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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浊之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1 / 1)

唐岑低下头错开了视线,诺诺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艾森瞳孔一震,唐岑这个反应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但很快他就将那异样的神色藏得无影无踪。他直起身搂住了唐岑,像往常一样轻拍着背安抚他,“没关系,是我没考虑过你的感受,突然带你去瑞士是不是吓到你了?”“有一点。”唐岑不敢告诉他自己到底把事情想成什么样,不想再让自己在艾森面前的形象变得更恶劣,虽然已经被他毁得差不多了,但艾森现在不介意,不代表以后分手的时候不会翻旧帐。唐岑不相信这段感情能维持很久,但他现在选择接受。过去他和陆晟恋爱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所有的缺点,做到陆晟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最后原形毕露依旧被人抛弃。现在当艾森说喜欢他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开始暴露他的所有缺点。他想看看艾森到底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但哪怕他歇斯底里,艾森也没有走。他根本不配,现在却舍不得放手。他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不曾见过阳光,然而阳光却成为了更新的荒凉。1驱散荒凉的,只能是更新的阳光。唐岑知道自己这是在拿艾森当作陆晟的替代品,他想和艾森坦白,又害怕坦白之后艾森也会离他而去。他很犹豫,而这一犹豫就导致他错过了第一次和艾森摊牌的机会。手指不安地绞着,唐岑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要告诉艾森自己的想法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扣响了。短而急促的两声敲门声后,卢卡从外面推开了门,手里还晃着几张单子,“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开始。”艾森接过单子一瞧,上面安排的都是昨天卢卡和他提过的几项,又顺手把单子递给了唐岑,“现在去吗?还是再等等?”唐岑接过艾森递过来的单子,看了看艾森,又看了看卢卡,将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现在吧。”他本来就是借着艾森的关系才来到这里,不能再别人添麻烦了,何况这些检查也不是什么劳神伤心的项目,他现在的身体还能撑得住。“我陪你去。”唐岑做了决定,艾森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将他往怀里一拉,那腻腻歪歪的看得旁边的卢卡一阵牙酸又不好意思说话,偏偏艾森还毫无自觉,搂着唐岑不够,还亲了亲他的脸颊,“做完我带你去附近走走?”唐岑这一天主动也好,被动也罢,来来回回被艾森抱了好几回,先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感受到落在背上那灼人的视线,难为情地推了推艾森,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推了一下,艾森没有动,推第二下的时候艾森突然收紧了手臂,不给唐岑留任何挣扎的余地。他没听到满意的回答,任凭唐岑怎么挣扎都不松手,还厚着脸皮继续追问:“好不好?”他这一句“好不好”不仅唐岑听得头皮发麻,身后的卢卡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才能对着同样身为男人的唐岑这般厚颜无耻地撒娇。可唐岑能说“不”吗?当然不能。※※※※※※※※※※※※※※※※※※※※1取自狄金森:“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然而阳光已使我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第56章因为提前安排过了,唐岑的身体检查很快就结束了,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得出完整的检查结果。艾森原本已经和唐岑说好带他到附近转转,然而站在医院的大门前看着被密集雨点打湿的地面,两个人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去吧。”唐岑拉着艾森的手,将他拖回了医院大厅。下雨天唐岑总会被莫名其妙的低落感搅得心神不宁,现在也是如此,他本就没有游玩的心情,糟糕的天气更是雪上加霜。细细密密的雨幕给医院外的景色蒙上了一层面纱,唐岑看着浅灰色的天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两个人挨得很近,艾森很快就察觉到了唐岑细微的表情变化,“不舒服吗?”“有一点。”唐岑坐在沙发上,摸着手腕上抽完血留下的针眼。医院弥漫着的消毒水味让他浑身难受,之前的身体检查虽然不辛苦,但躺在仪器上被推进推出,身体的秘密全部暴露在陌生人面前的感觉同样令他恶心。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艾森特地安排的,唐岑早就甩手走人了。艾森拉着唐岑的手臂,将他拉进了怀里,揉着他的后脑勺说道:“拿完药我们就回去吧。”唐岑靠在艾森的肩膀上,疲惫地合上眼,“回哪里?”不得不说艾森比起陆晟更加体贴温柔,他的肩膀很宽,但以唐岑的身高要靠在上面有些困难,艾森却注意到了这点,搂住他时半蹲**,坐在沙发上靠着也不觉得别扭。艾森拍了拍他的后背,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巴黎。”温热的气息呼在敏感的耳廓上,唐岑小幅度扭了一下头,稍稍错开了一些,却把发红的耳朵暴露在了艾森的眼前。艾森看着眼前那泛着浅红的耳垂,心似猫抓,内心挣扎了几个来回,之后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但在快要摸到的时候,先前带着唐岑的那个护士拿着两张单子站在走廊的一端,远远的冲艾森招了招手。