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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浊之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8(1 / 1)

但这迟来的反抗力,对向的还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人。“砰——”杯子和药瓶脱手砸在地上,唐岑双手捂着脸,遮住了脸上所有的狼狈,“艾森,你告诉我,我到底...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要用什么样的身份陪我?”唐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得听不清了,眼泪从手指缝里流出,滴在地上,和杯子里洒出的水融为一体。唐岑活得太被动,他的感情也很被动,甚至不知道自己对陆晟的感情到底能不能算作是爱。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爱人,但他根本做不到,他只是茫然地、机械地跟着对方指示行动罢了。等艾森拨开人群找到他的时候,唐岑已经彻底迷失在了情感的汪洋大海之中,那些曾经让他找到自己价值、给予他勇气的爱已经将他最后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吞噬。他分辨不清了,不知道哪些是恶意的玩弄,哪些才是温柔的爱意。哪怕经过无数次的确认,听过艾森无数次的保证,他还是不敢相信,不敢再伸手,也不敢再接受。他只会躲在用锐利的尖刺筑起的城墙之后,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将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拒之门外,在黑暗里无声地舔舐着伤口。艾森掰过唐岑的肩膀,将捂着脸的手扯开,他对着那双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希望我是什么,我就用什么样的身份陪你。”“你觉得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也好......”艾森搂着他,将他圈在怀里,摸着他的发顶小心安抚着,“就这一次。”药撒了一地,在地上漫延开的水溶解了药丸,原本光滑的边缘开始向外扩散淡黄色的液体。但现在谁都没有心思管这些,唐岑抓着艾森的衣服,脸埋在他的怀里,肩膀小幅度地耸动着,艾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这不知道是这两天里唐岑第几次情绪崩溃了,而艾森也发现唐岑失控之后很爱哭,一骂人就哭,一哭就停不下来,但哭起来至少比凶人的时候好哄些。艾森拍着他的后背,直到唐岑从他怀里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他的右手还绑着纱布,艾森担心伤口再感染,赶忙去浴室拿湿毛巾帮他擦脸。柔软的面料蹭过敏感的眼角,细微的疼痛感迫使唐岑下意识闭紧了眼睛。湿润的毛巾很快就擦去了他脸上斑驳的水痕,唐岑刚睁开眼就看到了艾森衣服上的痕迹。他的泪腺总是不受控制,有时候只是想和艾森吵一架,最后却变成他哭哭唧唧趴在艾森身上,而且只是趴一小会,眼泪就打湿了衣服,在艾森浅色的布料上晕出一块深色的水痕。带着一大片水痕,就算艾森本人没什么感觉,唐岑看着都觉得丢人。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向艾森,但艾森又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外面等我,我把东西收拾好就去医院。”唐岑看着漫了一地的水,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嗯。”事已至此,唐岑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刻在他骨子里的顺从也适时地掌握了主导。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就算他离开了那些人,他再怎么咒骂过去,刻在骨子里的,永远都不可能抹去。艾森在卧室里处理残局,唐岑捧着自己的手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被摔过的手机还能用,只要换一块屏幕就可以,但其实能不能用,对唐岑来说都一样,除了艾森也没有其他人会找他。唐岑在沙发里窝成一团,脑子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通知舅舅自己去医院的事情时,艾森拖着一个行李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轮子滚动的声音吓得唐岑立马坐直起身。他只是答应艾森去医院,何至于到收拾行李的地步?唐岑戒备的眼神看得艾森心里一凉,倒不是自己的计划被看穿,唐岑那眼神分明就是想多了。他走向前揉了揉唐岑脑袋,不急不慢地解释道:“我们去瑞士,只去两天,看完我们就回来。”头顶上揉搓的动作安抚了唐岑的情绪,他抿了抿唇,站起身将手机塞进了兜里,不情不愿地说道:“走吧。”※※※※※※※※※※※※※※※※※※※※第53章何休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取下,低下头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绒布,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镜片缓缓擦拭着。他早就知道艾森带唐岑去瑞士这件事,甚至从他人口中得知许多细节,但他还是再次问道:“他带你去了瑞士的医院?”“嗯,在苏黎世。”唐岑坐在床沿,两只苍白纤瘦的手搭在被子上。他前些年被陆晟折磨得不成人样,又旧病未愈,身上依旧萦绕着那股病弱气息,只是这些天频繁地提起艾森,心情好起来连带着脸色也比先前好上不少。虽然何休对唐岑和艾森交往后的事情有所了解,委托在身,他必须继续问下去,有了唐岑的证词,又有两个家族暗中推波助澜,警方很快就能处理完这个案件。然而委托他的不只是明面上的两方,所有的事实真相如何对那个人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想要知道的,仅仅只有唐岑的想法。何休将眼镜重新戴上,朝唐岑点了点头,“你继续说吧。”一列银色的列车在平原上疾驰而过。在欧洲,每一天都有五六趟列车从法国巴黎开往瑞士苏黎世,艾森出门前掐算着时间,带着唐岑上了午后那一趟列车,这样到苏黎世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饭。唐岑将手搭在扶手上,头倚在窗边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喜怒。这一路上他都安安静静地跟在艾森的身后,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到处跑,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艾森坐在他身侧,拿着手机不知在捣鼓些什么,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了好一会才合上手机。放下手机之后,他才注意到身旁的唐岑有些怏怏不乐,“唐岑?你还好吗?”唐岑闻声回头,冲他沉默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看向了外面的风景,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几乎是摆在唐岑眼皮子底下打得噼啪作响,艾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多说什么再去触唐岑的霉头,能安然无恙地坐上车已经是唐岑最大的退让了。但他低下头却突然瞧见唐岑搭在扶手上的手时,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看得他又忍不住将手伸了过去。手指穿过指缝交握在一起,艾森轻轻地用指腹在唐岑手指的指节上打着圈。有那么一瞬间,唐岑很想挣脱艾森把手抽回来,但那个念头只是一瞬而过,他没有抽回手,放任艾森握着自己的手把玩着。之前过度消耗精力,唐岑现在一上车坐在舒适的座椅上就变得懒散,甚至不想动一下手指、多说一个字,更何况是挣脱艾森这样复杂的动作。谁都没有主动收回手,一方无心打理,一方刻意维持,两个人的手一直握着,直到列车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不得不起身取行李箱的艾森才率先松开了手。艾森拉着唐岑的手径直出了车站,一路上顺顺利利地到了苏黎世,然而在看到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岑突然停在了原地。身后的人突然停住,艾森也紧跟着守住了脚步。他看了看唐岑,又看了看一旁已经等候多时的轿车,疑惑道:“唐岑?怎么了?”唐岑看向他,眼里的疲惫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戒备,“他们是谁?”艾森只说带他去医院,可从他拖着行李箱出来的那一刻,唐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他没有告诉自己到底去哪里,他不知道艾森要带他去哪,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直到现在,完全一无所知地被他带着跑到了完全陌生的国家,唐岑心里才突然有了恐惧的感觉。被囚禁在卧室里,一个人蜷缩在黑暗角落里,数着药片度日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冒出,唐岑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上了那辆车以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过往的三十年里,唐岑承受了太多,以至于他现在总是下意识的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其他人的举动,他不相信会这种无缘无故的包容。他想不明白这么长时间艾森从来都没有变现出丝毫的厌倦,但唐岑也不知道离疯魔只差一线的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对方喜欢的。还是说他一开始就想错了?艾森的坚持只是为了将他骗到这里?一个独自在国外的精神病人,对于某些组织来说是绝佳的试药小白鼠,如果是这样,唐岑也就能理解艾森为什么能包容喜怒无常甚至歇斯底里的自己了。一想到这种可能,唐岑就觉得心口一疼,他到底要看走眼多少次才能摆脱被人肆意玩弄的厄运。唐岑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艾森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他赶忙松开握在手里的拉杆,张开双臂将唐岑搂进了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抚道:“来接我们的,别担心。”但唐岑却没有回抱他,他站在原地,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早就计划好了?”艾森安抚的手一顿,随后收拢手臂,将唐岑紧紧抱在怀里,“不...今天早上才联系的,我知道提前告诉你,你肯定不愿意来,所以我才......”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会让唐岑不安,但他还是这么做了,现在再多的解释都无用。“抱歉。”艾森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一松手唐岑就跑了。“我知道。”不管艾森是真心和他道歉,还是虚伪地伪装,唐岑都没有其他选择了,所有的证件和现金都在艾森手里,除了跟着他,唐岑哪里也去不了。黑色的轿车行驶在路上,唐岑靠在窗上看着外头飞速倒退的夜景,手指摩挲着口袋里那屏幕碎裂的手机。他前面坐着司机,旁边是艾森,除此之外再无第四个人,这和唐岑原先想的有些出入。但直到车子停在市中心一家五星酒店门口,被艾森拉着进到酒店房间里之后,唐岑心中的疑虑并未就此打消。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唐岑看着艾森来来回回忙碌着。艾森的说辞,他原先只信了三分,现在看起来已是**不离十,只是他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这一路上唐岑反复无常的举动让艾森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只是忙碌间无意瞥见他坐在床上的模样,艾森赶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累吗?要不要出去吃饭?”唐岑摇了摇头,他现在没有任何饥饿感,或许是休息不足又长途奔波,胃里传来一阵一阵细微的抽痛。他沉默的样子看得艾森一阵懊恼,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艾森打开门一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光头大汉站在门口,看见他开门还浮夸地和他打招呼:“嘿艾森!”“卢卡!”看到自幼一起长大的友人突然站在房间前,艾森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他只是提前用短信联系过对方,那会想到这家伙还会特地跑来酒店里找他,“你怎么来了?”卢卡·格兰迪在美国留学过一段时间,被美国人的社交习惯带偏了,在艾森开门让出位置的同时抱住了他的肩膀,“好久没见面了,我过来看看,去吃饭吗?”他问艾森的同时,又看向了坐在屋里的唐岑,而艾森正好也想将唐岑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但唐岑的状况不太适合社交,只好用眼神征求唐岑的意见。“你去吧。”不出意外,唐岑拒绝了卢卡的邀请,倒不是因为对卢卡或是艾森有什么意见,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出门罢了。卢卡冲艾森撇了撇嘴,艾森却回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唐岑不愿意出门,但艾森这一天却累得够呛,现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身体终于有了饥饿的感觉。他拿起丢在床上的手机和钱包,“那我出去了,你早点休息。”回答他的,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嗯”。而卢卡和艾森两个人刚进电梯,卢卡就凑到艾森面前小声问道:“要找人盯着他吗?”艾森被卢卡这看似玩笑的话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噢我以为他会逃跑。”卢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对唐岑的印象多是从他这位发小口中了解的,因此拼凑出来的形象与实际相差甚远。艾森长叹一口气,抬脚往卢卡小腿就是一下,“拜托,他是自愿跟着我上车的,人生地不熟能跑去哪?”电梯的空间太过狭小,卢卡躲不开就干脆站在原地挨了那一下,终归是打闹,艾森踢的力度不大。“好吧,你俩现在什么情况?”艾森无奈地摊了摊手,简单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卢卡。卢卡原本还对两个人阔别多年后在酒吧里的艳遇啧啧称奇,越听到后面,眉头皱得越紧。直到艾森讲到刚刚来时唐岑的异常反应,他才吐出一口浊气,“有点麻烦,看看明天的诊断结果再说吧。”他们两个人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虽然稍有了解,但这样复杂的情况只能交给专业的医生来处理。只是不知道明天这一去,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第54章艾森和卢卡自从大学毕业后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面,加上又聊了些关于唐岑的事情,吃完饭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夜里十点钟。看到酒店大厅挂着的时钟指向罗马数字“x”的时候,艾森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唐岑一个人丢在酒店里将近三个小时。折腾了一天,他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唐岑是不是已经睡了,但唐岑的睡眠质量一直很糟糕,他现在回房间不管再怎么放轻动作,势必都会吵醒唐岑。懊恼归懊恼,艾森还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全亮着,唐岑没有睡,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酒,听到艾森回来的动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艾森走到唐岑的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晚上没吃饭,少喝点。”“睡不着。”手里的酒杯被拿走,唐岑又拿起桌上倒扣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艾森知道自己理亏,见他不肯消停,也没有再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反而又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唐岑面前。唐岑的性格太过矛盾,他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可有时候固执起来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明天又要去医院检查,这时候艾森也不想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干脆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唐岑本来做好了再被艾森夺走酒杯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晚上艾森的举动都让他焦虑不安。原本他以为艾森是只迷恋他的身体,后来又觉得艾森图谋不轨,现在这一系列举动,他又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唐岑没有管那个酒杯,他盘起腿缩在柔软的沙发椅里,盯着艾森的脸,反复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警惕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得艾森一愣,唐岑变脸变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唐岑摆出这样姿态的事情,“怎么了?”唐岑咬了咬下唇,手指紧握着酒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听唐岑这么一问,艾森也知道是自己事先没解释清楚,让唐岑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他赶忙解释道:“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去。”唐岑一怔,艾森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也不能怪他,唐岑没有什么亲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除了陆晟,所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唐松源骂他是白眼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头不知满足的白眼狼,不仅践踏艾森对他的好意,还曲解他的举动。将手里的酒杯推到桌上,唐岑不自在地站起来,对着同样站起来的艾森说道:“睡吧。”也不知道唐岑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但落在艾森眼里,倒有几分可爱。他趁着唐岑不注意,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艾森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唐岑不停翻身的声音,小声问道:“睡不着?”身旁的唐岑却没有回答,他入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意识飘忽的状态,少量的酒精不足以安抚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足以消除突然断药引发的副作用。一整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艾森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唐岑去了格兰迪家族的医院。卢卡提前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进了医院没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来接唐岑。空气中弥漫着唐岑熟悉的消毒水味,然而他现在却是在陌生的医院,跟着陌生的医护人员,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走去。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然而当他回过头,看见一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艾森时,他又没有勇气向他求助。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唐岑这么想着,默默收回视线,跟着护士进了诊室。诊室里一个面容和善的金发女医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什么资料。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医生迅速抬起头冲他微笑,“唐先生?”唐岑点了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自从生病以来,他看过很多医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他的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力揉搓了两下。“别紧张,今天只是一个复诊,之后做几项检查就可以了。”医生注意到了唐岑这个细小的动作,刚忙出声安抚道:“我们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开始,中途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结束。”她从资料上大致了解到了面前这个漂亮却憔悴的东方男人的过往,也知道陌生的环境会令他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她在这一行工作了十多年,对待这一类脆弱敏感的病人不能逼迫,只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但令医生意外的是,唐岑却选择了继续:“没关系,开始吧。”医生打量了他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翻出了压在资料下的那张纸......艾森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唐岑跟着护士朝着另一端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艾森才抬脚跟了上去。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所在的诊室是一间特殊的观察室,有一面墙是由特殊单向玻璃构成的,从房间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医院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玻璃的另一面却是医生和家属观察病人情况的房间。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特殊的材质并没有使声音被隔断。听着唐岑模模糊糊讲着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卢卡抬起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他藏着这么多事,你都知道多少?”