小雅眨巴着小豆一般的黑眼珠,歪斜着脖子,似乎是在认真回想,好一阵后快速抖动翎毛,“那我哪知道,我只是你的愿天使,又不是你的记事本。”“呵……”谭振无奈地笑,良久才反应过来似的梦地惊醒,一手揪起大鸟的翅膀问,“你说你是我的什么?”“愿……咳咳咳,愿天使哇。”小雅极力扑腾翅膀,逃到沙发另外一头。谭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又惊疑地甩了甩头,再问一遍:“什么?”“愿!天!使!”小雅展开翅膀分外得意地说。“操!”谭振自打记事起就常听人说愿天使的存在,也曾在每一个自认为危机的时刻,暗暗地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祈求守护自己的愿天使能帮助自己摆脱困境。可是,一次次的失望落空让他终于意识到,还是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种生物的存在会比较好。否则伤心的人永远是自己。“你!”谭振扔过去一个抱枕,被大鸟轻松躲开。“滚!”谭振又扔过去一个抱枕,大鸟还是躲开了。“阿振,阿振,你……你冷静一些!”小雅看自己扑扇在地上的毛,突然有些伤心,连忙求饶。“你这个浪费感情的玩意,好意思说自己是我的愿天使?”谭振没有抱枕可扔,神经质地大吼一声。“是我,是我不好,”小雅看谭振平静下来,站在谭振对面的茶几上,歪着脖子开始说,“我们愿天使是不能随便以真身示人的,所以之前一直变成汉子的模样在你身边。”谭振经过大鸟这么一提醒,脑海中立刻浮现金刚芭比小雅的身影,他到现在还难以相信那个壮汉变成了这只鸟。“你还记得小时候,被锁在黑屋子里时,祈求过的一桩愿望吗?那个时候你说你希望变成透明,不要总被保育阿姨盯着,不要被人欺负。你还记得吗?”谭振时常被那个梦困扰,怎么能忘了呢,他轻微点头。“当时,我还不是很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根本懒得理你,并且,变成透明这种事情,在常人看来是完全超乎常理的,需要耗费很多灵力才能办到,所以在你的祈愿书上附加了一个条件。“那个条件嘛……有点……有点我个人的恶趣味啦,这个就不提啦,反正就是在一个特定的条件下,你才可以变成透明。”说到这里谭振眉间紧紧皱在一起,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透明的,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变成透明,他自己是最清楚的那一个。所以立刻侧身又拿了一个靠垫,两首紧捏靠垫边缘把对面的傻鸟砸落了一地羽毛才肯罢休。“啊行行行啦,啊啊啊!”小雅知道自己当初是过于敷衍工作,所以也不带躲的,默默承受之后终于忍不住求饶。“不要再打了!”小雅继续说,“我已经受到愿天使大长老的责罚了!好吗?我在人间,以一个高大威猛的肌肉男形象穿着女装招摇过市,还不够吗?”谭振不知为何,立刻想到了小雅穿着粉色吊带、画着妖冶鬼魅的粗黑眼线,在地宫里扭动身姿的场景,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我看你倒是很享受呢?”“呃,哈哈,是有点享受啦,”小雅继续说道,“不过这次回去被我那群兄弟们嘲笑惨了哦……”“跑远了,继续说!”“哦,”小雅歪斜脑袋清了清喉咙,“我变成金刚芭比来人间,本来是想破坏你和苏朗,要你们不要再啪,因为恶趣味让你每次和苏朗啪的时候会变成透明这件事情,完全违背了愿天使的职业道德,所以,为了挽回自己在工作上的失职,只能劝你们分开。“可是呢,你们这两个小鸡贼,不但不分开,还啪出了真感情!“你知不知道,派我下来处理这档子事的时候,愿天使大长老给我加了咒的,只要你两一啪,我就要承受五雷轰顶的痛苦。那时候真是每天被你两折磨,简直要死的心都有了。”谭振听小雅讲到这里,确实回忆起,之前有那么几个瞬间,总觉得小雅怪怪的。原来对方本来就非人类,这么一想就全都想开了。“呵呵。”想到小雅几次以焦黑的爆炸头出现的场景,谭振不由得笑出了声。“哎笑吧笑吧!”小雅无力地挥动翅膀。作者有话要说:18年最后一个月了,我要争取在这个月里把《危险契约》完结掉。然后趁寒假的时候,全文存稿下一文。(本来准备无缝对接的,但总觉得闷头写没什么提高,所以想要求自己全文存稿感受一下。)愿意陪我一起玩的小可爱们,欢迎先作者收藏来一波哈!这样等我发新文的时候,咱们又可以愉快的玩耍了……哈哈晚安,明天见,么么哒!第91章“可是,你为什么又进入到了小蓝的身体里?”谭振疑惑地看对面那只大鸟,抬手指了指已经经过苏朗确认的,此刻正挂在小雅脚脖子上原本属于小蓝的脚环。“这个……”小雅低垂脑袋,那天发生在少茂速停地下的事情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原来,那天,苏朗和谭振从手术层往上逃生之后,苏少茂就像疯了一样的在爆炸声中誓言要与小雅同归于尽。小雅那时候虽然灵力被限,但是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还是硬给挤出了一点灵气,要是想逃,还是能快速穿过走廊逃出去的。可那个苏少茂濒死关头,力气大的惊人,连拉带拽的把小雅往爆炸最深处拉去。于是,小雅只好启动灵力,拖着苏少茂一起逃生。凭借苏朗和谭振逃走的路线,小雅很快找到了往上一层的通道。随着又一波爆炸袭来,小雅提着苏少茂的衣领把对方硬生生地拖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火光映亮了原本属于康康的私人城堡,小雅目之所及全都是小男孩们喜欢的玩具。不知怎么,他就想到了自己原本应该守护的小谭振。那个男孩,小时候,是在多么绝望的情景下才会用祈愿这么看似无用的方式,一遍遍地讲述自己的心愿。他的心愿居然不是要成为谁的宝贝,要玩具、糖果、新衣服,而是由于太过缺乏安全感而想要自己变得透明!小雅再一次咂摸“透明”的意义,终于就明白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荒唐、无聊又无知。“原来你想要当一个好爸爸的吗?”小雅拨开苏少茂挡着额头的血迹斑斑的脸,问道。“我……”爆炸声再次想起,苏少茂看到曾经被康康当成磨牙棒的定制款玩具小汽车,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他!”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愿天使。愿天使顶着天使的名头,却不一定都是善良的人。那些肯付出一切,抛弃所有,心甘情愿为对方奉上一颗真心的人,才应该配有“天使”的资格。那天的小雅这么想着。可惜,大火封住了继续上行的路,他的灵力太过有限,已经没有办法再度人度己了。“后来呢?”谭振紧皱着眉头舒了口气,“我当时看到苏少茂为康康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也是挺吃惊的。”“后来我就开始召唤我的愿天使了啊,疯狂的祈愿,我当时就想,妈的,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有天使守护,而天使却没人守护呢!”大鸟说着,情难自已似的,竟然一跃飞到了谭振腿面上,说,“我凭什么就没有人守护呢!为什么呢!不公平啊!”“然后?”“然后,那只被你们叫小蓝的那只家伙就突然出现了,”小雅说着,又低下头,用尖嘴顺了顺胸口的毛,“话说,这家伙以前看着乌黑锃亮挺精神的,没想到羽毛过于旺盛根本很难打理!”“哈……”谭振伸出拇指摩|挲大鸟脚上的指环,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到小蓝的时候。那时候在苏朗的私家花园里,鸟架下面就是放着苹果的小圆桌,苏朗虽然总是责备这只鸟只会咳嗽,可从来不会忘了给它削苹果吃。“要说啊,”小雅的声音继续响起,“我觉得这鸟是爱上我了,所以才能奔赴火场让我附着在它的身上。”“你好臭屁。”谭振想起小雅金刚芭比的模样,不忍直视,把脸偏向一边。“哎。”小雅叹气,却也不准备解释的过多。他才不要说之前强行住到这里的时候,趁谭振和苏朗出门,自己变成真身和这傻鸟在屋子里比赛飞行把电视电脑撞翻一地的傻事儿呢。“所以说,你现在飞回来,是要帮我的对不对?”谭振回头,把目光重新落在大鸟的身上。“对!”小雅说,“因为灵力不够,我现在没办法变回真身,只能寄居在这只傻鸟的身上。只有多做好事儿聚集灵气才能变回以前的模样……”说到这,小雅再一次陷入沉默,想到自己以一只黑不溜秋的大鸟的模样出现在众多愿天使面前时,被人群嘲的场景,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哈哈哈……”谭振听完小雅的话,一阵狂笑,简直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谭振从小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怎么如今突然上赶着冒出来了一个愿天使。这不是跟从天上掉馅饼一样嘛。谭振笑着抹掉眼角的泪,乘小雅不备,伸手把大鸟提溜起来,冲着脑袋脖颈就是一顿狂吻。翌日,太阳高照,谭振出门在最近的宠物市场快速买了上好的鸟饲料回来。在他看来,这只从天而降的鸟,简直就跟自己下半辈子的福星没什么区别。然而,等他到家,却遭到了小雅的一顿嫌弃。谭振把鸟食依次排开,让小雅自己选。小雅闻着那些腥臭的褐色颗粒,恶心地把头偏向一边:“还是来点白水煮面条吧。”谭振乖乖地伺候着这位爱吃白水煮面条的鸟,然后才问了这些天一直折磨他的问题。他问:“小雅,你知道苏朗去了哪里吗?”大鸟嘴角叼着一根面条,甩了好几下都没有甩掉,那场面不由得让谭振想起了金刚芭比,于是抽了张纸帮对方把嘴擦干净。那天在q城福利院二楼,隔着被焊死的窗子,苏朗曾经对谭振耳语过几句。那时,苏朗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被老爸带走,这也是为什么罗程说到苏朗跟着苏俊良走了的时候,他并不十分吃惊的原因。苏朗说:“等我好好和他谈谈,不会丢下你不管,无论发生什么,请相信我。”谭振回过神来,瞪了小雅一眼:“快说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小雅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面条,说:“嗯……其实没来这之前,我去追他了,可是……可是追了一半跟丢了,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谭振莫名失望。距离和苏朗分开,已经好多天了,此刻不知道对方那边是个什么情况。q城福利院已经被查封,原本的那些孩子也被暂时送去了别的福利机构,加上那地方偏僻又被查封的突然,外界似乎并没有像对少茂速停事件那么的关注。所以,千里之外的谭振能获取到的信息简直少得可怜。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苏朗,苏朗说过他要和苏俊良好好谈谈,说不定苏朗就是有本事能把这桩危险的地下产业用最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处理掉呢。“算了……”谭振摇头,一抬眼,大鸟的嘴又被面条粘住。谭振无奈地再次抽纸为对方擦嘴,从手机上找出邓小仙最后发给自己的那两张照片。他依次把照片放大,好让大鸟看清楚每一个细节,然后说:“我初入q城福利院的时候,叫这个名字,你能帮我查查吗?”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2章大鸟“呀呀呀”地咂巴嘴,扭脖子往谭振的手机上看:“我说,你是不是把愿天使和阿拉丁神灯搞混了?”谭振一早上的好耐心瞬间就没了,挥手往大鸟脑袋上弹了一下:“都是替人实现愿望的,难道还有什么不一样?”“不一样!”大鸟躲闪着,叼了一根面条挪到桌子另外一边,“我们愿天使帮人实现愿望是需要耗费灵力的,阿拉丁神灯不一样,他随时都可以搞事情。”“哎!”谭振一手撑着桌子,起身又往大鸟的脑袋上弹了一下,“那现在就是耗费你灵力的时候,快抓紧时间啊!”“我连变回真身都不行,还哪有灵力帮你查这个……”大鸟嘴里含糊不清,委屈巴巴地飞回了鸟架。谭振双手抱在胸口,盯着不远处的鸟架,知道自己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再回头看看大清早跑动物市场买来的鸟食,心里柔软的部分被揪了起来。其实,当他得知大鸟就是小雅的时候是欣喜且庆幸的,在少茂速停那种危机时刻,小雅为了让自己活命硬是拖住了苏少茂,简直就是牺牲了。他想要无底线的对小雅好,把对方缺失的都补回来,至少让他吃的好一些,可……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对方前一夜对自己说过什么“愿天使”那堆乱七八糟的言论,无形中就对对方的能力有太高的期待。如今,期待落空,谭振只好无力地叹气。“哎呀,你也不要灰心,”大鸟看谭振情绪稳定了一些,又飞回来了,“你看那第二张照片上还有什么信息,我们来分析分析看嘛。”谭振微微点头,这话为什么放在大鸟身上就觉得可以参考,放在金刚芭比身上就会让人觉得在扯淡呢。谭振再次打开手机,把图片放大:“看不出还有什么信息。”大鸟飞到谭振肩头,一起盯着屏幕,说:“你调整一下亮度看看!总觉得右下角那个地方还有点什么。”谭振歪脖子扫了一眼大鸟,点开了图片下面的编辑功能,然后按照大鸟说的,来来回回调整了好几片图片亮度、对比度。最后还真在右下角的空白处看到了几个反写的字。“这个邓小仙!”谭振嘟囔着,看这个情况,应该是小仙拍摄的慌忙,只拍了谭振入院的第一页,没有拍到背面的信息。而第一页除了那个“满晓锋”的名字外,剩下的信息都是些类似身体状况的基本选项,根本没什么可用的。“上面写的是……”“ ‘父……母……死……于……火灾’?”谭振和大鸟一起读出了那行倒写的字,在读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惊。谭振自从知道自己是从福利院里领养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亲身父母早已身亡的心理准备,可真让他亲眼在档案上看到这几个字,那效力还是不一样的。这状况,堪称是又一次遭受到了沉痛的打击。“原来是这样!”大鸟连连摇晃脑袋,愿天使都是在祈愿者祈求愿望之后才介入到他们的生活的,所以说在谭振没有祈求要自己变成透明之前,他的人生小雅也不清楚。谭振深吸口气,再缓缓地吐掉,把手机揣进口袋,沉默不语。他有点后悔听了大鸟的话,处理了照片,看到了让他心痛不已的那几个字。如果他没有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们还是存在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家人还有重逢团聚的一天。大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谭振的气场,早早地飞回鸟架,陪着一起沉默。突然,谭振口袋里响起了手风琴铃音。现在,他很珍惜每一个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哪怕很有可能是电|信诈|骗的陌生电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接起来。因为他怕错过任何牵挂着人的信息。然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接通的时候,却愣住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居然是他的养母万方的名字。谭振这次去q城,本想过偷偷地看一看她,可听到了她对自己那番“儿子很值钱”的言论后,便决定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不再主动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儿子。如今,万方突然打来电话,倒是为什么?谭振犹豫着,手指迟迟不肯按下接听键。电话断了,很快又打了进来。谭振苦笑一下,估计又是要钱吧,反正他现在没人没钱,有的只是一条贱命,随便怎么样吧。他这么想着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面,果然是他很熟悉的麻将牌洗牌声。他牵动嘴角:“喂?”“阿振!”电话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乔四的声音,“阿振你在哪儿?”“你管我在哪儿?”谭振冷冷地回,“无论我在哪儿以后你,不,我是说你们,都从我这里拿不到一分钱了。”“哟,”乔四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邪恶地颤抖着,“那就看你到底忍不忍心了,不过以我对你的观察,觉得这心啊,你放不下。”谭振无心理会乔四卖关子的话,喉咙上下滚动一圈,把那一长串想要喷薄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准备挂机。“你妈,胃癌复发了,在医院放命呢,手术费就按照上次的数量准备吧!”谭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乔四耍了狠,抢在他前面撂下狠话,挂了电话。谭振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手机发呆,一时哭笑不得。在万方和乔四眼里,他谭振应该就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吧。他苦笑着,丢了手机,恼怒地趴在餐桌上。苏朗下落不明,自己身世不详,和余星把关系搞的很僵,现在又摊上养母病危。命运对他还真是不薄呢!谭振再次抬头起身,径直走到墙角的鸟架前,两眼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你不是愿天使吗,救救我好不好?”大鸟歪着脑袋看谭振,刚才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他自己虽然顶着愿天使的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陪你去q城吧,”大鸟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总要看看她的。”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3章短短一周内,谭振第二次去往q城,以前逃离似想要躲开的那种情感,如今依然强烈,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就像小雅说的——总是要看看她的。一个人出门,谭振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有随身简单的行李,和一个装着黑色鹩哥的鸟笼。一到q城,他就直接去往曾经为万芳做过手术的医院。他谁都不想联系,只是想默默地看上一眼。在老旧医院昏暗的楼道里,谭振在护士台询问万芳的就诊情况。护士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谭振粗略的看了病例和欠款的催缴通知,叹了口气。“您是来为他交医药费的吗?”护士察言观色,从谭振的脸上读到只有至亲才会有的悲痛,小心而谨慎地询问。谭振却皱了皱鼻子,勉强调整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把装着鹩哥的笼子放在护士台,自己轻轻地走向万芳的病房。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谭振看到万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形状被剪的很短。谭振鼻子发酸,突然就想起了老爸去世之后,他被万芳牵着手,带去余星家里道歉时。那时候,万芳也是愁容满面,但身材丰满,头发乌黑,牵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热。如今,怎么就成了病床上宛如枯木一样的人。