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炀不解其意,频频回头,池云非便道:“炀炀记住,咱们地大物博,来者不拒,不似那群白皮小肚鸡肠,装模作样。若来得是客人,有好酒,来得是敌人,有猎枪。”温念炀懵懂点头,见有小贩卖糖人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宁婉香掏钱,池云非站着发呆,突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回头,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人戴着藏蓝色破旧帽子,看不清眉眼,只低头道歉,匆匆走过,身上带了点呛人烟味。池云非拍了下衣服,没当一回事,待逛完回去,换衣服洗澡时,才发现皮带缝隙里落出一张纸条。池云非心如擂鼓,慌忙捡起打开,就见里头草草写着:温已入城,静观其变。他喜不自胜,这“温”字必然指得是温信阳,没想到对方速度竟不慢,居然追在他们屁股后头进了城,甚至还找到了他。既如此,定然也找到他们的落脚地了。池云非捏着那纸条翻来覆去地看,心里那些忧愁无措登时都烟消云散,一口气落进了肚子里,一下有了底气般,开心得不行。这一瞬他似乎什么也不怕了,在床上滚了个来回,又抱着炀炀亲了一口,随即拿烛火来将纸条烧干净,又溶进茶水里泼到角落盆栽中。炀炀已困了,池云非便将那草编的蚂蚱挂在窗户下,以示自己的位置所在。然后抱着炀炀洗了个澡,哄着对方睡下。待夜深了,司机和断臂男人回来,进了宁婉香的屋子嘀咕着计划。池云非却毫无睡意,心里砰砰直跳,隐约有种直觉,便灭了灯火坐在窗旁,托腮等着。第67章 刺激一夜过去,他在窗边睡着了,什么也没等到。虽有些失望,但也并不灰心,早起带着炀炀下楼吃早饭,大厅角落坐了两个人,穿着朴素,脚下放着扁担,挑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带着一股子腥味。宁婉香下楼皱了下眉,坐到池云非对面,道:“昨晚睡得可好?”池云非喂炀炀吃泡饼,要了一份羊杂,拌着米线,随口道:“凑合。”炀炀慢吞吞地吃饭,道:“哥,我梦到娘啦。”池云非帮他擦了下嘴:“还梦到什么了?”“娘和爹,陪我堆雪人。”炀炀道,“娘还带我吃炸糕,茉莉唱曲儿,娘夸我说话比以前快了。”池云非吃味道:“就没梦到我吗?”炀炀眨巴一下眼,肉乎乎的脸颊随着可爱的笑容带起酒窝,蹭进池云非怀里撒娇:“哥一直在啊,不用做梦就能见到。”池云非顿时笑了,将炀炀抱到膝盖上坐着,边喂他吃饭边说:“林姐就在封城,说不定咱们能见着。”“外公外婆也在!”炀炀兴奋道,“我可以去看他们吗?”池云非去看宁婉香,宁婉香想也不想拒绝:“逛街也就罢了,见林家的人不可能。”池云非想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倒给了他一点新想法——撇开林家如何对他,对温家不提,但对着唯一的小孙子总不会不管不顾。只要能救下炀炀,让自己去求林家也无妨。只是要怎么才能见到他们……?林家都已经搬家了,但亏得之前林子清有过来信,他还记得信封上的地址。池云非不作声,心里慢慢谋划,喂炀炀吃饱了饭自己才慢慢吃起来。宁婉香让断臂男人看着池云非,同那司机一起出门了,估计是要办什么要紧事。他又分神地想,宁婉香在这儿能联系什么人?那些人是否会监视温信阳?温信阳现在在做什么?是在联系那郑其鸿的私生子?还是在想办法救他和炀炀?可无论哪边都危险重重,池云非越想越心焦,只得暂时按下念头,看着炀炀在桌边转圈数盘子。小孩儿无忧无虑,捡了茶杯在手里玩,又去柜台前拨算盘——大了一岁,又在池云非身边待了这么久,在金福班认识了好朋友,这孩子性格愈发开朗了,胆子也比以前大了不少。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大概是跟茉莉学来的,垫脚在椅子上将算盘拨得噼啪响,池云非看着他,也跟着哼起来,那断臂男人正用仅剩的左手艰难吃饭,吃得心头冒火,一把扔了勺子,肉汤飞溅。“你别得意!”男人压低声音道,“断手的仇我迟早会报!”池云非不搭腔,权当没听见。男人又狞笑道:“你以为给了线索,就能保命?想得美!等我们拿到证据,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总归你不姓温,是温信阳的妻又如何?生不能生,性格如此恶毒,我就当是帮温将军解决麻烦!指不定将军未来还得谢我!”池云非奇道:“你也就会个直立行走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你见过人的生死能被畜生决定的吗?做什么白日梦呢?”男人顿时一把掀了桌子抓住池云非的衣襟就要踹,炀炀吓了一跳,回头大喊:“你做什么!”他蹦下椅子,往这边跑来:“不准欺负池哥!”池云非生怕这男人伤到炀炀,忙道:“站住!别过来!”话没说完,被男人膝盖顶了下胃,虽不算重,但他刚吃了饭差点全吐出来。池云非一股酸水涌到喉咙,嘶哑声音道:“怎么?腿也不想要了?”男人没敢用力,将人丢回地上,道:“看你能得意几天。”他转身就走,炀炀吓得一个激灵,跑来抓住池云非手臂:“哥!”“不怕。”池云非深吸口气,道,“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炀炀一脸茫然:“可他为什么打你?”“我抢了他的肉。”“真的?”“嗯。”炀炀扁嘴:“哥你吃不饱吗?干嘛要抢别人的?”池云非笑起来,那头小二有气无力来收拾桌椅,池云非将炀炀抱起,怕他踩到碎了的碗盘,正要回房去,就听角落里的人道:“收钱。”那小二又蔫耷耷地过去收钱,算来算去算不清账,掌柜的看不下去,骂骂咧咧过来,几人杵在那桌前,将吃饭的二人挡了个严实。池云非回头看了眼,见对方从扁担里掏出什么东西来,随即一阵烟雾突然就从大厅里爆开,呛得人睁不开眼。正在楼梯上的断臂男人猛地回头,直接从凭栏上跳下来。池云非被烟雾熏得眼泪直冒,被人从背后一把捂住嘴,对方在他耳边快速道:“城南小柳叶胡同。”说完就走,还塞给他一把袖珍枪。池云非飞快将枪藏在自己和炀炀中间夹着,那烟雾很快散了,角落二人早不见了踪影。掌柜的正要扯开嗓子喊“吃霸王餐呐——”就见桌上丢着钱,于是又一脸茫然地闭了嘴。那断臂男人扯过池云非,上下打量他:“来得什么人?!”“我怎么知道?”池云非睁大了眼睛,还在不停咳嗽,“我也是初来乍到,你问我,我问谁?”“别耍花样!”断臂男人推搡池云非上楼,将人推进房间,在外头锁了门。他又下楼检查,在那二人用餐的椅子下方发现一封贴在隐蔽处的信。他取下来拆开草草看过,发现竟是北边内阁右派暗线留下的信,约宁婉香几人一见,有事商量。池云非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得有机会,为什么对方不直接带自己和炀炀离开?只是留下一句口信?那地址是什么意思?温信阳躲在那儿?还是让自己想办法去一趟?他琢磨不透,料想应是温信阳有自己的主意,于是只记下地址,静观其变。到了夜里,宁婉香带人回来了,身后多跟了几个人,在旅馆周围埋伏下来。池云非在窗户里看见,心说:哦豁,这下恐怕等不来人半夜翻自己的窗户了。想想也是,他真是异想天开,温信阳怎么可能冒这种风险来见自己?若是宁婉香的人监视着他们,岂不暴露了?池云非这才打消了见面的念头,关了窗户,在屋里吃过晚饭,不出意外地等到了宁婉香上门。对方将信直接丢在桌上,让池云非看:“你有什么想法?”池云非看了一眼,见落款是右派,还盖着印章,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底: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右派来跟宁婉香接头,但如今右派的刘庆川跟着温信阳,之前他们还缴获了袁翎留下的遗物,要模仿右派的做法并不困难。“我怎么知道?”池云非翻了个白眼,“我一个成天吃喝玩乐的少爷,哪里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我们刚进城,就有人来接头。”宁婉香琢磨,“右派……听闻北边的右派一直想和平统一,和左派是两种不同的做法。但他们为什么会找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宁婉香怀疑地看池云非:“你当真不知其中缘由?”“我是中途被你们绑来的,我能知道什么缘由?我还能元神出窍提前来封城给你们设计陷阱不成?”池云非赢就赢在,宁婉香并不知温信阳当日就在山寨上,也不知池云非已见过温信阳,箫棠更是能去求救,所以池云非其实是能够顺利“通风报信”的。宁婉香不知其中内情,左思右想自然也怀疑不到池云非身上去,所以更觉稀奇。“上面约了你们见面。”池云非道,“城北栀子胡同。呵,有趣。”宁婉香看他:“什么有趣?”“城北栀子胡同我不清楚,但你说巧不巧,我刚好知道城南有个小柳叶胡同。”宁婉香顿时眯眼,只觉蹊跷不已:“那是什么地方?”“不知道。”池云非靠在椅子里消食,咂嘴道,“见过将军往来信件上有这个地址而已。一个城南,一个城北,还挺有意思?”宁婉香沉吟,捏着那信反复看,不知其意,愈发谨慎。池云非却在看到信的第一时间就懂了温信阳的意思,这两边一定有一边是温信阳的陷阱,左右各一边,乃是烟雾弹,最终的决定就在宁婉香手里。而宁婉香,一定会做出符合温信阳期待的选择。他只需要透露出城南这个地址,别的就不用管了。宁婉香最终没同池云非多说什么,拿着信走了,隔壁又亮起了灯,估计有得他们焦头烂额。池云非竟是在这危机中找到了一点“幸灾乐祸”的看戏心态,还挺愉快。深夜,门外店小二逐一拍门:“需要夜宵吗?”他声音有气无力的,带着虚浮,说几句就打个哈欠:“需要夜宵吗?厨房做了夜宵……”等到了宁婉香门外,门内传来不耐烦的男声:“不要!去去去!没叫你不许靠近!”那店小二喏喏应声,又打个哈欠,便来敲池云非的门:“需要夜宵吗……”炀炀好奇地翻身坐起,池云非便问:“有什么?”小二声音很低,听不真切,答:“泡馍、鸡翅、卤鸭脖、糖水……”炀炀不太感兴趣,却又听门外道:“炸糕、豆粥、酥饼……”炀炀道:“我想吃炸糕!”池云非便去开了门,那小二低着头,搭着毛巾,穿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衫,弯腰驼背,但就这样也比白日看着高了许多。池云非有点奇怪,去看他的脸:“要份炸糕和豆粥……”小二应了声,转身走了,池云非看着那背影莫名心跳有些快,直愣愣地看着,都忘了关门。隔壁断臂男人出来,要去茅厕,看了他一眼:“开着门做什么?外面有人,别以为能跑。”“……”池云非翻了个白眼,砰地甩上门。外头人骂骂咧咧走了,片刻后小二端了夜宵来,池云非开门,那小二便进门放碗盘,池云非顺手关了门,眼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炀炀却丝毫未有注意,全幅心神都在炸糕上,洗了手便拿了一块吃起来。池云非离得近了,心跳愈发快,等小二摆好碗盘转过身直起腰来,他猛地咬住唇,将欣喜的声音压进喉咙里,不敢让炀炀发现了,手指握拳,定定地看着对方。那“小二”抬起脸来,脸上、脖颈、手上俱抹得脏兮兮的,但那眉眼化作灰池云非也能认出来。正是几日不见的温信阳。温信阳也定定地看着池云非,眼也不舍得眨一下,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互相对视,恨不能用视线将对方扒光了抱进怀里细细打量。安静片刻后,池云非声音嘶哑,道:“我要洗澡,你去打热水来伺候。”“小二”点头:“是。”两人擦肩而过,手指不经意碰过彼此的,飞快地握紧又放开。待人出了门,池云非便摩挲着指尖,贪婪地感受那一瞬的温度,心里涨得满满的,又开心又发慌。“小二”打来热水,亲自倒满,池云非拉过屏风,挡住二人身影。池云非脱了衣服却不进木桶,和温信阳紧紧抱了一下,又冲外间道:“炀炀,跟茉莉学过什么曲儿?唱给池哥听好吗?”炀炀立刻答应道:“好!”随即便高高低低的哼唱起来。借着这声的掩盖,温信阳低声道:“我身上脏。”话是这么说,却没舍得将人放开。“你胆子也太大了。”池云非在对方耳边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有分寸。”温信阳道,“那小二给一把大烟就什么都忘光了。”“周围都是他们的人,你怎么出去?”“我跟着送菜的人进来的,明早跟着送菜的人出去。”温信阳道,“消息给了吗?”“给了。”池云非道,“趁此机会,要么先把炀炀带走?”“不行。”温信阳道,“只带他走你会有危险,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带着你俩全身而退。从我们进城的那一刻起,宁婉香的人,还有信里的l都盯着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你也知道!”池云非慌道,“宁婉香的人就算了,那l在暗你们在明,就不怕被发现?”“我自然是有完全把握才会来。”温信阳抱着他道,“只这一晚,没事的。”说完正事,温信阳抱着人也不知是气谁,道:“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池云非委屈巴巴:“我也不想。”温信阳手探进池云非衣服里,摸他肚子:“我听说你被踢了肚子,让我看看?”池云非立刻告状:“我还被打了脸呢,你看!”这几日宁婉香给他上着药,脸上的伤其实看不出来了,温信阳却听得皱眉,捧着他的脸细看:“我听箫棠说了,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报仇。”池云非嘻嘻笑起来:“我已经报仇了。”温信阳手指滑过那娇嫩的肌肤,不忍心疼不舍,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池云非也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不知不觉就吻在了一处,似还不够,池云非稀里糊涂就被架在了木桶边,裤子半褪,两人耳鬓厮磨,最要紧的部分被温柔疼爱,池云非咬着手背不敢出声,满眼都是情意。正因不知明日会如何,才更是火热积极,唇舌你来我往,咂摸出声,惹得外面炀炀好奇道:“哥,你在吃什么?”池云非满脸通红,温信阳低声在他耳边轻笑:“吃你。”池云非顿时心潮澎湃,明明场合时机哪儿都不对,偏就亢奋起来,惹得温信阳呼吸渐重。“喜欢这样?”温信阳问他,“刺激?”池云非眼角泛红,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抓了温信阳的手又将整个人都往对方怀里送。温信阳喜欢他这样喜欢得心里发疼,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信我。”池云非点头,还没能够快活,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姓池的!”那断臂男人恨恨道,“开门!”温信阳一顿,池云非顿时被浇了冷水,慌忙穿上裤子,想系好衣服,温信阳却拉了他一下,默默摇头:“记住你是在洗澡。”池云非反应过来,忙舀了点水将衣服、头发打湿,又抹了把脸,绕出屏风道:“做什么!我在洗澡!”“开门!”断臂男人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你房间了?”“是店小二!”池云非道,“伺候我洗澡,你管得着吗?”断臂男人不管:“开门!”池云非只得开了门,温信阳垂下眸子,打湿了衣袖和裤腿,手里拎着木桶。炀炀全然不懂,吃着炸糕坐在椅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断臂男人四面环顾,又看那小二:“你!出去!”“小爷让人伺候洗澡也不行?”池云非不高兴道。“宁爷的意思。”男人懒得多说,目光滑过池云非湿漉漉的衣衫和敞开的衣襟,看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眼,满脸鄙夷。池云非没答话,回去接着洗澡,温信阳便低着头提着木桶走了,那断臂男人根本没在意他。