好友如此调侃,艾森只能苦笑,“稍微知道一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还能逼他不成?”卢卡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外人他并不好参与。但观察室内唐岑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强撑着进行治疗,但再次回想起被唐松源囚禁时的情景,唐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看到特殊观察室里因为唐岑的情绪失控,医生不得不中断治疗安抚他情绪的时候,卢卡抱着手臂对身旁明显跟着紧张起来的艾森问道:“这么多年追到手,结果又是这么个情况,你后不后悔?”艾森紧盯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躬身喘气的唐岑,“像是喃喃自语般反问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卢卡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一心牵挂唐岑的艾森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卢卡的问题,他站在玻璃前,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岑回国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卢卡看见他这副模样,唉声叹气道:“修说得对。”听到久违的名字,艾森终于有所反应,他回头瞪了卢卡一眼,“他说什么了?”“他说你脑子有病,死缠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放,看,冷静下来了。”卢卡抬手指了指已经坐直起身的唐岑。他调整得很快,快到连卢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但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泼了艾森一身冷水,“要我说他摆脱了以前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活得更好,你现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看到唐岑捧着热水小口小块抿着,艾森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好友坦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我乐意。”“你到底什么毛病?”猜来猜去愣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卢卡开始相信另一位好友的话了,艾森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艾森苦等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盼头,卢卡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艾森,我知道你对他一见钟情,但他的情况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知道。”他对唐岑除了生病这件事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全靠着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坚持到现在,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唐岑的过去是带着猩红的鲜血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艾森入学的那一年,他坐在台下,仰望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唐岑,优雅从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从那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唐岑身上离开,哪怕是后来看见他一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那份感情也从未变过。而现在的唐岑不过是揭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将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爆发出,他终究还是唐岑。不管是冷静也好,疯狂也罢,那都是唐岑,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疾病而改变。即使不是最初那个模样,但他一直都是艾森喜欢的唐岑,从来都没有变过。第55章艾森想着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之后在观察室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怎么了?”卢卡朝着观察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艾森顺着卢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唐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也不知道在他晃神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唐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神色痛苦,不论医护人员和他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过去看看!”艾森说着,不等卢卡反应就推门而出,径直冲进了隔壁。卢卡看着他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烦躁地拨拉了两下头发,随后紧跟了过去。唐岑死死地抓着左手手腕,指尖和关节处都泛着白。虽然医生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诊,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陆晟和唐松源的名字,回忆起他们施加给自己的种种痛苦,唐岑觉得这就像被人握着手亲自将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挖开,直到挖得满手鲜血淋漓,看到里头鲜红的血肉才肯罢休。唐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刺痛难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起姜妍,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唐岑不觉得姜妍有什么错,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但他不希望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姜妍身上,既然她早已不在人世,那就不要惊扰已死之人的安宁。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唐岑早就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瞒,在这一点他一向做得很好,然而频繁地刺激终究还是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砰——”艾森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巨大的开门声吓得护士往后退了一步,而医生只是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继续安抚着受惊的唐岑:“他来了,要不要让他陪你一会?”唐岑依旧摇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艾森的接近,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拒绝。艾森却没有顾及那么多,他不顾唐岑的反抗,一把抓起唐岑的手腕,露出了被他抓得满是伤痕的皮肤。虽然唐岑的右手有伤,但那并不影响活动,他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唐岑就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有几处甚至鼓了起来,泛着点点红印。艾森握着唐岑的右手,防止他再次受伤,回头正准备让护士替他处理伤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岑突然挣脱了艾森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唐岑的肩膀在抖,指尖也在抖,刚刚艾森握住他的手时就感觉到了。艾森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卢卡和护士,手指穿过唐岑柔软的黑发,轻轻揉了揉,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现在这样抱着他,艾森心里还是心疼多过欣喜,他想让唐岑依靠自己,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建立在唐岑的痛苦之上。他太害怕了,从昨天出门起一直到现在,唐岑都处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而自己却偏偏忽视了这一点。所有说唐岑讨厌他不是没有原因,明明已经脱离苦海,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生活却被他这个局外人搅得一团糟。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太高,就算现在意识到了,他还是没能改变。医生看着紧紧抱着艾森的唐岑,最后只能选择妥协,“今天先这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带他去做检查,我给他开点药。”唐岑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复诊连着出现了三次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唐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剩下的那些,问唐岑还是艾森都是一样的。艾森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而唐岑的手还在颤抖,但已经恢复了平静,被他半扶半搂地带出了诊室,朝着卢卡的办公室走去。卢卡去帮他们安排检查的事情,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唐岑的脚步虚浮,一路上全靠艾森的搀扶,在进卢卡办公室时还被门槛绊脚打了个踉跄,要不是艾森一直扶着他,估计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吗?”艾森扶着唐岑坐在沙发上,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唐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艾森也不勉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给唐岑倒杯热水暖手,但刚站起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唐岑感觉到了手上一沉,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间居然下意识扯住了艾森的衣角,然而当对方顺从地蹲**,仰视自己的时候,唐岑张了张嘴,对上艾森写满关切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曾经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小心翼翼也无法维系的关系,如今都被艾森强行塞到了怀里。唐岑手足无措捧着艾森塞来的东西,看着艾森那颗不停跳动着的炽热的心,没有欢喜,也没有感动,他的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太迟了,他得到这些都太迟了。小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长到之后即使触手可及,得到之后也不再会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过去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即使现在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哪怕是数倍甚至百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这些东西在他曾经以为得到的时候狠狠地刺伤了他,击垮了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他把真心交给了旁人,旁人将它摔得粉碎,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爱。等到艾森把他的真心交给唐岑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赠的东西,甚至还学着旁人,在艾森的心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窟窿。在每一段感情里,唐岑永远都是过错方,他利用陆晟的感情,糟蹋艾森的心意,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总是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懊恼归懊恼,艾森还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全亮着,唐岑没有睡,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酒,听到艾森回来的动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艾森走到唐岑的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晚上没吃饭,少喝点。”“睡不着。”手里的酒杯被拿走,唐岑又拿起桌上倒扣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艾森知道自己理亏,见他不肯消停,也没有再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反而又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唐岑面前。唐岑的性格太过矛盾,他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可有时候固执起来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明天又要去医院检查,这时候艾森也不想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干脆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唐岑本来做好了再被艾森夺走酒杯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晚上艾森的举动都让他焦虑不安。原本他以为艾森是只迷恋他的身体,后来又觉得艾森图谋不轨,现在这一系列举动,他又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唐岑没有管那个酒杯,他盘起腿缩在柔软的沙发椅里,盯着艾森的脸,反复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警惕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得艾森一愣,唐岑变脸变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唐岑摆出这样姿态的事情,“怎么了?”唐岑咬了咬下唇,手指紧握着酒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听唐岑这么一问,艾森也知道是自己事先没解释清楚,让唐岑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他赶忙解释道:“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去。”唐岑一怔,艾森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也不能怪他,唐岑没有什么亲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除了陆晟,所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唐松源骂他是白眼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头不知满足的白眼狼,不仅践踏艾森对他的好意,还曲解他的举动。将手里的酒杯推到桌上,唐岑不自在地站起来,对着同样站起来的艾森说道:“睡吧。”也不知道唐岑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但落在艾森眼里,倒有几分可爱。他趁着唐岑不注意,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艾森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唐岑不停翻身的声音,小声问道:“睡不着?”身旁的唐岑却没有回答,他入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意识飘忽的状态,少量的酒精不足以安抚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足以消除突然断药引发的副作用。一整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艾森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唐岑去了格兰迪家族的医院。卢卡提前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进了医院没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来接唐岑。空气中弥漫着唐岑熟悉的消毒水味,然而他现在却是在陌生的医院,跟着陌生的医护人员,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走去。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然而当他回过头,看见一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艾森时,他又没有勇气向他求助。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唐岑这么想着,默默收回视线,跟着护士进了诊室。诊室里一个面容和善的金发女医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什么资料。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医生迅速抬起头冲他微笑,“唐先生?”唐岑点了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自从生病以来,他看过很多医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他的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力揉搓了两下。“别紧张,今天只是一个复诊,之后做几项检查就可以了。”医生注意到了唐岑这个细小的动作,刚忙出声安抚道:“我们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开始,中途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结束。”她从资料上大致了解到了面前这个漂亮却憔悴的东方男人的过往,也知道陌生的环境会令他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她在这一行工作了十多年,对待这一类脆弱敏感的病人不能逼迫,只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但令医生意外的是,唐岑却选择了继续:“没关系,开始吧。”医生打量了他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翻出了压在资料下的那张纸......艾森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唐岑跟着护士朝着另一端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艾森才抬脚跟了上去。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所在的诊室是一间特殊的观察室,有一面墙是由特殊单向玻璃构成的,从房间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医院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玻璃的另一面却是医生和家属观察病人情况的房间。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特殊的材质并没有使声音被隔断。听着唐岑模模糊糊讲着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卢卡抬起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他藏着这么多事,你都知道多少?”好友如此调侃,艾森只能苦笑,“稍微知道一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还能逼他不成?”卢卡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外人他并不好参与。但观察室内唐岑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强撑着进行治疗,但再次回想起被唐松源囚禁时的情景,唐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看到特殊观察室里因为唐岑的情绪失控,医生不得不中断治疗安抚他情绪的时候,卢卡抱着手臂对身旁明显跟着紧张起来的艾森问道:“这么多年追到手,结果又是这么个情况,你后不后悔?”艾森紧盯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躬身喘气的唐岑,“像是喃喃自语般反问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卢卡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一心牵挂唐岑的艾森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卢卡的问题,他站在玻璃前,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岑回国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卢卡看见他这副模样,唉声叹气道:“修说得对。”听到久违的名字,艾森终于有所反应,他回头瞪了卢卡一眼,“他说什么了?”“他说你脑子有病,死缠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放,看,冷静下来了。”