简直面目全非。谭振皱着发酸的鼻子,揉着眉心,又开始自责。要是能在这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就好了!“妈……”谭振蠕动双唇,原本设在心理的防线顷刻崩塌。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对万芳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可,他就是狠不下心,让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用极轻地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屋,万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是谭振的那一刹那,她浑浊的眼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光彩。“你……来了?”万芳问。谭振微微点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在小区门口的树影下看到这个女人和苏朗说话。那话语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病了的人!“你怎么样了?”谭振不忍心看万芳,只好坐在床沿边,把目光投到了灰蒙蒙的窗外。“还好,”万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还好。”“他怎么没来伺候你?”谭振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乔四了。万芳微笑,脸颊上深陷的酒窝曾经为她平添几分魅力,如今却让她枯瘦的脸颊变得恐怖。“麻将馆还需要人看嘛。”“到了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谭振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私到不肯来照顾这个为之付出全部的女人。“呵呵。”万芳继续苦笑,费力地从被桶里抽出手臂,手指一点点地走向谭振,最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谭振回头,瞟了一眼万芳,鼻子一酸,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干吗?”“阿振,”万芳的声音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显出了一些谭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谭振不回头,反而把头转向了万芳脚的方向。万芳气息不稳,却像是突然有了能把心里话一次说开的机会,她想好好把握,于是急切地开口:“乔四是我的初恋男友,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急,干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去蹲了大牢。“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却舍不得把孩子做掉。为了那个孩子,我不得已和一起打工的谭国富结了婚。“坦白讲,我对他非常感激,那个年代,娶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是要被很多人议论的。“可是,他不怕,他说他是真的爱我。“婚后,我也曾想过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和一个普通的有点傻气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其实也挺好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得了很不好的病,没得救,死了。“他你是见过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小时候,我和国富骗你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后来,我也努力过,想和国富认真过日子,再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可是一直不能如愿,于是才想到了去福利院领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我重生的宝儿,你们长得太像了,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你们性格也很像,总是安安静静地,却很聪明。“阿振,那几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谭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整个五官都在扭曲,时不时地抽动鼻子。他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当他听到万芳说“真是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他那泪水终于绷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女人,老天爷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吧。没想到在你八岁那年,国富出车的时候,竟然出了那么大的车祸。“你知道那几年,我们的小家才买了房子,还要供你学琴,已经借了太多外债。车的保险上的不全,又是国富的全责,那两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万啊!“一百多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不要再说了,”谭振侧身从口袋里取出包纸,揩掉鼻涕擦眼泪,“过去的那些,我不想听。”“让我说完吧,好不好,”万芳继续苦笑,忍着止痛针失效后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巨痛,咬牙继续说道,“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呢。”谭振不语,只是抿紧了嘴巴。“我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还想过让你继续去学手风琴。你那时候拉琴拉得多好听啊。可是,那杯水车薪的工资,应付一百万的人命钱太无力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要整我吧,就在我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然就拉你一起跳河算了的时候,乔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他回来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本来就爱的死去活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国富和你只是命运强迫我背上的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所以……”“呵呵,”谭振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无论怎样,万芳只不过是想在病危的时候把自己洗白一些,可他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呢,“都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万芳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股腥甜弥漫齿间,竟然是因为胃痛而把下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见谭振的机会。她枯瘦且蜡黄的手指再一次拉动谭振的衣摆,尽量保持气息稳定:“阿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一样,伪装成好人让我好累,反而放下伪装自在一些。“从福利院里选择领养你,除了你很像我那个已故的儿子外,还有一点。就是,咳咳,我……我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保育员说,你的父亲是a城有名的满清华。“满清华简直是那个年代的神话,创造了无数个地产奇迹,可惜最后却和老婆一起葬身火海。“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活着的那些亲戚,能寻着某条线索找到你,那我作为你的养母就能突然得到很多很多钱了。“哈哈,你看,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我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想要从你身上大捞一把。“阿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孽缘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4章谭振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身后是隔着一道房门的养母在痛苦的咳血,面前是医院冷冰冰的走廊。“那个……欠款单子拿来我看一下。”谭振走到护士台,揉了揉猩红的眼。护士叹了口气,把一叠催缴通知递给了谭振:“她很顽强,连止痛针都不肯多打。”谭振礼貌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拿着那一叠纸走向了电梯。在这个他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吹着冷风,谭振很清醒但也很彷徨。也许是被万芳他们敲诈惯了吧,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开始想怎么去弄一大笔钱。q城很小,最繁华的不过三五条街,他兜里揣着那一堆纸,手里提着鸟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你好!”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随即,谭振觉得胳膊被轻轻拍打了一下。“你……好!”谭振认出,对面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和苏朗一起入住那家酒店的前台服务。“那个……”女孩自然是知道谭振和苏朗的伴侣关系,毕竟“重生蛋糕”就是她推荐的,便笑盈盈的说,“最近没有在酒店见到你们,也没有听说要退房,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什么?”谭振有点疑惑不解。“就是,您和您……爱人,之前在我们酒店定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掉,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见你们回来住,想问……”“那房子还没有退?”谭振这才想起来,两人去往q城福利院的那个早上,谭振要收拾行李箱,苏朗却说,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反正办完事情迟早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被福利院的事情那么一折腾,这些事儿都忘了。女孩抿嘴眨巴眼睛,心想,有钱人的办事风格真是弄不明白啊。谭振提着鸟笼晃悠了一下,苦笑出声,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吗?“哦,”谭振冲女孩礼貌微笑,“那我今晚去那儿。”谭振回到宾馆,房间早已经被保洁整理的一尘不染,根本找不到一丝曾与苏朗温存过的痕迹。他有点后悔听了大鸟的话,处理了照片,看到了让他心痛不已的那几个字。如果他没有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们还是存在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家人还有重逢团聚的一天。大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谭振的气场,早早地飞回鸟架,陪着一起沉默。突然,谭振口袋里响起了手风琴铃音。现在,他很珍惜每一个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哪怕很有可能是电|信诈|骗的陌生电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接起来。因为他怕错过任何牵挂着人的信息。然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接通的时候,却愣住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居然是他的养母万方的名字。谭振这次去q城,本想过偷偷地看一看她,可听到了她对自己那番“儿子很值钱”的言论后,便决定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不再主动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儿子。如今,万方突然打来电话,倒是为什么?谭振犹豫着,手指迟迟不肯按下接听键。电话断了,很快又打了进来。谭振苦笑一下,估计又是要钱吧,反正他现在没人没钱,有的只是一条贱命,随便怎么样吧。他这么想着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面,果然是他很熟悉的麻将牌洗牌声。他牵动嘴角:“喂?”“阿振!”电话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乔四的声音,“阿振你在哪儿?”“你管我在哪儿?”谭振冷冷地回,“无论我在哪儿以后你,不,我是说你们,都从我这里拿不到一分钱了。”“哟,”乔四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邪恶地颤抖着,“那就看你到底忍不忍心了,不过以我对你的观察,觉得这心啊,你放不下。”谭振无心理会乔四卖关子的话,喉咙上下滚动一圈,把那一长串想要喷薄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准备挂机。“你妈,胃癌复发了,在医院放命呢,手术费就按照上次的数量准备吧!”谭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乔四耍了狠,抢在他前面撂下狠话,挂了电话。谭振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手机发呆,一时哭笑不得。在万方和乔四眼里,他谭振应该就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吧。他苦笑着,丢了手机,恼怒地趴在餐桌上。苏朗下落不明,自己身世不详,和余星把关系搞的很僵,现在又摊上养母病危。命运对他还真是不薄呢!谭振再次抬头起身,径直走到墙角的鸟架前,两眼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你不是愿天使吗,救救我好不好?”大鸟歪着脑袋看谭振,刚才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他自己虽然顶着愿天使的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陪你去q城吧,”大鸟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总要看看她的。”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3章短短一周内,谭振第二次去往q城,以前逃离似想要躲开的那种情感,如今依然强烈,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就像小雅说的——总是要看看她的。一个人出门,谭振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有随身简单的行李,和一个装着黑色鹩哥的鸟笼。一到q城,他就直接去往曾经为万芳做过手术的医院。他谁都不想联系,只是想默默地看上一眼。在老旧医院昏暗的楼道里,谭振在护士台询问万芳的就诊情况。护士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谭振粗略的看了病例和欠款的催缴通知,叹了口气。“您是来为他交医药费的吗?”护士察言观色,从谭振的脸上读到只有至亲才会有的悲痛,小心而谨慎地询问。谭振却皱了皱鼻子,勉强调整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把装着鹩哥的笼子放在护士台,自己轻轻地走向万芳的病房。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谭振看到万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形状被剪的很短。谭振鼻子发酸,突然就想起了老爸去世之后,他被万芳牵着手,带去余星家里道歉时。那时候,万芳也是愁容满面,但身材丰满,头发乌黑,牵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热。如今,怎么就成了病床上宛如枯木一样的人。简直面目全非。谭振皱着发酸的鼻子,揉着眉心,又开始自责。要是能在这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就好了!“妈……”谭振蠕动双唇,原本设在心理的防线顷刻崩塌。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对万芳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可,他就是狠不下心,让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用极轻地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屋,万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是谭振的那一刹那,她浑浊的眼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光彩。“你……来了?”万芳问。谭振微微点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在小区门口的树影下看到这个女人和苏朗说话。那话语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病了的人!“你怎么样了?”谭振不忍心看万芳,只好坐在床沿边,把目光投到了灰蒙蒙的窗外。“还好,”万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还好。”