待关上门,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池云非才松了口气,拉开裤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第68章 希望之后的几天,宁婉香似乎都很忙。池云非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调查什么。监视池云非和温念炀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是宁婉香从外面带来的,大概是封城里的暗线之类。池云非没能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便也不再多问了,成天只带着炀炀在城里四处闲逛。那男人总是陪在身边,端茶倒水提包,沉默寡言到偶尔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炀炀玩了几天有些腻了,最近总是问同样的话:“池哥,爹还不来吗?还要等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娘?”池云非一开始还能胡诌过去,时间久了,炀炀开始不耐烦起来,成日闷闷不乐,糖人和炸糕也哄不好了。“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炀炀垂头牵着池云非的手,没精打采的,“我想爹娘了。池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池云非转移注意力:“炀炀,那边有戏台,咱们去听戏好吗?”“不听。”炀炀难得任性起来,抿着唇很不开心,“我想听茉莉唱戏。”池云非道:“晚上回去,咱们找宁婉香给你唱,他是茉莉的师父,唱得比茉莉好。”“不要。”炀炀甩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想回家!”池云非蹲下身哄他:“炀炀乖,咱们等等爹好吗?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现在回去,爹到时候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娘知道我在这里吗?她都许久没见我了。”炀炀捏着衣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池云非最近编得谎话太多,脑仁都疼了起来:“外公外婆搬家了,池哥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等找到他们,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好吗?”“真的?”炀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伸手拽住了池云非的衣角,“你不要骗我。”“不骗你。”池云非心里的愧疚都快水漫金山了,不忍去看孩子的眼睛,便搂过小孩抱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等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外公外婆,好吗?”“……嗯。”说着话,那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走上来,买了只糖葫芦递给炀炀,道:“今日城郊来了杂耍团,小少爷想去看看吗?”炀炀还没见过杂耍团,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有训猴的,训狗的,还有老虎。”年轻人道,“它们像人一样听话,能钻火圈,跳绳,还能骑车。”“骗人!”炀炀大叫,登时将委屈抛到脑后了,“老虎能骑车?”“猴子能骑车,老虎会驮着猴子钻火圈。”年轻人道,“去看看吗?”炀炀立刻牵住池云非的手:“池哥!我想看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池云非松了口气,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丢人海里都认不出来。想来最好的卧底也就是这样的人了,连个特征都没有,十分难记。他主动道:“你叫什么来着?”对方垂下眸子,道:“小的姓王,单名一个琨。”“真名?”王琨没回答。那便是假的了,池云非了然点头,道:“谢谢。”王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仍提着大包小包,家奴似的,丝毫不见监视人的神气样:“不必客气。”三人便一路行去城郊,空地上果然支着帐篷,几个杂耍艺人吆喝声极大,猴子吱哇乱叫,半空里响起鞭子的声音,抽得风嗡嗡作响,惊飞树林里的鸟雀。老虎一声怒吼,却是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的,被鞭子抽在身上,疼得耳朵背起,蜷着尾巴,脖子上套着锁链,立起身子冲观众打招呼。小孩儿惊叫连连,大人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赏赐砸进艺人的铁盘里,那人穿红戴绿,脸上涂着七彩色看不清面貌,行个礼又将身边的猴子拉起来,让猴子给众人作揖。炀炀被池云非抱起来,但前面人来人往地看不清,王琨个头长得挺高,便将炀炀接过扛在肩膀上,这下能看清了。炀炀“哇”地一声,揪着王琨的头发,看得目不转睛。池云非挤在王琨身边,心不在焉,正走神,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发现是之前给自己塞纸条的人,对方戴着藏蓝色的破旧帽子,裹着破旧的棉衣,遮挡了身躯,低着头在人群里往他手心里塞了纸条。池云非心脏砰砰跳,将纸条小心藏进袖口,王琨这时转过头来,一只耳朵被炀炀扯着,面容温顺道:“池爷看得见吗?我还能扛。”池云非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人扛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那人看着池云非的笑脸,片刻后才道:“没所谓。”池云非摇头,在敲锣打鼓的吆喝声里道:“没关系,你带炀炀就好。辛苦了。”那人听不清,便俯身凑过来:“什么?”池云非转头,没料到对方靠这么近,差点撞到男人耳朵上,道:“我说你照看炀炀就好!”对方点点头,又回头继续扶着炀炀,只耳朵尖微微红了。池云非看得分明,心里纳罕:这人还挺容易害羞。正想着,身后又被人撞了一下。他回头,那戴帽子的男人居然还没走。对方又给他塞了纸条,他莫名其妙,见对方示意,便侧身避着人偷偷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笔藏锋利锐气,一横一撇里似带着怒意,写着——招蜂引蝶事后算账。池云非:“……”池云非抬眼,那戴帽子的人已不见了。他认得出,那人绝不是温信阳,可温信阳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着。他心里好笑,想着那人吃味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一片酥酥麻麻的,便捏紧了纸条贴着心口藏好了,仿佛是要将那人一起贴在心房上。待看过杂耍回旅馆,宁婉香居然早早回来了,见了王琨便抬手让他过去,又瞥了池云非一眼,似笑非笑:“池爷,事情就快办好了,托您的福。”池云非冷着脸:“见着人了?”“见着了。”宁婉香心情很好,也不瞒他,“你家将军断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对方见面时就没避着人。”池云非想:那不就是为了让你上钩吗?池云非转头就走,又听宁婉香在后头道:“就这两日了,忍着点,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你和小少爷离开。”池云非看向那断臂男人,眯着眼道:“这位可说了,等你事情办妥,他就要我的命。”宁婉香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似有不悦,道:“我说话算话,池爷可放心。”断臂男人露出狰狞面容,但到底没说什么,王琨也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跟着宁婉香进了房间,几人看样子又要商讨到深夜。回了房,池云非边听炀炀叽叽喳喳地说今日那老虎如何如何,边掏出纸条查看。就见上面写了个时间:明日丑时来接。池云非一把捏皱了纸条,心情激动又紧张。看来明日丑时便能见分晓了。到时候会如何?温信阳会将宁婉香一网打尽?还是一箭双雕,将那l也一起瓮中捉鳖?他又看了那纸条许久,确定是丑时没错,这才烧了个干净融进茶水里,再次倒进角落那可怜的盆栽中。炀炀还在说:“可那老虎好可怜,比狗都瘦。”池云非心不在焉:“人要吃饭养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炀炀垂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只觉那老虎、猴、小狗都十分可怜,道:“为什么不让它们吃饱?还打它们?”“畜生听不懂人话,只能鞭打威慑。”池云非回神,抱住炀炀晃了晃,“别想这个了,早点睡。”炀炀哦了一声,又说:“我还是更喜欢听曲儿。”池云非捏了捏炀炀脸蛋:“炀炀心善,以后咱们不看这些了。”“王叔倒是很喜欢看。”炀炀被脱了小褂,只着里衣,抱着肉乎乎的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那鞭子打在老虎身上的时候,他还喊好呢。”池云非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看杂耍,全程都在走神,闻言一愣:“是吗?”他见那王琨总是面无表情,又很低调,监视自己和炀炀这些日子总显得十分温和,看着不似个残暴的人,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面。“是呀。”炀炀道,“那狗被猴子拖拽时,他还笑出声了。”说着他想起什么,挽起裤腿给池云非看:“他抓我抓得好紧。”池云非这才发现,炀炀柔嫩软乎的脚踝居然被捏出了指印,他登时惊道:“你怎么当时不说?”“他只抓了那一下,就松开了。”炀炀道,“还跟我道歉来着。”池云非登时心疼愧疚,他当时满心想得都是温信阳,居然未曾注意这细节。他忙抓了炀炀脚踝握在手心,拿湿帕盖着轻轻搓揉,生怕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揉坏了,道:“下回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没关系。”炀炀小大人似地挺胸,“炀炀长大了,男子汉不说疼。”“长大了还总嚷着要见爹娘呢。”池云非使坏,笑话他,“白日是谁闹着要回家的?”炀炀顿时红了一张脸,收回腿躲进床里,拿脸埋了枕头,要闷死自己似的:“我睡觉了!”池云非登时笑得不行,什么烦恼紧张都被这孩子给拱没了,将人拉出来道:“是池哥说错话,炀炀长大了,等见了娘,也要这般硬气。”炀炀拿手捂脸,从指缝里看人,乐得咯咯笑:“嗯!”一夜无梦,翌日池云非总想往窗外看,王琨伺候二人洗漱吃饭,还是那般沉默无言,垂着手立在门旁,仿佛只是个雕塑。隔壁宁婉香等人天未亮就出门了,连楼下埋伏的其他暗线也一并撤了,小街静悄悄的,偶有野猫窜过,发出拖长了尾音的叫声,又软又懒,仿佛等着迎接早春。池云非吃过饭寻老板找了象棋陪炀炀玩,他自己却不擅长这些,下得极慢,炀炀不愧是温家后人,小小年纪思路清晰,自小便被温司令抱着学下棋:象棋、军旗、围棋样样都会,杀了池云非一个片甲不留。池云非捏他脸颊:“你怎的也不让让池哥?”炀炀脆生生道:“爷爷说过,交战必使全力,不得轻视他人,不得恃才傲物,不得随意放水……”池云非比了个停的手势,心说:跟你爹似的,从小便学一堆无趣的大道理,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又遇到了我,否则岂不又得出个温信阳第二?可一想到那面无表情,偶尔执拗古板似的将军,他心里又一片欢喜,怎么想怎么喜欢得紧,只想捂着不给任何人看。对方的温柔、专注、痴心都只能是自己的,对外人便就那般无情残酷,寡言古板好了,这才合自己心意。“不行。”温信阳道,“只带他走你会有危险,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带着你俩全身而退。从我们进城的那一刻起,宁婉香的人,还有信里的l都盯着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你也知道!”池云非慌道,“宁婉香的人就算了,那l在暗你们在明,就不怕被发现?”“我自然是有完全把握才会来。”温信阳抱着他道,“只这一晚,没事的。”说完正事,温信阳抱着人也不知是气谁,道:“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池云非委屈巴巴:“我也不想。”温信阳手探进池云非衣服里,摸他肚子:“我听说你被踢了肚子,让我看看?”池云非立刻告状:“我还被打了脸呢,你看!”这几日宁婉香给他上着药,脸上的伤其实看不出来了,温信阳却听得皱眉,捧着他的脸细看:“我听箫棠说了,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报仇。”池云非嘻嘻笑起来:“我已经报仇了。”温信阳手指滑过那娇嫩的肌肤,不忍心疼不舍,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池云非也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不知不觉就吻在了一处,似还不够,池云非稀里糊涂就被架在了木桶边,裤子半褪,两人耳鬓厮磨,最要紧的部分被温柔疼爱,池云非咬着手背不敢出声,满眼都是情意。正因不知明日会如何,才更是火热积极,唇舌你来我往,咂摸出声,惹得外面炀炀好奇道:“哥,你在吃什么?”池云非满脸通红,温信阳低声在他耳边轻笑:“吃你。”池云非顿时心潮澎湃,明明场合时机哪儿都不对,偏就亢奋起来,惹得温信阳呼吸渐重。“喜欢这样?”温信阳问他,“刺激?”池云非眼角泛红,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抓了温信阳的手又将整个人都往对方怀里送。温信阳喜欢他这样喜欢得心里发疼,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信我。”池云非点头,还没能够快活,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姓池的!”那断臂男人恨恨道,“开门!”温信阳一顿,池云非顿时被浇了冷水,慌忙穿上裤子,想系好衣服,温信阳却拉了他一下,默默摇头:“记住你是在洗澡。”池云非反应过来,忙舀了点水将衣服、头发打湿,又抹了把脸,绕出屏风道:“做什么!我在洗澡!”“开门!”断臂男人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你房间了?”“是店小二!”池云非道,“伺候我洗澡,你管得着吗?”断臂男人不管:“开门!”池云非只得开了门,温信阳垂下眸子,打湿了衣袖和裤腿,手里拎着木桶。炀炀全然不懂,吃着炸糕坐在椅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断臂男人四面环顾,又看那小二:“你!出去!”“小爷让人伺候洗澡也不行?”池云非不高兴道。“宁爷的意思。”男人懒得多说,目光滑过池云非湿漉漉的衣衫和敞开的衣襟,看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眼,满脸鄙夷。池云非没答话,回去接着洗澡,温信阳便低着头提着木桶走了,那断臂男人根本没在意他。