卢卡抬手指了指已经坐直起身的唐岑。他调整得很快,快到连卢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但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泼了艾森一身冷水,“要我说他摆脱了以前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活得更好,你现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看到唐岑捧着热水小口小块抿着,艾森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好友坦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我乐意。”“你到底什么毛病?”猜来猜去愣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卢卡开始相信另一位好友的话了,艾森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艾森苦等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盼头,卢卡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艾森,我知道你对他一见钟情,但他的情况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知道。”他对唐岑除了生病这件事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全靠着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坚持到现在,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唐岑的过去是带着猩红的鲜血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艾森入学的那一年,他坐在台下,仰望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唐岑,优雅从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从那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唐岑身上离开,哪怕是后来看见他一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那份感情也从未变过。而现在的唐岑不过是揭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将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爆发出,他终究还是唐岑。不管是冷静也好,疯狂也罢,那都是唐岑,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疾病而改变。即使不是最初那个模样,但他一直都是艾森喜欢的唐岑,从来都没有变过。第55章艾森想着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之后在观察室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怎么了?”卢卡朝着观察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艾森顺着卢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唐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也不知道在他晃神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唐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神色痛苦,不论医护人员和他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过去看看!”艾森说着,不等卢卡反应就推门而出,径直冲进了隔壁。卢卡看着他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烦躁地拨拉了两下头发,随后紧跟了过去。唐岑死死地抓着左手手腕,指尖和关节处都泛着白。虽然医生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诊,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陆晟和唐松源的名字,回忆起他们施加给自己的种种痛苦,唐岑觉得这就像被人握着手亲自将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挖开,直到挖得满手鲜血淋漓,看到里头鲜红的血肉才肯罢休。唐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刺痛难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起姜妍,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唐岑不觉得姜妍有什么错,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但他不希望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姜妍身上,既然她早已不在人世,那就不要惊扰已死之人的安宁。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唐岑早就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瞒,在这一点他一向做得很好,然而频繁地刺激终究还是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砰——”艾森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巨大的开门声吓得护士往后退了一步,而医生只是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继续安抚着受惊的唐岑:“他来了,要不要让他陪你一会?”唐岑依旧摇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艾森的接近,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拒绝。艾森却没有顾及那么多,他不顾唐岑的反抗,一把抓起唐岑的手腕,露出了被他抓得满是伤痕的皮肤。虽然唐岑的右手有伤,但那并不影响活动,他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唐岑就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有几处甚至鼓了起来,泛着点点红印。艾森握着唐岑的右手,防止他再次受伤,回头正准备让护士替他处理伤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岑突然挣脱了艾森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唐岑的肩膀在抖,指尖也在抖,刚刚艾森握住他的手时就感觉到了。艾森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卢卡和护士,手指穿过唐岑柔软的黑发,轻轻揉了揉,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现在这样抱着他,艾森心里还是心疼多过欣喜,他想让唐岑依靠自己,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建立在唐岑的痛苦之上。他太害怕了,从昨天出门起一直到现在,唐岑都处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而自己却偏偏忽视了这一点。所有说唐岑讨厌他不是没有原因,明明已经脱离苦海,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生活却被他这个局外人搅得一团糟。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太高,就算现在意识到了,他还是没能改变。医生看着紧紧抱着艾森的唐岑,最后只能选择妥协,“今天先这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带他去做检查,我给他开点药。”唐岑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复诊连着出现了三次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唐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剩下的那些,问唐岑还是艾森都是一样的。艾森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而唐岑的手还在颤抖,但已经恢复了平静,被他半扶半搂地带出了诊室,朝着卢卡的办公室走去。卢卡去帮他们安排检查的事情,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唐岑的脚步虚浮,一路上全靠艾森的搀扶,在进卢卡办公室时还被门槛绊脚打了个踉跄,要不是艾森一直扶着他,估计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吗?”艾森扶着唐岑坐在沙发上,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唐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艾森也不勉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给唐岑倒杯热水暖手,但刚站起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唐岑感觉到了手上一沉,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间居然下意识扯住了艾森的衣角,然而当对方顺从地蹲**,仰视自己的时候,唐岑张了张嘴,对上艾森写满关切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曾经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小心翼翼也无法维系的关系,如今都被艾森强行塞到了怀里。唐岑手足无措捧着艾森塞来的东西,看着艾森那颗不停跳动着的炽热的心,没有欢喜,也没有感动,他的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太迟了,他得到这些都太迟了。小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长到之后即使触手可及,得到之后也不再会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过去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即使现在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哪怕是数倍甚至百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这些东西在他曾经以为得到的时候狠狠地刺伤了他,击垮了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他把真心交给了旁人,旁人将它摔得粉碎,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爱。等到艾森把他的真心交给唐岑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赠的东西,甚至还学着旁人,在艾森的心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窟窿。在每一段感情里,唐岑永远都是过错方,他利用陆晟的感情,糟蹋艾森的心意,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总是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懊恼归懊恼,艾森还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全亮着,唐岑没有睡,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酒,听到艾森回来的动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艾森走到唐岑的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晚上没吃饭,少喝点。”“睡不着。”手里的酒杯被拿走,唐岑又拿起桌上倒扣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艾森知道自己理亏,见他不肯消停,也没有再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反而又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唐岑面前。唐岑的性格太过矛盾,他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可有时候固执起来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明天又要去医院检查,这时候艾森也不想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干脆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唐岑本来做好了再被艾森夺走酒杯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晚上艾森的举动都让他焦虑不安。原本他以为艾森是只迷恋他的身体,后来又觉得艾森图谋不轨,现在这一系列举动,他又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唐岑没有管那个酒杯,他盘起腿缩在柔软的沙发椅里,盯着艾森的脸,反复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警惕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得艾森一愣,唐岑变脸变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唐岑摆出这样姿态的事情,“怎么了?”唐岑咬了咬下唇,手指紧握着酒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听唐岑这么一问,艾森也知道是自己事先没解释清楚,让唐岑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他赶忙解释道:“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去。”唐岑一怔,艾森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也不能怪他,唐岑没有什么亲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除了陆晟,所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唐松源骂他是白眼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头不知满足的白眼狼,不仅践踏艾森对他的好意,还曲解他的举动。将手里的酒杯推到桌上,唐岑不自在地站起来,对着同样站起来的艾森说道:“睡吧。”也不知道唐岑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但落在艾森眼里,倒有几分可爱。他趁着唐岑不注意,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艾森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唐岑不停翻身的声音,小声问道:“睡不着?”身旁的唐岑却没有回答,他入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意识飘忽的状态,少量的酒精不足以安抚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足以消除突然断药引发的副作用。一整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艾森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唐岑去了格兰迪家族的医院。卢卡提前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进了医院没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来接唐岑。空气中弥漫着唐岑熟悉的消毒水味,然而他现在却是在陌生的医院,跟着陌生的医护人员,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走去。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然而当他回过头,看见一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艾森时,他又没有勇气向他求助。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唐岑这么想着,默默收回视线,跟着护士进了诊室。诊室里一个面容和善的金发女医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什么资料。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医生迅速抬起头冲他微笑,“唐先生?”唐岑点了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自从生病以来,他看过很多医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他的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力揉搓了两下。“别紧张,今天只是一个复诊,之后做几项检查就可以了。”医生注意到了唐岑这个细小的动作,刚忙出声安抚道:“我们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开始,中途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结束。”她从资料上大致了解到了面前这个漂亮却憔悴的东方男人的过往,也知道陌生的环境会令他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她在这一行工作了十多年,对待这一类脆弱敏感的病人不能逼迫,只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但令医生意外的是,唐岑却选择了继续:“没关系,开始吧。”医生打量了他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翻出了压在资料下的那张纸......艾森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唐岑跟着护士朝着另一端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艾森才抬脚跟了上去。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所在的诊室是一间特殊的观察室,有一面墙是由特殊单向玻璃构成的,从房间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医院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玻璃的另一面却是医生和家属观察病人情况的房间。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特殊的材质并没有使声音被隔断。听着唐岑模模糊糊讲着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卢卡抬起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他藏着这么多事,你都知道多少?”好友如此调侃,艾森只能苦笑,“稍微知道一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还能逼他不成?”卢卡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外人他并不好参与。但观察室内唐岑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强撑着进行治疗,但再次回想起被唐松源囚禁时的情景,唐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看到特殊观察室里因为唐岑的情绪失控,医生不得不中断治疗安抚他情绪的时候,卢卡抱着手臂对身旁明显跟着紧张起来的艾森问道:“这么多年追到手,结果又是这么个情况,你后不后悔?”艾森紧盯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躬身喘气的唐岑,“像是喃喃自语般反问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卢卡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一心牵挂唐岑的艾森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卢卡的问题,他站在玻璃前,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岑回国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卢卡看见他这副模样,唉声叹气道:“修说得对。”听到久违的名字,艾森终于有所反应,他回头瞪了卢卡一眼,“他说什么了?”“他说你脑子有病,死缠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放,看,冷静下来了。”卢卡抬手指了指已经坐直起身的唐岑。他调整得很快,快到连卢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但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泼了艾森一身冷水,“要我说他摆脱了以前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活得更好,你现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看到唐岑捧着热水小口小块抿着,艾森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好友坦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我乐意。”“你到底什么毛病?”猜来猜去愣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卢卡开始相信另一位好友的话了,艾森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艾森苦等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盼头,卢卡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艾森,我知道你对他一见钟情,但他的情况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知道。”