“他怎么没来伺候你?”谭振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乔四了。万芳微笑,脸颊上深陷的酒窝曾经为她平添几分魅力,如今却让她枯瘦的脸颊变得恐怖。“麻将馆还需要人看嘛。”“到了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谭振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私到不肯来照顾这个为之付出全部的女人。“呵呵。”万芳继续苦笑,费力地从被桶里抽出手臂,手指一点点地走向谭振,最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谭振回头,瞟了一眼万芳,鼻子一酸,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干吗?”“阿振,”万芳的声音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显出了一些谭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谭振不回头,反而把头转向了万芳脚的方向。万芳气息不稳,却像是突然有了能把心里话一次说开的机会,她想好好把握,于是急切地开口:“乔四是我的初恋男友,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急,干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去蹲了大牢。“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却舍不得把孩子做掉。为了那个孩子,我不得已和一起打工的谭国富结了婚。“坦白讲,我对他非常感激,那个年代,娶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是要被很多人议论的。“可是,他不怕,他说他是真的爱我。“婚后,我也曾想过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和一个普通的有点傻气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其实也挺好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得了很不好的病,没得救,死了。“他你是见过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小时候,我和国富骗你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后来,我也努力过,想和国富认真过日子,再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可是一直不能如愿,于是才想到了去福利院领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我重生的宝儿,你们长得太像了,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你们性格也很像,总是安安静静地,却很聪明。“阿振,那几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谭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整个五官都在扭曲,时不时地抽动鼻子。他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当他听到万芳说“真是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他那泪水终于绷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女人,老天爷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吧。没想到在你八岁那年,国富出车的时候,竟然出了那么大的车祸。“你知道那几年,我们的小家才买了房子,还要供你学琴,已经借了太多外债。车的保险上的不全,又是国富的全责,那两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万啊!“一百多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不要再说了,”谭振侧身从口袋里取出包纸,揩掉鼻涕擦眼泪,“过去的那些,我不想听。”“让我说完吧,好不好,”万芳继续苦笑,忍着止痛针失效后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巨痛,咬牙继续说道,“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呢。”谭振不语,只是抿紧了嘴巴。“我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还想过让你继续去学手风琴。你那时候拉琴拉得多好听啊。可是,那杯水车薪的工资,应付一百万的人命钱太无力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要整我吧,就在我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然就拉你一起跳河算了的时候,乔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他回来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本来就爱的死去活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国富和你只是命运强迫我背上的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所以……”“呵呵,”谭振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无论怎样,万芳只不过是想在病危的时候把自己洗白一些,可他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呢,“都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万芳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股腥甜弥漫齿间,竟然是因为胃痛而把下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见谭振的机会。她枯瘦且蜡黄的手指再一次拉动谭振的衣摆,尽量保持气息稳定:“阿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一样,伪装成好人让我好累,反而放下伪装自在一些。“从福利院里选择领养你,除了你很像我那个已故的儿子外,还有一点。就是,咳咳,我……我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保育员说,你的父亲是a城有名的满清华。“满清华简直是那个年代的神话,创造了无数个地产奇迹,可惜最后却和老婆一起葬身火海。“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活着的那些亲戚,能寻着某条线索找到你,那我作为你的养母就能突然得到很多很多钱了。“哈哈,你看,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我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想要从你身上大捞一把。“阿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孽缘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4章谭振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身后是隔着一道房门的养母在痛苦的咳血,面前是医院冷冰冰的走廊。“那个……欠款单子拿来我看一下。”谭振走到护士台,揉了揉猩红的眼。护士叹了口气,把一叠催缴通知递给了谭振:“她很顽强,连止痛针都不肯多打。”谭振礼貌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拿着那一叠纸走向了电梯。在这个他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吹着冷风,谭振很清醒但也很彷徨。也许是被万芳他们敲诈惯了吧,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开始想怎么去弄一大笔钱。q城很小,最繁华的不过三五条街,他兜里揣着那一堆纸,手里提着鸟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你好!”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随即,谭振觉得胳膊被轻轻拍打了一下。“你……好!”谭振认出,对面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和苏朗一起入住那家酒店的前台服务。“那个……”女孩自然是知道谭振和苏朗的伴侣关系,毕竟“重生蛋糕”就是她推荐的,便笑盈盈的说,“最近没有在酒店见到你们,也没有听说要退房,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什么?”谭振有点疑惑不解。“就是,您和您……爱人,之前在我们酒店定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掉,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见你们回来住,想问……”“那房子还没有退?”谭振这才想起来,两人去往q城福利院的那个早上,谭振要收拾行李箱,苏朗却说,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反正办完事情迟早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被福利院的事情那么一折腾,这些事儿都忘了。女孩抿嘴眨巴眼睛,心想,有钱人的办事风格真是弄不明白啊。谭振提着鸟笼晃悠了一下,苦笑出声,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吗?“哦,”谭振冲女孩礼貌微笑,“那我今晚去那儿。”谭振回到宾馆,房间早已经被保洁整理的一尘不染,根本找不到一丝曾与苏朗温存过的痕迹。他有点后悔听了大鸟的话,处理了照片,看到了让他心痛不已的那几个字。如果他没有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们还是存在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家人还有重逢团聚的一天。大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谭振的气场,早早地飞回鸟架,陪着一起沉默。突然,谭振口袋里响起了手风琴铃音。现在,他很珍惜每一个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哪怕很有可能是电|信诈|骗的陌生电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接起来。因为他怕错过任何牵挂着人的信息。然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接通的时候,却愣住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居然是他的养母万方的名字。谭振这次去q城,本想过偷偷地看一看她,可听到了她对自己那番“儿子很值钱”的言论后,便决定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不再主动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儿子。如今,万方突然打来电话,倒是为什么?谭振犹豫着,手指迟迟不肯按下接听键。电话断了,很快又打了进来。谭振苦笑一下,估计又是要钱吧,反正他现在没人没钱,有的只是一条贱命,随便怎么样吧。他这么想着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面,果然是他很熟悉的麻将牌洗牌声。他牵动嘴角:“喂?”“阿振!”电话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乔四的声音,“阿振你在哪儿?”“你管我在哪儿?”谭振冷冷地回,“无论我在哪儿以后你,不,我是说你们,都从我这里拿不到一分钱了。”“哟,”乔四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邪恶地颤抖着,“那就看你到底忍不忍心了,不过以我对你的观察,觉得这心啊,你放不下。”谭振无心理会乔四卖关子的话,喉咙上下滚动一圈,把那一长串想要喷薄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准备挂机。“你妈,胃癌复发了,在医院放命呢,手术费就按照上次的数量准备吧!”谭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乔四耍了狠,抢在他前面撂下狠话,挂了电话。谭振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手机发呆,一时哭笑不得。在万方和乔四眼里,他谭振应该就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吧。他苦笑着,丢了手机,恼怒地趴在餐桌上。苏朗下落不明,自己身世不详,和余星把关系搞的很僵,现在又摊上养母病危。命运对他还真是不薄呢!谭振再次抬头起身,径直走到墙角的鸟架前,两眼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你不是愿天使吗,救救我好不好?”大鸟歪着脑袋看谭振,刚才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他自己虽然顶着愿天使的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陪你去q城吧,”大鸟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总要看看她的。”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3章短短一周内,谭振第二次去往q城,以前逃离似想要躲开的那种情感,如今依然强烈,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就像小雅说的——总是要看看她的。一个人出门,谭振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有随身简单的行李,和一个装着黑色鹩哥的鸟笼。一到q城,他就直接去往曾经为万芳做过手术的医院。他谁都不想联系,只是想默默地看上一眼。在老旧医院昏暗的楼道里,谭振在护士台询问万芳的就诊情况。护士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谭振粗略的看了病例和欠款的催缴通知,叹了口气。“您是来为他交医药费的吗?”护士察言观色,从谭振的脸上读到只有至亲才会有的悲痛,小心而谨慎地询问。谭振却皱了皱鼻子,勉强调整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把装着鹩哥的笼子放在护士台,自己轻轻地走向万芳的病房。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谭振看到万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形状被剪的很短。谭振鼻子发酸,突然就想起了老爸去世之后,他被万芳牵着手,带去余星家里道歉时。那时候,万芳也是愁容满面,但身材丰满,头发乌黑,牵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热。如今,怎么就成了病床上宛如枯木一样的人。简直面目全非。谭振皱着发酸的鼻子,揉着眉心,又开始自责。要是能在这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就好了!“妈……”谭振蠕动双唇,原本设在心理的防线顷刻崩塌。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对万芳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可,他就是狠不下心,让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用极轻地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屋,万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是谭振的那一刹那,她浑浊的眼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光彩。“你……来了?”万芳问。谭振微微点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在小区门口的树影下看到这个女人和苏朗说话。那话语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病了的人!“你怎么样了?”谭振不忍心看万芳,只好坐在床沿边,把目光投到了灰蒙蒙的窗外。“还好,”万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还好。”“他怎么没来伺候你?”谭振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乔四了。万芳微笑,脸颊上深陷的酒窝曾经为她平添几分魅力,如今却让她枯瘦的脸颊变得恐怖。“麻将馆还需要人看嘛。”“到了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谭振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私到不肯来照顾这个为之付出全部的女人。“呵呵。”万芳继续苦笑,费力地从被桶里抽出手臂,手指一点点地走向谭振,最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谭振回头,瞟了一眼万芳,鼻子一酸,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干吗?”“阿振,”万芳的声音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显出了一些谭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谭振不回头,反而把头转向了万芳脚的方向。万芳气息不稳,却像是突然有了能把心里话一次说开的机会,她想好好把握,于是急切地开口:“乔四是我的初恋男友,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急,干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去蹲了大牢。