待关上门,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池云非才松了口气,拉开裤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第68章 希望之后的几天,宁婉香似乎都很忙。池云非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调查什么。监视池云非和温念炀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是宁婉香从外面带来的,大概是封城里的暗线之类。池云非没能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便也不再多问了,成天只带着炀炀在城里四处闲逛。那男人总是陪在身边,端茶倒水提包,沉默寡言到偶尔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炀炀玩了几天有些腻了,最近总是问同样的话:“池哥,爹还不来吗?还要等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娘?”池云非一开始还能胡诌过去,时间久了,炀炀开始不耐烦起来,成日闷闷不乐,糖人和炸糕也哄不好了。“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炀炀垂头牵着池云非的手,没精打采的,“我想爹娘了。池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池云非转移注意力:“炀炀,那边有戏台,咱们去听戏好吗?”“不听。”炀炀难得任性起来,抿着唇很不开心,“我想听茉莉唱戏。”池云非道:“晚上回去,咱们找宁婉香给你唱,他是茉莉的师父,唱得比茉莉好。”“不要。”炀炀甩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想回家!”池云非蹲下身哄他:“炀炀乖,咱们等等爹好吗?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现在回去,爹到时候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娘知道我在这里吗?她都许久没见我了。”炀炀捏着衣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池云非最近编得谎话太多,脑仁都疼了起来:“外公外婆搬家了,池哥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等找到他们,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好吗?”“真的?”炀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伸手拽住了池云非的衣角,“你不要骗我。”“不骗你。”池云非心里的愧疚都快水漫金山了,不忍去看孩子的眼睛,便搂过小孩抱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等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外公外婆,好吗?”“……嗯。”说着话,那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走上来,买了只糖葫芦递给炀炀,道:“今日城郊来了杂耍团,小少爷想去看看吗?”炀炀还没见过杂耍团,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有训猴的,训狗的,还有老虎。”年轻人道,“它们像人一样听话,能钻火圈,跳绳,还能骑车。”“骗人!”炀炀大叫,登时将委屈抛到脑后了,“老虎能骑车?”“猴子能骑车,老虎会驮着猴子钻火圈。”年轻人道,“去看看吗?”炀炀立刻牵住池云非的手:“池哥!我想看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池云非松了口气,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丢人海里都认不出来。想来最好的卧底也就是这样的人了,连个特征都没有,十分难记。他主动道:“你叫什么来着?”对方垂下眸子,道:“小的姓王,单名一个琨。”“真名?”王琨没回答。那便是假的了,池云非了然点头,道:“谢谢。”王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仍提着大包小包,家奴似的,丝毫不见监视人的神气样:“不必客气。”三人便一路行去城郊,空地上果然支着帐篷,几个杂耍艺人吆喝声极大,猴子吱哇乱叫,半空里响起鞭子的声音,抽得风嗡嗡作响,惊飞树林里的鸟雀。老虎一声怒吼,却是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的,被鞭子抽在身上,疼得耳朵背起,蜷着尾巴,脖子上套着锁链,立起身子冲观众打招呼。小孩儿惊叫连连,大人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赏赐砸进艺人的铁盘里,那人穿红戴绿,脸上涂着七彩色看不清面貌,行个礼又将身边的猴子拉起来,让猴子给众人作揖。炀炀被池云非抱起来,但前面人来人往地看不清,王琨个头长得挺高,便将炀炀接过扛在肩膀上,这下能看清了。炀炀“哇”地一声,揪着王琨的头发,看得目不转睛。池云非挤在王琨身边,心不在焉,正走神,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发现是之前给自己塞纸条的人,对方戴着藏蓝色的破旧帽子,裹着破旧的棉衣,遮挡了身躯,低着头在人群里往他手心里塞了纸条。池云非心脏砰砰跳,将纸条小心藏进袖口,王琨这时转过头来,一只耳朵被炀炀扯着,面容温顺道:“池爷看得见吗?我还能扛。”池云非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人扛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那人看着池云非的笑脸,片刻后才道:“没所谓。”池云非摇头,在敲锣打鼓的吆喝声里道:“没关系,你带炀炀就好。辛苦了。”那人听不清,便俯身凑过来:“什么?”池云非转头,没料到对方靠这么近,差点撞到男人耳朵上,道:“我说你照看炀炀就好!”对方点点头,又回头继续扶着炀炀,只耳朵尖微微红了。池云非看得分明,心里纳罕:这人还挺容易害羞。正想着,身后又被人撞了一下。他回头,那戴帽子的男人居然还没走。对方又给他塞了纸条,他莫名其妙,见对方示意,便侧身避着人偷偷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笔藏锋利锐气,一横一撇里似带着怒意,写着——招蜂引蝶事后算账。池云非:“……”池云非抬眼,那戴帽子的人已不见了。他认得出,那人绝不是温信阳,可温信阳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着。他心里好笑,想着那人吃味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一片酥酥麻麻的,便捏紧了纸条贴着心口藏好了,仿佛是要将那人一起贴在心房上。待看过杂耍回旅馆,宁婉香居然早早回来了,见了王琨便抬手让他过去,又瞥了池云非一眼,似笑非笑:“池爷,事情就快办好了,托您的福。”池云非冷着脸:“见着人了?”“见着了。”宁婉香心情很好,也不瞒他,“你家将军断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对方见面时就没避着人。”池云非想:那不就是为了让你上钩吗?池云非转头就走,又听宁婉香在后头道:“就这两日了,忍着点,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你和小少爷离开。”池云非看向那断臂男人,眯着眼道:“这位可说了,等你事情办妥,他就要我的命。”宁婉香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似有不悦,道:“我说话算话,池爷可放心。”断臂男人露出狰狞面容,但到底没说什么,王琨也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跟着宁婉香进了房间,几人看样子又要商讨到深夜。回了房,池云非边听炀炀叽叽喳喳地说今日那老虎如何如何,边掏出纸条查看。就见上面写了个时间:明日丑时来接。池云非一把捏皱了纸条,心情激动又紧张。看来明日丑时便能见分晓了。到时候会如何?温信阳会将宁婉香一网打尽?还是一箭双雕,将那l也一起瓮中捉鳖?他又看了那纸条许久,确定是丑时没错,这才烧了个干净融进茶水里,再次倒进角落那可怜的盆栽中。炀炀还在说:“可那老虎好可怜,比狗都瘦。”池云非心不在焉:“人要吃饭养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炀炀垂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只觉那老虎、猴、小狗都十分可怜,道:“为什么不让它们吃饱?还打它们?”“畜生听不懂人话,只能鞭打威慑。”池云非回神,抱住炀炀晃了晃,“别想这个了,早点睡。”炀炀哦了一声,又说:“我还是更喜欢听曲儿。”池云非捏了捏炀炀脸蛋:“炀炀心善,以后咱们不看这些了。”“王叔倒是很喜欢看。”炀炀被脱了小褂,只着里衣,抱着肉乎乎的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那鞭子打在老虎身上的时候,他还喊好呢。”池云非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看杂耍,全程都在走神,闻言一愣:“是吗?”他见那王琨总是面无表情,又很低调,监视自己和炀炀这些日子总显得十分温和,看着不似个残暴的人,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面。“是呀。”炀炀道,“那狗被猴子拖拽时,他还笑出声了。”说着他想起什么,挽起裤腿给池云非看:“他抓我抓得好紧。”池云非这才发现,炀炀柔嫩软乎的脚踝居然被捏出了指印,他登时惊道:“你怎么当时不说?”“他只抓了那一下,就松开了。”炀炀道,“还跟我道歉来着。”池云非登时心疼愧疚,他当时满心想得都是温信阳,居然未曾注意这细节。他忙抓了炀炀脚踝握在手心,拿湿帕盖着轻轻搓揉,生怕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揉坏了,道:“下回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没关系。”炀炀小大人似地挺胸,“炀炀长大了,男子汉不说疼。”“长大了还总嚷着要见爹娘呢。”池云非使坏,笑话他,“白日是谁闹着要回家的?”炀炀顿时红了一张脸,收回腿躲进床里,拿脸埋了枕头,要闷死自己似的:“我睡觉了!”池云非登时笑得不行,什么烦恼紧张都被这孩子给拱没了,将人拉出来道:“是池哥说错话,炀炀长大了,等见了娘,也要这般硬气。”炀炀拿手捂脸,从指缝里看人,乐得咯咯笑:“嗯!”一夜无梦,翌日池云非总想往窗外看,王琨伺候二人洗漱吃饭,还是那般沉默无言,垂着手立在门旁,仿佛只是个雕塑。隔壁宁婉香等人天未亮就出门了,连楼下埋伏的其他暗线也一并撤了,小街静悄悄的,偶有野猫窜过,发出拖长了尾音的叫声,又软又懒,仿佛等着迎接早春。池云非吃过饭寻老板找了象棋陪炀炀玩,他自己却不擅长这些,下得极慢,炀炀不愧是温家后人,小小年纪思路清晰,自小便被温司令抱着学下棋:象棋、军旗、围棋样样都会,杀了池云非一个片甲不留。池云非捏他脸颊:“你怎的也不让让池哥?”炀炀脆生生道:“爷爷说过,交战必使全力,不得轻视他人,不得恃才傲物,不得随意放水……”池云非比了个停的手势,心说:跟你爹似的,从小便学一堆无趣的大道理,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又遇到了我,否则岂不又得出个温信阳第二?可一想到那面无表情,偶尔执拗古板似的将军,他心里又一片欢喜,怎么想怎么喜欢得紧,只想捂着不给任何人看。对方的温柔、专注、痴心都只能是自己的,对外人便就那般无情残酷,寡言古板好了,这才合自己心意。“不行。”温信阳道,“只带他走你会有危险,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带着你俩全身而退。从我们进城的那一刻起,宁婉香的人,还有信里的l都盯着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你也知道!”池云非慌道,“宁婉香的人就算了,那l在暗你们在明,就不怕被发现?”“我自然是有完全把握才会来。”温信阳抱着他道,“只这一晚,没事的。”说完正事,温信阳抱着人也不知是气谁,道:“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池云非委屈巴巴:“我也不想。”温信阳手探进池云非衣服里,摸他肚子:“我听说你被踢了肚子,让我看看?”池云非立刻告状:“我还被打了脸呢,你看!”这几日宁婉香给他上着药,脸上的伤其实看不出来了,温信阳却听得皱眉,捧着他的脸细看:“我听箫棠说了,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报仇。”池云非嘻嘻笑起来:“我已经报仇了。”温信阳手指滑过那娇嫩的肌肤,不忍心疼不舍,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池云非也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不知不觉就吻在了一处,似还不够,池云非稀里糊涂就被架在了木桶边,裤子半褪,两人耳鬓厮磨,最要紧的部分被温柔疼爱,池云非咬着手背不敢出声,满眼都是情意。正因不知明日会如何,才更是火热积极,唇舌你来我往,咂摸出声,惹得外面炀炀好奇道:“哥,你在吃什么?”池云非满脸通红,温信阳低声在他耳边轻笑:“吃你。”池云非顿时心潮澎湃,明明场合时机哪儿都不对,偏就亢奋起来,惹得温信阳呼吸渐重。“喜欢这样?”温信阳问他,“刺激?”池云非眼角泛红,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抓了温信阳的手又将整个人都往对方怀里送。温信阳喜欢他这样喜欢得心里发疼,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信我。”池云非点头,还没能够快活,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姓池的!”那断臂男人恨恨道,“开门!”温信阳一顿,池云非顿时被浇了冷水,慌忙穿上裤子,想系好衣服,温信阳却拉了他一下,默默摇头:“记住你是在洗澡。”池云非反应过来,忙舀了点水将衣服、头发打湿,又抹了把脸,绕出屏风道:“做什么!我在洗澡!”“开门!”断臂男人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你房间了?”“是店小二!”池云非道,“伺候我洗澡,你管得着吗?”断臂男人不管:“开门!”池云非只得开了门,温信阳垂下眸子,打湿了衣袖和裤腿,手里拎着木桶。炀炀全然不懂,吃着炸糕坐在椅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断臂男人四面环顾,又看那小二:“你!出去!”“小爷让人伺候洗澡也不行?”池云非不高兴道。“宁爷的意思。”男人懒得多说,目光滑过池云非湿漉漉的衣衫和敞开的衣襟,看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眼,满脸鄙夷。