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升起一层蓊郁的水气,缭绕在阁楼外,沈璧从那氤氲湿气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晚照阁小跑过来。近了,更近了。“舅舅刚才问我,后来是否又遇到季延?”沈璧笑容清浅,睫下却藏着狡黠,“不曾。再说,遇到又如何?年少时的事,我早忘了。”作者有话要说:季将军心碎成一地。感谢在2020-05-03 21:00:00~2020-05-04 21:3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七月。july。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贾峥?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3章 静舟莫云春颇感遗憾,“阿璧,人生能得一知己,是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这个曾经一度想要跳出红尘,皈依佛门之人在这些事上,反倒不如沈璧看得开。沈璧凉薄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难不成因为他短暂的相伴,我就要投桃报李一生,感恩戴德一生?”莫云春轻轻叹了口气,他曾以为季延会是破开沈璧黑暗世界的一束光,能涤去他内心仇恨的一场雨,甚至是拉他出深渊的唯一的希望。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沈璧竖起耳朵,听到木制的走廊上,那极轻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最终消失不见。他起身,看夏雨在狂风中凌乱飘忽,唇边不由得泛上丝丝讥笑,这些暴雨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些弱柳残红和失去雨伞庇护的行人罢了。就像当初在这书院里,欺负他的那些人。“一个瞎子也来读书,真是天大的笑话。将来又不能科考,有什么用?”“沈瞎子,给我们演一遍你当初是如何上山的。听说你真的是‘爬’上来的,手脚并用地爬,哈哈哈哈,你快再爬一个给我们看看。”“沉静舟,你叫一声哥哥,像女子那般叫声哥哥,以后再书院,哥哥就罩着你。”……有人鄙视,有人看不起,有人言词轻佻,也有人始终护着他,护着一个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住着拐杖,敲敲打打走路的瞎子。“哎,沈瞎子,前面是石阶,你还不把你那根破拐扔了,爬上来!”阮凌大笑着说完,扭头对同伴解释,“你来得晚,没看到,他浑身血淋淋地出现在书院门口,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夫子叫人去扶他,他还不干,一把把人推进草丛里。”阮凌正笑着,沈璧却将手中的拐杖甩了过来,看热闹的人立即一哄而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沈璧身上那不要命的狠劲儿,有时候还是能镇得住这帮人的。季北城极低极轻地笑了一声。沈璧看不见了,听力却极好。他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冷冰冰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即便是模糊不清的一声,沈璧也听出来了,这个人之前从未在书院出现过。季北城在一丈外停下。沈璧清减了很多,也长高了很多,不过还是矮了他一头,这个差距似乎是他们从遇见开始就一直保持的身高差。他的双眼依然如从前一般通透纯粹,却不再有光泽。季北城盯着那双眼睛,心头发胀。他没想到此生还有机再见到沈璧,一股想要走上前,与他狠狠拥抱的冲动从脚板窜至四肢和胸口。“你是谁?”沈璧又问了一遍。他微微弯下腰,浑身紧绷,像一只随时准备攻击却又做好了防守的幼狮。季北城在他的身上见过太多次这种神态了。果然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季延。”他唇角微弯,声音柔软。“你呢?”沈璧没有理他。“季延,你怎么晚了三个多月?我们都以为你不来了呢!”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沈璧趁机转身离开。“有事耽搁了。”季北城嘴里回着话,目光却随着沈璧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你说沉静舟?”苏越摇摇头,“不知道,听说三个月前,井修在山道上发现了他,当时他浑身上下全是血,喝了半个月的药,才下床。哎,季延,你去哪里!”沉静舟……原来,他改了名字。不做沈璧也好,至少他可以重新开始了。沈璧扶着山道上的木栏杆,试探着往前走。虽然他已来书院三个月了,虽然这些路他在人前和人后,白天与黑夜里练习着走过无数遍,可他还是不敢大意。忽地肩膀一重,沈璧被人箍住。他大惊,挣扎着想甩开那手的桎梏,却听那人道:“是我,季延。我去学堂,正好与静舟同路。”“松开!”沈璧恼道。每个人刚开始都说想帮他,最后还不是都在戏耍他?沈璧受够了这种把戏,索性离所有人都远远的。“好,好,我松。”季北城见他反应激烈,不敢再与他争执,只一路远远地看着。进了学堂,沈璧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那个位置比较特殊,靠近门边的最后一排,大约是夫子考虑到他看不见,特意为他安排的。其实书院的很多学生都不能理解沈璧的行为,既然看不见,为什么还要来读书,读了书又有什么用?不过这个问题,沈璧很快给了答复。今日课间,夫子提问昨天布置的课业,一半的人没有答出来,同往常一样,唯有沈璧全部完成。几个调皮的学生不服气了,私下议论起来。夫子看了那几人一眼,蹙着眉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答不上来,还看不上能答的人。静舟虽眼盲,心却不盲,不像有些人,眼不盲,心盲。”季北城接了夫子的话,“夫子说的是!静舟身残志坚,将来眼睛治好了,必大有所为!”沈璧最听不得这种带着目的的夸赞,冷淡道,“修身养性而已。”下了课,季北城将座位换到了沈璧的旁边,他支着头,凑近沈璧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静舟的名字真真好听。”沈璧讥诮,“静水之舟,无波无澜。与江海何干?”季北城:“……”在这些学生里,最爱欺负沈璧的,当属阮凌。他就是那种有钱人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少爷,娇纵跋扈的紧,这一干的学生里,他谁都不服,唯把季延放在心里。这会儿看到许久不见,心心念念的季公子刚回来就跟个瞎子聊得热络,简直打翻了一缸醋。“季公子,沈瞎子不识好歹的很,仗着自己肚里有点墨水,深受夫子喜爱,更是目中无人,你最好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阮凌眨着星星眼,恨不得将季北城收入眼底。“本公子与谁交往,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季北城甩了这句话给阮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璧,“我对静舟一见如故,但不知道静舟对我如何?”沈璧一字一句,“滚、远、点。”沈璧那时候就像一只鸵鸟,什么事都不愿去想。但凡他能多加留心,都会发现季北城与他相处时露出的破绽。哪有什么一见如故?哪有人会无条件的对一个陌生人好?哪有人任凭怎么骂,怎么赶,都死皮赖脸地粘着不走?那个时候,唯有季延做到了。做到了,又如何呢?不过几年,沈璧依然忘的干干净净。季北城看着檐角挂着的风铃在暴风雨里瑟瑟发抖,忽然觉得那风铃像极了自己。沈璧听不到脚步声了,他有些坐立难安,起身道:“舅舅,我想去别处转转。”莫云春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点点头,“阿璧,照顾好自己。”沈璧应下,却见莫云春从怀中摸出一物,“你走后不久,井修也走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如果你再回来的话。”那是个拳头大小的海螺,沈璧以前常听井修吹奏,他宝贝的很,谁都不给碰,没想到却留给他了。说起来,井修也算除了季北城外,沈璧为数不多的朋友。“舅舅有他的消息么?”“没有。他没有回来过。”沈璧点点头。晚照阁悬建在山顶,房外一圈皆是两臂宽的木制走廊,观景视野绝佳。沈璧转个弯便看到了季北城,他正盯着廊檐那朵小巧精致的铜铃发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爽的地方。“季将军怎么会在这里?”季北城伸手拨弄着铜铃,回道:“朱承轩说书道比试明天开始,我便想寻你一起逛逛,没想你倒先走了。可惜……我来的不巧。”季北城回过头,看着沈璧的眸子幽亮中带着怅然若失。作者有话要说:季北城:扎心了。第24章 故人沈璧心里一动,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心里盘算着怎么去反驳,却听季北城叹了口气,“下雨了,就看不了夕阳了。”沈璧靠着墙,抱胸望着山间的阵雨,声音平淡,“雨总不会一直下。”季北城道:“听说你过几日要回福州了?”外面大雨滂沱,檐下这一方之地,被衬的清冷又岑寂。沈璧连开口都恹恹的。“你也该回西南了。”“此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日再见。侯爷贵人多忘事,说不定过个三五月,已不知道我是谁了。”一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季北城心里就堵得慌。“那倒未必。”沈璧抱拳,说不出是真心还是故意,“季将军威名远振,沈璧怎会忘?”季北城哭笑不得,想起上次入宫的事,敛了神色,“前些日子,皇上跟我说过朝中一些事,只怕太平日子不会有多久了。你走了也好,省得在这里被他们惦记。”沈璧冷哼一声,不置言辞。“高骈如何了?”他平时不怎么上朝,对朝中的局势也不大关心,这会儿听到季北城提及,才想起高骈的事,一时好奇问了一句。季北城道:“说是三司会审,其实你也知道,有刑部侍郎顾庭芝和大理寺卿何舒月在,结果必是皇上喜闻乐见的。高骈玩儿完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季北城忧道:“符卓会把这笔账记在你我头上的。如今的云楚,东北有赫连瑾,西北有薛时,我居西南,你守沿海。赫连瑾与他关系匪浅,薛时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唯有你我二人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我猜符卓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其中一人手上的兵权。侯爷,你虽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可论心计,远不是符卓的对手,他一定会选你。”“你倒是对自己足够自信。”季北城摇头,“我自幼便同父亲上阵杀敌,西南的那些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他想从中离间,抓住我的把柄,几乎不可能。反倒是你……”季北城没有说下去,沈璧岂会不懂?若论在军中凝聚力,沈璧自认远不如季北城。符卓如果不拿他下手,他都不配有造反的念头。更何况,他没忘记自己那个致命的弱点。一旦被符卓发现,简直就是往敌人手里递刀。“侯爷如果有任何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尽快开口。北城万死莫辞。”季北城望着沈璧,眼底千言万语。“好。”沈璧淡淡一笑,却不再开口。他还是不愿说,关于自己的任何事。季北城极低地叹了一声。虽是盛夏,山中气温却不高,加上此时骤雨如瀑,山风满楼,沈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见季北城就那么穿着一身还往下滴水的衣衫,不禁皱眉,“不冷?”“冷。”回答的十分诚实。沈璧朝他翻了个白眼,“进来吧!”季北城摇摇头,“我方才依稀听到阁中有人说话。”沈璧探头,见莫云春已披着蓑笠离开,他推了季北城一把,“没人,你听错了!山长说这里一直空着,你我在书院这两日,可住在这里。”“当真?”季北城大喜,想当初,他为了住进这个晚照阁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没曾想,竟还有机会能与沈璧故地重游,旧梦重温。沈璧眉梢一挑,负手离开。季北城进了门就开始脱衣服。沈璧冷不丁一回头,惊道:“季北城,你作甚?”季北城打了个喷嚏,双手搂在胸前,哆嗦道:“自然是更衣!”沈璧扶额,“床尾那个木箱里有福伯备好的换洗衣衫,你自己找。”沈璧转过身,走到窗边观雨,“你换好了说一声。”门外响急促的脚步声。沈璧迅速关上窗子,又大步走到门口,将门栓上。“……”季北城受宠若惊,“侯爷,这,是不是太突然了。”沈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季北城,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片刻后,敲门声响起。“侯爷,你在吗?侯爷?”朱承轩恨不得扒着门缝往里看。季北城的失落并未维持多久,他凑近沈璧,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意有所指,“这个朱公子一会儿见不到侯爷就寻来了。”鼻息扑在沈璧脸上,热辣辣的,连带着他的脸都微微有些热了。沈璧斜瞟着季北城,“有话直说。”“侯爷既然没那个心思,为何不让他早些死心?”沈璧看看门外,没有反驳,“所以呢?”“有时候误会也能省去很多麻烦。”季北城不等沈璧反抗,极快地将他抵在了床上,低沉道,“别动,一会儿就好。”他解开沈璧的衣襟,露出一片白净,随即又将本已穿好的袍子脱下,用手掩着里衣,打开了门。朱承轩先是一愣,越过季北城,瞧见了坐在床沿上,正整理衣衫的沈璧,一时只觉天昏地暗,险些跌倒。“侯,侯爷……你,你和季将军,你们……”季北城唇角上扬,“我们怎样,你看不到么?”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那就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他不敢!”沈璧笃定道。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井,井修。”