他对唐岑除了生病这件事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全靠着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坚持到现在,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唐岑的过去是带着猩红的鲜血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艾森入学的那一年,他坐在台下,仰望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唐岑,优雅从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从那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唐岑身上离开,哪怕是后来看见他一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那份感情也从未变过。而现在的唐岑不过是揭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将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爆发出,他终究还是唐岑。不管是冷静也好,疯狂也罢,那都是唐岑,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疾病而改变。即使不是最初那个模样,但他一直都是艾森喜欢的唐岑,从来都没有变过。第55章艾森想着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之后在观察室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怎么了?”卢卡朝着观察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艾森顺着卢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唐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也不知道在他晃神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唐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神色痛苦,不论医护人员和他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过去看看!”艾森说着,不等卢卡反应就推门而出,径直冲进了隔壁。卢卡看着他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烦躁地拨拉了两下头发,随后紧跟了过去。唐岑死死地抓着左手手腕,指尖和关节处都泛着白。虽然医生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诊,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陆晟和唐松源的名字,回忆起他们施加给自己的种种痛苦,唐岑觉得这就像被人握着手亲自将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挖开,直到挖得满手鲜血淋漓,看到里头鲜红的血肉才肯罢休。唐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刺痛难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起姜妍,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唐岑不觉得姜妍有什么错,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但他不希望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姜妍身上,既然她早已不在人世,那就不要惊扰已死之人的安宁。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唐岑早就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瞒,在这一点他一向做得很好,然而频繁地刺激终究还是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砰——”艾森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巨大的开门声吓得护士往后退了一步,而医生只是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继续安抚着受惊的唐岑:“他来了,要不要让他陪你一会?”唐岑依旧摇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艾森的接近,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拒绝。艾森却没有顾及那么多,他不顾唐岑的反抗,一把抓起唐岑的手腕,露出了被他抓得满是伤痕的皮肤。虽然唐岑的右手有伤,但那并不影响活动,他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唐岑就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有几处甚至鼓了起来,泛着点点红印。艾森握着唐岑的右手,防止他再次受伤,回头正准备让护士替他处理伤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岑突然挣脱了艾森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唐岑的肩膀在抖,指尖也在抖,刚刚艾森握住他的手时就感觉到了。艾森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卢卡和护士,手指穿过唐岑柔软的黑发,轻轻揉了揉,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现在这样抱着他,艾森心里还是心疼多过欣喜,他想让唐岑依靠自己,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建立在唐岑的痛苦之上。他太害怕了,从昨天出门起一直到现在,唐岑都处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而自己却偏偏忽视了这一点。所有说唐岑讨厌他不是没有原因,明明已经脱离苦海,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生活却被他这个局外人搅得一团糟。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太高,就算现在意识到了,他还是没能改变。医生看着紧紧抱着艾森的唐岑,最后只能选择妥协,“今天先这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带他去做检查,我给他开点药。”唐岑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复诊连着出现了三次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唐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剩下的那些,问唐岑还是艾森都是一样的。艾森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而唐岑的手还在颤抖,但已经恢复了平静,被他半扶半搂地带出了诊室,朝着卢卡的办公室走去。卢卡去帮他们安排检查的事情,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唐岑的脚步虚浮,一路上全靠艾森的搀扶,在进卢卡办公室时还被门槛绊脚打了个踉跄,要不是艾森一直扶着他,估计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吗?”艾森扶着唐岑坐在沙发上,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唐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艾森也不勉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给唐岑倒杯热水暖手,但刚站起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唐岑感觉到了手上一沉,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间居然下意识扯住了艾森的衣角,然而当对方顺从地蹲**,仰视自己的时候,唐岑张了张嘴,对上艾森写满关切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曾经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小心翼翼也无法维系的关系,如今都被艾森强行塞到了怀里。唐岑手足无措捧着艾森塞来的东西,看着艾森那颗不停跳动着的炽热的心,没有欢喜,也没有感动,他的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太迟了,他得到这些都太迟了。小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长到之后即使触手可及,得到之后也不再会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过去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即使现在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哪怕是数倍甚至百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这些东西在他曾经以为得到的时候狠狠地刺伤了他,击垮了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他把真心交给了旁人,旁人将它摔得粉碎,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爱。等到艾森把他的真心交给唐岑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赠的东西,甚至还学着旁人,在艾森的心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窟窿。在每一段感情里,唐岑永远都是过错方,他利用陆晟的感情,糟蹋艾森的心意,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总是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懊恼归懊恼,艾森还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全亮着,唐岑没有睡,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酒,听到艾森回来的动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艾森走到唐岑的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晚上没吃饭,少喝点。”“睡不着。”手里的酒杯被拿走,唐岑又拿起桌上倒扣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艾森知道自己理亏,见他不肯消停,也没有再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反而又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唐岑面前。唐岑的性格太过矛盾,他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可有时候固执起来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明天又要去医院检查,这时候艾森也不想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干脆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唐岑本来做好了再被艾森夺走酒杯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晚上艾森的举动都让他焦虑不安。原本他以为艾森是只迷恋他的身体,后来又觉得艾森图谋不轨,现在这一系列举动,他又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唐岑没有管那个酒杯,他盘起腿缩在柔软的沙发椅里,盯着艾森的脸,反复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警惕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得艾森一愣,唐岑变脸变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唐岑摆出这样姿态的事情,“怎么了?”唐岑咬了咬下唇,手指紧握着酒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听唐岑这么一问,艾森也知道是自己事先没解释清楚,让唐岑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他赶忙解释道:“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去。”唐岑一怔,艾森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也不能怪他,唐岑没有什么亲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除了陆晟,所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唐松源骂他是白眼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头不知满足的白眼狼,不仅践踏艾森对他的好意,还曲解他的举动。将手里的酒杯推到桌上,唐岑不自在地站起来,对着同样站起来的艾森说道:“睡吧。”也不知道唐岑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但落在艾森眼里,倒有几分可爱。他趁着唐岑不注意,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艾森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唐岑不停翻身的声音,小声问道:“睡不着?”身旁的唐岑却没有回答,他入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意识飘忽的状态,少量的酒精不足以安抚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足以消除突然断药引发的副作用。一整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艾森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唐岑去了格兰迪家族的医院。卢卡提前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进了医院没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来接唐岑。空气中弥漫着唐岑熟悉的消毒水味,然而他现在却是在陌生的医院,跟着陌生的医护人员,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走去。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然而当他回过头,看见一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艾森时,他又没有勇气向他求助。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唐岑这么想着,默默收回视线,跟着护士进了诊室。诊室里一个面容和善的金发女医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什么资料。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医生迅速抬起头冲他微笑,“唐先生?”唐岑点了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自从生病以来,他看过很多医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他的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力揉搓了两下。“别紧张,今天只是一个复诊,之后做几项检查就可以了。”医生注意到了唐岑这个细小的动作,刚忙出声安抚道:“我们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开始,中途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结束。”她从资料上大致了解到了面前这个漂亮却憔悴的东方男人的过往,也知道陌生的环境会令他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她在这一行工作了十多年,对待这一类脆弱敏感的病人不能逼迫,只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但令医生意外的是,唐岑却选择了继续:“没关系,开始吧。”医生打量了他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翻出了压在资料下的那张纸......艾森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唐岑跟着护士朝着另一端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艾森才抬脚跟了上去。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所在的诊室是一间特殊的观察室,有一面墙是由特殊单向玻璃构成的,从房间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医院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玻璃的另一面却是医生和家属观察病人情况的房间。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特殊的材质并没有使声音被隔断。听着唐岑模模糊糊讲着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卢卡抬起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他藏着这么多事,你都知道多少?”好友如此调侃,艾森只能苦笑,“稍微知道一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还能逼他不成?”卢卡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外人他并不好参与。但观察室内唐岑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强撑着进行治疗,但再次回想起被唐松源囚禁时的情景,唐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看到特殊观察室里因为唐岑的情绪失控,医生不得不中断治疗安抚他情绪的时候,卢卡抱着手臂对身旁明显跟着紧张起来的艾森问道:“这么多年追到手,结果又是这么个情况,你后不后悔?”艾森紧盯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躬身喘气的唐岑,“像是喃喃自语般反问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卢卡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一心牵挂唐岑的艾森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卢卡的问题,他站在玻璃前,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岑回国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卢卡看见他这副模样,唉声叹气道:“修说得对。”听到久违的名字,艾森终于有所反应,他回头瞪了卢卡一眼,“他说什么了?”“他说你脑子有病,死缠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放,看,冷静下来了。”卢卡抬手指了指已经坐直起身的唐岑。他调整得很快,快到连卢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但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泼了艾森一身冷水,“要我说他摆脱了以前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活得更好,你现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看到唐岑捧着热水小口小块抿着,艾森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好友坦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我乐意。”“你到底什么毛病?”猜来猜去愣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卢卡开始相信另一位好友的话了,艾森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艾森苦等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盼头,卢卡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艾森,我知道你对他一见钟情,但他的情况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知道。”他对唐岑除了生病这件事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全靠着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坚持到现在,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唐岑的过去是带着猩红的鲜血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艾森入学的那一年,他坐在台下,仰望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唐岑,优雅从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从那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唐岑身上离开,哪怕是后来看见他一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那份感情也从未变过。而现在的唐岑不过是揭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将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爆发出,他终究还是唐岑。不管是冷静也好,疯狂也罢,那都是唐岑,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疾病而改变。即使不是最初那个模样,但他一直都是艾森喜欢的唐岑,从来都没有变过。第55章艾森想着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之后在观察室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怎么了?”卢卡朝着观察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艾森顺着卢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唐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也不知道在他晃神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唐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神色痛苦,不论医护人员和他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过去看看!”