池云非没答话,回去接着洗澡,温信阳便低着头提着木桶走了,那断臂男人根本没在意他。待关上门,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池云非才松了口气,拉开裤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第68章 希望之后的几天,宁婉香似乎都很忙。池云非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调查什么。监视池云非和温念炀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是宁婉香从外面带来的,大概是封城里的暗线之类。池云非没能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便也不再多问了,成天只带着炀炀在城里四处闲逛。那男人总是陪在身边,端茶倒水提包,沉默寡言到偶尔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炀炀玩了几天有些腻了,最近总是问同样的话:“池哥,爹还不来吗?还要等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娘?”池云非一开始还能胡诌过去,时间久了,炀炀开始不耐烦起来,成日闷闷不乐,糖人和炸糕也哄不好了。“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炀炀垂头牵着池云非的手,没精打采的,“我想爹娘了。池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池云非转移注意力:“炀炀,那边有戏台,咱们去听戏好吗?”“不听。”炀炀难得任性起来,抿着唇很不开心,“我想听茉莉唱戏。”池云非道:“晚上回去,咱们找宁婉香给你唱,他是茉莉的师父,唱得比茉莉好。”“不要。”炀炀甩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想回家!”池云非蹲下身哄他:“炀炀乖,咱们等等爹好吗?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现在回去,爹到时候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娘知道我在这里吗?她都许久没见我了。”炀炀捏着衣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池云非最近编得谎话太多,脑仁都疼了起来:“外公外婆搬家了,池哥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等找到他们,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好吗?”“真的?”炀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伸手拽住了池云非的衣角,“你不要骗我。”“不骗你。”池云非心里的愧疚都快水漫金山了,不忍去看孩子的眼睛,便搂过小孩抱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等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外公外婆,好吗?”“……嗯。”说着话,那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走上来,买了只糖葫芦递给炀炀,道:“今日城郊来了杂耍团,小少爷想去看看吗?”炀炀还没见过杂耍团,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有训猴的,训狗的,还有老虎。”年轻人道,“它们像人一样听话,能钻火圈,跳绳,还能骑车。”“骗人!”炀炀大叫,登时将委屈抛到脑后了,“老虎能骑车?”“猴子能骑车,老虎会驮着猴子钻火圈。”年轻人道,“去看看吗?”炀炀立刻牵住池云非的手:“池哥!我想看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池云非松了口气,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丢人海里都认不出来。想来最好的卧底也就是这样的人了,连个特征都没有,十分难记。他主动道:“你叫什么来着?”对方垂下眸子,道:“小的姓王,单名一个琨。”“真名?”王琨没回答。那便是假的了,池云非了然点头,道:“谢谢。”王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仍提着大包小包,家奴似的,丝毫不见监视人的神气样:“不必客气。”三人便一路行去城郊,空地上果然支着帐篷,几个杂耍艺人吆喝声极大,猴子吱哇乱叫,半空里响起鞭子的声音,抽得风嗡嗡作响,惊飞树林里的鸟雀。老虎一声怒吼,却是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的,被鞭子抽在身上,疼得耳朵背起,蜷着尾巴,脖子上套着锁链,立起身子冲观众打招呼。小孩儿惊叫连连,大人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赏赐砸进艺人的铁盘里,那人穿红戴绿,脸上涂着七彩色看不清面貌,行个礼又将身边的猴子拉起来,让猴子给众人作揖。炀炀被池云非抱起来,但前面人来人往地看不清,王琨个头长得挺高,便将炀炀接过扛在肩膀上,这下能看清了。炀炀“哇”地一声,揪着王琨的头发,看得目不转睛。池云非挤在王琨身边,心不在焉,正走神,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发现是之前给自己塞纸条的人,对方戴着藏蓝色的破旧帽子,裹着破旧的棉衣,遮挡了身躯,低着头在人群里往他手心里塞了纸条。池云非心脏砰砰跳,将纸条小心藏进袖口,王琨这时转过头来,一只耳朵被炀炀扯着,面容温顺道:“池爷看得见吗?我还能扛。”池云非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人扛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那人看着池云非的笑脸,片刻后才道:“没所谓。”池云非摇头,在敲锣打鼓的吆喝声里道:“没关系,你带炀炀就好。辛苦了。”那人听不清,便俯身凑过来:“什么?”池云非转头,没料到对方靠这么近,差点撞到男人耳朵上,道:“我说你照看炀炀就好!”对方点点头,又回头继续扶着炀炀,只耳朵尖微微红了。池云非看得分明,心里纳罕:这人还挺容易害羞。正想着,身后又被人撞了一下。他回头,那戴帽子的男人居然还没走。对方又给他塞了纸条,他莫名其妙,见对方示意,便侧身避着人偷偷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笔藏锋利锐气,一横一撇里似带着怒意,写着——招蜂引蝶事后算账。池云非:“……”池云非抬眼,那戴帽子的人已不见了。他认得出,那人绝不是温信阳,可温信阳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着。他心里好笑,想着那人吃味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一片酥酥麻麻的,便捏紧了纸条贴着心口藏好了,仿佛是要将那人一起贴在心房上。待看过杂耍回旅馆,宁婉香居然早早回来了,见了王琨便抬手让他过去,又瞥了池云非一眼,似笑非笑:“池爷,事情就快办好了,托您的福。”池云非冷着脸:“见着人了?”“见着了。”宁婉香心情很好,也不瞒他,“你家将军断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对方见面时就没避着人。”池云非想:那不就是为了让你上钩吗?池云非转头就走,又听宁婉香在后头道:“就这两日了,忍着点,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你和小少爷离开。”池云非看向那断臂男人,眯着眼道:“这位可说了,等你事情办妥,他就要我的命。”宁婉香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似有不悦,道:“我说话算话,池爷可放心。”断臂男人露出狰狞面容,但到底没说什么,王琨也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跟着宁婉香进了房间,几人看样子又要商讨到深夜。回了房,池云非边听炀炀叽叽喳喳地说今日那老虎如何如何,边掏出纸条查看。就见上面写了个时间:明日丑时来接。池云非一把捏皱了纸条,心情激动又紧张。看来明日丑时便能见分晓了。到时候会如何?温信阳会将宁婉香一网打尽?还是一箭双雕,将那l也一起瓮中捉鳖?他又看了那纸条许久,确定是丑时没错,这才烧了个干净融进茶水里,再次倒进角落那可怜的盆栽中。炀炀还在说:“可那老虎好可怜,比狗都瘦。”池云非心不在焉:“人要吃饭养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炀炀垂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只觉那老虎、猴、小狗都十分可怜,道:“为什么不让它们吃饱?还打它们?”“畜生听不懂人话,只能鞭打威慑。”池云非回神,抱住炀炀晃了晃,“别想这个了,早点睡。”炀炀哦了一声,又说:“我还是更喜欢听曲儿。”池云非捏了捏炀炀脸蛋:“炀炀心善,以后咱们不看这些了。”“王叔倒是很喜欢看。”炀炀被脱了小褂,只着里衣,抱着肉乎乎的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那鞭子打在老虎身上的时候,他还喊好呢。”池云非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看杂耍,全程都在走神,闻言一愣:“是吗?”他见那王琨总是面无表情,又很低调,监视自己和炀炀这些日子总显得十分温和,看着不似个残暴的人,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面。“是呀。”炀炀道,“那狗被猴子拖拽时,他还笑出声了。”说着他想起什么,挽起裤腿给池云非看:“他抓我抓得好紧。”池云非这才发现,炀炀柔嫩软乎的脚踝居然被捏出了指印,他登时惊道:“你怎么当时不说?”“他只抓了那一下,就松开了。”炀炀道,“还跟我道歉来着。”池云非登时心疼愧疚,他当时满心想得都是温信阳,居然未曾注意这细节。他忙抓了炀炀脚踝握在手心,拿湿帕盖着轻轻搓揉,生怕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揉坏了,道:“下回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没关系。”炀炀小大人似地挺胸,“炀炀长大了,男子汉不说疼。”“长大了还总嚷着要见爹娘呢。”池云非使坏,笑话他,“白日是谁闹着要回家的?”炀炀顿时红了一张脸,收回腿躲进床里,拿脸埋了枕头,要闷死自己似的:“我睡觉了!”池云非登时笑得不行,什么烦恼紧张都被这孩子给拱没了,将人拉出来道:“是池哥说错话,炀炀长大了,等见了娘,也要这般硬气。”炀炀拿手捂脸,从指缝里看人,乐得咯咯笑:“嗯!”一夜无梦,翌日池云非总想往窗外看,王琨伺候二人洗漱吃饭,还是那般沉默无言,垂着手立在门旁,仿佛只是个雕塑。隔壁宁婉香等人天未亮就出门了,连楼下埋伏的其他暗线也一并撤了,小街静悄悄的,偶有野猫窜过,发出拖长了尾音的叫声,又软又懒,仿佛等着迎接早春。池云非吃过饭寻老板找了象棋陪炀炀玩,他自己却不擅长这些,下得极慢,炀炀不愧是温家后人,小小年纪思路清晰,自小便被温司令抱着学下棋:象棋、军旗、围棋样样都会,杀了池云非一个片甲不留。池云非捏他脸颊:“你怎的也不让让池哥?”炀炀脆生生道:“爷爷说过,交战必使全力,不得轻视他人,不得恃才傲物,不得随意放水……”池云非比了个停的手势,心说:跟你爹似的,从小便学一堆无趣的大道理,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又遇到了我,否则岂不又得出个温信阳第二?可一想到那面无表情,偶尔执拗古板似的将军,他心里又一片欢喜,怎么想怎么喜欢得紧,只想捂着不给任何人看。对方的温柔、专注、痴心都只能是自己的,对外人便就那般无情残酷,寡言古板好了,这才合自己心意。“不行。”温信阳道,“只带他走你会有危险,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带着你俩全身而退。从我们进城的那一刻起,宁婉香的人,还有信里的l都盯着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你也知道!”池云非慌道,“宁婉香的人就算了,那l在暗你们在明,就不怕被发现?”“我自然是有完全把握才会来。”温信阳抱着他道,“只这一晚,没事的。”说完正事,温信阳抱着人也不知是气谁,道:“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池云非委屈巴巴:“我也不想。”温信阳手探进池云非衣服里,摸他肚子:“我听说你被踢了肚子,让我看看?”池云非立刻告状:“我还被打了脸呢,你看!”这几日宁婉香给他上着药,脸上的伤其实看不出来了,温信阳却听得皱眉,捧着他的脸细看:“我听箫棠说了,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报仇。”池云非嘻嘻笑起来:“我已经报仇了。”温信阳手指滑过那娇嫩的肌肤,不忍心疼不舍,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池云非也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不知不觉就吻在了一处,似还不够,池云非稀里糊涂就被架在了木桶边,裤子半褪,两人耳鬓厮磨,最要紧的部分被温柔疼爱,池云非咬着手背不敢出声,满眼都是情意。正因不知明日会如何,才更是火热积极,唇舌你来我往,咂摸出声,惹得外面炀炀好奇道:“哥,你在吃什么?”池云非满脸通红,温信阳低声在他耳边轻笑:“吃你。”池云非顿时心潮澎湃,明明场合时机哪儿都不对,偏就亢奋起来,惹得温信阳呼吸渐重。“喜欢这样?”温信阳问他,“刺激?”池云非眼角泛红,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抓了温信阳的手又将整个人都往对方怀里送。温信阳喜欢他这样喜欢得心里发疼,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信我。”池云非点头,还没能够快活,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姓池的!”那断臂男人恨恨道,“开门!”温信阳一顿,池云非顿时被浇了冷水,慌忙穿上裤子,想系好衣服,温信阳却拉了他一下,默默摇头:“记住你是在洗澡。”池云非反应过来,忙舀了点水将衣服、头发打湿,又抹了把脸,绕出屏风道:“做什么!我在洗澡!”“开门!”断臂男人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你房间了?”“是店小二!”池云非道,“伺候我洗澡,你管得着吗?”断臂男人不管:“开门!”池云非只得开了门,温信阳垂下眸子,打湿了衣袖和裤腿,手里拎着木桶。炀炀全然不懂,吃着炸糕坐在椅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断臂男人四面环顾,又看那小二:“你!出去!”“小爷让人伺候洗澡也不行?”池云非不高兴道。“宁爷的意思。”