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沈璧道:“一个朋友。”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有何不妥?”“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对了,没错,沈璧晕血!原因后面会交代的。第25章 细作季北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小心翼翼地看沈璧一眼,尽量往回找补,“阿璧,我只是猜测……”沈璧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他摘下披风的帽子,又解开自见到井修后便系在眼睛上的发带,“你猜得对,我是怕血。见了血会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恶心,欲吐,甚至还会晕倒,像这样。”他抽出季北城送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一切快的季北城来不及阻止。沈璧盯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浑身颤抖。季北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吼一声,“阿璧,你在做什么!”沈璧唇角一挑,脸上带了三分的讥诮,“季北城,你看到这些伤口了吗?都是我自己割的。每次不可避免地看到鲜血时,我只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沈璧掩面。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元起点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元起急急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卢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人关押起来了。只说等将军回去了,军法处置。我一查那细作的身世,连夜策马而来。”能让元起亲自跑一趟,必不是小事,季北城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叫秦天,是御史大夫朱潜的外甥。十年前,他因过失杀人,被流放西南。你也知道朱潜和季老将军的关系……秦天后来就被季老将军救下了。”季北城闻言,神色严峻,“此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属下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敢跟卢策提,只能来找将军商量对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元起也不免怀疑起沈璧,“侯爷一定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巧。”季北城眼含警告,“我即刻回西南查清此事,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侯府里有个叫井修的,你寻个机会悄悄将人带走,安顿好。莫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让侯爷发现,最好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离开的。”“可元起想随将军回去!”秦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季牧和朱潜便是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元起毫无留下的心思。季北城岂能不知他所想?当下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同样至关重要,如果出了意外,侯府会有一难。元起,你当懂得,唇亡齿寒。”元起颇不甘愿地点头应下。沈璧回房换了衣裳,再回来却听下人说季北城已经走了,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后会有期。他颇感意外,没想到季北城会走的如此着急,连当面辞行都没时间。沈璧猜测西南出事了。福伯道:“我看元起将军风尘仆仆,面色焦虑,恐怕是的。”该不会真打仗了?沈璧心里咯噔一下,“你派人前去悄悄打探,莫要惊动任何人。”随即,他又问道:“井修如何了?”福伯道:“老奴派人将他安排在别院里,尚未跟他说明府里的情况,侯爷要去看看他吗?”沈璧嗯了一声。福伯含蓄道:“侯爷恕老奴多嘴,七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我知道。”他明白福伯的意思,以前是好人的人,七年后未必还是好人。井修梳洗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端的是风度翩然,他还仿着沈璧的样子,蒙了条黑色的发带。听到沈璧的轻咳声,他立即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见静舟以发带覆眼,总觉得格外好看,今日我也东施效颦一回。”东施效颦……沈璧一头黑线,“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你的眼睛以后会治好的。”井修舒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朝沈璧鞠了一躬,“多谢静舟!”“不必客气。”沈璧神色平淡,不甚在意地道,“当初多亏你的多加照拂,否则,我必过得更难。”井修笑笑,没把沈璧的这番过于自谦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璧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后来季延又出现了。“静舟,你走后又见到季延了吗?”沈璧拧眉,似乎不大想谈及这个,只道:“没有。”井修看不到他眼底的烦乱,百感交集道:“若我能看见了,天南地北,我都去将人给你找回来!”“多谢。”沈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不过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不知踪迹,所以不必徒劳去找,而是人已经走了,知道他去往何处,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无需多此一举。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尘,照向西南大地时,季北城终于回到了将军府。他甚至来不及喝口茶,就命人将卢策召来。卢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之前他一直怀疑沈璧对季北城有所图谋,这次是实打实地抓住了证据。所以他不仅来了,还把秦天也绑来了。季北城见他五花大绑的阵仗,扶额想哭。卢策激进道:“将军,若以军法,此人应当枭首!”“我知道,你不必强调。”季北城拧眉,想着怎么从卢策手里将人救下。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能让他轻易松开爪中猎物的办法。“把人留下,我要审问,你暂且下去!”卢策刚张口,对上季北城那双沉郁如刀的目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那将军慢慢审,属下先告退。”季北城终于吐了口气。“秦天,你知道我为何连夜从京城赶回来么?”秦天低下头,讷讷道:“知道。”季北城问道:“侯爷真让你将我军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了?”秦天点点头,“他找到了我舅舅,我不得不这么做。将军,你军法处置我吧!秦天死而无怨!”季北城道:“我没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父亲救下的。明晚子时,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从此你隐姓埋名,不要回来,也不要跟你的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称你畏罪自尽。”秦天叩首,伏地不起,“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将军放心,若我不幸遭捕,必求一死,绝不连累任何人!”“你明白就好。”季北城打算将人送往函关,那里是草原,人烟稀少,即便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可他没料到的是,面对他的突然离京,惊诧的不仅仅是沈璧,还有符卓。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05:04~2020-05-07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函关自高骈出事后,符卓就将沈、季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的眼中钉太多了点,除了他们二人,朝堂上还有一派,成日与他作对,他每日面对这些党派之争,已是心力交瘁,还要腾出手收拾沈璧和季北城,着实忙的飞起。所以为方便掌握两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侯府。尽管季北城离开的十分低调,却依然没有躲过符卓的监视。他前脚刚回到将军府,符卓派出去的人后脚就到了西南,蛰伏在将军府外。秦天的事,季北城没有瞒着管家周谦。见过卢策之后,他将事情告知了周谦,把周谦吓得不轻,“将军,这秦天留不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季北城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季牧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明知道会有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必是欠了朱潜什么。只要秦天藏起来,不被人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季北城道:“周叔放心,送秦天出关的,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不会让秦天活着。”听得这话,周谦略宽了心。季北城很了解卢策,他那个人没什么脑子,不可能会想到去查细作的事,便问周谦,最近卢策可有什么异常。周谦想了想,摇摇头,“卢将军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将军走后,他就没来过府里。”季北城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以为,符卓会对沈璧下手,但没想到,先出事的竟是自己。这件事既然能瞒这么多年,必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元起查到?虽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作罢,毕竟元起已被他留在了京城。因季延氏的忌日快到了,第二天,周谦就以此为由,去最近的寺里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到府里诵经,超度亡灵。秦天剃去头发,隐藏在一干和尚里,出了城。大约子时,他乔装打扮之后,乘上季北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北上。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那就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他不敢!”沈璧笃定道。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井,井修。”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沈璧道:“一个朋友。”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有何不妥?”“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对了,没错,沈璧晕血!原因后面会交代的。第25章 细作季北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小心翼翼地看沈璧一眼,尽量往回找补,“阿璧,我只是猜测……”沈璧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他摘下披风的帽子,又解开自见到井修后便系在眼睛上的发带,“你猜得对,我是怕血。见了血会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恶心,欲吐,甚至还会晕倒,像这样。”他抽出季北城送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一切快的季北城来不及阻止。沈璧盯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浑身颤抖。季北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吼一声,“阿璧,你在做什么!”沈璧唇角一挑,脸上带了三分的讥诮,“季北城,你看到这些伤口了吗?都是我自己割的。每次不可避免地看到鲜血时,我只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沈璧掩面。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元起点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元起急急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卢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人关押起来了。