“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却舍不得把孩子做掉。为了那个孩子,我不得已和一起打工的谭国富结了婚。“坦白讲,我对他非常感激,那个年代,娶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是要被很多人议论的。“可是,他不怕,他说他是真的爱我。“婚后,我也曾想过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和一个普通的有点傻气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其实也挺好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得了很不好的病,没得救,死了。“他你是见过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小时候,我和国富骗你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后来,我也努力过,想和国富认真过日子,再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可是一直不能如愿,于是才想到了去福利院领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我重生的宝儿,你们长得太像了,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你们性格也很像,总是安安静静地,却很聪明。“阿振,那几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谭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整个五官都在扭曲,时不时地抽动鼻子。他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当他听到万芳说“真是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他那泪水终于绷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女人,老天爷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吧。没想到在你八岁那年,国富出车的时候,竟然出了那么大的车祸。“你知道那几年,我们的小家才买了房子,还要供你学琴,已经借了太多外债。车的保险上的不全,又是国富的全责,那两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万啊!“一百多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不要再说了,”谭振侧身从口袋里取出包纸,揩掉鼻涕擦眼泪,“过去的那些,我不想听。”“让我说完吧,好不好,”万芳继续苦笑,忍着止痛针失效后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巨痛,咬牙继续说道,“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呢。”谭振不语,只是抿紧了嘴巴。“我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还想过让你继续去学手风琴。你那时候拉琴拉得多好听啊。可是,那杯水车薪的工资,应付一百万的人命钱太无力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要整我吧,就在我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然就拉你一起跳河算了的时候,乔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他回来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本来就爱的死去活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国富和你只是命运强迫我背上的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所以……”“呵呵,”谭振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无论怎样,万芳只不过是想在病危的时候把自己洗白一些,可他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呢,“都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万芳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股腥甜弥漫齿间,竟然是因为胃痛而把下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见谭振的机会。她枯瘦且蜡黄的手指再一次拉动谭振的衣摆,尽量保持气息稳定:“阿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一样,伪装成好人让我好累,反而放下伪装自在一些。“从福利院里选择领养你,除了你很像我那个已故的儿子外,还有一点。就是,咳咳,我……我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保育员说,你的父亲是a城有名的满清华。“满清华简直是那个年代的神话,创造了无数个地产奇迹,可惜最后却和老婆一起葬身火海。“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活着的那些亲戚,能寻着某条线索找到你,那我作为你的养母就能突然得到很多很多钱了。“哈哈,你看,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我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想要从你身上大捞一把。“阿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孽缘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4章谭振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身后是隔着一道房门的养母在痛苦的咳血,面前是医院冷冰冰的走廊。“那个……欠款单子拿来我看一下。”谭振走到护士台,揉了揉猩红的眼。护士叹了口气,把一叠催缴通知递给了谭振:“她很顽强,连止痛针都不肯多打。”谭振礼貌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拿着那一叠纸走向了电梯。在这个他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吹着冷风,谭振很清醒但也很彷徨。也许是被万芳他们敲诈惯了吧,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开始想怎么去弄一大笔钱。q城很小,最繁华的不过三五条街,他兜里揣着那一堆纸,手里提着鸟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你好!”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随即,谭振觉得胳膊被轻轻拍打了一下。“你……好!”谭振认出,对面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和苏朗一起入住那家酒店的前台服务。“那个……”女孩自然是知道谭振和苏朗的伴侣关系,毕竟“重生蛋糕”就是她推荐的,便笑盈盈的说,“最近没有在酒店见到你们,也没有听说要退房,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什么?”谭振有点疑惑不解。“就是,您和您……爱人,之前在我们酒店定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掉,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见你们回来住,想问……”“那房子还没有退?”谭振这才想起来,两人去往q城福利院的那个早上,谭振要收拾行李箱,苏朗却说,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反正办完事情迟早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被福利院的事情那么一折腾,这些事儿都忘了。女孩抿嘴眨巴眼睛,心想,有钱人的办事风格真是弄不明白啊。谭振提着鸟笼晃悠了一下,苦笑出声,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吗?“哦,”谭振冲女孩礼貌微笑,“那我今晚去那儿。”谭振回到宾馆,房间早已经被保洁整理的一尘不染,根本找不到一丝曾与苏朗温存过的痕迹。他有点后悔听了大鸟的话,处理了照片,看到了让他心痛不已的那几个字。如果他没有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们还是存在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家人还有重逢团聚的一天。大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谭振的气场,早早地飞回鸟架,陪着一起沉默。突然,谭振口袋里响起了手风琴铃音。现在,他很珍惜每一个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哪怕很有可能是电|信诈|骗的陌生电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接起来。因为他怕错过任何牵挂着人的信息。然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接通的时候,却愣住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居然是他的养母万方的名字。谭振这次去q城,本想过偷偷地看一看她,可听到了她对自己那番“儿子很值钱”的言论后,便决定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不再主动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儿子。如今,万方突然打来电话,倒是为什么?谭振犹豫着,手指迟迟不肯按下接听键。电话断了,很快又打了进来。谭振苦笑一下,估计又是要钱吧,反正他现在没人没钱,有的只是一条贱命,随便怎么样吧。他这么想着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面,果然是他很熟悉的麻将牌洗牌声。他牵动嘴角:“喂?”“阿振!”电话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乔四的声音,“阿振你在哪儿?”“你管我在哪儿?”谭振冷冷地回,“无论我在哪儿以后你,不,我是说你们,都从我这里拿不到一分钱了。”“哟,”乔四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邪恶地颤抖着,“那就看你到底忍不忍心了,不过以我对你的观察,觉得这心啊,你放不下。”谭振无心理会乔四卖关子的话,喉咙上下滚动一圈,把那一长串想要喷薄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准备挂机。“你妈,胃癌复发了,在医院放命呢,手术费就按照上次的数量准备吧!”谭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乔四耍了狠,抢在他前面撂下狠话,挂了电话。谭振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手机发呆,一时哭笑不得。在万方和乔四眼里,他谭振应该就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吧。他苦笑着,丢了手机,恼怒地趴在餐桌上。苏朗下落不明,自己身世不详,和余星把关系搞的很僵,现在又摊上养母病危。命运对他还真是不薄呢!谭振再次抬头起身,径直走到墙角的鸟架前,两眼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你不是愿天使吗,救救我好不好?”大鸟歪着脑袋看谭振,刚才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他自己虽然顶着愿天使的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陪你去q城吧,”大鸟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总要看看她的。”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3章短短一周内,谭振第二次去往q城,以前逃离似想要躲开的那种情感,如今依然强烈,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就像小雅说的——总是要看看她的。一个人出门,谭振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有随身简单的行李,和一个装着黑色鹩哥的鸟笼。一到q城,他就直接去往曾经为万芳做过手术的医院。他谁都不想联系,只是想默默地看上一眼。在老旧医院昏暗的楼道里,谭振在护士台询问万芳的就诊情况。护士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谭振粗略的看了病例和欠款的催缴通知,叹了口气。“您是来为他交医药费的吗?”护士察言观色,从谭振的脸上读到只有至亲才会有的悲痛,小心而谨慎地询问。谭振却皱了皱鼻子,勉强调整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把装着鹩哥的笼子放在护士台,自己轻轻地走向万芳的病房。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谭振看到万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形状被剪的很短。谭振鼻子发酸,突然就想起了老爸去世之后,他被万芳牵着手,带去余星家里道歉时。那时候,万芳也是愁容满面,但身材丰满,头发乌黑,牵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热。如今,怎么就成了病床上宛如枯木一样的人。简直面目全非。谭振皱着发酸的鼻子,揉着眉心,又开始自责。要是能在这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就好了!“妈……”谭振蠕动双唇,原本设在心理的防线顷刻崩塌。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对万芳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可,他就是狠不下心,让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用极轻地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屋,万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是谭振的那一刹那,她浑浊的眼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光彩。“你……来了?”万芳问。谭振微微点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在小区门口的树影下看到这个女人和苏朗说话。那话语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病了的人!“你怎么样了?”谭振不忍心看万芳,只好坐在床沿边,把目光投到了灰蒙蒙的窗外。“还好,”万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还好。”“他怎么没来伺候你?”谭振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乔四了。万芳微笑,脸颊上深陷的酒窝曾经为她平添几分魅力,如今却让她枯瘦的脸颊变得恐怖。“麻将馆还需要人看嘛。”“到了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谭振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私到不肯来照顾这个为之付出全部的女人。“呵呵。”万芳继续苦笑,费力地从被桶里抽出手臂,手指一点点地走向谭振,最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谭振回头,瞟了一眼万芳,鼻子一酸,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干吗?”“阿振,”万芳的声音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显出了一些谭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谭振不回头,反而把头转向了万芳脚的方向。万芳气息不稳,却像是突然有了能把心里话一次说开的机会,她想好好把握,于是急切地开口:“乔四是我的初恋男友,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急,干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去蹲了大牢。“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却舍不得把孩子做掉。为了那个孩子,我不得已和一起打工的谭国富结了婚。“坦白讲,我对他非常感激,那个年代,娶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是要被很多人议论的。“可是,他不怕,他说他是真的爱我。“婚后,我也曾想过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和一个普通的有点傻气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其实也挺好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得了很不好的病,没得救,死了。“他你是见过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小时候,我和国富骗你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后来,我也努力过,想和国富认真过日子,再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可是一直不能如愿,于是才想到了去福利院领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我重生的宝儿,你们长得太像了,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你们性格也很像,总是安安静静地,却很聪明。