男人懒得多说,目光滑过池云非湿漉漉的衣衫和敞开的衣襟,看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眼,满脸鄙夷。池云非没答话,回去接着洗澡,温信阳便低着头提着木桶走了,那断臂男人根本没在意他。待关上门,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池云非才松了口气,拉开裤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第68章 希望之后的几天,宁婉香似乎都很忙。池云非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调查什么。监视池云非和温念炀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是宁婉香从外面带来的,大概是封城里的暗线之类。池云非没能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便也不再多问了,成天只带着炀炀在城里四处闲逛。那男人总是陪在身边,端茶倒水提包,沉默寡言到偶尔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炀炀玩了几天有些腻了,最近总是问同样的话:“池哥,爹还不来吗?还要等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娘?”池云非一开始还能胡诌过去,时间久了,炀炀开始不耐烦起来,成日闷闷不乐,糖人和炸糕也哄不好了。“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炀炀垂头牵着池云非的手,没精打采的,“我想爹娘了。池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池云非转移注意力:“炀炀,那边有戏台,咱们去听戏好吗?”“不听。”炀炀难得任性起来,抿着唇很不开心,“我想听茉莉唱戏。”池云非道:“晚上回去,咱们找宁婉香给你唱,他是茉莉的师父,唱得比茉莉好。”“不要。”炀炀甩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想回家!”池云非蹲下身哄他:“炀炀乖,咱们等等爹好吗?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现在回去,爹到时候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娘知道我在这里吗?她都许久没见我了。”炀炀捏着衣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池云非最近编得谎话太多,脑仁都疼了起来:“外公外婆搬家了,池哥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等找到他们,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好吗?”“真的?”炀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伸手拽住了池云非的衣角,“你不要骗我。”“不骗你。”池云非心里的愧疚都快水漫金山了,不忍去看孩子的眼睛,便搂过小孩抱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等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外公外婆,好吗?”“……嗯。”说着话,那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走上来,买了只糖葫芦递给炀炀,道:“今日城郊来了杂耍团,小少爷想去看看吗?”炀炀还没见过杂耍团,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有训猴的,训狗的,还有老虎。”年轻人道,“它们像人一样听话,能钻火圈,跳绳,还能骑车。”“骗人!”炀炀大叫,登时将委屈抛到脑后了,“老虎能骑车?”“猴子能骑车,老虎会驮着猴子钻火圈。”年轻人道,“去看看吗?”炀炀立刻牵住池云非的手:“池哥!我想看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池云非松了口气,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丢人海里都认不出来。想来最好的卧底也就是这样的人了,连个特征都没有,十分难记。他主动道:“你叫什么来着?”对方垂下眸子,道:“小的姓王,单名一个琨。”“真名?”王琨没回答。那便是假的了,池云非了然点头,道:“谢谢。”王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仍提着大包小包,家奴似的,丝毫不见监视人的神气样:“不必客气。”三人便一路行去城郊,空地上果然支着帐篷,几个杂耍艺人吆喝声极大,猴子吱哇乱叫,半空里响起鞭子的声音,抽得风嗡嗡作响,惊飞树林里的鸟雀。老虎一声怒吼,却是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的,被鞭子抽在身上,疼得耳朵背起,蜷着尾巴,脖子上套着锁链,立起身子冲观众打招呼。小孩儿惊叫连连,大人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赏赐砸进艺人的铁盘里,那人穿红戴绿,脸上涂着七彩色看不清面貌,行个礼又将身边的猴子拉起来,让猴子给众人作揖。炀炀被池云非抱起来,但前面人来人往地看不清,王琨个头长得挺高,便将炀炀接过扛在肩膀上,这下能看清了。炀炀“哇”地一声,揪着王琨的头发,看得目不转睛。池云非挤在王琨身边,心不在焉,正走神,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发现是之前给自己塞纸条的人,对方戴着藏蓝色的破旧帽子,裹着破旧的棉衣,遮挡了身躯,低着头在人群里往他手心里塞了纸条。池云非心脏砰砰跳,将纸条小心藏进袖口,王琨这时转过头来,一只耳朵被炀炀扯着,面容温顺道:“池爷看得见吗?我还能扛。”池云非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人扛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那人看着池云非的笑脸,片刻后才道:“没所谓。”池云非摇头,在敲锣打鼓的吆喝声里道:“没关系,你带炀炀就好。辛苦了。”那人听不清,便俯身凑过来:“什么?”池云非转头,没料到对方靠这么近,差点撞到男人耳朵上,道:“我说你照看炀炀就好!”对方点点头,又回头继续扶着炀炀,只耳朵尖微微红了。池云非看得分明,心里纳罕:这人还挺容易害羞。正想着,身后又被人撞了一下。他回头,那戴帽子的男人居然还没走。对方又给他塞了纸条,他莫名其妙,见对方示意,便侧身避着人偷偷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笔藏锋利锐气,一横一撇里似带着怒意,写着——招蜂引蝶事后算账。池云非:“……”池云非抬眼,那戴帽子的人已不见了。他认得出,那人绝不是温信阳,可温信阳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着。他心里好笑,想着那人吃味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一片酥酥麻麻的,便捏紧了纸条贴着心口藏好了,仿佛是要将那人一起贴在心房上。待看过杂耍回旅馆,宁婉香居然早早回来了,见了王琨便抬手让他过去,又瞥了池云非一眼,似笑非笑:“池爷,事情就快办好了,托您的福。”池云非冷着脸:“见着人了?”“见着了。”宁婉香心情很好,也不瞒他,“你家将军断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对方见面时就没避着人。”池云非想:那不就是为了让你上钩吗?池云非转头就走,又听宁婉香在后头道:“就这两日了,忍着点,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你和小少爷离开。”池云非看向那断臂男人,眯着眼道:“这位可说了,等你事情办妥,他就要我的命。”宁婉香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似有不悦,道:“我说话算话,池爷可放心。”断臂男人露出狰狞面容,但到底没说什么,王琨也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跟着宁婉香进了房间,几人看样子又要商讨到深夜。回了房,池云非边听炀炀叽叽喳喳地说今日那老虎如何如何,边掏出纸条查看。就见上面写了个时间:明日丑时来接。池云非一把捏皱了纸条,心情激动又紧张。看来明日丑时便能见分晓了。到时候会如何?温信阳会将宁婉香一网打尽?还是一箭双雕,将那l也一起瓮中捉鳖?他又看了那纸条许久,确定是丑时没错,这才烧了个干净融进茶水里,再次倒进角落那可怜的盆栽中。炀炀还在说:“可那老虎好可怜,比狗都瘦。”池云非心不在焉:“人要吃饭养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炀炀垂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只觉那老虎、猴、小狗都十分可怜,道:“为什么不让它们吃饱?还打它们?”“畜生听不懂人话,只能鞭打威慑。”池云非回神,抱住炀炀晃了晃,“别想这个了,早点睡。”炀炀哦了一声,又说:“我还是更喜欢听曲儿。”池云非捏了捏炀炀脸蛋:“炀炀心善,以后咱们不看这些了。”“王叔倒是很喜欢看。”炀炀被脱了小褂,只着里衣,抱着肉乎乎的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那鞭子打在老虎身上的时候,他还喊好呢。”池云非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看杂耍,全程都在走神,闻言一愣:“是吗?”他见那王琨总是面无表情,又很低调,监视自己和炀炀这些日子总显得十分温和,看着不似个残暴的人,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面。“是呀。”炀炀道,“那狗被猴子拖拽时,他还笑出声了。”说着他想起什么,挽起裤腿给池云非看:“他抓我抓得好紧。”池云非这才发现,炀炀柔嫩软乎的脚踝居然被捏出了指印,他登时惊道:“你怎么当时不说?”“他只抓了那一下,就松开了。”炀炀道,“还跟我道歉来着。”池云非登时心疼愧疚,他当时满心想得都是温信阳,居然未曾注意这细节。他忙抓了炀炀脚踝握在手心,拿湿帕盖着轻轻搓揉,生怕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揉坏了,道:“下回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没关系。”炀炀小大人似地挺胸,“炀炀长大了,男子汉不说疼。”“长大了还总嚷着要见爹娘呢。”池云非使坏,笑话他,“白日是谁闹着要回家的?”炀炀顿时红了一张脸,收回腿躲进床里,拿脸埋了枕头,要闷死自己似的:“我睡觉了!”池云非登时笑得不行,什么烦恼紧张都被这孩子给拱没了,将人拉出来道:“是池哥说错话,炀炀长大了,等见了娘,也要这般硬气。”炀炀拿手捂脸,从指缝里看人,乐得咯咯笑:“嗯!”一夜无梦,翌日池云非总想往窗外看,王琨伺候二人洗漱吃饭,还是那般沉默无言,垂着手立在门旁,仿佛只是个雕塑。隔壁宁婉香等人天未亮就出门了,连楼下埋伏的其他暗线也一并撤了,小街静悄悄的,偶有野猫窜过,发出拖长了尾音的叫声,又软又懒,仿佛等着迎接早春。池云非吃过饭寻老板找了象棋陪炀炀玩,他自己却不擅长这些,下得极慢,炀炀不愧是温家后人,小小年纪思路清晰,自小便被温司令抱着学下棋:象棋、军旗、围棋样样都会,杀了池云非一个片甲不留。池云非捏他脸颊:“你怎的也不让让池哥?”炀炀脆生生道:“爷爷说过,交战必使全力,不得轻视他人,不得恃才傲物,不得随意放水……”池云非比了个停的手势,心说:跟你爹似的,从小便学一堆无趣的大道理,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又遇到了我,否则岂不又得出个温信阳第二?可一想到那面无表情,偶尔执拗古板似的将军,他心里又一片欢喜,怎么想怎么喜欢得紧,只想捂着不给任何人看。对方的温柔、专注、痴心都只能是自己的,对外人便就那般无情残酷,寡言古板好了,这才合自己心意。“不行。”温信阳道,“只带他走你会有危险,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带着你俩全身而退。从我们进城的那一刻起,宁婉香的人,还有信里的l都盯着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你也知道!”池云非慌道,“宁婉香的人就算了,那l在暗你们在明,就不怕被发现?”“我自然是有完全把握才会来。”温信阳抱着他道,“只这一晚,没事的。”说完正事,温信阳抱着人也不知是气谁,道:“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池云非委屈巴巴:“我也不想。”温信阳手探进池云非衣服里,摸他肚子:“我听说你被踢了肚子,让我看看?”池云非立刻告状:“我还被打了脸呢,你看!”这几日宁婉香给他上着药,脸上的伤其实看不出来了,温信阳却听得皱眉,捧着他的脸细看:“我听箫棠说了,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报仇。”池云非嘻嘻笑起来:“我已经报仇了。”温信阳手指滑过那娇嫩的肌肤,不忍心疼不舍,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池云非也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不知不觉就吻在了一处,似还不够,池云非稀里糊涂就被架在了木桶边,裤子半褪,两人耳鬓厮磨,最要紧的部分被温柔疼爱,池云非咬着手背不敢出声,满眼都是情意。正因不知明日会如何,才更是火热积极,唇舌你来我往,咂摸出声,惹得外面炀炀好奇道:“哥,你在吃什么?”池云非满脸通红,温信阳低声在他耳边轻笑:“吃你。”池云非顿时心潮澎湃,明明场合时机哪儿都不对,偏就亢奋起来,惹得温信阳呼吸渐重。“喜欢这样?”温信阳问他,“刺激?”池云非眼角泛红,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抓了温信阳的手又将整个人都往对方怀里送。温信阳喜欢他这样喜欢得心里发疼,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信我。”池云非点头,还没能够快活,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姓池的!”那断臂男人恨恨道,“开门!”温信阳一顿,池云非顿时被浇了冷水,慌忙穿上裤子,想系好衣服,温信阳却拉了他一下,默默摇头:“记住你是在洗澡。”池云非反应过来,忙舀了点水将衣服、头发打湿,又抹了把脸,绕出屏风道:“做什么!我在洗澡!”“开门!”断臂男人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你房间了?”“是店小二!”池云非道,“伺候我洗澡,你管得着吗?”断臂男人不管:“开门!”池云非只得开了门,温信阳垂下眸子,打湿了衣袖和裤腿,手里拎着木桶。炀炀全然不懂,吃着炸糕坐在椅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断臂男人四面环顾,又看那小二:“你!出去!”