只说等将军回去了,军法处置。我一查那细作的身世,连夜策马而来。”能让元起亲自跑一趟,必不是小事,季北城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叫秦天,是御史大夫朱潜的外甥。十年前,他因过失杀人,被流放西南。你也知道朱潜和季老将军的关系……秦天后来就被季老将军救下了。”季北城闻言,神色严峻,“此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属下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敢跟卢策提,只能来找将军商量对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元起也不免怀疑起沈璧,“侯爷一定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巧。”季北城眼含警告,“我即刻回西南查清此事,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侯府里有个叫井修的,你寻个机会悄悄将人带走,安顿好。莫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让侯爷发现,最好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离开的。”“可元起想随将军回去!”秦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季牧和朱潜便是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元起毫无留下的心思。季北城岂能不知他所想?当下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同样至关重要,如果出了意外,侯府会有一难。元起,你当懂得,唇亡齿寒。”元起颇不甘愿地点头应下。沈璧回房换了衣裳,再回来却听下人说季北城已经走了,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后会有期。他颇感意外,没想到季北城会走的如此着急,连当面辞行都没时间。沈璧猜测西南出事了。福伯道:“我看元起将军风尘仆仆,面色焦虑,恐怕是的。”该不会真打仗了?沈璧心里咯噔一下,“你派人前去悄悄打探,莫要惊动任何人。”随即,他又问道:“井修如何了?”福伯道:“老奴派人将他安排在别院里,尚未跟他说明府里的情况,侯爷要去看看他吗?”沈璧嗯了一声。福伯含蓄道:“侯爷恕老奴多嘴,七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我知道。”他明白福伯的意思,以前是好人的人,七年后未必还是好人。井修梳洗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端的是风度翩然,他还仿着沈璧的样子,蒙了条黑色的发带。听到沈璧的轻咳声,他立即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见静舟以发带覆眼,总觉得格外好看,今日我也东施效颦一回。”东施效颦……沈璧一头黑线,“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你的眼睛以后会治好的。”井修舒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朝沈璧鞠了一躬,“多谢静舟!”“不必客气。”沈璧神色平淡,不甚在意地道,“当初多亏你的多加照拂,否则,我必过得更难。”井修笑笑,没把沈璧的这番过于自谦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璧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后来季延又出现了。“静舟,你走后又见到季延了吗?”沈璧拧眉,似乎不大想谈及这个,只道:“没有。”井修看不到他眼底的烦乱,百感交集道:“若我能看见了,天南地北,我都去将人给你找回来!”“多谢。”沈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不过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不知踪迹,所以不必徒劳去找,而是人已经走了,知道他去往何处,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无需多此一举。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尘,照向西南大地时,季北城终于回到了将军府。他甚至来不及喝口茶,就命人将卢策召来。卢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之前他一直怀疑沈璧对季北城有所图谋,这次是实打实地抓住了证据。所以他不仅来了,还把秦天也绑来了。季北城见他五花大绑的阵仗,扶额想哭。卢策激进道:“将军,若以军法,此人应当枭首!”“我知道,你不必强调。”季北城拧眉,想着怎么从卢策手里将人救下。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能让他轻易松开爪中猎物的办法。“把人留下,我要审问,你暂且下去!”卢策刚张口,对上季北城那双沉郁如刀的目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那将军慢慢审,属下先告退。”季北城终于吐了口气。“秦天,你知道我为何连夜从京城赶回来么?”秦天低下头,讷讷道:“知道。”季北城问道:“侯爷真让你将我军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了?”秦天点点头,“他找到了我舅舅,我不得不这么做。将军,你军法处置我吧!秦天死而无怨!”季北城道:“我没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父亲救下的。明晚子时,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从此你隐姓埋名,不要回来,也不要跟你的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称你畏罪自尽。”秦天叩首,伏地不起,“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将军放心,若我不幸遭捕,必求一死,绝不连累任何人!”“你明白就好。”季北城打算将人送往函关,那里是草原,人烟稀少,即便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可他没料到的是,面对他的突然离京,惊诧的不仅仅是沈璧,还有符卓。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05:04~2020-05-07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函关自高骈出事后,符卓就将沈、季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的眼中钉太多了点,除了他们二人,朝堂上还有一派,成日与他作对,他每日面对这些党派之争,已是心力交瘁,还要腾出手收拾沈璧和季北城,着实忙的飞起。所以为方便掌握两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侯府。尽管季北城离开的十分低调,却依然没有躲过符卓的监视。他前脚刚回到将军府,符卓派出去的人后脚就到了西南,蛰伏在将军府外。秦天的事,季北城没有瞒着管家周谦。见过卢策之后,他将事情告知了周谦,把周谦吓得不轻,“将军,这秦天留不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季北城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季牧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明知道会有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必是欠了朱潜什么。只要秦天藏起来,不被人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季北城道:“周叔放心,送秦天出关的,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不会让秦天活着。”听得这话,周谦略宽了心。季北城很了解卢策,他那个人没什么脑子,不可能会想到去查细作的事,便问周谦,最近卢策可有什么异常。周谦想了想,摇摇头,“卢将军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将军走后,他就没来过府里。”季北城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以为,符卓会对沈璧下手,但没想到,先出事的竟是自己。这件事既然能瞒这么多年,必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元起查到?虽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作罢,毕竟元起已被他留在了京城。因季延氏的忌日快到了,第二天,周谦就以此为由,去最近的寺里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到府里诵经,超度亡灵。秦天剃去头发,隐藏在一干和尚里,出了城。大约子时,他乔装打扮之后,乘上季北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北上。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那就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他不敢!”沈璧笃定道。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井,井修。”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沈璧道:“一个朋友。”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有何不妥?”“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对了,没错,沈璧晕血!原因后面会交代的。第25章 细作季北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小心翼翼地看沈璧一眼,尽量往回找补,“阿璧,我只是猜测……”沈璧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他摘下披风的帽子,又解开自见到井修后便系在眼睛上的发带,“你猜得对,我是怕血。见了血会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恶心,欲吐,甚至还会晕倒,像这样。”他抽出季北城送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一切快的季北城来不及阻止。沈璧盯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浑身颤抖。季北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吼一声,“阿璧,你在做什么!”沈璧唇角一挑,脸上带了三分的讥诮,“季北城,你看到这些伤口了吗?都是我自己割的。每次不可避免地看到鲜血时,我只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沈璧掩面。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元起点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元起急急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卢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人关押起来了。只说等将军回去了,军法处置。我一查那细作的身世,连夜策马而来。”能让元起亲自跑一趟,必不是小事,季北城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叫秦天,是御史大夫朱潜的外甥。十年前,他因过失杀人,被流放西南。你也知道朱潜和季老将军的关系……秦天后来就被季老将军救下了。”季北城闻言,神色严峻,“此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属下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敢跟卢策提,只能来找将军商量对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元起也不免怀疑起沈璧,“侯爷一定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巧。”季北城眼含警告,“我即刻回西南查清此事,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侯府里有个叫井修的,你寻个机会悄悄将人带走,安顿好。莫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让侯爷发现,最好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离开的。”“可元起想随将军回去!”秦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季牧和朱潜便是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元起毫无留下的心思。季北城岂能不知他所想?当下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同样至关重要,如果出了意外,侯府会有一难。