“阿振,那几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谭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整个五官都在扭曲,时不时地抽动鼻子。他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当他听到万芳说“真是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他那泪水终于绷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女人,老天爷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吧。没想到在你八岁那年,国富出车的时候,竟然出了那么大的车祸。“你知道那几年,我们的小家才买了房子,还要供你学琴,已经借了太多外债。车的保险上的不全,又是国富的全责,那两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万啊!“一百多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不要再说了,”谭振侧身从口袋里取出包纸,揩掉鼻涕擦眼泪,“过去的那些,我不想听。”“让我说完吧,好不好,”万芳继续苦笑,忍着止痛针失效后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巨痛,咬牙继续说道,“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呢。”谭振不语,只是抿紧了嘴巴。“我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还想过让你继续去学手风琴。你那时候拉琴拉得多好听啊。可是,那杯水车薪的工资,应付一百万的人命钱太无力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要整我吧,就在我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然就拉你一起跳河算了的时候,乔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他回来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本来就爱的死去活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国富和你只是命运强迫我背上的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所以……”“呵呵,”谭振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无论怎样,万芳只不过是想在病危的时候把自己洗白一些,可他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呢,“都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万芳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股腥甜弥漫齿间,竟然是因为胃痛而把下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见谭振的机会。她枯瘦且蜡黄的手指再一次拉动谭振的衣摆,尽量保持气息稳定:“阿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一样,伪装成好人让我好累,反而放下伪装自在一些。“从福利院里选择领养你,除了你很像我那个已故的儿子外,还有一点。就是,咳咳,我……我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保育员说,你的父亲是a城有名的满清华。“满清华简直是那个年代的神话,创造了无数个地产奇迹,可惜最后却和老婆一起葬身火海。“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活着的那些亲戚,能寻着某条线索找到你,那我作为你的养母就能突然得到很多很多钱了。“哈哈,你看,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我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想要从你身上大捞一把。“阿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孽缘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4章谭振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身后是隔着一道房门的养母在痛苦的咳血,面前是医院冷冰冰的走廊。“那个……欠款单子拿来我看一下。”谭振走到护士台,揉了揉猩红的眼。护士叹了口气,把一叠催缴通知递给了谭振:“她很顽强,连止痛针都不肯多打。”谭振礼貌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拿着那一叠纸走向了电梯。在这个他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吹着冷风,谭振很清醒但也很彷徨。也许是被万芳他们敲诈惯了吧,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开始想怎么去弄一大笔钱。q城很小,最繁华的不过三五条街,他兜里揣着那一堆纸,手里提着鸟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你好!”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随即,谭振觉得胳膊被轻轻拍打了一下。“你……好!”谭振认出,对面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和苏朗一起入住那家酒店的前台服务。“那个……”女孩自然是知道谭振和苏朗的伴侣关系,毕竟“重生蛋糕”就是她推荐的,便笑盈盈的说,“最近没有在酒店见到你们,也没有听说要退房,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什么?”谭振有点疑惑不解。“就是,您和您……爱人,之前在我们酒店定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掉,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见你们回来住,想问……”“那房子还没有退?”谭振这才想起来,两人去往q城福利院的那个早上,谭振要收拾行李箱,苏朗却说,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反正办完事情迟早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被福利院的事情那么一折腾,这些事儿都忘了。女孩抿嘴眨巴眼睛,心想,有钱人的办事风格真是弄不明白啊。谭振提着鸟笼晃悠了一下,苦笑出声,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吗?“哦,”谭振冲女孩礼貌微笑,“那我今晚去那儿。”谭振回到宾馆,房间早已经被保洁整理的一尘不染,根本找不到一丝曾与苏朗温存过的痕迹。他有点后悔听了大鸟的话,处理了照片,看到了让他心痛不已的那几个字。如果他没有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们还是存在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家人还有重逢团聚的一天。大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谭振的气场,早早地飞回鸟架,陪着一起沉默。突然,谭振口袋里响起了手风琴铃音。现在,他很珍惜每一个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哪怕很有可能是电|信诈|骗的陌生电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接起来。因为他怕错过任何牵挂着人的信息。然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接通的时候,却愣住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居然是他的养母万方的名字。谭振这次去q城,本想过偷偷地看一看她,可听到了她对自己那番“儿子很值钱”的言论后,便决定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不再主动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儿子。如今,万方突然打来电话,倒是为什么?谭振犹豫着,手指迟迟不肯按下接听键。电话断了,很快又打了进来。谭振苦笑一下,估计又是要钱吧,反正他现在没人没钱,有的只是一条贱命,随便怎么样吧。他这么想着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面,果然是他很熟悉的麻将牌洗牌声。他牵动嘴角:“喂?”“阿振!”电话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乔四的声音,“阿振你在哪儿?”“你管我在哪儿?”谭振冷冷地回,“无论我在哪儿以后你,不,我是说你们,都从我这里拿不到一分钱了。”“哟,”乔四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邪恶地颤抖着,“那就看你到底忍不忍心了,不过以我对你的观察,觉得这心啊,你放不下。”谭振无心理会乔四卖关子的话,喉咙上下滚动一圈,把那一长串想要喷薄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准备挂机。“你妈,胃癌复发了,在医院放命呢,手术费就按照上次的数量准备吧!”谭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乔四耍了狠,抢在他前面撂下狠话,挂了电话。谭振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手机发呆,一时哭笑不得。在万方和乔四眼里,他谭振应该就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吧。他苦笑着,丢了手机,恼怒地趴在餐桌上。苏朗下落不明,自己身世不详,和余星把关系搞的很僵,现在又摊上养母病危。命运对他还真是不薄呢!谭振再次抬头起身,径直走到墙角的鸟架前,两眼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你不是愿天使吗,救救我好不好?”大鸟歪着脑袋看谭振,刚才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他自己虽然顶着愿天使的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陪你去q城吧,”大鸟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总要看看她的。”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3章短短一周内,谭振第二次去往q城,以前逃离似想要躲开的那种情感,如今依然强烈,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就像小雅说的——总是要看看她的。一个人出门,谭振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有随身简单的行李,和一个装着黑色鹩哥的鸟笼。一到q城,他就直接去往曾经为万芳做过手术的医院。他谁都不想联系,只是想默默地看上一眼。在老旧医院昏暗的楼道里,谭振在护士台询问万芳的就诊情况。护士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谭振粗略的看了病例和欠款的催缴通知,叹了口气。“您是来为他交医药费的吗?”护士察言观色,从谭振的脸上读到只有至亲才会有的悲痛,小心而谨慎地询问。谭振却皱了皱鼻子,勉强调整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把装着鹩哥的笼子放在护士台,自己轻轻地走向万芳的病房。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谭振看到万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形状被剪的很短。谭振鼻子发酸,突然就想起了老爸去世之后,他被万芳牵着手,带去余星家里道歉时。那时候,万芳也是愁容满面,但身材丰满,头发乌黑,牵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热。如今,怎么就成了病床上宛如枯木一样的人。简直面目全非。谭振皱着发酸的鼻子,揉着眉心,又开始自责。要是能在这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就好了!“妈……”谭振蠕动双唇,原本设在心理的防线顷刻崩塌。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对万芳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可,他就是狠不下心,让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用极轻地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屋,万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是谭振的那一刹那,她浑浊的眼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光彩。“你……来了?”万芳问。谭振微微点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在小区门口的树影下看到这个女人和苏朗说话。那话语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病了的人!“你怎么样了?”谭振不忍心看万芳,只好坐在床沿边,把目光投到了灰蒙蒙的窗外。“还好,”万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还好。”“他怎么没来伺候你?”谭振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乔四了。万芳微笑,脸颊上深陷的酒窝曾经为她平添几分魅力,如今却让她枯瘦的脸颊变得恐怖。“麻将馆还需要人看嘛。”“到了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谭振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私到不肯来照顾这个为之付出全部的女人。“呵呵。”万芳继续苦笑,费力地从被桶里抽出手臂,手指一点点地走向谭振,最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谭振回头,瞟了一眼万芳,鼻子一酸,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干吗?”“阿振,”万芳的声音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显出了一些谭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谭振不回头,反而把头转向了万芳脚的方向。万芳气息不稳,却像是突然有了能把心里话一次说开的机会,她想好好把握,于是急切地开口:“乔四是我的初恋男友,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急,干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去蹲了大牢。“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却舍不得把孩子做掉。为了那个孩子,我不得已和一起打工的谭国富结了婚。“坦白讲,我对他非常感激,那个年代,娶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是要被很多人议论的。“可是,他不怕,他说他是真的爱我。“婚后,我也曾想过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和一个普通的有点傻气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其实也挺好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得了很不好的病,没得救,死了。“他你是见过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小时候,我和国富骗你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后来,我也努力过,想和国富认真过日子,再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可是一直不能如愿,于是才想到了去福利院领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我重生的宝儿,你们长得太像了,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你们性格也很像,总是安安静静地,却很聪明。“阿振,那几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谭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整个五官都在扭曲,时不时地抽动鼻子。他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当他听到万芳说“真是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他那泪水终于绷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女人,老天爷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吧。没想到在你八岁那年,国富出车的时候,竟然出了那么大的车祸。“你知道那几年,我们的小家才买了房子,还要供你学琴,已经借了太多外债。车的保险上的不全,又是国富的全责,那两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万啊!“一百多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不要再说了,”谭振侧身从口袋里取出包纸,揩掉鼻涕擦眼泪,“过去的那些,我不想听。”“让我说完吧,好不好,”万芳继续苦笑,忍着止痛针失效后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巨痛,咬牙继续说道,“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呢。”