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造化图小说网>都市青春>宝爷> 《宝爷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4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宝爷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4(1 / 1)

池云非一时哑然。温信阳叹气,道:“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袁翎是为何而死。”池云非握紧了拳头,在屋里像困兽似地来回走了几圈,眼眶通红道:“是,我没你们这些人这么高尚,这么伟大。说来说去,不是为民就是为国,为了家族名声,为了背上这根脊梁骨……”他一时声音都带上了颤抖:“那你为过我吗?为过炀炀吗?我们又算什么?你有无数个理由去慷慨赴死!我和炀炀呢?我们怎么办?!你不要跟我说那些大道理,我文盲!我听不懂!”池云非咬牙,嘴唇都快要咬出血来:“我就自私自利,怎么了?我没什么大仁大义的心,我不伟大,我不牛逼!我只要我爱的人平安健康怎么了?我错了吗?!为了你池爷我去当个怂货也心甘情愿!”温信阳万千言语顿时堵在了喉咙里,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了池云非通红的眼睛许久,心里先是冒出滚烫的温度来,随即又一点一点地蔓延进四肢百骸,像是无数烟火在胸腔里接连炸开,炸得他心口酸疼。当着爹和叔伯们说过得那些义正言辞的话,眼下是一句也说不出。那对池云非来说,太过残忍。池云非从小受得教育,生长的环境和温信阳*本就不同,他无法切身去理解温信阳从容就义的决心,也没什么“舍小家为大家”的情操,他只是徒劳地想要挽留即将转身离开自己的温信阳,哪怕他知道这不可能,但这一刻他还是口不择言了。“我们去北方,今晚就走。”池云非抓住温信阳的衣袖,道,“你别这样,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不可能的,这对我来说太难了。如果你有个万一,你……”池云非扁了嘴,眼泪禁不住哗哗落了下来,像每次求爹娘不要罚他一般,可怜地委屈地,祈求温信阳道:“你舍得爹娘吗?他们就你一个儿子,就算他们和你一样,思想觉悟那么高,那么伟大……那,那你舍得我吗?就算舍得我,那炀炀呢?”温信阳喉咙上下一动,抱住他道:“别这么说,我当然舍不得你,你和炀炀一样重要。”“你骗人,你骗……呜呜……”池云非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你要是舍不得我,你就不要走,你让别人去,让谁去我都不管,就你不能去!我就自私自利,我不管!”温信阳叹气,没说话,只任由池云非用眼泪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你,你让我怎么办?”池云非见他不答话,越想越伤心,“不管以后是打仗,是逃亡,还是和平统一,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对我还有什么意义?你要是出了事,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去哪儿都找不着你了,我怎么办呜……就算,就算以后别人说你有多伟大,说你为南北之战付出了什么,就算别人称你是大英雄,那对我有什么意义啊?!我不要从别人嘴里听到你,我不要……呜……”“我不要英雄。”池云非哭着道,“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何况是不是英雄,谁能说得准呢?历史是赢家来书写的,如果郑其鸿赢了,温家必然被迫害,从此以后温家也许就是“叛国者”,温信阳也许就是破坏统一的罪魁祸首。没人能为他澄清,没人能为他分辨,他们只是历史洪流中必然被卷走的水花,不留丝毫痕迹。就像刘庆川,像袁翎,这片土地上还有无数这样不为人所知的暗线,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理想奋战,谁能说出个对错?能说出个高尚和卑鄙?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可一旦死在了任务中,尤其袁翎这样潜伏多年的暗线——没人知道他为何而死,没人知道他的理想和抱负,也没人在乎。一想到这里,池云非一颗心都要疼碎了。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将军,从此淹没进无人所知的岁月里?温信阳搂着池云非,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光,不发一言。直到池云非慢慢停了哭声,眼睛红肿,脸上都是泪痕,他才轻柔地帮他擦了脸,吻过微肿的眼睛,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云非,我生在温家,我就没得选。郑其鸿勾结洋人,倒卖军火,放纵自己的势力亏空军饷,动摇军心……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南北之战那么简单,而是我们会再一次受到境外势力的威胁,也许这次结果会更惨。”温信阳沉声肃穆道:“若没有人站出来,待天下大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答应你,会尽力保全自己,不为赴死而去,而是为了平安回来才去。如何?”池云非沉默不语,他知道,温信阳不是他爹,不是他娘,不会因为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满足他的愿望。总有一些事,无论他闹破了天去,也无法挽回。池云非闭了闭眼,嘶哑声音道:“覆巢之下有什么蛋?听不懂,别跟我说这个。”温信阳失笑,捏着他的下颚抬起,缠绵又心疼地吻了上去。第59章 离家出走当天夜里,君竹院主人家的卧房里持续不断地传出激烈的欢|爱声。周围的下人这段时间虽已习惯了,遇到这种事就自动自发退出院子,守到门外去,可像今日这般“战况”激烈的情形还从未遇见过,有年轻的小丫头满脸通红,拿手捂着耳朵,眼里带着羞怯和担忧迟疑道:“姐……这都多久了,池少爷身体受得住吗?将军今儿个是怎么了?”“谁知道?可能是喝醉了?”年纪大些的妇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探头探脑地朝院里看了眼,一声沙哑的尖锐声音蓦地划破夜空,吓得妇人哆嗦了一下,道,“要不就是池少爷又做错什么事了,将军罚他呢。年轻人的情|趣……”小丫鬟:“……”巡逻的人从门口经过,也小声道:“池少爷若是个女子,啧啧,照咱们将军这做法,过几年府里不得满地都是娃娃……”“呸!”旁人立即出声呵斥他,“这话可不能让池少爷听了去,你这不成心膈应人吗?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对方立刻捂住嘴,跟着巡逻的队伍走远了。四下安静下来,可不过片刻,动静再起,还有桌椅碰撞的声音伴随其中,听得人直皱眉头:“这要是不知情的,说他们在屋里打架也不是不可能啊。”