元起,你当懂得,唇亡齿寒。”元起颇不甘愿地点头应下。沈璧回房换了衣裳,再回来却听下人说季北城已经走了,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后会有期。他颇感意外,没想到季北城会走的如此着急,连当面辞行都没时间。沈璧猜测西南出事了。福伯道:“我看元起将军风尘仆仆,面色焦虑,恐怕是的。”该不会真打仗了?沈璧心里咯噔一下,“你派人前去悄悄打探,莫要惊动任何人。”随即,他又问道:“井修如何了?”福伯道:“老奴派人将他安排在别院里,尚未跟他说明府里的情况,侯爷要去看看他吗?”沈璧嗯了一声。福伯含蓄道:“侯爷恕老奴多嘴,七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我知道。”他明白福伯的意思,以前是好人的人,七年后未必还是好人。井修梳洗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端的是风度翩然,他还仿着沈璧的样子,蒙了条黑色的发带。听到沈璧的轻咳声,他立即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见静舟以发带覆眼,总觉得格外好看,今日我也东施效颦一回。”东施效颦……沈璧一头黑线,“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你的眼睛以后会治好的。”井修舒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朝沈璧鞠了一躬,“多谢静舟!”“不必客气。”沈璧神色平淡,不甚在意地道,“当初多亏你的多加照拂,否则,我必过得更难。”井修笑笑,没把沈璧的这番过于自谦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璧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后来季延又出现了。“静舟,你走后又见到季延了吗?”沈璧拧眉,似乎不大想谈及这个,只道:“没有。”井修看不到他眼底的烦乱,百感交集道:“若我能看见了,天南地北,我都去将人给你找回来!”“多谢。”沈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不过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不知踪迹,所以不必徒劳去找,而是人已经走了,知道他去往何处,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无需多此一举。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尘,照向西南大地时,季北城终于回到了将军府。他甚至来不及喝口茶,就命人将卢策召来。卢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之前他一直怀疑沈璧对季北城有所图谋,这次是实打实地抓住了证据。所以他不仅来了,还把秦天也绑来了。季北城见他五花大绑的阵仗,扶额想哭。卢策激进道:“将军,若以军法,此人应当枭首!”“我知道,你不必强调。”季北城拧眉,想着怎么从卢策手里将人救下。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能让他轻易松开爪中猎物的办法。“把人留下,我要审问,你暂且下去!”卢策刚张口,对上季北城那双沉郁如刀的目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那将军慢慢审,属下先告退。”季北城终于吐了口气。“秦天,你知道我为何连夜从京城赶回来么?”秦天低下头,讷讷道:“知道。”季北城问道:“侯爷真让你将我军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了?”秦天点点头,“他找到了我舅舅,我不得不这么做。将军,你军法处置我吧!秦天死而无怨!”季北城道:“我没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父亲救下的。明晚子时,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从此你隐姓埋名,不要回来,也不要跟你的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称你畏罪自尽。”秦天叩首,伏地不起,“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将军放心,若我不幸遭捕,必求一死,绝不连累任何人!”“你明白就好。”季北城打算将人送往函关,那里是草原,人烟稀少,即便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可他没料到的是,面对他的突然离京,惊诧的不仅仅是沈璧,还有符卓。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05:04~2020-05-07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函关自高骈出事后,符卓就将沈、季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的眼中钉太多了点,除了他们二人,朝堂上还有一派,成日与他作对,他每日面对这些党派之争,已是心力交瘁,还要腾出手收拾沈璧和季北城,着实忙的飞起。所以为方便掌握两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侯府。尽管季北城离开的十分低调,却依然没有躲过符卓的监视。他前脚刚回到将军府,符卓派出去的人后脚就到了西南,蛰伏在将军府外。秦天的事,季北城没有瞒着管家周谦。见过卢策之后,他将事情告知了周谦,把周谦吓得不轻,“将军,这秦天留不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季北城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季牧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明知道会有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必是欠了朱潜什么。只要秦天藏起来,不被人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季北城道:“周叔放心,送秦天出关的,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不会让秦天活着。”听得这话,周谦略宽了心。季北城很了解卢策,他那个人没什么脑子,不可能会想到去查细作的事,便问周谦,最近卢策可有什么异常。周谦想了想,摇摇头,“卢将军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将军走后,他就没来过府里。”季北城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以为,符卓会对沈璧下手,但没想到,先出事的竟是自己。这件事既然能瞒这么多年,必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元起查到?虽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作罢,毕竟元起已被他留在了京城。因季延氏的忌日快到了,第二天,周谦就以此为由,去最近的寺里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到府里诵经,超度亡灵。秦天剃去头发,隐藏在一干和尚里,出了城。大约子时,他乔装打扮之后,乘上季北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北上。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那就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他不敢!”沈璧笃定道。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井,井修。”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沈璧道:“一个朋友。”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有何不妥?”“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对了,没错,沈璧晕血!原因后面会交代的。第25章 细作季北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小心翼翼地看沈璧一眼,尽量往回找补,“阿璧,我只是猜测……”沈璧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他摘下披风的帽子,又解开自见到井修后便系在眼睛上的发带,“你猜得对,我是怕血。见了血会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恶心,欲吐,甚至还会晕倒,像这样。”他抽出季北城送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一切快的季北城来不及阻止。沈璧盯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浑身颤抖。季北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吼一声,“阿璧,你在做什么!”沈璧唇角一挑,脸上带了三分的讥诮,“季北城,你看到这些伤口了吗?都是我自己割的。每次不可避免地看到鲜血时,我只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沈璧掩面。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元起点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元起急急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卢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人关押起来了。只说等将军回去了,军法处置。我一查那细作的身世,连夜策马而来。”能让元起亲自跑一趟,必不是小事,季北城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叫秦天,是御史大夫朱潜的外甥。十年前,他因过失杀人,被流放西南。你也知道朱潜和季老将军的关系……秦天后来就被季老将军救下了。”季北城闻言,神色严峻,“此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属下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敢跟卢策提,只能来找将军商量对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元起也不免怀疑起沈璧,“侯爷一定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巧。”季北城眼含警告,“我即刻回西南查清此事,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侯府里有个叫井修的,你寻个机会悄悄将人带走,安顿好。莫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让侯爷发现,最好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离开的。”“可元起想随将军回去!”秦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季牧和朱潜便是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元起毫无留下的心思。季北城岂能不知他所想?当下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同样至关重要,如果出了意外,侯府会有一难。元起,你当懂得,唇亡齿寒。”元起颇不甘愿地点头应下。沈璧回房换了衣裳,再回来却听下人说季北城已经走了,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后会有期。他颇感意外,没想到季北城会走的如此着急,连当面辞行都没时间。沈璧猜测西南出事了。福伯道:“我看元起将军风尘仆仆,面色焦虑,恐怕是的。”该不会真打仗了?沈璧心里咯噔一下,“你派人前去悄悄打探,莫要惊动任何人。”随即,他又问道:“井修如何了?”福伯道:“老奴派人将他安排在别院里,尚未跟他说明府里的情况,侯爷要去看看他吗?”沈璧嗯了一声。福伯含蓄道:“侯爷恕老奴多嘴,七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我知道。”他明白福伯的意思,以前是好人的人,七年后未必还是好人。井修梳洗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端的是风度翩然,他还仿着沈璧的样子,蒙了条黑色的发带。听到沈璧的轻咳声,他立即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见静舟以发带覆眼,总觉得格外好看,今日我也东施效颦一回。”东施效颦……沈璧一头黑线,“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你的眼睛以后会治好的。”井修舒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朝沈璧鞠了一躬,“多谢静舟!”“不必客气。”沈璧神色平淡,不甚在意地道,“当初多亏你的多加照拂,否则,我必过得更难。”井修笑笑,没把沈璧的这番过于自谦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璧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后来季延又出现了。“静舟,你走后又见到季延了吗?”