谭振不语,只是抿紧了嘴巴。“我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还想过让你继续去学手风琴。你那时候拉琴拉得多好听啊。可是,那杯水车薪的工资,应付一百万的人命钱太无力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要整我吧,就在我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然就拉你一起跳河算了的时候,乔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他回来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本来就爱的死去活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国富和你只是命运强迫我背上的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所以……”“呵呵,”谭振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无论怎样,万芳只不过是想在病危的时候把自己洗白一些,可他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呢,“都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万芳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股腥甜弥漫齿间,竟然是因为胃痛而把下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见谭振的机会。她枯瘦且蜡黄的手指再一次拉动谭振的衣摆,尽量保持气息稳定:“阿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一样,伪装成好人让我好累,反而放下伪装自在一些。“从福利院里选择领养你,除了你很像我那个已故的儿子外,还有一点。就是,咳咳,我……我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保育员说,你的父亲是a城有名的满清华。“满清华简直是那个年代的神话,创造了无数个地产奇迹,可惜最后却和老婆一起葬身火海。“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活着的那些亲戚,能寻着某条线索找到你,那我作为你的养母就能突然得到很多很多钱了。“哈哈,你看,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我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想要从你身上大捞一把。“阿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孽缘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4章谭振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身后是隔着一道房门的养母在痛苦的咳血,面前是医院冷冰冰的走廊。“那个……欠款单子拿来我看一下。”谭振走到护士台,揉了揉猩红的眼。护士叹了口气,把一叠催缴通知递给了谭振:“她很顽强,连止痛针都不肯多打。”谭振礼貌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拿着那一叠纸走向了电梯。在这个他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吹着冷风,谭振很清醒但也很彷徨。也许是被万芳他们敲诈惯了吧,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开始想怎么去弄一大笔钱。q城很小,最繁华的不过三五条街,他兜里揣着那一堆纸,手里提着鸟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你好!”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随即,谭振觉得胳膊被轻轻拍打了一下。“你……好!”谭振认出,对面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和苏朗一起入住那家酒店的前台服务。“那个……”女孩自然是知道谭振和苏朗的伴侣关系,毕竟“重生蛋糕”就是她推荐的,便笑盈盈的说,“最近没有在酒店见到你们,也没有听说要退房,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什么?”谭振有点疑惑不解。“就是,您和您……爱人,之前在我们酒店定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掉,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见你们回来住,想问……”“那房子还没有退?”谭振这才想起来,两人去往q城福利院的那个早上,谭振要收拾行李箱,苏朗却说,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反正办完事情迟早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被福利院的事情那么一折腾,这些事儿都忘了。女孩抿嘴眨巴眼睛,心想,有钱人的办事风格真是弄不明白啊。谭振提着鸟笼晃悠了一下,苦笑出声,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吗?“哦,”谭振冲女孩礼貌微笑,“那我今晚去那儿。”谭振回到宾馆,房间早已经被保洁整理的一尘不染,根本找不到一丝曾与苏朗温存过的痕迹。他有点后悔听了大鸟的话,处理了照片,看到了让他心痛不已的那几个字。如果他没有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们还是存在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家人还有重逢团聚的一天。大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谭振的气场,早早地飞回鸟架,陪着一起沉默。突然,谭振口袋里响起了手风琴铃音。现在,他很珍惜每一个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哪怕很有可能是电|信诈|骗的陌生电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接起来。因为他怕错过任何牵挂着人的信息。然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接通的时候,却愣住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居然是他的养母万方的名字。谭振这次去q城,本想过偷偷地看一看她,可听到了她对自己那番“儿子很值钱”的言论后,便决定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不再主动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儿子。如今,万方突然打来电话,倒是为什么?谭振犹豫着,手指迟迟不肯按下接听键。电话断了,很快又打了进来。谭振苦笑一下,估计又是要钱吧,反正他现在没人没钱,有的只是一条贱命,随便怎么样吧。他这么想着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面,果然是他很熟悉的麻将牌洗牌声。他牵动嘴角:“喂?”“阿振!”电话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乔四的声音,“阿振你在哪儿?”“你管我在哪儿?”谭振冷冷地回,“无论我在哪儿以后你,不,我是说你们,都从我这里拿不到一分钱了。”“哟,”乔四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邪恶地颤抖着,“那就看你到底忍不忍心了,不过以我对你的观察,觉得这心啊,你放不下。”谭振无心理会乔四卖关子的话,喉咙上下滚动一圈,把那一长串想要喷薄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准备挂机。“你妈,胃癌复发了,在医院放命呢,手术费就按照上次的数量准备吧!”谭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乔四耍了狠,抢在他前面撂下狠话,挂了电话。谭振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手机发呆,一时哭笑不得。在万方和乔四眼里,他谭振应该就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吧。他苦笑着,丢了手机,恼怒地趴在餐桌上。苏朗下落不明,自己身世不详,和余星把关系搞的很僵,现在又摊上养母病危。命运对他还真是不薄呢!谭振再次抬头起身,径直走到墙角的鸟架前,两眼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你不是愿天使吗,救救我好不好?”大鸟歪着脑袋看谭振,刚才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他自己虽然顶着愿天使的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陪你去q城吧,”大鸟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总要看看她的。”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3章短短一周内,谭振第二次去往q城,以前逃离似想要躲开的那种情感,如今依然强烈,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就像小雅说的——总是要看看她的。一个人出门,谭振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有随身简单的行李,和一个装着黑色鹩哥的鸟笼。一到q城,他就直接去往曾经为万芳做过手术的医院。他谁都不想联系,只是想默默地看上一眼。在老旧医院昏暗的楼道里,谭振在护士台询问万芳的就诊情况。护士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谭振粗略的看了病例和欠款的催缴通知,叹了口气。“您是来为他交医药费的吗?”护士察言观色,从谭振的脸上读到只有至亲才会有的悲痛,小心而谨慎地询问。谭振却皱了皱鼻子,勉强调整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把装着鹩哥的笼子放在护士台,自己轻轻地走向万芳的病房。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谭振看到万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形状被剪的很短。谭振鼻子发酸,突然就想起了老爸去世之后,他被万芳牵着手,带去余星家里道歉时。那时候,万芳也是愁容满面,但身材丰满,头发乌黑,牵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热。如今,怎么就成了病床上宛如枯木一样的人。简直面目全非。谭振皱着发酸的鼻子,揉着眉心,又开始自责。要是能在这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就好了!“妈……”谭振蠕动双唇,原本设在心理的防线顷刻崩塌。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对万芳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可,他就是狠不下心,让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用极轻地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屋,万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是谭振的那一刹那,她浑浊的眼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光彩。“你……来了?”万芳问。谭振微微点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在小区门口的树影下看到这个女人和苏朗说话。那话语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病了的人!“你怎么样了?”谭振不忍心看万芳,只好坐在床沿边,把目光投到了灰蒙蒙的窗外。“还好,”万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还好。”“他怎么没来伺候你?”谭振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乔四了。万芳微笑,脸颊上深陷的酒窝曾经为她平添几分魅力,如今却让她枯瘦的脸颊变得恐怖。“麻将馆还需要人看嘛。”“到了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谭振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私到不肯来照顾这个为之付出全部的女人。“呵呵。”万芳继续苦笑,费力地从被桶里抽出手臂,手指一点点地走向谭振,最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谭振回头,瞟了一眼万芳,鼻子一酸,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干吗?”“阿振,”万芳的声音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显出了一些谭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谭振不回头,反而把头转向了万芳脚的方向。万芳气息不稳,却像是突然有了能把心里话一次说开的机会,她想好好把握,于是急切地开口:“乔四是我的初恋男友,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急,干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去蹲了大牢。“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却舍不得把孩子做掉。为了那个孩子,我不得已和一起打工的谭国富结了婚。“坦白讲,我对他非常感激,那个年代,娶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是要被很多人议论的。“可是,他不怕,他说他是真的爱我。“婚后,我也曾想过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和一个普通的有点傻气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其实也挺好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得了很不好的病,没得救,死了。“他你是见过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小时候,我和国富骗你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后来,我也努力过,想和国富认真过日子,再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可是一直不能如愿,于是才想到了去福利院领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我重生的宝儿,你们长得太像了,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你们性格也很像,总是安安静静地,却很聪明。“阿振,那几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谭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整个五官都在扭曲,时不时地抽动鼻子。他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当他听到万芳说“真是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他那泪水终于绷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女人,老天爷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吧。没想到在你八岁那年,国富出车的时候,竟然出了那么大的车祸。“你知道那几年,我们的小家才买了房子,还要供你学琴,已经借了太多外债。车的保险上的不全,又是国富的全责,那两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万啊!“一百多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不要再说了,”谭振侧身从口袋里取出包纸,揩掉鼻涕擦眼泪,“过去的那些,我不想听。”“让我说完吧,好不好,”万芳继续苦笑,忍着止痛针失效后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巨痛,咬牙继续说道,“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呢。”谭振不语,只是抿紧了嘴巴。“我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还想过让你继续去学手风琴。你那时候拉琴拉得多好听啊。可是,那杯水车薪的工资,应付一百万的人命钱太无力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要整我吧,就在我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然就拉你一起跳河算了的时候,乔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他回来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本来就爱的死去活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国富和你只是命运强迫我背上的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所以……”“呵呵,”谭振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无论怎样,万芳只不过是想在病危的时候把自己洗白一些,可他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呢,“都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万芳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股腥甜弥漫齿间,竟然是因为胃痛而把下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见谭振的机会。