“小爷让人伺候洗澡也不行?”池云非不高兴道。“宁爷的意思。”男人懒得多说,目光滑过池云非湿漉漉的衣衫和敞开的衣襟,看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眼,满脸鄙夷。池云非没答话,回去接着洗澡,温信阳便低着头提着木桶走了,那断臂男人根本没在意他。待关上门,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池云非才松了口气,拉开裤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第68章 希望之后的几天,宁婉香似乎都很忙。池云非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调查什么。监视池云非和温念炀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是宁婉香从外面带来的,大概是封城里的暗线之类。池云非没能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便也不再多问了,成天只带着炀炀在城里四处闲逛。那男人总是陪在身边,端茶倒水提包,沉默寡言到偶尔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炀炀玩了几天有些腻了,最近总是问同样的话:“池哥,爹还不来吗?还要等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娘?”池云非一开始还能胡诌过去,时间久了,炀炀开始不耐烦起来,成日闷闷不乐,糖人和炸糕也哄不好了。“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炀炀垂头牵着池云非的手,没精打采的,“我想爹娘了。池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池云非转移注意力:“炀炀,那边有戏台,咱们去听戏好吗?”“不听。”炀炀难得任性起来,抿着唇很不开心,“我想听茉莉唱戏。”池云非道:“晚上回去,咱们找宁婉香给你唱,他是茉莉的师父,唱得比茉莉好。”“不要。”炀炀甩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想回家!”池云非蹲下身哄他:“炀炀乖,咱们等等爹好吗?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现在回去,爹到时候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娘知道我在这里吗?她都许久没见我了。”炀炀捏着衣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池云非最近编得谎话太多,脑仁都疼了起来:“外公外婆搬家了,池哥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等找到他们,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好吗?”“真的?”炀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伸手拽住了池云非的衣角,“你不要骗我。”“不骗你。”池云非心里的愧疚都快水漫金山了,不忍去看孩子的眼睛,便搂过小孩抱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等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外公外婆,好吗?”“……嗯。”说着话,那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走上来,买了只糖葫芦递给炀炀,道:“今日城郊来了杂耍团,小少爷想去看看吗?”炀炀还没见过杂耍团,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有训猴的,训狗的,还有老虎。”年轻人道,“它们像人一样听话,能钻火圈,跳绳,还能骑车。”“骗人!”炀炀大叫,登时将委屈抛到脑后了,“老虎能骑车?”“猴子能骑车,老虎会驮着猴子钻火圈。”年轻人道,“去看看吗?”炀炀立刻牵住池云非的手:“池哥!我想看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池云非松了口气,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丢人海里都认不出来。想来最好的卧底也就是这样的人了,连个特征都没有,十分难记。他主动道:“你叫什么来着?”对方垂下眸子,道:“小的姓王,单名一个琨。”“真名?”王琨没回答。那便是假的了,池云非了然点头,道:“谢谢。”王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仍提着大包小包,家奴似的,丝毫不见监视人的神气样:“不必客气。”三人便一路行去城郊,空地上果然支着帐篷,几个杂耍艺人吆喝声极大,猴子吱哇乱叫,半空里响起鞭子的声音,抽得风嗡嗡作响,惊飞树林里的鸟雀。老虎一声怒吼,却是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的,被鞭子抽在身上,疼得耳朵背起,蜷着尾巴,脖子上套着锁链,立起身子冲观众打招呼。小孩儿惊叫连连,大人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赏赐砸进艺人的铁盘里,那人穿红戴绿,脸上涂着七彩色看不清面貌,行个礼又将身边的猴子拉起来,让猴子给众人作揖。炀炀被池云非抱起来,但前面人来人往地看不清,王琨个头长得挺高,便将炀炀接过扛在肩膀上,这下能看清了。炀炀“哇”地一声,揪着王琨的头发,看得目不转睛。池云非挤在王琨身边,心不在焉,正走神,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发现是之前给自己塞纸条的人,对方戴着藏蓝色的破旧帽子,裹着破旧的棉衣,遮挡了身躯,低着头在人群里往他手心里塞了纸条。池云非心脏砰砰跳,将纸条小心藏进袖口,王琨这时转过头来,一只耳朵被炀炀扯着,面容温顺道:“池爷看得见吗?我还能扛。”池云非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人扛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那人看着池云非的笑脸,片刻后才道:“没所谓。”池云非摇头,在敲锣打鼓的吆喝声里道:“没关系,你带炀炀就好。辛苦了。”那人听不清,便俯身凑过来:“什么?”池云非转头,没料到对方靠这么近,差点撞到男人耳朵上,道:“我说你照看炀炀就好!”对方点点头,又回头继续扶着炀炀,只耳朵尖微微红了。池云非看得分明,心里纳罕:这人还挺容易害羞。正想着,身后又被人撞了一下。他回头,那戴帽子的男人居然还没走。对方又给他塞了纸条,他莫名其妙,见对方示意,便侧身避着人偷偷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笔藏锋利锐气,一横一撇里似带着怒意,写着——招蜂引蝶事后算账。池云非:“……”池云非抬眼,那戴帽子的人已不见了。他认得出,那人绝不是温信阳,可温信阳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着。他心里好笑,想着那人吃味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一片酥酥麻麻的,便捏紧了纸条贴着心口藏好了,仿佛是要将那人一起贴在心房上。待看过杂耍回旅馆,宁婉香居然早早回来了,见了王琨便抬手让他过去,又瞥了池云非一眼,似笑非笑:“池爷,事情就快办好了,托您的福。”池云非冷着脸:“见着人了?”“见着了。”宁婉香心情很好,也不瞒他,“你家将军断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对方见面时就没避着人。”池云非想:那不就是为了让你上钩吗?池云非转头就走,又听宁婉香在后头道:“就这两日了,忍着点,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你和小少爷离开。”池云非看向那断臂男人,眯着眼道:“这位可说了,等你事情办妥,他就要我的命。”宁婉香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似有不悦,道:“我说话算话,池爷可放心。”断臂男人露出狰狞面容,但到底没说什么,王琨也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跟着宁婉香进了房间,几人看样子又要商讨到深夜。回了房,池云非边听炀炀叽叽喳喳地说今日那老虎如何如何,边掏出纸条查看。就见上面写了个时间:明日丑时来接。池云非一把捏皱了纸条,心情激动又紧张。看来明日丑时便能见分晓了。到时候会如何?温信阳会将宁婉香一网打尽?还是一箭双雕,将那l也一起瓮中捉鳖?他又看了那纸条许久,确定是丑时没错,这才烧了个干净融进茶水里,再次倒进角落那可怜的盆栽中。炀炀还在说:“可那老虎好可怜,比狗都瘦。”池云非心不在焉:“人要吃饭养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炀炀垂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只觉那老虎、猴、小狗都十分可怜,道:“为什么不让它们吃饱?还打它们?”“畜生听不懂人话,只能鞭打威慑。”池云非回神,抱住炀炀晃了晃,“别想这个了,早点睡。”炀炀哦了一声,又说:“我还是更喜欢听曲儿。”池云非捏了捏炀炀脸蛋:“炀炀心善,以后咱们不看这些了。”“王叔倒是很喜欢看。”炀炀被脱了小褂,只着里衣,抱着肉乎乎的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那鞭子打在老虎身上的时候,他还喊好呢。”池云非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看杂耍,全程都在走神,闻言一愣:“是吗?”他见那王琨总是面无表情,又很低调,监视自己和炀炀这些日子总显得十分温和,看着不似个残暴的人,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面。“是呀。”炀炀道,“那狗被猴子拖拽时,他还笑出声了。”说着他想起什么,挽起裤腿给池云非看:“他抓我抓得好紧。”池云非这才发现,炀炀柔嫩软乎的脚踝居然被捏出了指印,他登时惊道:“你怎么当时不说?”“他只抓了那一下,就松开了。”炀炀道,“还跟我道歉来着。”池云非登时心疼愧疚,他当时满心想得都是温信阳,居然未曾注意这细节。他忙抓了炀炀脚踝握在手心,拿湿帕盖着轻轻搓揉,生怕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揉坏了,道:“下回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没关系。”炀炀小大人似地挺胸,“炀炀长大了,男子汉不说疼。”“长大了还总嚷着要见爹娘呢。”池云非使坏,笑话他,“白日是谁闹着要回家的?”炀炀顿时红了一张脸,收回腿躲进床里,拿脸埋了枕头,要闷死自己似的:“我睡觉了!”池云非登时笑得不行,什么烦恼紧张都被这孩子给拱没了,将人拉出来道:“是池哥说错话,炀炀长大了,等见了娘,也要这般硬气。”炀炀拿手捂脸,从指缝里看人,乐得咯咯笑:“嗯!”一夜无梦,翌日池云非总想往窗外看,王琨伺候二人洗漱吃饭,还是那般沉默无言,垂着手立在门旁,仿佛只是个雕塑。隔壁宁婉香等人天未亮就出门了,连楼下埋伏的其他暗线也一并撤了,小街静悄悄的,偶有野猫窜过,发出拖长了尾音的叫声,又软又懒,仿佛等着迎接早春。池云非吃过饭寻老板找了象棋陪炀炀玩,他自己却不擅长这些,下得极慢,炀炀不愧是温家后人,小小年纪思路清晰,自小便被温司令抱着学下棋:象棋、军旗、围棋样样都会,杀了池云非一个片甲不留。池云非捏他脸颊:“你怎的也不让让池哥?”炀炀脆生生道:“爷爷说过,交战必使全力,不得轻视他人,不得恃才傲物,不得随意放水……”池云非比了个停的手势,心说:跟你爹似的,从小便学一堆无趣的大道理,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又遇到了我,否则岂不又得出个温信阳第二?可一想到那面无表情,偶尔执拗古板似的将军,他心里又一片欢喜,怎么想怎么喜欢得紧,只想捂着不给任何人看。对方的温柔、专注、痴心都只能是自己的,对外人便就那般无情残酷,寡言古板好了,这才合自己心意。“不行。”温信阳道,“只带他走你会有危险,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带着你俩全身而退。从我们进城的那一刻起,宁婉香的人,还有信里的l都盯着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你也知道!”池云非慌道,“宁婉香的人就算了,那l在暗你们在明,就不怕被发现?”“我自然是有完全把握才会来。”温信阳抱着他道,“只这一晚,没事的。”说完正事,温信阳抱着人也不知是气谁,道:“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池云非委屈巴巴:“我也不想。”温信阳手探进池云非衣服里,摸他肚子:“我听说你被踢了肚子,让我看看?”池云非立刻告状:“我还被打了脸呢,你看!”这几日宁婉香给他上着药,脸上的伤其实看不出来了,温信阳却听得皱眉,捧着他的脸细看:“我听箫棠说了,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报仇。”池云非嘻嘻笑起来:“我已经报仇了。”温信阳手指滑过那娇嫩的肌肤,不忍心疼不舍,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池云非也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不知不觉就吻在了一处,似还不够,池云非稀里糊涂就被架在了木桶边,裤子半褪,两人耳鬓厮磨,最要紧的部分被温柔疼爱,池云非咬着手背不敢出声,满眼都是情意。正因不知明日会如何,才更是火热积极,唇舌你来我往,咂摸出声,惹得外面炀炀好奇道:“哥,你在吃什么?”池云非满脸通红,温信阳低声在他耳边轻笑:“吃你。”池云非顿时心潮澎湃,明明场合时机哪儿都不对,偏就亢奋起来,惹得温信阳呼吸渐重。“喜欢这样?”温信阳问他,“刺激?”池云非眼角泛红,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抓了温信阳的手又将整个人都往对方怀里送。温信阳喜欢他这样喜欢得心里发疼,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信我。”池云非点头,还没能够快活,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姓池的!”那断臂男人恨恨道,“开门!”温信阳一顿,池云非顿时被浇了冷水,慌忙穿上裤子,想系好衣服,温信阳却拉了他一下,默默摇头:“记住你是在洗澡。”池云非反应过来,忙舀了点水将衣服、头发打湿,又抹了把脸,绕出屏风道:“做什么!我在洗澡!”“开门!”断臂男人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你房间了?”“是店小二!”池云非道,“伺候我洗澡,你管得着吗?”断臂男人不管:“开门!”池云非只得开了门,温信阳垂下眸子,打湿了衣袖和裤腿,手里拎着木桶。