沈璧拧眉,似乎不大想谈及这个,只道:“没有。”井修看不到他眼底的烦乱,百感交集道:“若我能看见了,天南地北,我都去将人给你找回来!”“多谢。”沈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不过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不知踪迹,所以不必徒劳去找,而是人已经走了,知道他去往何处,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无需多此一举。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尘,照向西南大地时,季北城终于回到了将军府。他甚至来不及喝口茶,就命人将卢策召来。卢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之前他一直怀疑沈璧对季北城有所图谋,这次是实打实地抓住了证据。所以他不仅来了,还把秦天也绑来了。季北城见他五花大绑的阵仗,扶额想哭。卢策激进道:“将军,若以军法,此人应当枭首!”“我知道,你不必强调。”季北城拧眉,想着怎么从卢策手里将人救下。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能让他轻易松开爪中猎物的办法。“把人留下,我要审问,你暂且下去!”卢策刚张口,对上季北城那双沉郁如刀的目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那将军慢慢审,属下先告退。”季北城终于吐了口气。“秦天,你知道我为何连夜从京城赶回来么?”秦天低下头,讷讷道:“知道。”季北城问道:“侯爷真让你将我军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了?”秦天点点头,“他找到了我舅舅,我不得不这么做。将军,你军法处置我吧!秦天死而无怨!”季北城道:“我没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父亲救下的。明晚子时,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从此你隐姓埋名,不要回来,也不要跟你的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称你畏罪自尽。”秦天叩首,伏地不起,“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将军放心,若我不幸遭捕,必求一死,绝不连累任何人!”“你明白就好。”季北城打算将人送往函关,那里是草原,人烟稀少,即便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可他没料到的是,面对他的突然离京,惊诧的不仅仅是沈璧,还有符卓。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05:04~2020-05-07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函关自高骈出事后,符卓就将沈、季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的眼中钉太多了点,除了他们二人,朝堂上还有一派,成日与他作对,他每日面对这些党派之争,已是心力交瘁,还要腾出手收拾沈璧和季北城,着实忙的飞起。所以为方便掌握两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侯府。尽管季北城离开的十分低调,却依然没有躲过符卓的监视。他前脚刚回到将军府,符卓派出去的人后脚就到了西南,蛰伏在将军府外。秦天的事,季北城没有瞒着管家周谦。见过卢策之后,他将事情告知了周谦,把周谦吓得不轻,“将军,这秦天留不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季北城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季牧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明知道会有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必是欠了朱潜什么。只要秦天藏起来,不被人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季北城道:“周叔放心,送秦天出关的,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不会让秦天活着。”听得这话,周谦略宽了心。季北城很了解卢策,他那个人没什么脑子,不可能会想到去查细作的事,便问周谦,最近卢策可有什么异常。周谦想了想,摇摇头,“卢将军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将军走后,他就没来过府里。”季北城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以为,符卓会对沈璧下手,但没想到,先出事的竟是自己。这件事既然能瞒这么多年,必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元起查到?虽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作罢,毕竟元起已被他留在了京城。因季延氏的忌日快到了,第二天,周谦就以此为由,去最近的寺里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到府里诵经,超度亡灵。秦天剃去头发,隐藏在一干和尚里,出了城。大约子时,他乔装打扮之后,乘上季北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北上。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那就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他不敢!”沈璧笃定道。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井,井修。”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沈璧道:“一个朋友。”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有何不妥?”“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对了,没错,沈璧晕血!原因后面会交代的。第25章 细作季北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小心翼翼地看沈璧一眼,尽量往回找补,“阿璧,我只是猜测……”沈璧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他摘下披风的帽子,又解开自见到井修后便系在眼睛上的发带,“你猜得对,我是怕血。见了血会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恶心,欲吐,甚至还会晕倒,像这样。”他抽出季北城送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一切快的季北城来不及阻止。沈璧盯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浑身颤抖。季北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吼一声,“阿璧,你在做什么!”沈璧唇角一挑,脸上带了三分的讥诮,“季北城,你看到这些伤口了吗?都是我自己割的。每次不可避免地看到鲜血时,我只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沈璧掩面。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元起点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元起急急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卢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人关押起来了。只说等将军回去了,军法处置。我一查那细作的身世,连夜策马而来。”能让元起亲自跑一趟,必不是小事,季北城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叫秦天,是御史大夫朱潜的外甥。十年前,他因过失杀人,被流放西南。你也知道朱潜和季老将军的关系……秦天后来就被季老将军救下了。”季北城闻言,神色严峻,“此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属下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敢跟卢策提,只能来找将军商量对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元起也不免怀疑起沈璧,“侯爷一定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巧。”季北城眼含警告,“我即刻回西南查清此事,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侯府里有个叫井修的,你寻个机会悄悄将人带走,安顿好。莫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让侯爷发现,最好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离开的。”“可元起想随将军回去!”秦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季牧和朱潜便是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元起毫无留下的心思。季北城岂能不知他所想?当下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同样至关重要,如果出了意外,侯府会有一难。元起,你当懂得,唇亡齿寒。”元起颇不甘愿地点头应下。沈璧回房换了衣裳,再回来却听下人说季北城已经走了,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后会有期。他颇感意外,没想到季北城会走的如此着急,连当面辞行都没时间。沈璧猜测西南出事了。福伯道:“我看元起将军风尘仆仆,面色焦虑,恐怕是的。”该不会真打仗了?沈璧心里咯噔一下,“你派人前去悄悄打探,莫要惊动任何人。”随即,他又问道:“井修如何了?”福伯道:“老奴派人将他安排在别院里,尚未跟他说明府里的情况,侯爷要去看看他吗?”沈璧嗯了一声。福伯含蓄道:“侯爷恕老奴多嘴,七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我知道。”他明白福伯的意思,以前是好人的人,七年后未必还是好人。井修梳洗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端的是风度翩然,他还仿着沈璧的样子,蒙了条黑色的发带。听到沈璧的轻咳声,他立即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见静舟以发带覆眼,总觉得格外好看,今日我也东施效颦一回。”东施效颦……沈璧一头黑线,“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你的眼睛以后会治好的。”井修舒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朝沈璧鞠了一躬,“多谢静舟!”“不必客气。”沈璧神色平淡,不甚在意地道,“当初多亏你的多加照拂,否则,我必过得更难。”井修笑笑,没把沈璧的这番过于自谦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璧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后来季延又出现了。“静舟,你走后又见到季延了吗?”沈璧拧眉,似乎不大想谈及这个,只道:“没有。”井修看不到他眼底的烦乱,百感交集道:“若我能看见了,天南地北,我都去将人给你找回来!”“多谢。”沈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不过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不知踪迹,所以不必徒劳去找,而是人已经走了,知道他去往何处,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无需多此一举。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尘,照向西南大地时,季北城终于回到了将军府。他甚至来不及喝口茶,就命人将卢策召来。卢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之前他一直怀疑沈璧对季北城有所图谋,这次是实打实地抓住了证据。所以他不仅来了,还把秦天也绑来了。季北城见他五花大绑的阵仗,扶额想哭。卢策激进道:“将军,若以军法,此人应当枭首!”“我知道,你不必强调。”季北城拧眉,想着怎么从卢策手里将人救下。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能让他轻易松开爪中猎物的办法。“把人留下,我要审问,你暂且下去!”卢策刚张口,对上季北城那双沉郁如刀的目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那将军慢慢审,属下先告退。”季北城终于吐了口气。“秦天,你知道我为何连夜从京城赶回来么?”秦天低下头,讷讷道:“知道。”季北城问道:“侯爷真让你将我军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了?”秦天点点头,“他找到了我舅舅,我不得不这么做。将军,你军法处置我吧!秦天死而无怨!”季北城道:“我没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父亲救下的。