“嘘……”那妇人是个懂事的,看这样子短时间是消停不了了,便挥手示意道:“留两个看门的就行,其他人散了散了,记住了,管好你们的嘴。要是让我听到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后果自负!”众人一凛,立刻应声:“是!”而那卧房内,直到天将明了,才渐渐止住声息。有小厮低头进来换被褥,准备沐浴的热水,打开窗透气,换了新的炭盆。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刻也不敢抬头,走路速度极快且轻,手脚麻利,很快收拾了一地狼藉,将碎掉的茶壶茶杯,博古架上摔下来的花瓶等等一应清理干净,做完这些,小厮们又安安静静地鱼贯而出。只最后关门时,一年轻小丫头跟在最后,实在没忍住回了下头,就见床帐被撩起一半,露出里面被温将军拥在怀里的人:对方裸着上身,脖颈、锁骨、肩膀上俱是吻痕和牙印,脸色疲惫,眼睛通红微肿,平日就十分好看的唇瓣红得艳丽,只惊鸿一瞥,便令人印象深刻,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待门关上,那小丫鬟走出很远了还没回神,被旁人推了一下才喃喃道:“……池少爷,好美啊。”“啊?”“……没、没什么。”而此时惊艳了小丫头的“美人”池云非,这会儿正躺在温将军怀里被喂了几口水,待润过沙哑的嗓子,他才伸手揽过将军脖颈,还不安分地要往上蹭。温信阳一把拦住他:“你身子受不住。不来了。”池云非不甘心道:“受得住,再来……”温信阳低头轻轻吻过池云非的唇瓣,那嘴唇下方已经被吻破了一点,池云非顿时嘶了一声。“你看。”温信阳皱眉,舌尖轻柔地舔过那一点,退开道,“听话。”池云非不作声了,只眼也不眨地盯着温信阳,仿佛要将这个人深深地烙印进自己心中。温信阳被他这直率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按捺不住,干脆俯身将人抱起,放进水温刚好的浴桶中,然后自己也脱了衣服迈进去,准备帮他洗个澡。“你什么时候走?”池云非趴在桶边,听身后水声哗哗,有气无力道。“陪你睡一会儿就走。”温信阳看了眼外头天色,“睡不了太久。”“……”池云非被对方揽着腰身,极细心温柔地清理身体,他手指微微蜷缩,喉咙里发出闷哼,虽然现在心情不怎么好,但身体却习惯了对方的接触,一碰就有反应。清理得差不多了,池云非却转过身靠进将军怀里,不管不顾地又撩拨起对方来。温信阳几次想躲开,池云非却偏不如他的意,还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红肿的眼里带着水光,令人无法拒绝。于是洗着洗着,气氛又变了味,池云非坐在温信阳身上,低头同他慢慢地接吻,水波荡漾, 透出满室旖旎。温信阳想温柔一些,池云非却偏不,带着一股子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热情,怎么也不愿放过对方。“你别想哄我睡着之后悄悄走。”池云非声音黯哑,眼眸带着坚决,道,“我要和你一起吃早饭,我要送你出门,就和平日一样。”温信阳心里一动,满腔柔情将原本冰冷铁硬的心脏层层包裹,他忍不住叹息出声,又调侃道:“你平日也总比我晚起,炀炀都比你起得早。”池云非咬了他肩膀一口,默不作声。温信阳搂着池云非腰身,呼吸渐重,低低道:“我很幸运,娶得人是你。”池云非一顿,脚下发软,一时撑不住。温信阳转身将人压在桶边,拿回了主动权,温柔地咬在池云非后颈处,仿佛某种动物标记属于自己的所有权:“你总是给我惊喜,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过得很开心。还有炀炀,谢谢你让他变得开朗和勇敢,我……”温信阳从未对谁说过这样剖白的话,一时有些别扭,身形也微微僵硬,但却坚定地在池云非耳边小声道:“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池云非:!!池云非一手捂了脸,忍下了一瞬间想哭的情绪,这一刻他内心的幸福和满足远远超过了身体的感觉。他环抱住男人,主动吻过去,不断地小声道:“我也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深哥……”不过是再平平无奇的称呼,温信阳却觉浑身仿佛过了电,在激烈的吻中叹息道:“等我回来。云非。”他想和这个人共度一生,往后无论是岁月静好,还是风雪交加,只要身旁是这个人,他都有无限地勇气和希望去面对。他冰封多年的心尖上,住下了一个人。是他想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珍惜的宝贝。天还未亮,两人换了干净的衣衫,一起吃了饭,池云非在对方双眸里看到了浓烈的爱意和不舍,他睁着微肿的眼睛笑起来,打趣道:“后悔了吧?放着本少爷这么好的爱人不要,非得去枪林弹雨里走一遭?你说,你是不是找虐?”温信阳失笑,伸手握住他的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我让厨房中午给你做油酥鸡,晚上给你和炀炀安排了望悦楼的炸糕和甜点,还请了金福班来府里给你唱曲解闷儿。”“家里不是不做油炸的菜吗?”池云非愣了一下。“那是以前。”温信阳道,“以后君竹院里你说了算,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不能贪多,适当就好,嗯?”池云非眨巴眨巴眼,笑了:“哎哟,我现在这待遇……是正当宠吧?”温信阳刮了下他的鼻尖,又帮他布菜,自己几乎没怎么吃:“调皮。”池云非抿唇笑了,温信阳给布得菜他挨着吃了个精光,连其实不太爱吃的萝卜丝也吃得一点不剩。饭后,温信阳去静岚院跟温司令和温夫人告别,随即上了后门准备好的马车。那马车非常不起眼,车上准备了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必要的钱财,衣服也都是普通的粗布衣衫,一切尽量低调。温夫人一夜未眠,眼睛下方有浓浓的黑眼圈,面上虽很疲惫,眼睛也发红,送儿子上马车时却显得很坚强,带着笑道:“温家先辈定会保佑吾儿,此行一路顺利,平安归来。”温司令面容肃穆,颔首道:“爹和娘为你骄傲。”温信阳脚后跟一碰,冲温司令敬了个礼,温司令也抬手回礼,父子二人话虽不多,一切却尽在不言中。临了,温信阳对温夫人道:“娘,别再给我纳妾了。我……”他看了眼绷着表情,不愿在人前哭出来的池云非,温柔地笑了笑,道,“我心里有人了,这辈子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别耽误别人家的好姑娘。”温夫人顺着他的视线,诧异地看了眼旁边的池云非,池云非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但立刻抬手将泪抹掉了。温司令和夫人互相对视,心里释然,温夫人点头:“好,我答应你。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云非和炀炀。”池云非眼神闪烁,垂下眸子,一语不发。温信阳抱了媳妇儿一下,吻了吻他的发顶:“乖乖等我回来。”池云非闭上眼,抬手回抱:“一定要平安。”“我答应你。”直到那稍显破旧的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温司令才伸手捏了捏眉心,面上露出不忍的哀痛来。