炀炀全然不懂,吃着炸糕坐在椅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断臂男人四面环顾,又看那小二:“你!出去!”“小爷让人伺候洗澡也不行?”池云非不高兴道。“宁爷的意思。”男人懒得多说,目光滑过池云非湿漉漉的衣衫和敞开的衣襟,看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眼,满脸鄙夷。池云非没答话,回去接着洗澡,温信阳便低着头提着木桶走了,那断臂男人根本没在意他。待关上门,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池云非才松了口气,拉开裤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第68章 希望之后的几天,宁婉香似乎都很忙。池云非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调查什么。监视池云非和温念炀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是宁婉香从外面带来的,大概是封城里的暗线之类。池云非没能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便也不再多问了,成天只带着炀炀在城里四处闲逛。那男人总是陪在身边,端茶倒水提包,沉默寡言到偶尔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炀炀玩了几天有些腻了,最近总是问同样的话:“池哥,爹还不来吗?还要等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娘?”池云非一开始还能胡诌过去,时间久了,炀炀开始不耐烦起来,成日闷闷不乐,糖人和炸糕也哄不好了。“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炀炀垂头牵着池云非的手,没精打采的,“我想爹娘了。池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池云非转移注意力:“炀炀,那边有戏台,咱们去听戏好吗?”“不听。”炀炀难得任性起来,抿着唇很不开心,“我想听茉莉唱戏。”池云非道:“晚上回去,咱们找宁婉香给你唱,他是茉莉的师父,唱得比茉莉好。”“不要。”炀炀甩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想回家!”池云非蹲下身哄他:“炀炀乖,咱们等等爹好吗?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现在回去,爹到时候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娘知道我在这里吗?她都许久没见我了。”炀炀捏着衣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池云非最近编得谎话太多,脑仁都疼了起来:“外公外婆搬家了,池哥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等找到他们,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好吗?”“真的?”炀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伸手拽住了池云非的衣角,“你不要骗我。”“不骗你。”池云非心里的愧疚都快水漫金山了,不忍去看孩子的眼睛,便搂过小孩抱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等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外公外婆,好吗?”“……嗯。”说着话,那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走上来,买了只糖葫芦递给炀炀,道:“今日城郊来了杂耍团,小少爷想去看看吗?”炀炀还没见过杂耍团,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有训猴的,训狗的,还有老虎。”年轻人道,“它们像人一样听话,能钻火圈,跳绳,还能骑车。”“骗人!”炀炀大叫,登时将委屈抛到脑后了,“老虎能骑车?”“猴子能骑车,老虎会驮着猴子钻火圈。”年轻人道,“去看看吗?”炀炀立刻牵住池云非的手:“池哥!我想看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池云非松了口气,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丢人海里都认不出来。想来最好的卧底也就是这样的人了,连个特征都没有,十分难记。他主动道:“你叫什么来着?”对方垂下眸子,道:“小的姓王,单名一个琨。”“真名?”王琨没回答。那便是假的了,池云非了然点头,道:“谢谢。”王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仍提着大包小包,家奴似的,丝毫不见监视人的神气样:“不必客气。”三人便一路行去城郊,空地上果然支着帐篷,几个杂耍艺人吆喝声极大,猴子吱哇乱叫,半空里响起鞭子的声音,抽得风嗡嗡作响,惊飞树林里的鸟雀。老虎一声怒吼,却是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的,被鞭子抽在身上,疼得耳朵背起,蜷着尾巴,脖子上套着锁链,立起身子冲观众打招呼。小孩儿惊叫连连,大人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赏赐砸进艺人的铁盘里,那人穿红戴绿,脸上涂着七彩色看不清面貌,行个礼又将身边的猴子拉起来,让猴子给众人作揖。炀炀被池云非抱起来,但前面人来人往地看不清,王琨个头长得挺高,便将炀炀接过扛在肩膀上,这下能看清了。炀炀“哇”地一声,揪着王琨的头发,看得目不转睛。池云非挤在王琨身边,心不在焉,正走神,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发现是之前给自己塞纸条的人,对方戴着藏蓝色的破旧帽子,裹着破旧的棉衣,遮挡了身躯,低着头在人群里往他手心里塞了纸条。池云非心脏砰砰跳,将纸条小心藏进袖口,王琨这时转过头来,一只耳朵被炀炀扯着,面容温顺道:“池爷看得见吗?我还能扛。”池云非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人扛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那人看着池云非的笑脸,片刻后才道:“没所谓。”池云非摇头,在敲锣打鼓的吆喝声里道:“没关系,你带炀炀就好。辛苦了。”那人听不清,便俯身凑过来:“什么?”池云非转头,没料到对方靠这么近,差点撞到男人耳朵上,道:“我说你照看炀炀就好!”对方点点头,又回头继续扶着炀炀,只耳朵尖微微红了。池云非看得分明,心里纳罕:这人还挺容易害羞。正想着,身后又被人撞了一下。他回头,那戴帽子的男人居然还没走。对方又给他塞了纸条,他莫名其妙,见对方示意,便侧身避着人偷偷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笔藏锋利锐气,一横一撇里似带着怒意,写着——招蜂引蝶事后算账。池云非:“……”池云非抬眼,那戴帽子的人已不见了。他认得出,那人绝不是温信阳,可温信阳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着。他心里好笑,想着那人吃味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一片酥酥麻麻的,便捏紧了纸条贴着心口藏好了,仿佛是要将那人一起贴在心房上。待看过杂耍回旅馆,宁婉香居然早早回来了,见了王琨便抬手让他过去,又瞥了池云非一眼,似笑非笑:“池爷,事情就快办好了,托您的福。”池云非冷着脸:“见着人了?”“见着了。”宁婉香心情很好,也不瞒他,“你家将军断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对方见面时就没避着人。”池云非想:那不就是为了让你上钩吗?池云非转头就走,又听宁婉香在后头道:“就这两日了,忍着点,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你和小少爷离开。”池云非看向那断臂男人,眯着眼道:“这位可说了,等你事情办妥,他就要我的命。”宁婉香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似有不悦,道:“我说话算话,池爷可放心。”断臂男人露出狰狞面容,但到底没说什么,王琨也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跟着宁婉香进了房间,几人看样子又要商讨到深夜。回了房,池云非边听炀炀叽叽喳喳地说今日那老虎如何如何,边掏出纸条查看。就见上面写了个时间:明日丑时来接。池云非一把捏皱了纸条,心情激动又紧张。看来明日丑时便能见分晓了。到时候会如何?温信阳会将宁婉香一网打尽?还是一箭双雕,将那l也一起瓮中捉鳖?他又看了那纸条许久,确定是丑时没错,这才烧了个干净融进茶水里,再次倒进角落那可怜的盆栽中。炀炀还在说:“可那老虎好可怜,比狗都瘦。”池云非心不在焉:“人要吃饭养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炀炀垂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只觉那老虎、猴、小狗都十分可怜,道:“为什么不让它们吃饱?还打它们?”“畜生听不懂人话,只能鞭打威慑。”池云非回神,抱住炀炀晃了晃,“别想这个了,早点睡。”炀炀哦了一声,又说:“我还是更喜欢听曲儿。”池云非捏了捏炀炀脸蛋:“炀炀心善,以后咱们不看这些了。”“王叔倒是很喜欢看。”炀炀被脱了小褂,只着里衣,抱着肉乎乎的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那鞭子打在老虎身上的时候,他还喊好呢。”池云非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看杂耍,全程都在走神,闻言一愣:“是吗?”他见那王琨总是面无表情,又很低调,监视自己和炀炀这些日子总显得十分温和,看着不似个残暴的人,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面。“是呀。”炀炀道,“那狗被猴子拖拽时,他还笑出声了。”说着他想起什么,挽起裤腿给池云非看:“他抓我抓得好紧。”池云非这才发现,炀炀柔嫩软乎的脚踝居然被捏出了指印,他登时惊道:“你怎么当时不说?”“他只抓了那一下,就松开了。”炀炀道,“还跟我道歉来着。”池云非登时心疼愧疚,他当时满心想得都是温信阳,居然未曾注意这细节。他忙抓了炀炀脚踝握在手心,拿湿帕盖着轻轻搓揉,生怕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揉坏了,道:“下回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没关系。”炀炀小大人似地挺胸,“炀炀长大了,男子汉不说疼。”“长大了还总嚷着要见爹娘呢。”池云非使坏,笑话他,“白日是谁闹着要回家的?”炀炀顿时红了一张脸,收回腿躲进床里,拿脸埋了枕头,要闷死自己似的:“我睡觉了!”池云非登时笑得不行,什么烦恼紧张都被这孩子给拱没了,将人拉出来道:“是池哥说错话,炀炀长大了,等见了娘,也要这般硬气。”炀炀拿手捂脸,从指缝里看人,乐得咯咯笑:“嗯!”一夜无梦,翌日池云非总想往窗外看,王琨伺候二人洗漱吃饭,还是那般沉默无言,垂着手立在门旁,仿佛只是个雕塑。隔壁宁婉香等人天未亮就出门了,连楼下埋伏的其他暗线也一并撤了,小街静悄悄的,偶有野猫窜过,发出拖长了尾音的叫声,又软又懒,仿佛等着迎接早春。池云非吃过饭寻老板找了象棋陪炀炀玩,他自己却不擅长这些,下得极慢,炀炀不愧是温家后人,小小年纪思路清晰,自小便被温司令抱着学下棋:象棋、军旗、围棋样样都会,杀了池云非一个片甲不留。池云非捏他脸颊:“你怎的也不让让池哥?”炀炀脆生生道:“爷爷说过,交战必使全力,不得轻视他人,不得恃才傲物,不得随意放水……”池云非比了个停的手势,心说:跟你爹似的,从小便学一堆无趣的大道理,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又遇到了我,否则岂不又得出个温信阳第二?可一想到那面无表情,偶尔执拗古板似的将军,他心里又一片欢喜,怎么想怎么喜欢得紧,只想捂着不给任何人看。对方的温柔、专注、痴心都只能是自己的,对外人便就那般无情残酷,寡言古板好了,这才合自己心意。“不行。”温信阳道,“只带他走你会有危险,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带着你俩全身而退。从我们进城的那一刻起,宁婉香的人,还有信里的l都盯着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你也知道!”池云非慌道,“宁婉香的人就算了,那l在暗你们在明,就不怕被发现?”“我自然是有完全把握才会来。”温信阳抱着他道,“只这一晚,没事的。”说完正事,温信阳抱着人也不知是气谁,道:“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池云非委屈巴巴:“我也不想。”温信阳手探进池云非衣服里,摸他肚子:“我听说你被踢了肚子,让我看看?”池云非立刻告状:“我还被打了脸呢,你看!”这几日宁婉香给他上着药,脸上的伤其实看不出来了,温信阳却听得皱眉,捧着他的脸细看:“我听箫棠说了,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报仇。”池云非嘻嘻笑起来:“我已经报仇了。”温信阳手指滑过那娇嫩的肌肤,不忍心疼不舍,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池云非也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不知不觉就吻在了一处,似还不够,池云非稀里糊涂就被架在了木桶边,裤子半褪,两人耳鬓厮磨,最要紧的部分被温柔疼爱,池云非咬着手背不敢出声,满眼都是情意。正因不知明日会如何,才更是火热积极,唇舌你来我往,咂摸出声,惹得外面炀炀好奇道:“哥,你在吃什么?”池云非满脸通红,温信阳低声在他耳边轻笑:“吃你。”池云非顿时心潮澎湃,明明场合时机哪儿都不对,偏就亢奋起来,惹得温信阳呼吸渐重。“喜欢这样?”温信阳问他,“刺激?”池云非眼角泛红,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抓了温信阳的手又将整个人都往对方怀里送。温信阳喜欢他这样喜欢得心里发疼,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信我。”池云非点头,还没能够快活,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姓池的!”那断臂男人恨恨道,“开门!”温信阳一顿,池云非顿时被浇了冷水,慌忙穿上裤子,想系好衣服,温信阳却拉了他一下,默默摇头:“记住你是在洗澡。”池云非反应过来,忙舀了点水将衣服、头发打湿,又抹了把脸,绕出屏风道:“做什么!我在洗澡!”“开门!”断臂男人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你房间了?”“是店小二!”池云非道,“伺候我洗澡,你管得着吗?”断臂男人不管:“开门!”池云非只得开了门,温信阳垂下眸子,打湿了衣袖和裤腿,手里拎着木桶。