她枯瘦且蜡黄的手指再一次拉动谭振的衣摆,尽量保持气息稳定:“阿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一样,伪装成好人让我好累,反而放下伪装自在一些。“从福利院里选择领养你,除了你很像我那个已故的儿子外,还有一点。就是,咳咳,我……我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保育员说,你的父亲是a城有名的满清华。“满清华简直是那个年代的神话,创造了无数个地产奇迹,可惜最后却和老婆一起葬身火海。“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活着的那些亲戚,能寻着某条线索找到你,那我作为你的养母就能突然得到很多很多钱了。“哈哈,你看,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我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想要从你身上大捞一把。“阿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孽缘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4章谭振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身后是隔着一道房门的养母在痛苦的咳血,面前是医院冷冰冰的走廊。“那个……欠款单子拿来我看一下。”谭振走到护士台,揉了揉猩红的眼。护士叹了口气,把一叠催缴通知递给了谭振:“她很顽强,连止痛针都不肯多打。”谭振礼貌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拿着那一叠纸走向了电梯。在这个他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吹着冷风,谭振很清醒但也很彷徨。也许是被万芳他们敲诈惯了吧,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开始想怎么去弄一大笔钱。q城很小,最繁华的不过三五条街,他兜里揣着那一堆纸,手里提着鸟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你好!”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随即,谭振觉得胳膊被轻轻拍打了一下。“你……好!”谭振认出,对面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和苏朗一起入住那家酒店的前台服务。“那个……”女孩自然是知道谭振和苏朗的伴侣关系,毕竟“重生蛋糕”就是她推荐的,便笑盈盈的说,“最近没有在酒店见到你们,也没有听说要退房,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什么?”谭振有点疑惑不解。“就是,您和您……爱人,之前在我们酒店定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掉,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见你们回来住,想问……”“那房子还没有退?”谭振这才想起来,两人去往q城福利院的那个早上,谭振要收拾行李箱,苏朗却说,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反正办完事情迟早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被福利院的事情那么一折腾,这些事儿都忘了。女孩抿嘴眨巴眼睛,心想,有钱人的办事风格真是弄不明白啊。谭振提着鸟笼晃悠了一下,苦笑出声,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吗?“哦,”谭振冲女孩礼貌微笑,“那我今晚去那儿。”谭振回到宾馆,房间早已经被保洁整理的一尘不染,根本找不到一丝曾与苏朗温存过的痕迹。他有点后悔听了大鸟的话,处理了照片,看到了让他心痛不已的那几个字。如果他没有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们还是存在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家人还有重逢团聚的一天。大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谭振的气场,早早地飞回鸟架,陪着一起沉默。突然,谭振口袋里响起了手风琴铃音。现在,他很珍惜每一个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哪怕很有可能是电|信诈|骗的陌生电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接起来。因为他怕错过任何牵挂着人的信息。然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接通的时候,却愣住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居然是他的养母万方的名字。谭振这次去q城,本想过偷偷地看一看她,可听到了她对自己那番“儿子很值钱”的言论后,便决定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不再主动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儿子。如今,万方突然打来电话,倒是为什么?谭振犹豫着,手指迟迟不肯按下接听键。电话断了,很快又打了进来。谭振苦笑一下,估计又是要钱吧,反正他现在没人没钱,有的只是一条贱命,随便怎么样吧。他这么想着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面,果然是他很熟悉的麻将牌洗牌声。他牵动嘴角:“喂?”“阿振!”电话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乔四的声音,“阿振你在哪儿?”“你管我在哪儿?”谭振冷冷地回,“无论我在哪儿以后你,不,我是说你们,都从我这里拿不到一分钱了。”“哟,”乔四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邪恶地颤抖着,“那就看你到底忍不忍心了,不过以我对你的观察,觉得这心啊,你放不下。”谭振无心理会乔四卖关子的话,喉咙上下滚动一圈,把那一长串想要喷薄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准备挂机。“你妈,胃癌复发了,在医院放命呢,手术费就按照上次的数量准备吧!”谭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乔四耍了狠,抢在他前面撂下狠话,挂了电话。谭振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手机发呆,一时哭笑不得。在万方和乔四眼里,他谭振应该就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吧。他苦笑着,丢了手机,恼怒地趴在餐桌上。苏朗下落不明,自己身世不详,和余星把关系搞的很僵,现在又摊上养母病危。命运对他还真是不薄呢!谭振再次抬头起身,径直走到墙角的鸟架前,两眼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你不是愿天使吗,救救我好不好?”大鸟歪着脑袋看谭振,刚才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他自己虽然顶着愿天使的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陪你去q城吧,”大鸟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总要看看她的。”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3章短短一周内,谭振第二次去往q城,以前逃离似想要躲开的那种情感,如今依然强烈,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就像小雅说的——总是要看看她的。一个人出门,谭振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有随身简单的行李,和一个装着黑色鹩哥的鸟笼。一到q城,他就直接去往曾经为万芳做过手术的医院。他谁都不想联系,只是想默默地看上一眼。在老旧医院昏暗的楼道里,谭振在护士台询问万芳的就诊情况。护士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谭振粗略的看了病例和欠款的催缴通知,叹了口气。“您是来为他交医药费的吗?”护士察言观色,从谭振的脸上读到只有至亲才会有的悲痛,小心而谨慎地询问。谭振却皱了皱鼻子,勉强调整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把装着鹩哥的笼子放在护士台,自己轻轻地走向万芳的病房。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谭振看到万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形状被剪的很短。谭振鼻子发酸,突然就想起了老爸去世之后,他被万芳牵着手,带去余星家里道歉时。那时候,万芳也是愁容满面,但身材丰满,头发乌黑,牵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热。如今,怎么就成了病床上宛如枯木一样的人。简直面目全非。谭振皱着发酸的鼻子,揉着眉心,又开始自责。要是能在这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就好了!“妈……”谭振蠕动双唇,原本设在心理的防线顷刻崩塌。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对万芳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可,他就是狠不下心,让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用极轻地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屋,万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是谭振的那一刹那,她浑浊的眼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光彩。“你……来了?”万芳问。谭振微微点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在小区门口的树影下看到这个女人和苏朗说话。那话语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病了的人!“你怎么样了?”谭振不忍心看万芳,只好坐在床沿边,把目光投到了灰蒙蒙的窗外。“还好,”万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还好。”“他怎么没来伺候你?”谭振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乔四了。万芳微笑,脸颊上深陷的酒窝曾经为她平添几分魅力,如今却让她枯瘦的脸颊变得恐怖。“麻将馆还需要人看嘛。”“到了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谭振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私到不肯来照顾这个为之付出全部的女人。“呵呵。”万芳继续苦笑,费力地从被桶里抽出手臂,手指一点点地走向谭振,最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谭振回头,瞟了一眼万芳,鼻子一酸,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干吗?”“阿振,”万芳的声音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显出了一些谭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谭振不回头,反而把头转向了万芳脚的方向。万芳气息不稳,却像是突然有了能把心里话一次说开的机会,她想好好把握,于是急切地开口:“乔四是我的初恋男友,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急,干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去蹲了大牢。“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却舍不得把孩子做掉。为了那个孩子,我不得已和一起打工的谭国富结了婚。“坦白讲,我对他非常感激,那个年代,娶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是要被很多人议论的。“可是,他不怕,他说他是真的爱我。“婚后,我也曾想过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和一个普通的有点傻气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其实也挺好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得了很不好的病,没得救,死了。“他你是见过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小时候,我和国富骗你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后来,我也努力过,想和国富认真过日子,再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可是一直不能如愿,于是才想到了去福利院领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我重生的宝儿,你们长得太像了,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你们性格也很像,总是安安静静地,却很聪明。“阿振,那几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谭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整个五官都在扭曲,时不时地抽动鼻子。他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当他听到万芳说“真是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他那泪水终于绷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女人,老天爷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吧。没想到在你八岁那年,国富出车的时候,竟然出了那么大的车祸。“你知道那几年,我们的小家才买了房子,还要供你学琴,已经借了太多外债。车的保险上的不全,又是国富的全责,那两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万啊!“一百多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不要再说了,”谭振侧身从口袋里取出包纸,揩掉鼻涕擦眼泪,“过去的那些,我不想听。”“让我说完吧,好不好,”万芳继续苦笑,忍着止痛针失效后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巨痛,咬牙继续说道,“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呢。”谭振不语,只是抿紧了嘴巴。“我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还想过让你继续去学手风琴。你那时候拉琴拉得多好听啊。可是,那杯水车薪的工资,应付一百万的人命钱太无力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要整我吧,就在我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然就拉你一起跳河算了的时候,乔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他回来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本来就爱的死去活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国富和你只是命运强迫我背上的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所以……”“呵呵,”谭振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无论怎样,万芳只不过是想在病危的时候把自己洗白一些,可他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呢,“都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万芳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股腥甜弥漫齿间,竟然是因为胃痛而把下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见谭振的机会。她枯瘦且蜡黄的手指再一次拉动谭振的衣摆,尽量保持气息稳定:“阿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一样,伪装成好人让我好累,反而放下伪装自在一些。“从福利院里选择领养你,除了你很像我那个已故的儿子外,还有一点。就是,咳咳,我……我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保育员说,你的父亲是a城有名的满清华。“满清华简直是那个年代的神话,创造了无数个地产奇迹,可惜最后却和老婆一起葬身火海。“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活着的那些亲戚,能寻着某条线索找到你,那我作为你的养母就能突然得到很多很多钱了。“哈哈,你看,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我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想要从你身上大捞一把。