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精心培养,孩子也一直值得他骄傲,身为军人,他可以毫不含糊地说,温信阳是个优秀的军人;可身为父亲,他如何舍得让他去涉险?前路未知,因为未知,才令人恐惧。可他却不能露出半分动摇和畏惧,因为他是丈夫,是父亲,是金蛟营的掌权人。若信阳能生在普通人家……“爹。”身旁响起有些沙哑的男声,温司令有些恍惚,回头看去。就见逐渐亮起来的天光里,池云非白皙的小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笃定又坚决地道:“您放心,深哥一定会平安回来。”温司令看了池云非好一会儿,隐约觉得这孩子哪里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池云非点头:“好。”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池云非转头一笑:“娘?”“……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池爹:“……”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第60章 此路是我开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池云非:“……”箫棠:“……”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池云非:“……”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箫棠:“……”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池云非一愣。“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箫棠:“……”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知道啊。”众人嚷嚷。“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池云非点头:“好。”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池云非转头一笑:“娘?”“……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池爹:“……”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第60章 此路是我开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池云非:“……”箫棠:“……”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池云非:“……”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箫棠:“……”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池云非一愣。“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箫棠:“……”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知道啊。”众人嚷嚷。“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池云非点头:“好。”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池云非转头一笑:“娘?”“……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池爹:“……”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第60章 此路是我开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池云非:“……”箫棠:“……”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池云非:“……”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箫棠:“……”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池云非一愣。“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箫棠:“……”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知道啊。”众人嚷嚷。“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池云非点头:“好。”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池云非转头一笑:“娘?”“……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池爹:“……”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第60章 此路是我开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池云非:“……”箫棠:“……”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池云非:“……”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箫棠:“……”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池云非一愣。“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箫棠:“……”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知道啊。”众人嚷嚷。“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池云非点头:“好。”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池云非转头一笑:“娘?”“……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池爹:“……”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第60章 此路是我开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池云非:“……”箫棠:“……”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池云非:“……”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箫棠:“……”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池云非一愣。