“怎么了?”唐岑早就注意到了艾森的动作,但他久久没动作,唐岑等不耐烦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表情严肃得吓人,赶忙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护士的身影正正好落在他眼里。唐岑挣脱艾森的怀抱,坐在沙发上,有些为难地问道:“我要过去吗?”“我去就好了。”艾森俯**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他的唇,压低嗓音安抚道:“很快就回来。”随后抬脚大步流星地走到护士面前,护士将单子递给他,领着他朝着走廊尽头走去,两个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唐岑面前。护士带着艾森去了另一间诊室,艾森一推开门就看见先前给唐岑复诊的那位医生正坐在里面对着电脑敲打着键盘。医生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的检查结果你看了吗?”“看了。”艾森在来的路上匆匆忙忙瞥了几眼,他看不懂上面的数字和图片,只能看下面的诊断结果,除去低血压和胃部疾病,唐岑的大脑也出现了病变,但具体如何,艾森完全看不明白。医生把唐岑的情况和艾森仔细解释了一遍,又问道:“最近他的情绪是不是起伏很大?”艾森点点头,末了又补充一句:“经常哭。”“这是正常的。”医生扯下口罩,叹了口气,“平时多花点时间陪他,什么都不说也行,让他有安全感就好,多带他出去走走,晒晒太阳。”“要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有副作用也要吃。”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敲着键盘,挪动鼠标点了几下,随着打印机运转的声音响起,一张写满药品的单子被机器吐了出来。医生把药单递给艾森,指着上面的其中一样说道:“这类药物小概率会出现酗酒症状,但他的烟瘾和酒瘾很大,酒精和尼古丁都会加重他的病情,必须控制摄入量,慢慢戒掉,你一定要注意,不能纵容他。”艾森了然地点点头,唐岑的情况比他想象的糟糕,但现在看来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这一点让艾森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医生却不给他自我安慰的机会,毫不隐瞒地坦言道:“他的病拖了很长时间,原先生活的环境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要完整治愈很困难,现阶段只能尽可能调节了。”“他有自残的习惯,现在可能没有表现出来,但你还是要注意。”医生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名片递给艾森,“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时间允许,下个月再来复查一次。”“我知道,谢谢。”艾森接过名片,冲医生点头示意后才拿着药单离开了诊室。等艾森拿完药去接唐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卢卡只好拉着他们在医院的食堂简单吃了午饭。医院食堂的饭菜不算难吃,只是营养餐的味道也只能如此,囫囵咽下就算是吃饱了。卢卡陪两人吃完午饭,看了看外头的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难得好友来一趟,遇到这么多事情,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送你们回酒店。”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艾森也没拒绝,甚至厚着脸皮提出:“等会你在楼下等我一会,我收拾完东西送我们去车站吧。”“你当我是你的专属司机吗!”卢卡坐在驾驶座上用力拍了两下方向盘,“怎么这么急着走?”“公司有点事。”艾森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坐在一旁的唐岑一时没听出这句话是真是假,抬头多看了他一眼。艾森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地暗示着。唐岑撇了撇嘴,识趣地没开口,默默听着艾森和卢卡斗嘴。关系真好。唐岑默默评价着,心里却生出了几分羡慕。他曾经也很期待拥有这样的友谊,但追寻了三十年,最后他除了一身伤以外什么都没有得到,他似乎注定与这些无缘。虽然决定仓促,但比起来时速度快了不少,到了车站艾森很快就带着唐岑上了车。也许是这几天奔波劳累过度,唐岑一上车就靠在艾森的肩头睡着了,直到快到站时才被艾森摇醒。比起瑞士突然袭来的大雨,巴黎却是一片晴空,大片大片的晚霞将城市染成了温暖的橘色,正是夏末秋初的季节,空气里带着丝丝温暖。回到公寓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洒在唐岑的卧室里,温暖了整个房间,也驱散了唐岑心里的阴霾。就在唐岑还沉浸在阳光带来的喜悦时,艾森从衣柜里拿出毛巾和换洗的衣服,塞进唐岑的手中,将他推进了浴室,“刚从医院回来,赶快洗个澡。”唐岑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任命地脱下了衣服。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沿着身体的线条向下流淌。唐岑抬起头,用手将被打湿的黑发向后梳了梳,落在脸上的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在花洒下冲了很久,直到彻底将身上那股从医院里带出来的消毒水味彻底洗去,唐岑才关上了开关。浴室里水气氤氲,狭小的空间里朦胧一片,先前被唐岑砸碎的镜子上那些裂纹也被水雾模糊。镜子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附在表面上的白茫的水汽。唐岑洗完澡出来后,在卧室里扫视了一圈,行李箱还可怜兮兮的蹲在角落里,却不见艾森的身影。唐岑擦着头发往外走,才在客厅里发现了艾森。