艾森说着,不等卢卡反应就推门而出,径直冲进了隔壁。卢卡看着他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烦躁地拨拉了两下头发,随后紧跟了过去。唐岑死死地抓着左手手腕,指尖和关节处都泛着白。虽然医生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诊,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陆晟和唐松源的名字,回忆起他们施加给自己的种种痛苦,唐岑觉得这就像被人握着手亲自将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挖开,直到挖得满手鲜血淋漓,看到里头鲜红的血肉才肯罢休。唐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刺痛难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起姜妍,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唐岑不觉得姜妍有什么错,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但他不希望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姜妍身上,既然她早已不在人世,那就不要惊扰已死之人的安宁。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唐岑早就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瞒,在这一点他一向做得很好,然而频繁地刺激终究还是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砰——”艾森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巨大的开门声吓得护士往后退了一步,而医生只是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继续安抚着受惊的唐岑:“他来了,要不要让他陪你一会?”唐岑依旧摇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艾森的接近,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拒绝。艾森却没有顾及那么多,他不顾唐岑的反抗,一把抓起唐岑的手腕,露出了被他抓得满是伤痕的皮肤。虽然唐岑的右手有伤,但那并不影响活动,他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唐岑就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有几处甚至鼓了起来,泛着点点红印。艾森握着唐岑的右手,防止他再次受伤,回头正准备让护士替他处理伤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岑突然挣脱了艾森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唐岑的肩膀在抖,指尖也在抖,刚刚艾森握住他的手时就感觉到了。艾森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卢卡和护士,手指穿过唐岑柔软的黑发,轻轻揉了揉,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现在这样抱着他,艾森心里还是心疼多过欣喜,他想让唐岑依靠自己,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建立在唐岑的痛苦之上。他太害怕了,从昨天出门起一直到现在,唐岑都处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而自己却偏偏忽视了这一点。所有说唐岑讨厌他不是没有原因,明明已经脱离苦海,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生活却被他这个局外人搅得一团糟。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太高,就算现在意识到了,他还是没能改变。医生看着紧紧抱着艾森的唐岑,最后只能选择妥协,“今天先这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带他去做检查,我给他开点药。”唐岑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复诊连着出现了三次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唐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剩下的那些,问唐岑还是艾森都是一样的。艾森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而唐岑的手还在颤抖,但已经恢复了平静,被他半扶半搂地带出了诊室,朝着卢卡的办公室走去。卢卡去帮他们安排检查的事情,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唐岑的脚步虚浮,一路上全靠艾森的搀扶,在进卢卡办公室时还被门槛绊脚打了个踉跄,要不是艾森一直扶着他,估计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吗?”艾森扶着唐岑坐在沙发上,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唐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艾森也不勉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给唐岑倒杯热水暖手,但刚站起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唐岑感觉到了手上一沉,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间居然下意识扯住了艾森的衣角,然而当对方顺从地蹲**,仰视自己的时候,唐岑张了张嘴,对上艾森写满关切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曾经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小心翼翼也无法维系的关系,如今都被艾森强行塞到了怀里。唐岑手足无措捧着艾森塞来的东西,看着艾森那颗不停跳动着的炽热的心,没有欢喜,也没有感动,他的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太迟了,他得到这些都太迟了。小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长到之后即使触手可及,得到之后也不再会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过去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即使现在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哪怕是数倍甚至百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这些东西在他曾经以为得到的时候狠狠地刺伤了他,击垮了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他把真心交给了旁人,旁人将它摔得粉碎,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爱。等到艾森把他的真心交给唐岑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赠的东西,甚至还学着旁人,在艾森的心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窟窿。在每一段感情里,唐岑永远都是过错方,他利用陆晟的感情,糟蹋艾森的心意,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总是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懊恼归懊恼,艾森还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全亮着,唐岑没有睡,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酒,听到艾森回来的动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艾森走到唐岑的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晚上没吃饭,少喝点。”“睡不着。”手里的酒杯被拿走,唐岑又拿起桌上倒扣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艾森知道自己理亏,见他不肯消停,也没有再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反而又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唐岑面前。唐岑的性格太过矛盾,他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可有时候固执起来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明天又要去医院检查,这时候艾森也不想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干脆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唐岑本来做好了再被艾森夺走酒杯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晚上艾森的举动都让他焦虑不安。原本他以为艾森是只迷恋他的身体,后来又觉得艾森图谋不轨,现在这一系列举动,他又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唐岑没有管那个酒杯,他盘起腿缩在柔软的沙发椅里,盯着艾森的脸,反复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警惕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得艾森一愣,唐岑变脸变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唐岑摆出这样姿态的事情,“怎么了?”唐岑咬了咬下唇,手指紧握着酒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听唐岑这么一问,艾森也知道是自己事先没解释清楚,让唐岑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他赶忙解释道:“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去。”唐岑一怔,艾森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也不能怪他,唐岑没有什么亲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除了陆晟,所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唐松源骂他是白眼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头不知满足的白眼狼,不仅践踏艾森对他的好意,还曲解他的举动。将手里的酒杯推到桌上,唐岑不自在地站起来,对着同样站起来的艾森说道:“睡吧。”也不知道唐岑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但落在艾森眼里,倒有几分可爱。他趁着唐岑不注意,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艾森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唐岑不停翻身的声音,小声问道:“睡不着?”身旁的唐岑却没有回答,他入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意识飘忽的状态,少量的酒精不足以安抚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足以消除突然断药引发的副作用。一整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艾森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唐岑去了格兰迪家族的医院。卢卡提前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进了医院没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来接唐岑。空气中弥漫着唐岑熟悉的消毒水味,然而他现在却是在陌生的医院,跟着陌生的医护人员,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走去。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然而当他回过头,看见一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艾森时,他又没有勇气向他求助。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唐岑这么想着,默默收回视线,跟着护士进了诊室。诊室里一个面容和善的金发女医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什么资料。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医生迅速抬起头冲他微笑,“唐先生?”唐岑点了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自从生病以来,他看过很多医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他的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力揉搓了两下。“别紧张,今天只是一个复诊,之后做几项检查就可以了。”医生注意到了唐岑这个细小的动作,刚忙出声安抚道:“我们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开始,中途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结束。”她从资料上大致了解到了面前这个漂亮却憔悴的东方男人的过往,也知道陌生的环境会令他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她在这一行工作了十多年,对待这一类脆弱敏感的病人不能逼迫,只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但令医生意外的是,唐岑却选择了继续:“没关系,开始吧。”医生打量了他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翻出了压在资料下的那张纸......艾森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唐岑跟着护士朝着另一端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艾森才抬脚跟了上去。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所在的诊室是一间特殊的观察室,有一面墙是由特殊单向玻璃构成的,从房间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医院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玻璃的另一面却是医生和家属观察病人情况的房间。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特殊的材质并没有使声音被隔断。听着唐岑模模糊糊讲着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卢卡抬起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他藏着这么多事,你都知道多少?”好友如此调侃,艾森只能苦笑,“稍微知道一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还能逼他不成?”卢卡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外人他并不好参与。但观察室内唐岑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强撑着进行治疗,但再次回想起被唐松源囚禁时的情景,唐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看到特殊观察室里因为唐岑的情绪失控,医生不得不中断治疗安抚他情绪的时候,卢卡抱着手臂对身旁明显跟着紧张起来的艾森问道:“这么多年追到手,结果又是这么个情况,你后不后悔?”艾森紧盯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躬身喘气的唐岑,“像是喃喃自语般反问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卢卡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一心牵挂唐岑的艾森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卢卡的问题,他站在玻璃前,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岑回国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卢卡看见他这副模样,唉声叹气道:“修说得对。”听到久违的名字,艾森终于有所反应,他回头瞪了卢卡一眼,“他说什么了?”“他说你脑子有病,死缠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放,看,冷静下来了。”卢卡抬手指了指已经坐直起身的唐岑。他调整得很快,快到连卢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但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泼了艾森一身冷水,“要我说他摆脱了以前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活得更好,你现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看到唐岑捧着热水小口小块抿着,艾森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好友坦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我乐意。”“你到底什么毛病?”猜来猜去愣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卢卡开始相信另一位好友的话了,艾森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艾森苦等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盼头,卢卡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艾森,我知道你对他一见钟情,但他的情况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知道。”他对唐岑除了生病这件事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全靠着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坚持到现在,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唐岑的过去是带着猩红的鲜血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艾森入学的那一年,他坐在台下,仰望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唐岑,优雅从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从那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唐岑身上离开,哪怕是后来看见他一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那份感情也从未变过。而现在的唐岑不过是揭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将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爆发出,他终究还是唐岑。不管是冷静也好,疯狂也罢,那都是唐岑,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疾病而改变。即使不是最初那个模样,但他一直都是艾森喜欢的唐岑,从来都没有变过。第55章艾森想着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之后在观察室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怎么了?”卢卡朝着观察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艾森顺着卢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唐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也不知道在他晃神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唐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神色痛苦,不论医护人员和他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过去看看!”艾森说着,不等卢卡反应就推门而出,径直冲进了隔壁。卢卡看着他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烦躁地拨拉了两下头发,随后紧跟了过去。唐岑死死地抓着左手手腕,指尖和关节处都泛着白。虽然医生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诊,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陆晟和唐松源的名字,回忆起他们施加给自己的种种痛苦,唐岑觉得这就像被人握着手亲自将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挖开,直到挖得满手鲜血淋漓,看到里头鲜红的血肉才肯罢休。唐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刺痛难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起姜妍,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唐岑不觉得姜妍有什么错,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但他不希望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姜妍身上,既然她早已不在人世,那就不要惊扰已死之人的安宁。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唐岑早就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瞒,在这一点他一向做得很好,然而频繁地刺激终究还是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砰——”艾森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巨大的开门声吓得护士往后退了一步,而医生只是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继续安抚着受惊的唐岑:“他来了,要不要让他陪你一会?”