明晚子时,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从此你隐姓埋名,不要回来,也不要跟你的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称你畏罪自尽。”秦天叩首,伏地不起,“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将军放心,若我不幸遭捕,必求一死,绝不连累任何人!”“你明白就好。”季北城打算将人送往函关,那里是草原,人烟稀少,即便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可他没料到的是,面对他的突然离京,惊诧的不仅仅是沈璧,还有符卓。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05:04~2020-05-07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函关自高骈出事后,符卓就将沈、季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的眼中钉太多了点,除了他们二人,朝堂上还有一派,成日与他作对,他每日面对这些党派之争,已是心力交瘁,还要腾出手收拾沈璧和季北城,着实忙的飞起。所以为方便掌握两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侯府。尽管季北城离开的十分低调,却依然没有躲过符卓的监视。他前脚刚回到将军府,符卓派出去的人后脚就到了西南,蛰伏在将军府外。秦天的事,季北城没有瞒着管家周谦。见过卢策之后,他将事情告知了周谦,把周谦吓得不轻,“将军,这秦天留不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季北城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季牧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明知道会有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必是欠了朱潜什么。只要秦天藏起来,不被人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季北城道:“周叔放心,送秦天出关的,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不会让秦天活着。”听得这话,周谦略宽了心。季北城很了解卢策,他那个人没什么脑子,不可能会想到去查细作的事,便问周谦,最近卢策可有什么异常。周谦想了想,摇摇头,“卢将军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将军走后,他就没来过府里。”季北城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以为,符卓会对沈璧下手,但没想到,先出事的竟是自己。这件事既然能瞒这么多年,必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元起查到?虽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作罢,毕竟元起已被他留在了京城。因季延氏的忌日快到了,第二天,周谦就以此为由,去最近的寺里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到府里诵经,超度亡灵。秦天剃去头发,隐藏在一干和尚里,出了城。大约子时,他乔装打扮之后,乘上季北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北上。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那就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他不敢!”沈璧笃定道。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井,井修。”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沈璧道:“一个朋友。”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有何不妥?”“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对了,没错,沈璧晕血!原因后面会交代的。第25章 细作季北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小心翼翼地看沈璧一眼,尽量往回找补,“阿璧,我只是猜测……”沈璧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他摘下披风的帽子,又解开自见到井修后便系在眼睛上的发带,“你猜得对,我是怕血。见了血会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恶心,欲吐,甚至还会晕倒,像这样。”他抽出季北城送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一切快的季北城来不及阻止。沈璧盯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浑身颤抖。季北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吼一声,“阿璧,你在做什么!”沈璧唇角一挑,脸上带了三分的讥诮,“季北城,你看到这些伤口了吗?都是我自己割的。每次不可避免地看到鲜血时,我只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沈璧掩面。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元起点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元起急急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卢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人关押起来了。只说等将军回去了,军法处置。我一查那细作的身世,连夜策马而来。”能让元起亲自跑一趟,必不是小事,季北城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叫秦天,是御史大夫朱潜的外甥。十年前,他因过失杀人,被流放西南。你也知道朱潜和季老将军的关系……秦天后来就被季老将军救下了。”季北城闻言,神色严峻,“此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属下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敢跟卢策提,只能来找将军商量对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元起也不免怀疑起沈璧,“侯爷一定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巧。”季北城眼含警告,“我即刻回西南查清此事,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侯府里有个叫井修的,你寻个机会悄悄将人带走,安顿好。莫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让侯爷发现,最好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离开的。”“可元起想随将军回去!”秦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季牧和朱潜便是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元起毫无留下的心思。季北城岂能不知他所想?当下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同样至关重要,如果出了意外,侯府会有一难。元起,你当懂得,唇亡齿寒。”元起颇不甘愿地点头应下。沈璧回房换了衣裳,再回来却听下人说季北城已经走了,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后会有期。他颇感意外,没想到季北城会走的如此着急,连当面辞行都没时间。沈璧猜测西南出事了。福伯道:“我看元起将军风尘仆仆,面色焦虑,恐怕是的。”该不会真打仗了?沈璧心里咯噔一下,“你派人前去悄悄打探,莫要惊动任何人。”随即,他又问道:“井修如何了?”福伯道:“老奴派人将他安排在别院里,尚未跟他说明府里的情况,侯爷要去看看他吗?”沈璧嗯了一声。福伯含蓄道:“侯爷恕老奴多嘴,七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我知道。”他明白福伯的意思,以前是好人的人,七年后未必还是好人。井修梳洗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端的是风度翩然,他还仿着沈璧的样子,蒙了条黑色的发带。听到沈璧的轻咳声,他立即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见静舟以发带覆眼,总觉得格外好看,今日我也东施效颦一回。”东施效颦……沈璧一头黑线,“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你的眼睛以后会治好的。”井修舒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朝沈璧鞠了一躬,“多谢静舟!”“不必客气。”沈璧神色平淡,不甚在意地道,“当初多亏你的多加照拂,否则,我必过得更难。”井修笑笑,没把沈璧的这番过于自谦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璧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后来季延又出现了。“静舟,你走后又见到季延了吗?”沈璧拧眉,似乎不大想谈及这个,只道:“没有。”井修看不到他眼底的烦乱,百感交集道:“若我能看见了,天南地北,我都去将人给你找回来!”“多谢。”沈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不过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不知踪迹,所以不必徒劳去找,而是人已经走了,知道他去往何处,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无需多此一举。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尘,照向西南大地时,季北城终于回到了将军府。他甚至来不及喝口茶,就命人将卢策召来。卢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之前他一直怀疑沈璧对季北城有所图谋,这次是实打实地抓住了证据。所以他不仅来了,还把秦天也绑来了。季北城见他五花大绑的阵仗,扶额想哭。卢策激进道:“将军,若以军法,此人应当枭首!”“我知道,你不必强调。”季北城拧眉,想着怎么从卢策手里将人救下。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能让他轻易松开爪中猎物的办法。“把人留下,我要审问,你暂且下去!”卢策刚张口,对上季北城那双沉郁如刀的目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那将军慢慢审,属下先告退。”季北城终于吐了口气。“秦天,你知道我为何连夜从京城赶回来么?”秦天低下头,讷讷道:“知道。”季北城问道:“侯爷真让你将我军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了?”秦天点点头,“他找到了我舅舅,我不得不这么做。将军,你军法处置我吧!秦天死而无怨!”季北城道:“我没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父亲救下的。明晚子时,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从此你隐姓埋名,不要回来,也不要跟你的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称你畏罪自尽。”秦天叩首,伏地不起,“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将军放心,若我不幸遭捕,必求一死,绝不连累任何人!”“你明白就好。”季北城打算将人送往函关,那里是草原,人烟稀少,即便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可他没料到的是,面对他的突然离京,惊诧的不仅仅是沈璧,还有符卓。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05:04~2020-05-07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函关自高骈出事后,符卓就将沈、季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的眼中钉太多了点,除了他们二人,朝堂上还有一派,成日与他作对,他每日面对这些党派之争,已是心力交瘁,还要腾出手收拾沈璧和季北城,着实忙的飞起。所以为方便掌握两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侯府。尽管季北城离开的十分低调,却依然没有躲过符卓的监视。他前脚刚回到将军府,符卓派出去的人后脚就到了西南,蛰伏在将军府外。秦天的事,季北城没有瞒着管家周谦。见过卢策之后,他将事情告知了周谦,把周谦吓得不轻,“将军,这秦天留不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季北城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季牧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明知道会有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必是欠了朱潜什么。