“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箫棠:“……”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知道啊。”众人嚷嚷。“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池云非点头:“好。”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池云非转头一笑:“娘?”“……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池爹:“……”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第60章 此路是我开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池云非:“……”箫棠:“……”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池云非:“……”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箫棠:“……”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池云非一愣。“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箫棠:“……”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知道啊。”众人嚷嚷。“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池云非点头:“好。”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池云非转头一笑:“娘?”“……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池爹:“……”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第60章 此路是我开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池云非:“……”箫棠:“……”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池云非:“……”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箫棠:“……”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池云非一愣。“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箫棠:“……”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知道啊。”众人嚷嚷。“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他点了点头:“行了,都回去吧。炀炀起来了吗?”今日大家都起得很早,炀炀还在睡,池云非道:“我带他去静岚院吃饭吧,让他陪陪你们。”“好。”温司令转身往回走,温夫人别过身迅速擦掉眼泪,回头时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轻笑道,“炀炀最近跟金福班的人学了几首词,还挺不错的……”三人若无其事地随意聊着,进了屋内。不久之后,阳光从云端露出脸来,灿烂地照耀在温府的青瓦和匾额上,将那匾额虚虚地勾出金边来,彰显着这历史深厚的家族不被外人所知的沉重和担当。炀炀尚且不知爹走了,从这日之后,他就住在了静岚院中陪伴思念儿子的温夫人。池云非一个人在君竹院中冷冷清清地待了两日,在外人看来,他和平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照例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饭,吃了不少油酥鸡和炸糕,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直到第四天下午,他去了一趟白家,探望过白煌之后,又去找了箫棠,还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霸王”送给了余大头,最后回了池家。池太太对他突然回来很是惊喜,忙让人去备好酒好菜,池云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给爹买了副新的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老管家买了一副新的手杖。老管家感动不已,直说小少爷长大了,却转头又被池云非气得直翻白眼。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饭后池云非去了一趟祠堂,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头,上了香。池太太站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定定地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小儿子,没话找话地道:“白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可能会没落了。白煌还好吗?”“还行。”池云非笑道,“我去看过他了,他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被一直关着了。”“那孩子心性一直不坏,念书时候成绩也不错,比你是强多了。”池太太道,“就算白家没落了,有他在,有白老爷子在,总还有光复的一天。”“嗯。”池云非看着祖宗们的牌位,道,“是啊,他比我强多了。”池太太皱眉:“……云非,你今天怎么了?是温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池云非只摇了摇头。池太太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行就告诉你爹。”说到这里,池太太露出了一点笑意,“这还是你头一回给爹送礼物,别看他饭桌上全程板着脸,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池云非想起在温信阳面前肃穆严谨的温司令,待马车走后,他才露出了为人父的痛苦神情,令池云非对“父母”的理解也有所变化。