唐岑依旧摇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艾森的接近,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拒绝。艾森却没有顾及那么多,他不顾唐岑的反抗,一把抓起唐岑的手腕,露出了被他抓得满是伤痕的皮肤。虽然唐岑的右手有伤,但那并不影响活动,他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唐岑就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有几处甚至鼓了起来,泛着点点红印。艾森握着唐岑的右手,防止他再次受伤,回头正准备让护士替他处理伤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岑突然挣脱了艾森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唐岑的肩膀在抖,指尖也在抖,刚刚艾森握住他的手时就感觉到了。艾森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卢卡和护士,手指穿过唐岑柔软的黑发,轻轻揉了揉,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现在这样抱着他,艾森心里还是心疼多过欣喜,他想让唐岑依靠自己,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建立在唐岑的痛苦之上。他太害怕了,从昨天出门起一直到现在,唐岑都处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而自己却偏偏忽视了这一点。所有说唐岑讨厌他不是没有原因,明明已经脱离苦海,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生活却被他这个局外人搅得一团糟。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太高,就算现在意识到了,他还是没能改变。医生看着紧紧抱着艾森的唐岑,最后只能选择妥协,“今天先这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带他去做检查,我给他开点药。”唐岑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复诊连着出现了三次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唐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剩下的那些,问唐岑还是艾森都是一样的。艾森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而唐岑的手还在颤抖,但已经恢复了平静,被他半扶半搂地带出了诊室,朝着卢卡的办公室走去。卢卡去帮他们安排检查的事情,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唐岑的脚步虚浮,一路上全靠艾森的搀扶,在进卢卡办公室时还被门槛绊脚打了个踉跄,要不是艾森一直扶着他,估计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吗?”艾森扶着唐岑坐在沙发上,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唐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艾森也不勉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给唐岑倒杯热水暖手,但刚站起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唐岑感觉到了手上一沉,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间居然下意识扯住了艾森的衣角,然而当对方顺从地蹲**,仰视自己的时候,唐岑张了张嘴,对上艾森写满关切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曾经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小心翼翼也无法维系的关系,如今都被艾森强行塞到了怀里。唐岑手足无措捧着艾森塞来的东西,看着艾森那颗不停跳动着的炽热的心,没有欢喜,也没有感动,他的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太迟了,他得到这些都太迟了。小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长到之后即使触手可及,得到之后也不再会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过去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即使现在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哪怕是数倍甚至百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这些东西在他曾经以为得到的时候狠狠地刺伤了他,击垮了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他把真心交给了旁人,旁人将它摔得粉碎,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爱。等到艾森把他的真心交给唐岑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赠的东西,甚至还学着旁人,在艾森的心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窟窿。在每一段感情里,唐岑永远都是过错方,他利用陆晟的感情,糟蹋艾森的心意,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总是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懊恼归懊恼,艾森还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全亮着,唐岑没有睡,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酒,听到艾森回来的动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艾森走到唐岑的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晚上没吃饭,少喝点。”“睡不着。”手里的酒杯被拿走,唐岑又拿起桌上倒扣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艾森知道自己理亏,见他不肯消停,也没有再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反而又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唐岑面前。唐岑的性格太过矛盾,他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可有时候固执起来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明天又要去医院检查,这时候艾森也不想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干脆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唐岑本来做好了再被艾森夺走酒杯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晚上艾森的举动都让他焦虑不安。原本他以为艾森是只迷恋他的身体,后来又觉得艾森图谋不轨,现在这一系列举动,他又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唐岑没有管那个酒杯,他盘起腿缩在柔软的沙发椅里,盯着艾森的脸,反复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警惕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得艾森一愣,唐岑变脸变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唐岑摆出这样姿态的事情,“怎么了?”唐岑咬了咬下唇,手指紧握着酒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听唐岑这么一问,艾森也知道是自己事先没解释清楚,让唐岑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他赶忙解释道:“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去。”唐岑一怔,艾森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也不能怪他,唐岑没有什么亲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除了陆晟,所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唐松源骂他是白眼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头不知满足的白眼狼,不仅践踏艾森对他的好意,还曲解他的举动。将手里的酒杯推到桌上,唐岑不自在地站起来,对着同样站起来的艾森说道:“睡吧。”也不知道唐岑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但落在艾森眼里,倒有几分可爱。他趁着唐岑不注意,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艾森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唐岑不停翻身的声音,小声问道:“睡不着?”身旁的唐岑却没有回答,他入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意识飘忽的状态,少量的酒精不足以安抚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足以消除突然断药引发的副作用。一整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艾森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唐岑去了格兰迪家族的医院。卢卡提前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进了医院没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来接唐岑。空气中弥漫着唐岑熟悉的消毒水味,然而他现在却是在陌生的医院,跟着陌生的医护人员,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走去。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然而当他回过头,看见一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艾森时,他又没有勇气向他求助。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唐岑这么想着,默默收回视线,跟着护士进了诊室。诊室里一个面容和善的金发女医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什么资料。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医生迅速抬起头冲他微笑,“唐先生?”唐岑点了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自从生病以来,他看过很多医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他的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力揉搓了两下。“别紧张,今天只是一个复诊,之后做几项检查就可以了。”医生注意到了唐岑这个细小的动作,刚忙出声安抚道:“我们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开始,中途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结束。”她从资料上大致了解到了面前这个漂亮却憔悴的东方男人的过往,也知道陌生的环境会令他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她在这一行工作了十多年,对待这一类脆弱敏感的病人不能逼迫,只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但令医生意外的是,唐岑却选择了继续:“没关系,开始吧。”医生打量了他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翻出了压在资料下的那张纸......艾森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唐岑跟着护士朝着另一端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艾森才抬脚跟了上去。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所在的诊室是一间特殊的观察室,有一面墙是由特殊单向玻璃构成的,从房间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医院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玻璃的另一面却是医生和家属观察病人情况的房间。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特殊的材质并没有使声音被隔断。听着唐岑模模糊糊讲着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卢卡抬起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他藏着这么多事,你都知道多少?”好友如此调侃,艾森只能苦笑,“稍微知道一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还能逼他不成?”卢卡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外人他并不好参与。但观察室内唐岑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强撑着进行治疗,但再次回想起被唐松源囚禁时的情景,唐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看到特殊观察室里因为唐岑的情绪失控,医生不得不中断治疗安抚他情绪的时候,卢卡抱着手臂对身旁明显跟着紧张起来的艾森问道:“这么多年追到手,结果又是这么个情况,你后不后悔?”艾森紧盯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躬身喘气的唐岑,“像是喃喃自语般反问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卢卡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一心牵挂唐岑的艾森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卢卡的问题,他站在玻璃前,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岑回国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卢卡看见他这副模样,唉声叹气道:“修说得对。”听到久违的名字,艾森终于有所反应,他回头瞪了卢卡一眼,“他说什么了?”“他说你脑子有病,死缠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放,看,冷静下来了。”卢卡抬手指了指已经坐直起身的唐岑。他调整得很快,快到连卢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但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泼了艾森一身冷水,“要我说他摆脱了以前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活得更好,你现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看到唐岑捧着热水小口小块抿着,艾森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好友坦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我乐意。”“你到底什么毛病?”猜来猜去愣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卢卡开始相信另一位好友的话了,艾森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艾森苦等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盼头,卢卡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艾森,我知道你对他一见钟情,但他的情况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知道。”他对唐岑除了生病这件事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全靠着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坚持到现在,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唐岑的过去是带着猩红的鲜血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艾森入学的那一年,他坐在台下,仰望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唐岑,优雅从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从那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唐岑身上离开,哪怕是后来看见他一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那份感情也从未变过。而现在的唐岑不过是揭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将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爆发出,他终究还是唐岑。不管是冷静也好,疯狂也罢,那都是唐岑,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疾病而改变。即使不是最初那个模样,但他一直都是艾森喜欢的唐岑,从来都没有变过。第55章艾森想着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之后在观察室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怎么了?”卢卡朝着观察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艾森顺着卢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唐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也不知道在他晃神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唐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神色痛苦,不论医护人员和他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过去看看!”艾森说着,不等卢卡反应就推门而出,径直冲进了隔壁。卢卡看着他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烦躁地拨拉了两下头发,随后紧跟了过去。唐岑死死地抓着左手手腕,指尖和关节处都泛着白。虽然医生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诊,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陆晟和唐松源的名字,回忆起他们施加给自己的种种痛苦,唐岑觉得这就像被人握着手亲自将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挖开,直到挖得满手鲜血淋漓,看到里头鲜红的血肉才肯罢休。唐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刺痛难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起姜妍,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唐岑不觉得姜妍有什么错,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但他不希望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姜妍身上,既然她早已不在人世,那就不要惊扰已死之人的安宁。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唐岑早就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瞒,在这一点他一向做得很好,然而频繁地刺激终究还是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砰——”艾森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巨大的开门声吓得护士往后退了一步,而医生只是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继续安抚着受惊的唐岑:“他来了,要不要让他陪你一会?”唐岑依旧摇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艾森的接近,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拒绝。艾森却没有顾及那么多,他不顾唐岑的反抗,一把抓起唐岑的手腕,露出了被他抓得满是伤痕的皮肤。虽然唐岑的右手有伤,但那并不影响活动,他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唐岑就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有几处甚至鼓了起来,泛着点点红印。艾森握着唐岑的右手,防止他再次受伤,回头正准备让护士替他处理伤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岑突然挣脱了艾森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唐岑的肩膀在抖,指尖也在抖,刚刚艾森握住他的手时就感觉到了。艾森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卢卡和护士,手指穿过唐岑柔软的黑发,轻轻揉了揉,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现在这样抱着他,艾森心里还是心疼多过欣喜,他想让唐岑依靠自己,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建立在唐岑的痛苦之上。他太害怕了,从昨天出门起一直到现在,唐岑都处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而自己却偏偏忽视了这一点。