只要秦天藏起来,不被人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季北城道:“周叔放心,送秦天出关的,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不会让秦天活着。”听得这话,周谦略宽了心。季北城很了解卢策,他那个人没什么脑子,不可能会想到去查细作的事,便问周谦,最近卢策可有什么异常。周谦想了想,摇摇头,“卢将军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将军走后,他就没来过府里。”季北城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以为,符卓会对沈璧下手,但没想到,先出事的竟是自己。这件事既然能瞒这么多年,必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元起查到?虽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作罢,毕竟元起已被他留在了京城。因季延氏的忌日快到了,第二天,周谦就以此为由,去最近的寺里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到府里诵经,超度亡灵。秦天剃去头发,隐藏在一干和尚里,出了城。大约子时,他乔装打扮之后,乘上季北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北上。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那就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他不敢!”沈璧笃定道。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井,井修。”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沈璧道:“一个朋友。”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有何不妥?”“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对了,没错,沈璧晕血!原因后面会交代的。第25章 细作季北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小心翼翼地看沈璧一眼,尽量往回找补,“阿璧,我只是猜测……”沈璧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他摘下披风的帽子,又解开自见到井修后便系在眼睛上的发带,“你猜得对,我是怕血。见了血会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恶心,欲吐,甚至还会晕倒,像这样。”他抽出季北城送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一切快的季北城来不及阻止。沈璧盯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浑身颤抖。季北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吼一声,“阿璧,你在做什么!”沈璧唇角一挑,脸上带了三分的讥诮,“季北城,你看到这些伤口了吗?都是我自己割的。每次不可避免地看到鲜血时,我只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沈璧掩面。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元起点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元起急急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卢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人关押起来了。只说等将军回去了,军法处置。我一查那细作的身世,连夜策马而来。”能让元起亲自跑一趟,必不是小事,季北城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叫秦天,是御史大夫朱潜的外甥。十年前,他因过失杀人,被流放西南。你也知道朱潜和季老将军的关系……秦天后来就被季老将军救下了。”季北城闻言,神色严峻,“此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属下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敢跟卢策提,只能来找将军商量对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元起也不免怀疑起沈璧,“侯爷一定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巧。”季北城眼含警告,“我即刻回西南查清此事,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侯府里有个叫井修的,你寻个机会悄悄将人带走,安顿好。莫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让侯爷发现,最好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离开的。”“可元起想随将军回去!”秦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季牧和朱潜便是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元起毫无留下的心思。季北城岂能不知他所想?当下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同样至关重要,如果出了意外,侯府会有一难。元起,你当懂得,唇亡齿寒。”元起颇不甘愿地点头应下。沈璧回房换了衣裳,再回来却听下人说季北城已经走了,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后会有期。他颇感意外,没想到季北城会走的如此着急,连当面辞行都没时间。沈璧猜测西南出事了。福伯道:“我看元起将军风尘仆仆,面色焦虑,恐怕是的。”该不会真打仗了?沈璧心里咯噔一下,“你派人前去悄悄打探,莫要惊动任何人。”随即,他又问道:“井修如何了?”福伯道:“老奴派人将他安排在别院里,尚未跟他说明府里的情况,侯爷要去看看他吗?”沈璧嗯了一声。福伯含蓄道:“侯爷恕老奴多嘴,七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我知道。”他明白福伯的意思,以前是好人的人,七年后未必还是好人。井修梳洗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端的是风度翩然,他还仿着沈璧的样子,蒙了条黑色的发带。听到沈璧的轻咳声,他立即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见静舟以发带覆眼,总觉得格外好看,今日我也东施效颦一回。”东施效颦……沈璧一头黑线,“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你的眼睛以后会治好的。”井修舒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朝沈璧鞠了一躬,“多谢静舟!”“不必客气。”沈璧神色平淡,不甚在意地道,“当初多亏你的多加照拂,否则,我必过得更难。”井修笑笑,没把沈璧的这番过于自谦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璧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后来季延又出现了。“静舟,你走后又见到季延了吗?”沈璧拧眉,似乎不大想谈及这个,只道:“没有。”井修看不到他眼底的烦乱,百感交集道:“若我能看见了,天南地北,我都去将人给你找回来!”“多谢。”沈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不过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不知踪迹,所以不必徒劳去找,而是人已经走了,知道他去往何处,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无需多此一举。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尘,照向西南大地时,季北城终于回到了将军府。他甚至来不及喝口茶,就命人将卢策召来。卢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之前他一直怀疑沈璧对季北城有所图谋,这次是实打实地抓住了证据。所以他不仅来了,还把秦天也绑来了。季北城见他五花大绑的阵仗,扶额想哭。卢策激进道:“将军,若以军法,此人应当枭首!”“我知道,你不必强调。”季北城拧眉,想着怎么从卢策手里将人救下。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能让他轻易松开爪中猎物的办法。“把人留下,我要审问,你暂且下去!”卢策刚张口,对上季北城那双沉郁如刀的目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那将军慢慢审,属下先告退。”季北城终于吐了口气。“秦天,你知道我为何连夜从京城赶回来么?”秦天低下头,讷讷道:“知道。”季北城问道:“侯爷真让你将我军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了?”秦天点点头,“他找到了我舅舅,我不得不这么做。将军,你军法处置我吧!秦天死而无怨!”季北城道:“我没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父亲救下的。明晚子时,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从此你隐姓埋名,不要回来,也不要跟你的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称你畏罪自尽。”秦天叩首,伏地不起,“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将军放心,若我不幸遭捕,必求一死,绝不连累任何人!”“你明白就好。”季北城打算将人送往函关,那里是草原,人烟稀少,即便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可他没料到的是,面对他的突然离京,惊诧的不仅仅是沈璧,还有符卓。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05:04~2020-05-07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函关自高骈出事后,符卓就将沈、季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的眼中钉太多了点,除了他们二人,朝堂上还有一派,成日与他作对,他每日面对这些党派之争,已是心力交瘁,还要腾出手收拾沈璧和季北城,着实忙的飞起。所以为方便掌握两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侯府。尽管季北城离开的十分低调,却依然没有躲过符卓的监视。他前脚刚回到将军府,符卓派出去的人后脚就到了西南,蛰伏在将军府外。秦天的事,季北城没有瞒着管家周谦。见过卢策之后,他将事情告知了周谦,把周谦吓得不轻,“将军,这秦天留不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季北城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季牧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明知道会有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必是欠了朱潜什么。只要秦天藏起来,不被人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季北城道:“周叔放心,送秦天出关的,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不会让秦天活着。”听得这话,周谦略宽了心。季北城很了解卢策,他那个人没什么脑子,不可能会想到去查细作的事,便问周谦,最近卢策可有什么异常。周谦想了想,摇摇头,“卢将军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将军走后,他就没来过府里。”季北城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以为,符卓会对沈璧下手,但没想到,先出事的竟是自己。这件事既然能瞒这么多年,必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元起查到?虽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作罢,毕竟元起已被他留在了京城。因季延氏的忌日快到了,第二天,周谦就以此为由,去最近的寺里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到府里诵经,超度亡灵。秦天剃去头发,隐藏在一干和尚里,出了城。大约子时,他乔装打扮之后,乘上季北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北上。朱承轩涨红了脸,执拗地盯着沈璧,仿佛在等他亲口承认。沈璧却没看他,朝季北城道:“青天白日的,你忍一下能死?”季北城噗嗤笑出了声,“侯爷教训的是。北城记下了,下回必等到晚上。”朱承轩又是羞愤又是委屈,双眼含泪,连退数步,转身跑开。季北城耸耸肩,“侯爷这回怕是彻底伤了人家的心,不心疼?”