他低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气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池太太吃惊不小,道:“……我儿真是长大了,带了炀炀这么久,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对了,你大哥就快回来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嫂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到时候你带炀炀来看看,怎么样?也给炀炀找个玩伴儿。”池云非点头:“好。”快宵禁时,池云非才告辞离开,外头停着温家的车,司机低头拉开车门,很是恭敬。小丫鬟给池云非系上披风,池云非看了眼天色,侧脸在门口的灯笼光下映出黑白晦涩的线条,显出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深沉。池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住了儿子的手:“云非啊……”池云非转头一笑:“娘?”“……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在温家过得不开心,你要跟爹娘说,知道吗?”池太太道,“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你不适合那样。”池太太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这都笑得没以前甜了。”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歪头蹭了蹭娘亲的掌心,点头:“知道了……等以后吧,总会告诉你们的。”“我儿也会藏心事了。”池太太又好笑又心疼,道,“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池云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台阶上的爹娘,想了想道:“爹,给我准备好表字了吗?”池爹一脸‘那还用说?’的神情道:“这是自然,去年就定好了。你如今虚岁也有二十了,等你及冠那日……”话音未落,就听池云非好奇道:“我表字是什么?”“……”池爹不满,“这自然是要等你及冠之日……”“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池云非随意道,“我想知道,你跟我说说嘛。”池爹拗不过儿子,况且今日他心情十分不错,于是装模作样板着脸道:“天宝。”“天……宝……”池云非默默咀嚼这两个字,觉得还正经挺适合自己,于是笑了起来,“池天宝,真好听。”“就知道好听。”池爹立刻教训起人来,“这都是有渊源的,你……”池云非做了个鬼脸,笑着进了车里,挥手:“不听不听那啥念经!我走啦!”池爹:“……”池爹被气了个倒仰,在车尾气里呵斥:“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念书——!”池云非又在家里安生地待了一日,陪炀炀玩了许久,第六日一早,贴身丫鬟端着早饭进屋时,发现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主子却不见了。衣柜里的钱财和衣物都被收走了不少,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写着:我和箫棠约好去岳山赏月,玩够了就回,不必找我。丫鬟愣了许久,喃喃:大冷天的,去山里赏什么月?为什么昨日也不说一声?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随即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时色变,冲出门去:“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啦——!”第60章 此路是我开两日后,通往秦城的山间小道里,一个身量极高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砍刀,带着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小弟杵在小道中间,气势汹汹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话不用说完了吧?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池云非:“……”箫棠:“……”那大汉见二人不吭声,往他们坐得板车上看了眼:“有什么就拿什么,放心,我也不做绝了,会给你们留点路上的盘缠和干粮。”池云非:“……”箫棠斜眼睨了池云非一眼,小声道:“给他们?”“给屁。”池云非咬牙,“像以前一样,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我干翻那个傻大个。”“……祖宗。”箫棠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跟岳城里那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山匪,带刀的!”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东西都给了他们,之后咱们怎么办?”池少爷对出远门没什么概念,东西也是自己收拾的,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丢三落四,思虑不周的毛病有多坑人。天冷,换洗的衣服没带够也就算了,暖手炉落家里了,水也没带够,干粮都是些炸糕、芝麻饼和油酥鸡,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东西就没法吃了——糕饼硬得能把牙给崩下来,油酥鸡黏糊糊的,肉也干透了,口感极差。箫棠就更绝了,带了骰子和茶叶,还有上好的茶壶茶杯,衣服倒是带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姑娘家的裙子和香囊。真不知道他和自己到底哪个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当池云非打开箫棠的大包小包时,差点没忍住要拿那袄裙勒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原本他们计划等到了岳山脚下再买点干粮——池少爷缺什么也是不缺钱的。可这要是都给了面前这群家伙,他们还没到岳山就得饿死了!“拼了。”池云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汉,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抓住那个傻大个,其他人就不敢动了。”箫棠:“……”箫棠深吸口气,道:“行吧,拼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答应你一起出来。”