所有说唐岑讨厌他不是没有原因,明明已经脱离苦海,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生活却被他这个局外人搅得一团糟。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太高,就算现在意识到了,他还是没能改变。医生看着紧紧抱着艾森的唐岑,最后只能选择妥协,“今天先这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带他去做检查,我给他开点药。”唐岑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复诊连着出现了三次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唐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剩下的那些,问唐岑还是艾森都是一样的。艾森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而唐岑的手还在颤抖,但已经恢复了平静,被他半扶半搂地带出了诊室,朝着卢卡的办公室走去。卢卡去帮他们安排检查的事情,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唐岑的脚步虚浮,一路上全靠艾森的搀扶,在进卢卡办公室时还被门槛绊脚打了个踉跄,要不是艾森一直扶着他,估计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吗?”艾森扶着唐岑坐在沙发上,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唐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艾森也不勉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给唐岑倒杯热水暖手,但刚站起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唐岑感觉到了手上一沉,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间居然下意识扯住了艾森的衣角,然而当对方顺从地蹲**,仰视自己的时候,唐岑张了张嘴,对上艾森写满关切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曾经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小心翼翼也无法维系的关系,如今都被艾森强行塞到了怀里。唐岑手足无措捧着艾森塞来的东西,看着艾森那颗不停跳动着的炽热的心,没有欢喜,也没有感动,他的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太迟了,他得到这些都太迟了。小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长到之后即使触手可及,得到之后也不再会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过去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即使现在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哪怕是数倍甚至百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这些东西在他曾经以为得到的时候狠狠地刺伤了他,击垮了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他把真心交给了旁人,旁人将它摔得粉碎,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爱。等到艾森把他的真心交给唐岑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赠的东西,甚至还学着旁人,在艾森的心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窟窿。在每一段感情里,唐岑永远都是过错方,他利用陆晟的感情,糟蹋艾森的心意,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总是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懊恼归懊恼,艾森还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全亮着,唐岑没有睡,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酒,听到艾森回来的动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艾森走到唐岑的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晚上没吃饭,少喝点。”“睡不着。”手里的酒杯被拿走,唐岑又拿起桌上倒扣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艾森知道自己理亏,见他不肯消停,也没有再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反而又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唐岑面前。唐岑的性格太过矛盾,他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可有时候固执起来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明天又要去医院检查,这时候艾森也不想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干脆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唐岑本来做好了再被艾森夺走酒杯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晚上艾森的举动都让他焦虑不安。原本他以为艾森是只迷恋他的身体,后来又觉得艾森图谋不轨,现在这一系列举动,他又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唐岑没有管那个酒杯,他盘起腿缩在柔软的沙发椅里,盯着艾森的脸,反复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警惕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得艾森一愣,唐岑变脸变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唐岑摆出这样姿态的事情,“怎么了?”唐岑咬了咬下唇,手指紧握着酒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听唐岑这么一问,艾森也知道是自己事先没解释清楚,让唐岑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他赶忙解释道:“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去。”唐岑一怔,艾森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也不能怪他,唐岑没有什么亲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除了陆晟,所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唐松源骂他是白眼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头不知满足的白眼狼,不仅践踏艾森对他的好意,还曲解他的举动。将手里的酒杯推到桌上,唐岑不自在地站起来,对着同样站起来的艾森说道:“睡吧。”也不知道唐岑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但落在艾森眼里,倒有几分可爱。他趁着唐岑不注意,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艾森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唐岑不停翻身的声音,小声问道:“睡不着?”身旁的唐岑却没有回答,他入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意识飘忽的状态,少量的酒精不足以安抚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足以消除突然断药引发的副作用。一整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艾森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唐岑去了格兰迪家族的医院。卢卡提前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进了医院没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来接唐岑。空气中弥漫着唐岑熟悉的消毒水味,然而他现在却是在陌生的医院,跟着陌生的医护人员,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走去。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然而当他回过头,看见一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艾森时,他又没有勇气向他求助。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唐岑这么想着,默默收回视线,跟着护士进了诊室。诊室里一个面容和善的金发女医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什么资料。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医生迅速抬起头冲他微笑,“唐先生?”唐岑点了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自从生病以来,他看过很多医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他的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力揉搓了两下。“别紧张,今天只是一个复诊,之后做几项检查就可以了。”医生注意到了唐岑这个细小的动作,刚忙出声安抚道:“我们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开始,中途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结束。”她从资料上大致了解到了面前这个漂亮却憔悴的东方男人的过往,也知道陌生的环境会令他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她在这一行工作了十多年,对待这一类脆弱敏感的病人不能逼迫,只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但令医生意外的是,唐岑却选择了继续:“没关系,开始吧。”医生打量了他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翻出了压在资料下的那张纸......艾森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唐岑跟着护士朝着另一端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艾森才抬脚跟了上去。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所在的诊室是一间特殊的观察室,有一面墙是由特殊单向玻璃构成的,从房间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医院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玻璃的另一面却是医生和家属观察病人情况的房间。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特殊的材质并没有使声音被隔断。听着唐岑模模糊糊讲着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卢卡抬起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他藏着这么多事,你都知道多少?”好友如此调侃,艾森只能苦笑,“稍微知道一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还能逼他不成?”卢卡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外人他并不好参与。但观察室内唐岑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强撑着进行治疗,但再次回想起被唐松源囚禁时的情景,唐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看到特殊观察室里因为唐岑的情绪失控,医生不得不中断治疗安抚他情绪的时候,卢卡抱着手臂对身旁明显跟着紧张起来的艾森问道:“这么多年追到手,结果又是这么个情况,你后不后悔?”艾森紧盯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躬身喘气的唐岑,“像是喃喃自语般反问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卢卡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一心牵挂唐岑的艾森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卢卡的问题,他站在玻璃前,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岑回国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卢卡看见他这副模样,唉声叹气道:“修说得对。”听到久违的名字,艾森终于有所反应,他回头瞪了卢卡一眼,“他说什么了?”“他说你脑子有病,死缠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放,看,冷静下来了。”卢卡抬手指了指已经坐直起身的唐岑。他调整得很快,快到连卢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但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泼了艾森一身冷水,“要我说他摆脱了以前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活得更好,你现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看到唐岑捧着热水小口小块抿着,艾森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好友坦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我乐意。”“你到底什么毛病?”猜来猜去愣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卢卡开始相信另一位好友的话了,艾森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艾森苦等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盼头,卢卡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艾森,我知道你对他一见钟情,但他的情况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知道。”他对唐岑除了生病这件事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全靠着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坚持到现在,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唐岑的过去是带着猩红的鲜血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艾森入学的那一年,他坐在台下,仰望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唐岑,优雅从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从那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唐岑身上离开,哪怕是后来看见他一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那份感情也从未变过。而现在的唐岑不过是揭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将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爆发出,他终究还是唐岑。不管是冷静也好,疯狂也罢,那都是唐岑,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疾病而改变。即使不是最初那个模样,但他一直都是艾森喜欢的唐岑,从来都没有变过。第55章艾森想着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之后在观察室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怎么了?”卢卡朝着观察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艾森顺着卢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唐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也不知道在他晃神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唐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神色痛苦,不论医护人员和他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过去看看!”艾森说着,不等卢卡反应就推门而出,径直冲进了隔壁。卢卡看着他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烦躁地拨拉了两下头发,随后紧跟了过去。唐岑死死地抓着左手手腕,指尖和关节处都泛着白。虽然医生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诊,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陆晟和唐松源的名字,回忆起他们施加给自己的种种痛苦,唐岑觉得这就像被人握着手亲自将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挖开,直到挖得满手鲜血淋漓,看到里头鲜红的血肉才肯罢休。唐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刺痛难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起姜妍,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唐岑不觉得姜妍有什么错,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但他不希望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姜妍身上,既然她早已不在人世,那就不要惊扰已死之人的安宁。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唐岑早就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瞒,在这一点他一向做得很好,然而频繁地刺激终究还是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砰——”艾森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巨大的开门声吓得护士往后退了一步,而医生只是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继续安抚着受惊的唐岑:“他来了,要不要让他陪你一会?”唐岑依旧摇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艾森的接近,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拒绝。艾森却没有顾及那么多,他不顾唐岑的反抗,一把抓起唐岑的手腕,露出了被他抓得满是伤痕的皮肤。虽然唐岑的右手有伤,但那并不影响活动,他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唐岑就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有几处甚至鼓了起来,泛着点点红印。艾森握着唐岑的右手,防止他再次受伤,回头正准备让护士替他处理伤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岑突然挣脱了艾森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唐岑的肩膀在抖,指尖也在抖,刚刚艾森握住他的手时就感觉到了。艾森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卢卡和护士,手指穿过唐岑柔软的黑发,轻轻揉了揉,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现在这样抱着他,艾森心里还是心疼多过欣喜,他想让唐岑依靠自己,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建立在唐岑的痛苦之上。他太害怕了,从昨天出门起一直到现在,唐岑都处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而自己却偏偏忽视了这一点。所有说唐岑讨厌他不是没有原因,明明已经脱离苦海,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生活却被他这个局外人搅得一团糟。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太高,就算现在意识到了,他还是没能改变。医生看着紧紧抱着艾森的唐岑,最后只能选择妥协,“今天先这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带他去做检查,我给他开点药。”唐岑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复诊连着出现了三次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唐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剩下的那些,问唐岑还是艾森都是一样的。艾森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而唐岑的手还在颤抖,但已经恢复了平静,被他半扶半搂地带出了诊室,朝着卢卡的办公室走去。卢卡去帮他们安排检查的事情,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唐岑的脚步虚浮,一路上全靠艾森的搀扶,在进卢卡办公室时还被门槛绊脚打了个踉跄,要不是艾森一直扶着他,估计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吗?”