“阿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孽缘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4章谭振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身后是隔着一道房门的养母在痛苦的咳血,面前是医院冷冰冰的走廊。“那个……欠款单子拿来我看一下。”谭振走到护士台,揉了揉猩红的眼。护士叹了口气,把一叠催缴通知递给了谭振:“她很顽强,连止痛针都不肯多打。”谭振礼貌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拿着那一叠纸走向了电梯。在这个他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吹着冷风,谭振很清醒但也很彷徨。也许是被万芳他们敲诈惯了吧,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开始想怎么去弄一大笔钱。q城很小,最繁华的不过三五条街,他兜里揣着那一堆纸,手里提着鸟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你好!”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随即,谭振觉得胳膊被轻轻拍打了一下。“你……好!”谭振认出,对面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和苏朗一起入住那家酒店的前台服务。“那个……”女孩自然是知道谭振和苏朗的伴侣关系,毕竟“重生蛋糕”就是她推荐的,便笑盈盈的说,“最近没有在酒店见到你们,也没有听说要退房,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什么?”谭振有点疑惑不解。“就是,您和您……爱人,之前在我们酒店定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掉,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见你们回来住,想问……”“那房子还没有退?”谭振这才想起来,两人去往q城福利院的那个早上,谭振要收拾行李箱,苏朗却说,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反正办完事情迟早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被福利院的事情那么一折腾,这些事儿都忘了。女孩抿嘴眨巴眼睛,心想,有钱人的办事风格真是弄不明白啊。谭振提着鸟笼晃悠了一下,苦笑出声,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吗?“哦,”谭振冲女孩礼貌微笑,“那我今晚去那儿。”谭振回到宾馆,房间早已经被保洁整理的一尘不染,根本找不到一丝曾与苏朗温存过的痕迹。他有点后悔听了大鸟的话,处理了照片,看到了让他心痛不已的那几个字。如果他没有看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他们还是存在的,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家人还有重逢团聚的一天。大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谭振的气场,早早地飞回鸟架,陪着一起沉默。突然,谭振口袋里响起了手风琴铃音。现在,他很珍惜每一个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哪怕很有可能是电|信诈|骗的陌生电话,他也会客客气气地接起来。因为他怕错过任何牵挂着人的信息。然而,当他拿起手机准备接通的时候,却愣住了。屏幕上,闪动着的居然是他的养母万方的名字。谭振这次去q城,本想过偷偷地看一看她,可听到了她对自己那番“儿子很值钱”的言论后,便决定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不再主动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儿子。如今,万方突然打来电话,倒是为什么?谭振犹豫着,手指迟迟不肯按下接听键。电话断了,很快又打了进来。谭振苦笑一下,估计又是要钱吧,反正他现在没人没钱,有的只是一条贱命,随便怎么样吧。他这么想着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里面,果然是他很熟悉的麻将牌洗牌声。他牵动嘴角:“喂?”“阿振!”电话里突然冒出来的却是乔四的声音,“阿振你在哪儿?”“你管我在哪儿?”谭振冷冷地回,“无论我在哪儿以后你,不,我是说你们,都从我这里拿不到一分钱了。”“哟,”乔四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竟然笑了起来,声音邪恶地颤抖着,“那就看你到底忍不忍心了,不过以我对你的观察,觉得这心啊,你放不下。”谭振无心理会乔四卖关子的话,喉咙上下滚动一圈,把那一长串想要喷薄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准备挂机。“你妈,胃癌复发了,在医院放命呢,手术费就按照上次的数量准备吧!”谭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乔四耍了狠,抢在他前面撂下狠话,挂了电话。谭振盯着已经变成黑屏的手机发呆,一时哭笑不得。在万方和乔四眼里,他谭振应该就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提款机吧。他苦笑着,丢了手机,恼怒地趴在餐桌上。苏朗下落不明,自己身世不详,和余星把关系搞的很僵,现在又摊上养母病危。命运对他还真是不薄呢!谭振再次抬头起身,径直走到墙角的鸟架前,两眼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你不是愿天使吗,救救我好不好?”大鸟歪着脑袋看谭振,刚才对方电话里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可他自己虽然顶着愿天使的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陪你去q城吧,”大鸟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总要看看她的。”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3章短短一周内,谭振第二次去往q城,以前逃离似想要躲开的那种情感,如今依然强烈,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来了,就像小雅说的——总是要看看她的。一个人出门,谭振没打算多做停留,只有随身简单的行李,和一个装着黑色鹩哥的鸟笼。一到q城,他就直接去往曾经为万芳做过手术的医院。他谁都不想联系,只是想默默地看上一眼。在老旧医院昏暗的楼道里,谭振在护士台询问万芳的就诊情况。护士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谭振粗略的看了病例和欠款的催缴通知,叹了口气。“您是来为他交医药费的吗?”护士察言观色,从谭振的脸上读到只有至亲才会有的悲痛,小心而谨慎地询问。谭振却皱了皱鼻子,勉强调整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把装着鹩哥的笼子放在护士台,自己轻轻地走向万芳的病房。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窗,谭振看到万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没有形状被剪的很短。谭振鼻子发酸,突然就想起了老爸去世之后,他被万芳牵着手,带去余星家里道歉时。那时候,万芳也是愁容满面,但身材丰满,头发乌黑,牵着她的手是那样的温热。如今,怎么就成了病床上宛如枯木一样的人。简直面目全非。谭振皱着发酸的鼻子,揉着眉心,又开始自责。要是能在这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就好了!“妈……”谭振蠕动双唇,原本设在心理的防线顷刻崩塌。他以为,这些年过去,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对万芳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可,他就是狠不下心,让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终于,他还是推开了门,用极轻地步子走了进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屋,万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是谭振的那一刹那,她浑浊的眼里突然焕发出一丝光彩。“你……来了?”万芳问。谭振微微点头,心想怎么会是这样,明明在一周之前,他还在小区门口的树影下看到这个女人和苏朗说话。那话语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病了的人!“你怎么样了?”谭振不忍心看万芳,只好坐在床沿边,把目光投到了灰蒙蒙的窗外。“还好,”万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还好。”“他怎么没来伺候你?”谭振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乔四了。万芳微笑,脸颊上深陷的酒窝曾经为她平添几分魅力,如今却让她枯瘦的脸颊变得恐怖。“麻将馆还需要人看嘛。”“到了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谭振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私到不肯来照顾这个为之付出全部的女人。“呵呵。”万芳继续苦笑,费力地从被桶里抽出手臂,手指一点点地走向谭振,最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谭振回头,瞟了一眼万芳,鼻子一酸,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干吗?”“阿振,”万芳的声音虽然病怏怏的,但也显出了一些谭振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谭振不回头,反而把头转向了万芳脚的方向。万芳气息不稳,却像是突然有了能把心里话一次说开的机会,她想好好把握,于是急切地开口:“乔四是我的初恋男友,年轻的时候性子很急,干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去蹲了大牢。“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却舍不得把孩子做掉。为了那个孩子,我不得已和一起打工的谭国富结了婚。“坦白讲,我对他非常感激,那个年代,娶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是要被很多人议论的。“可是,他不怕,他说他是真的爱我。“婚后,我也曾想过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和一个普通的有点傻气的男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其实也挺好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四岁多的时候,得了很不好的病,没得救,死了。“他你是见过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小时候,我和国富骗你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后来,我也努力过,想和国富认真过日子,再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可是一直不能如愿,于是才想到了去福利院领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我重生的宝儿,你们长得太像了,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你们性格也很像,总是安安静静地,却很聪明。“阿振,那几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谭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整个五官都在扭曲,时不时地抽动鼻子。他渴望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场合。当他听到万芳说“真是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在养的”,他那泪水终于绷不住,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女人,老天爷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吧。没想到在你八岁那年,国富出车的时候,竟然出了那么大的车祸。“你知道那几年,我们的小家才买了房子,还要供你学琴,已经借了太多外债。车的保险上的不全,又是国富的全责,那两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万啊!“一百多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不要再说了,”谭振侧身从口袋里取出包纸,揩掉鼻涕擦眼泪,“过去的那些,我不想听。”“让我说完吧,好不好,”万芳继续苦笑,忍着止痛针失效后从胃部传来的阵阵巨痛,咬牙继续说道,“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呢。”谭振不语,只是抿紧了嘴巴。“我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还想过让你继续去学手风琴。你那时候拉琴拉得多好听啊。可是,那杯水车薪的工资,应付一百万的人命钱太无力了。“也许是老天故意要整我吧,就在我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然就拉你一起跳河算了的时候,乔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他回来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本来就爱的死去活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谭国富和你只是命运强迫我背上的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所以……”“呵呵,”谭振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无论怎样,万芳只不过是想在病危的时候把自己洗白一些,可他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呢,“都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万芳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股腥甜弥漫齿间,竟然是因为胃痛而把下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见谭振的机会。她枯瘦且蜡黄的手指再一次拉动谭振的衣摆,尽量保持气息稳定:“阿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一样,伪装成好人让我好累,反而放下伪装自在一些。“从福利院里选择领养你,除了你很像我那个已故的儿子外,还有一点。就是,咳咳,我……我无意间听到那里的保育员说,你的父亲是a城有名的满清华。“满清华简直是那个年代的神话,创造了无数个地产奇迹,可惜最后却和老婆一起葬身火海。“我是有私心的,我想,或许有一天,你活着的那些亲戚,能寻着某条线索找到你,那我作为你的养母就能突然得到很多很多钱了。“哈哈,你看,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我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想要从你身上大捞一把。“阿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孽缘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第94章谭振从病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身后是隔着一道房门的养母在痛苦的咳血,面前是医院冷冰冰的走廊。“那个……欠款单子拿来我看一下。”谭振走到护士台,揉了揉猩红的眼。护士叹了口气,把一叠催缴通知递给了谭振:“她很顽强,连止痛针都不肯多打。”谭振礼貌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拿着那一叠纸走向了电梯。在这个他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吹着冷风,谭振很清醒但也很彷徨。也许是被万芳他们敲诈惯了吧,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开始想怎么去弄一大笔钱。q城很小,最繁华的不过三五条街,他兜里揣着那一堆纸,手里提着鸟笼,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你好!”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随即,谭振觉得胳膊被轻轻拍打了一下。“你……好!”谭振认出,对面这个女孩,正是之前和苏朗一起入住那家酒店的前台服务。“那个……”女孩自然是知道谭振和苏朗的伴侣关系,毕竟“重生蛋糕”就是她推荐的,便笑盈盈的说,“最近没有在酒店见到你们,也没有听说要退房,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什么?”谭振有点疑惑不解。“就是,您和您……爱人,之前在我们酒店定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掉,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见你们回来住,想问……”“那房子还没有退?”谭振这才想起来,两人去往q城福利院的那个早上,谭振要收拾行李箱,苏朗却说,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反正办完事情迟早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被福利院的事情那么一折腾,这些事儿都忘了。女孩抿嘴眨巴眼睛,心想,有钱人的办事风格真是弄不明白啊。谭振提着鸟笼晃悠了一下,苦笑出声,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吗?“哦,”谭振冲女孩礼貌微笑,“那我今晚去那儿。”谭振回到宾馆,房间早已经被保洁整理的一尘不染,根本找不到一丝曾与苏朗温存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