沈璧冷笑,“你若心疼,就将他寻回。”“那就不用了!”“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你要敢提,老子跟你没完!”沈璧穿好衣衫,翻脸不认人。季北城苦笑,“万一那朱公子逢人就说呢?”“他不敢!”沈璧笃定道。季北城的心里有点失落。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这回两人上山,除了莫云春认出季北城就是季延外,竟无人认得他二人。只是莫云春被季北城连连使眼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朱承轩自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季北城一打听才知道,他提前回家了。想来,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半山腰时,发现一人匍匐在石阶边,痛哭流涕。他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这种情景,太似曾相似了,以至于沈璧停下了脚步。他走到那人身旁,低声问道:“为何在这里哭?”那人抬起头,白翳盈眶,“我,我想去长颂书院,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沈璧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会这么巧合么?“你叫什么?”“井,井修。”沈璧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海螺,递了过去,“夫子说,这是你留给我的。”井修摸着那海螺,泪水狂涌,“你,你是静舟!是静舟!”沈璧点头,“是我。井修,你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井修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回家了。我爹出海捕鱼,渔船被浪打翻,他葬身大海。家里没了收入,嫂子不愿供我继续读书……后来,我得了眼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怕我拖累他们,将我撵了出来。我几次都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起你那个时候,又咬牙忍了下来。我到书院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谋口饭吃……”沈璧将人扶起,拍掉他身上的草屑,“你跟我走吧!”季北城握住沈璧的手腕,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沈璧掰开季北城的手,“我有分寸。”井修听得此话,惊道:“这位是……”沈璧道:“一个朋友。”井修想想刚才见面的场景,惊喜极了,“静舟,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你能看见了?”沈璧嗯了一声,扶着井修下了山。将人安顿好后,季北城把他拉回房。他完全明白沈璧将井修带回来的原因,可有些话,他也一定要说。“侯爷,你将人留下,是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么?”“有何不妥?”“不妥的很!只要井修在,你失明就有被人知道的危险,甚至于你为什么离开侯府,为什么怕血……”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对了,没错,沈璧晕血!原因后面会交代的。第25章 细作季北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小心翼翼地看沈璧一眼,尽量往回找补,“阿璧,我只是猜测……”沈璧脸色发白,半晌没有说话。他摘下披风的帽子,又解开自见到井修后便系在眼睛上的发带,“你猜得对,我是怕血。见了血会头晕目眩,四肢冰凉,恶心,欲吐,甚至还会晕倒,像这样。”他抽出季北城送的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一切快的季北城来不及阻止。沈璧盯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浑身颤抖。季北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吼一声,“阿璧,你在做什么!”沈璧唇角一挑,脸上带了三分的讥诮,“季北城,你看到这些伤口了吗?都是我自己割的。每次不可避免地看到鲜血时,我只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沈璧掩面。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元起点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元起急急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卢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人关押起来了。只说等将军回去了,军法处置。我一查那细作的身世,连夜策马而来。”能让元起亲自跑一趟,必不是小事,季北城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通风报信的细作叫秦天,是御史大夫朱潜的外甥。十年前,他因过失杀人,被流放西南。你也知道朱潜和季老将军的关系……秦天后来就被季老将军救下了。”季北城闻言,神色严峻,“此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属下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敢跟卢策提,只能来找将军商量对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元起也不免怀疑起沈璧,“侯爷一定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巧。”季北城眼含警告,“我即刻回西南查清此事,你不得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还有,侯府里有个叫井修的,你寻个机会悄悄将人带走,安顿好。莫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让侯爷发现,最好让人觉得他是自己离开的。”“可元起想随将军回去!”秦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季牧和朱潜便是欺君之罪。这个时候,元起毫无留下的心思。季北城岂能不知他所想?当下沉声道:“我交代你的事同样至关重要,如果出了意外,侯府会有一难。元起,你当懂得,唇亡齿寒。”元起颇不甘愿地点头应下。沈璧回房换了衣裳,再回来却听下人说季北城已经走了,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后会有期。他颇感意外,没想到季北城会走的如此着急,连当面辞行都没时间。沈璧猜测西南出事了。福伯道:“我看元起将军风尘仆仆,面色焦虑,恐怕是的。”该不会真打仗了?沈璧心里咯噔一下,“你派人前去悄悄打探,莫要惊动任何人。”随即,他又问道:“井修如何了?”福伯道:“老奴派人将他安排在别院里,尚未跟他说明府里的情况,侯爷要去看看他吗?”沈璧嗯了一声。福伯含蓄道:“侯爷恕老奴多嘴,七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我知道。”他明白福伯的意思,以前是好人的人,七年后未必还是好人。井修梳洗沐浴,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端的是风度翩然,他还仿着沈璧的样子,蒙了条黑色的发带。听到沈璧的轻咳声,他立即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见静舟以发带覆眼,总觉得格外好看,今日我也东施效颦一回。”东施效颦……沈璧一头黑线,“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你的眼睛以后会治好的。”井修舒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朝沈璧鞠了一躬,“多谢静舟!”“不必客气。”沈璧神色平淡,不甚在意地道,“当初多亏你的多加照拂,否则,我必过得更难。”井修笑笑,没把沈璧的这番过于自谦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璧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后来季延又出现了。“静舟,你走后又见到季延了吗?”沈璧拧眉,似乎不大想谈及这个,只道:“没有。”井修看不到他眼底的烦乱,百感交集道:“若我能看见了,天南地北,我都去将人给你找回来!”“多谢。”沈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不过不必了。”不必了,不是不知踪迹,所以不必徒劳去找,而是人已经走了,知道他去往何处,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无需多此一举。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尘,照向西南大地时,季北城终于回到了将军府。他甚至来不及喝口茶,就命人将卢策召来。卢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之前他一直怀疑沈璧对季北城有所图谋,这次是实打实地抓住了证据。所以他不仅来了,还把秦天也绑来了。季北城见他五花大绑的阵仗,扶额想哭。卢策激进道:“将军,若以军法,此人应当枭首!”“我知道,你不必强调。”季北城拧眉,想着怎么从卢策手里将人救下。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能让他轻易松开爪中猎物的办法。“把人留下,我要审问,你暂且下去!”卢策刚张口,对上季北城那双沉郁如刀的目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那将军慢慢审,属下先告退。”季北城终于吐了口气。“秦天,你知道我为何连夜从京城赶回来么?”秦天低下头,讷讷道:“知道。”季北城问道:“侯爷真让你将我军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了?”秦天点点头,“他找到了我舅舅,我不得不这么做。将军,你军法处置我吧!秦天死而无怨!”季北城道:“我没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父亲救下的。明晚子时,我安排人送你离开。从此你隐姓埋名,不要回来,也不要跟你的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会对外称你畏罪自尽。”秦天叩首,伏地不起,“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将军放心,若我不幸遭捕,必求一死,绝不连累任何人!”“你明白就好。”季北城打算将人送往函关,那里是草原,人烟稀少,即便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可他没料到的是,面对他的突然离京,惊诧的不仅仅是沈璧,还有符卓。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6 23:05:04~2020-05-07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函关自高骈出事后,符卓就将沈、季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的眼中钉太多了点,除了他们二人,朝堂上还有一派,成日与他作对,他每日面对这些党派之争,已是心力交瘁,还要腾出手收拾沈璧和季北城,着实忙的飞起。所以为方便掌握两人的行踪,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侯府。尽管季北城离开的十分低调,却依然没有躲过符卓的监视。他前脚刚回到将军府,符卓派出去的人后脚就到了西南,蛰伏在将军府外。秦天的事,季北城没有瞒着管家周谦。见过卢策之后,他将事情告知了周谦,把周谦吓得不轻,“将军,这秦天留不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季北城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可季牧当初救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明知道会有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必是欠了朱潜什么。只要秦天藏起来,不被人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季北城道:“周叔放心,送秦天出关的,是我手下的一个死士,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不会让秦天活着。”听得这话,周谦略宽了心。季北城很了解卢策,他那个人没什么脑子,不可能会想到去查细作的事,便问周谦,最近卢策可有什么异常。周谦想了想,摇摇头,“卢将军平时都住在军营里,将军走后,他就没来过府里。”季北城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以为,符卓会对沈璧下手,但没想到,先出事的竟是自己。这件事既然能瞒这么多年,必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元起查到?虽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作罢,毕竟元起已被他留在了京城。因季延氏的忌日快到了,第二天,周谦就以此为由,去最近的寺里请了几位得道高僧到府里诵经,超度亡灵。秦天剃去头发,隐藏在一干和尚里,出了城。大约子时,他乔装打扮之后,乘上季北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