池云非勾了下嘴角,随即深吸口气,朝那大汉甜甜一笑,状若无辜道:“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东西……这里有些茶叶和炸糕,不嫌弃就都拿去吧?还有这些衣服……”他边说,边抱了一堆衣物然后主动朝那大汉走过去,袖口里则翻出一把匕首来:“只求几位大哥放我们兄弟一马!如果还有其他看上的东西,大哥直说就是,小弟定然双手奉上……”这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太阳又快下山了,不远处隐隐有乌鸦的鸣叫,听起来很不吉利。池云非走近那大汉时,才发现对方个头很高,比温信阳还要高出不少,整个人肩宽臂粗,浑身都是肌肉,满脸络腮胡,一双黝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池云非,将肩上那巨大的砍刀随意扎进地里,带起一阵瘆人的凉风。“倒是个知趣的……等等。”男人没让池云非走近,更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只随意一扫,睨着池云非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二人看着年纪不大……”他往池云非身后看了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嘲:“坐这么一个马拉得板车,但车上一没货物,二没果腹的干粮和水囊,你俩的包袱却有一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也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男人微微俯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高深莫测:“你俩从哪儿来?做什么去?该不会是官府的通缉犯吧?”池云非:……居然不是个空有满身肌肉的傻大个。“大哥!”身后有小弟不屑道,“瞧他们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通缉犯!”“要么就是哪家没落富户的小少爷。”另一人啧啧道,“估计是逃避仇家追捕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这种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剥光了绑林子里管他们去死!”池云非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大汉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小弟们训练有素,立刻止住了话音。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池云非看着男人握在手里的砍刀,背后渐渐冒出了冷汗。“说吧。”男人抬了抬下颚,“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家里做什么的?”“……”池云非只得顺着对方的话胡说八道,“从岳城来的,要去秦城投奔亲戚。我叫……天宝,他是我弟弟,天棠。我们也不算什么富户,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们是被同行陷害,父母俱被官府扣押,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要去秦城找亲戚想办法救人。”箫棠:“???”神他妈天堂,你怎么不叫地狱呢?而且明明是我年纪更大,这种时候还惦记占我便宜呢!池云非反应已是极快,但男人打劫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他眼光毒辣,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轻信的。他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要找人帮忙是吗?不用去秦城那么远,我也能帮你啊。”池云非一愣。“这样。”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倨傲地捏起池云非下巴,左右打量他,“我帮你劫狱,你拿你的家产换你爹娘的命,如何?很划算吧?”池云非一时无语:“你休想骗我,岳城乃温家地盘,你们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是劫狱……”“哎。”那山匪一摆手,“今日不同往日。那岳城很快就要不是温家的地盘了,实不相瞒,你如今逃出来倒是正好了,指不定能躲过一场大劫。”山匪嘿嘿一笑:“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看你二人年纪小,哥哥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你我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池云非皱眉,回头和箫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池云非想问他怎么知道岳城会出事,可眼下明显不是多话的时候,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对方怀疑。可他也不能答应对方回岳城去,此时岳城附近定然都是搜寻他的人。他要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就难了。见池云非眼珠转动,就是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说着话,那刀身眼看就要比上池云非脖颈。箫棠忙往前冲了几步,笑颜如花,拿出了掏空赌客钱包的耐心,脾气极好地道:“诸位大哥息怒!我们确是两兄弟没错,这点不敢欺瞒。只是……你们要什么拿便是了,何必探寻我二人的根底?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一点秘密了?咱们那点秘密又伤不了您分毫,大哥不用浪费时间……”“你少不看不起人!做人做事都得有原则!有规矩!我熊烈向来有三不劫!”自称熊烈的山匪头子哼道,“老弱妇孺不劫,贫苦人家不劫,廉洁为民的好官不劫!”熊烈道:“你们若不说清楚,我如何判断?!”箫棠:“……”箫棠一时瞠目结舌,但转头一想便欣喜若狂,立刻道:“熊大哥有大义!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和大哥其实是被官家迫害至此,岳城是温家地盘,这你们总该知道?”“知道啊。”众人嚷嚷。“我大哥。”箫棠伸手一指池云非,悲壮道,“他被温家大少爷看上,要被抢去做男妾,我家不答应,最后被迫害得只剩我和大哥二人,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城来的……”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