艾森扶着唐岑坐在沙发上,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唐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艾森也不勉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给唐岑倒杯热水暖手,但刚站起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唐岑感觉到了手上一沉,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间居然下意识扯住了艾森的衣角,然而当对方顺从地蹲**,仰视自己的时候,唐岑张了张嘴,对上艾森写满关切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曾经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小心翼翼也无法维系的关系,如今都被艾森强行塞到了怀里。唐岑手足无措捧着艾森塞来的东西,看着艾森那颗不停跳动着的炽热的心,没有欢喜,也没有感动,他的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太迟了,他得到这些都太迟了。小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长到之后即使触手可及,得到之后也不再会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过去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即使现在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哪怕是数倍甚至百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这些东西在他曾经以为得到的时候狠狠地刺伤了他,击垮了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他把真心交给了旁人,旁人将它摔得粉碎,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爱。等到艾森把他的真心交给唐岑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赠的东西,甚至还学着旁人,在艾森的心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窟窿。在每一段感情里,唐岑永远都是过错方,他利用陆晟的感情,糟蹋艾森的心意,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总是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懊恼归懊恼,艾森还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全亮着,唐岑没有睡,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喝着酒,听到艾森回来的动静,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艾森走到唐岑的身旁,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晚上没吃饭,少喝点。”“睡不着。”手里的酒杯被拿走,唐岑又拿起桌上倒扣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艾森知道自己理亏,见他不肯消停,也没有再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反而又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唐岑面前。唐岑的性格太过矛盾,他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可有时候固执起来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明天又要去医院检查,这时候艾森也不想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干脆完全顺着他的意思。唐岑本来做好了再被艾森夺走酒杯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又把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晚上艾森的举动都让他焦虑不安。原本他以为艾森是只迷恋他的身体,后来又觉得艾森图谋不轨,现在这一系列举动,他又看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唐岑没有管那个酒杯,他盘起腿缩在柔软的沙发椅里,盯着艾森的脸,反复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警惕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得艾森一愣,唐岑变脸变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唐岑摆出这样姿态的事情,“怎么了?”唐岑咬了咬下唇,手指紧握着酒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听唐岑这么一问,艾森也知道是自己事先没解释清楚,让唐岑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他赶忙解释道:“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天早上我会陪你一起去。”唐岑一怔,艾森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也不能怪他,唐岑没有什么亲近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除了陆晟,所以他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唐松源骂他是白眼狼,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头不知满足的白眼狼,不仅践踏艾森对他的好意,还曲解他的举动。将手里的酒杯推到桌上,唐岑不自在地站起来,对着同样站起来的艾森说道:“睡吧。”也不知道唐岑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但落在艾森眼里,倒有几分可爱。他趁着唐岑不注意,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艾森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唐岑不停翻身的声音,小声问道:“睡不着?”身旁的唐岑却没有回答,他入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半梦半醒、意识飘忽的状态,少量的酒精不足以安抚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足以消除突然断药引发的副作用。一整晚两个人都没能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艾森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唐岑去了格兰迪家族的医院。卢卡提前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打了招呼,进了医院没多久,很快就有护士来接唐岑。空气中弥漫着唐岑熟悉的消毒水味,然而他现在却是在陌生的医院,跟着陌生的医护人员,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走去。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然而当他回过头,看见一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艾森时,他又没有勇气向他求助。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唐岑这么想着,默默收回视线,跟着护士进了诊室。诊室里一个面容和善的金发女医生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什么资料。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医生迅速抬起头冲他微笑,“唐先生?”唐岑点了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她面前的椅子上。自从生病以来,他看过很多医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他的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力揉搓了两下。“别紧张,今天只是一个复诊,之后做几项检查就可以了。”医生注意到了唐岑这个细小的动作,刚忙出声安抚道:“我们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了再开始,中途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结束。”她从资料上大致了解到了面前这个漂亮却憔悴的东方男人的过往,也知道陌生的环境会令他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她在这一行工作了十多年,对待这一类脆弱敏感的病人不能逼迫,只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但令医生意外的是,唐岑却选择了继续:“没关系,开始吧。”医生打量了他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翻出了压在资料下的那张纸......艾森站在走廊的一端,看着唐岑跟着护士朝着另一端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艾森才抬脚跟了上去。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所在的诊室是一间特殊的观察室,有一面墙是由特殊单向玻璃构成的,从房间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医院外的景色,但实际上玻璃的另一面却是医生和家属观察病人情况的房间。在唐岑隔壁的诊室,艾森和穿着白大褂的卢卡一边透过全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岑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特殊的材质并没有使声音被隔断。听着唐岑模模糊糊讲着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卢卡抬起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他藏着这么多事,你都知道多少?”好友如此调侃,艾森只能苦笑,“稍微知道一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还能逼他不成?”卢卡不置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外人他并不好参与。但观察室内唐岑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他强撑着进行治疗,但再次回想起被唐松源囚禁时的情景,唐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看到特殊观察室里因为唐岑的情绪失控,医生不得不中断治疗安抚他情绪的时候,卢卡抱着手臂对身旁明显跟着紧张起来的艾森问道:“这么多年追到手,结果又是这么个情况,你后不后悔?”艾森紧盯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躬身喘气的唐岑,“像是喃喃自语般反问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卢卡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一心牵挂唐岑的艾森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卢卡的问题,他站在玻璃前,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都不知道,唐岑回国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卢卡看见他这副模样,唉声叹气道:“修说得对。”听到久违的名字,艾森终于有所反应,他回头瞪了卢卡一眼,“他说什么了?”“他说你脑子有病,死缠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不放,看,冷静下来了。”卢卡抬手指了指已经坐直起身的唐岑。他调整得很快,快到连卢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但惊讶同时又忍不住泼了艾森一身冷水,“要我说他摆脱了以前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活得更好,你现在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看到唐岑捧着热水小口小块抿着,艾森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好友坦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讨厌我,但我乐意。”“你到底什么毛病?”猜来猜去愣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卢卡开始相信另一位好友的话了,艾森的脑子,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艾森苦等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点盼头,卢卡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艾森,我知道你对他一见钟情,但他的情况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知道。”他对唐岑除了生病这件事以外,几乎一无所知,全靠着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坚持到现在,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唐岑的过去是带着猩红的鲜血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艾森入学的那一年,他坐在台下,仰望着站在台上发言的唐岑,优雅从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从那时候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唐岑身上离开,哪怕是后来看见他一个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那份感情也从未变过。而现在的唐岑不过是揭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将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情绪爆发出,他终究还是唐岑。不管是冷静也好,疯狂也罢,那都是唐岑,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疾病而改变。即使不是最初那个模样,但他一直都是艾森喜欢的唐岑,从来都没有变过。第55章艾森想着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之后在观察室里发生的事情,直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了神,“怎么了?”卢卡朝着观察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艾森顺着卢卡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唐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也不知道在他晃神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唐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神色痛苦,不论医护人员和他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过去看看!”艾森说着,不等卢卡反应就推门而出,径直冲进了隔壁。卢卡看着他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烦躁地拨拉了两下头发,随后紧跟了过去。唐岑死死地抓着左手手腕,指尖和关节处都泛着白。虽然医生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诊,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提起陆晟和唐松源的名字,回忆起他们施加给自己的种种痛苦,唐岑觉得这就像被人握着手亲自将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挖开,直到挖得满手鲜血淋漓,看到里头鲜红的血肉才肯罢休。唐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刺痛难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起姜妍,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唐岑不觉得姜妍有什么错,别人却不一定这样想,但他不希望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姜妍身上,既然她早已不在人世,那就不要惊扰已死之人的安宁。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唐岑早就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瞒,在这一点他一向做得很好,然而频繁地刺激终究还是击垮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砰——”艾森推门而入的动静不小,巨大的开门声吓得护士往后退了一步,而医生只是诧异地抬头扫了一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继续安抚着受惊的唐岑:“他来了,要不要让他陪你一会?”唐岑依旧摇头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艾森的接近,还是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拒绝。艾森却没有顾及那么多,他不顾唐岑的反抗,一把抓起唐岑的手腕,露出了被他抓得满是伤痕的皮肤。虽然唐岑的右手有伤,但那并不影响活动,他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唐岑就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有几处甚至鼓了起来,泛着点点红印。艾森握着唐岑的右手,防止他再次受伤,回头正准备让护士替他处理伤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岑突然挣脱了艾森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唐岑的肩膀在抖,指尖也在抖,刚刚艾森握住他的手时就感觉到了。艾森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的卢卡和护士,手指穿过唐岑柔软的黑发,轻轻揉了揉,又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现在这样抱着他,艾森心里还是心疼多过欣喜,他想让唐岑依靠自己,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建立在唐岑的痛苦之上。他太害怕了,从昨天出门起一直到现在,唐岑都处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而自己却偏偏忽视了这一点。所有说唐岑讨厌他不是没有原因,明明已经脱离苦海,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生活却被他这个局外人搅得一团糟。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太高,就算现在意识到了,他还是没能改变。医生看着紧紧抱着艾森的唐岑,最后只能选择妥协,“今天先这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带他去做检查,我给他开点药。”唐岑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复诊连着出现了三次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唐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剩下的那些,问唐岑还是艾森都是一样的。艾森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而唐岑的手还在颤抖,但已经恢复了平静,被他半扶半搂地带出了诊室,朝着卢卡的办公室走去。卢卡去帮他们安排检查的事情,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唐岑的脚步虚浮,一路上全靠艾森的搀扶,在进卢卡办公室时还被门槛绊脚打了个踉跄,要不是艾森一直扶着他,估计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吗?”艾森扶着唐岑坐在沙发上,将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唐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艾森也不勉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备给唐岑倒杯热水暖手,但刚站起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唐岑感觉到了手上一沉,才反应过来自己恍惚间居然下意识扯住了艾森的衣角,然而当对方顺从地蹲**,仰视自己的时候,唐岑张了张嘴,对上艾森写满关切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曾经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感情,小心翼翼也无法维系的关系,如今都被艾森强行塞到了怀里。唐岑手足无措捧着艾森塞来的东西,看着艾森那颗不停跳动着的炽热的心,没有欢喜,也没有感动,他的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太迟了,他得到这些都太迟了。小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长到之后即使触手可及,得到之后也不再会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过去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即使现在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哪怕是数倍甚至百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这些东西在他曾经以为得到的时候狠狠地刺伤了他,击垮了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他把真心交给了旁人,旁人将它摔得粉碎,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爱。等到艾森把他的真心交给唐岑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赠的东西,甚至还学着旁人,在艾森的心上扎出了一个个血窟窿。在每一段感情里,唐岑永远都是过错方,他利用陆晟的感情,糟蹋艾森的心意,明明错的人是他,却总是厚颜无耻地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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