他拿着几张卷得不成样子的纸来回翻看着,专注得完全没注意到唐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坐在艾森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唐岑咬着下唇低声喊道:“艾森。”艾森正在看药的说明书,听到唐岑喊他,赶忙放下手里的说明书,“怎么了?”他那碧绿色的眼睛望着唐岑,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那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通透,盈满了深情。“没什么......”唐岑别过头,他从艾森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脸,那丑陋的模样映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玷污了那一汪碧水。唐岑的样子太古怪,艾森打量了他许久,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过了很久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嗯。”心思被戳穿的唐岑却不觉得为难,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有很多话他想说又不敢说,现在艾森主动问起来,得到允许后的唐岑突然有了底气。“等一等。”艾森把桌上的纸重新卷了起来,等他拿卷好的纸塞进药盒里,唐岑才反应过来他之前一直在看药品的说明书。等把说明书全部塞进相应的药盒里,把药盒叠在一起,清理完了桌面,艾森才转过身正对着唐岑,“好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听着。”艾森这样郑重其事地准备,让唐岑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不想再用那些恶毒的言语伤害艾森,但是他如果不说出来,无法疏解的情绪最后爆发出来时,不可避免会伤害到他。进退两难之下,唐岑最后脱口而出的竟是:“有酒吗?”在今天之前,艾森并不知道唐岑的酒瘾有多严重,但看过复诊全过程,艾森也从唐岑的只言片语里窥见一二。但是等来等去最后等到的第一句话却是唐岑问他要酒喝,艾森一时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扭曲着脸咬牙切齿道:“唐岑你是酒鬼吗?”但这也不能怪唐岑,他本身就不是勇敢的人,仅有的锐气被磋磨殆尽后更是胆小到需要用酒精来壮胆。他太依赖酒精和尼古丁,这已经成了身体下意识地反应,甚至在没有酒精麻痹的时候逃避所有清醒时必须要面对的现实。艾森心知如果今晚唐岑喝不到酒,他错失了这个坦白的机会,今后他们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大。拨拉了两下头发,艾森起身到厨房翻找了一番,最后找出了一瓶未开封的酒,“红酒行吗?”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我只是...想喝醉而已。”第57章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也不会。”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第58章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我只是...想喝醉而已。”第57章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也不会。”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第58章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我只是...想喝醉而已。”第57章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也不会。”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第58章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我只是...想喝醉而已。”第57章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也不会。”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第58章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我只是...想喝醉而已。”第57章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也不会。”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第58章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我只是...想喝醉而已。”第57章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也不会。”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第58章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我只是...想喝醉而已。”第57章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也不会。”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第58章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我只是...想喝醉而已。”第57章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也不会。”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第58章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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