炀炀全然不懂,吃着炸糕坐在椅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断臂男人四面环顾,又看那小二:“你!出去!”“小爷让人伺候洗澡也不行?”池云非不高兴道。“宁爷的意思。”男人懒得多说,目光滑过池云非湿漉漉的衣衫和敞开的衣襟,看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眼,满脸鄙夷。池云非没答话,回去接着洗澡,温信阳便低着头提着木桶走了,那断臂男人根本没在意他。待关上门,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池云非才松了口气,拉开裤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第68章 希望之后的几天,宁婉香似乎都很忙。池云非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调查什么。监视池云非和温念炀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是宁婉香从外面带来的,大概是封城里的暗线之类。池云非没能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便也不再多问了,成天只带着炀炀在城里四处闲逛。那男人总是陪在身边,端茶倒水提包,沉默寡言到偶尔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炀炀玩了几天有些腻了,最近总是问同样的话:“池哥,爹还不来吗?还要等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娘?”池云非一开始还能胡诌过去,时间久了,炀炀开始不耐烦起来,成日闷闷不乐,糖人和炸糕也哄不好了。“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炀炀垂头牵着池云非的手,没精打采的,“我想爹娘了。池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池云非转移注意力:“炀炀,那边有戏台,咱们去听戏好吗?”“不听。”炀炀难得任性起来,抿着唇很不开心,“我想听茉莉唱戏。”池云非道:“晚上回去,咱们找宁婉香给你唱,他是茉莉的师父,唱得比茉莉好。”“不要。”炀炀甩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想回家!”池云非蹲下身哄他:“炀炀乖,咱们等等爹好吗?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现在回去,爹到时候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娘知道我在这里吗?她都许久没见我了。”炀炀捏着衣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池云非最近编得谎话太多,脑仁都疼了起来:“外公外婆搬家了,池哥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等找到他们,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好吗?”“真的?”炀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伸手拽住了池云非的衣角,“你不要骗我。”“不骗你。”池云非心里的愧疚都快水漫金山了,不忍去看孩子的眼睛,便搂过小孩抱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等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外公外婆,好吗?”“……嗯。”说着话,那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走上来,买了只糖葫芦递给炀炀,道:“今日城郊来了杂耍团,小少爷想去看看吗?”炀炀还没见过杂耍团,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有训猴的,训狗的,还有老虎。”年轻人道,“它们像人一样听话,能钻火圈,跳绳,还能骑车。”“骗人!”炀炀大叫,登时将委屈抛到脑后了,“老虎能骑车?”“猴子能骑车,老虎会驮着猴子钻火圈。”年轻人道,“去看看吗?”炀炀立刻牵住池云非的手:“池哥!我想看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池云非松了口气,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丢人海里都认不出来。想来最好的卧底也就是这样的人了,连个特征都没有,十分难记。他主动道:“你叫什么来着?”对方垂下眸子,道:“小的姓王,单名一个琨。”“真名?”王琨没回答。那便是假的了,池云非了然点头,道:“谢谢。”王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仍提着大包小包,家奴似的,丝毫不见监视人的神气样:“不必客气。”三人便一路行去城郊,空地上果然支着帐篷,几个杂耍艺人吆喝声极大,猴子吱哇乱叫,半空里响起鞭子的声音,抽得风嗡嗡作响,惊飞树林里的鸟雀。老虎一声怒吼,却是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的,被鞭子抽在身上,疼得耳朵背起,蜷着尾巴,脖子上套着锁链,立起身子冲观众打招呼。小孩儿惊叫连连,大人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赏赐砸进艺人的铁盘里,那人穿红戴绿,脸上涂着七彩色看不清面貌,行个礼又将身边的猴子拉起来,让猴子给众人作揖。炀炀被池云非抱起来,但前面人来人往地看不清,王琨个头长得挺高,便将炀炀接过扛在肩膀上,这下能看清了。炀炀“哇”地一声,揪着王琨的头发,看得目不转睛。池云非挤在王琨身边,心不在焉,正走神,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发现是之前给自己塞纸条的人,对方戴着藏蓝色的破旧帽子,裹着破旧的棉衣,遮挡了身躯,低着头在人群里往他手心里塞了纸条。池云非心脏砰砰跳,将纸条小心藏进袖口,王琨这时转过头来,一只耳朵被炀炀扯着,面容温顺道:“池爷看得见吗?我还能扛。”池云非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人扛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那人看着池云非的笑脸,片刻后才道:“没所谓。”池云非摇头,在敲锣打鼓的吆喝声里道:“没关系,你带炀炀就好。辛苦了。”那人听不清,便俯身凑过来:“什么?”池云非转头,没料到对方靠这么近,差点撞到男人耳朵上,道:“我说你照看炀炀就好!”对方点点头,又回头继续扶着炀炀,只耳朵尖微微红了。池云非看得分明,心里纳罕:这人还挺容易害羞。正想着,身后又被人撞了一下。他回头,那戴帽子的男人居然还没走。对方又给他塞了纸条,他莫名其妙,见对方示意,便侧身避着人偷偷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笔藏锋利锐气,一横一撇里似带着怒意,写着——招蜂引蝶事后算账。池云非:“……”池云非抬眼,那戴帽子的人已不见了。他认得出,那人绝不是温信阳,可温信阳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着。他心里好笑,想着那人吃味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一片酥酥麻麻的,便捏紧了纸条贴着心口藏好了,仿佛是要将那人一起贴在心房上。待看过杂耍回旅馆,宁婉香居然早早回来了,见了王琨便抬手让他过去,又瞥了池云非一眼,似笑非笑:“池爷,事情就快办好了,托您的福。”池云非冷着脸:“见着人了?”“见着了。”宁婉香心情很好,也不瞒他,“你家将军断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对方见面时就没避着人。”池云非想:那不就是为了让你上钩吗?池云非转头就走,又听宁婉香在后头道:“就这两日了,忍着点,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你和小少爷离开。”池云非看向那断臂男人,眯着眼道:“这位可说了,等你事情办妥,他就要我的命。”宁婉香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似有不悦,道:“我说话算话,池爷可放心。”断臂男人露出狰狞面容,但到底没说什么,王琨也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跟着宁婉香进了房间,几人看样子又要商讨到深夜。回了房,池云非边听炀炀叽叽喳喳地说今日那老虎如何如何,边掏出纸条查看。就见上面写了个时间:明日丑时来接。池云非一把捏皱了纸条,心情激动又紧张。看来明日丑时便能见分晓了。到时候会如何?温信阳会将宁婉香一网打尽?还是一箭双雕,将那l也一起瓮中捉鳖?他又看了那纸条许久,确定是丑时没错,这才烧了个干净融进茶水里,再次倒进角落那可怜的盆栽中。炀炀还在说:“可那老虎好可怜,比狗都瘦。”池云非心不在焉:“人要吃饭养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炀炀垂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只觉那老虎、猴、小狗都十分可怜,道:“为什么不让它们吃饱?还打它们?”“畜生听不懂人话,只能鞭打威慑。”池云非回神,抱住炀炀晃了晃,“别想这个了,早点睡。”炀炀哦了一声,又说:“我还是更喜欢听曲儿。”池云非捏了捏炀炀脸蛋:“炀炀心善,以后咱们不看这些了。”“王叔倒是很喜欢看。”炀炀被脱了小褂,只着里衣,抱着肉乎乎的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那鞭子打在老虎身上的时候,他还喊好呢。”池云非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看杂耍,全程都在走神,闻言一愣:“是吗?”他见那王琨总是面无表情,又很低调,监视自己和炀炀这些日子总显得十分温和,看着不似个残暴的人,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面。“是呀。”炀炀道,“那狗被猴子拖拽时,他还笑出声了。”说着他想起什么,挽起裤腿给池云非看:“他抓我抓得好紧。”池云非这才发现,炀炀柔嫩软乎的脚踝居然被捏出了指印,他登时惊道:“你怎么当时不说?”“他只抓了那一下,就松开了。”炀炀道,“还跟我道歉来着。”池云非登时心疼愧疚,他当时满心想得都是温信阳,居然未曾注意这细节。他忙抓了炀炀脚踝握在手心,拿湿帕盖着轻轻搓揉,生怕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揉坏了,道:“下回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没关系。”炀炀小大人似地挺胸,“炀炀长大了,男子汉不说疼。”“长大了还总嚷着要见爹娘呢。”池云非使坏,笑话他,“白日是谁闹着要回家的?”炀炀顿时红了一张脸,收回腿躲进床里,拿脸埋了枕头,要闷死自己似的:“我睡觉了!”池云非登时笑得不行,什么烦恼紧张都被这孩子给拱没了,将人拉出来道:“是池哥说错话,炀炀长大了,等见了娘,也要这般硬气。”炀炀拿手捂脸,从指缝里看人,乐得咯咯笑:“嗯!”一夜无梦,翌日池云非总想往窗外看,王琨伺候二人洗漱吃饭,还是那般沉默无言,垂着手立在门旁,仿佛只是个雕塑。隔壁宁婉香等人天未亮就出门了,连楼下埋伏的其他暗线也一并撤了,小街静悄悄的,偶有野猫窜过,发出拖长了尾音的叫声,又软又懒,仿佛等着迎接早春。池云非吃过饭寻老板找了象棋陪炀炀玩,他自己却不擅长这些,下得极慢,炀炀不愧是温家后人,小小年纪思路清晰,自小便被温司令抱着学下棋:象棋、军旗、围棋样样都会,杀了池云非一个片甲不留。池云非捏他脸颊:“你怎的也不让让池哥?”炀炀脆生生道:“爷爷说过,交战必使全力,不得轻视他人,不得恃才傲物,不得随意放水……”池云非比了个停的手势,心说:跟你爹似的,从小便学一堆无趣的大道理,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又遇到了我,否则岂不又得出个温信阳第二?可一想到那面无表情,偶尔执拗古板似的将军,他心里又一片欢喜,怎么想怎么喜欢得紧,只想捂着不给任何人看。对方的温柔、专注、痴心都只能是自己的,对外人便就那般无情残酷,寡言古板好了,这才合自己心意。“不行。”温信阳道,“只带他走你会有危险,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带着你俩全身而退。从我们进城的那一刻起,宁婉香的人,还有信里的l都盯着我们,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你也知道!”池云非慌道,“宁婉香的人就算了,那l在暗你们在明,就不怕被发现?”“我自然是有完全把握才会来。”温信阳抱着他道,“只这一晚,没事的。”说完正事,温信阳抱着人也不知是气谁,道:“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池云非委屈巴巴:“我也不想。”温信阳手探进池云非衣服里,摸他肚子:“我听说你被踢了肚子,让我看看?”池云非立刻告状:“我还被打了脸呢,你看!”这几日宁婉香给他上着药,脸上的伤其实看不出来了,温信阳却听得皱眉,捧着他的脸细看:“我听箫棠说了,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报仇。”池云非嘻嘻笑起来:“我已经报仇了。”温信阳手指滑过那娇嫩的肌肤,不忍心疼不舍,眼里的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池云非也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对视,不知不觉就吻在了一处,似还不够,池云非稀里糊涂就被架在了木桶边,裤子半褪,两人耳鬓厮磨,最要紧的部分被温柔疼爱,池云非咬着手背不敢出声,满眼都是情意。正因不知明日会如何,才更是火热积极,唇舌你来我往,咂摸出声,惹得外面炀炀好奇道:“哥,你在吃什么?”池云非满脸通红,温信阳低声在他耳边轻笑:“吃你。”池云非顿时心潮澎湃,明明场合时机哪儿都不对,偏就亢奋起来,惹得温信阳呼吸渐重。“喜欢这样?”温信阳问他,“刺激?”池云非眼角泛红,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抓了温信阳的手又将整个人都往对方怀里送。温信阳喜欢他这样喜欢得心里发疼,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信我。”池云非点头,还没能够快活,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姓池的!”那断臂男人恨恨道,“开门!”温信阳一顿,池云非顿时被浇了冷水,慌忙穿上裤子,想系好衣服,温信阳却拉了他一下,默默摇头:“记住你是在洗澡。”池云非反应过来,忙舀了点水将衣服、头发打湿,又抹了把脸,绕出屏风道:“做什么!我在洗澡!”“开门!”断臂男人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你房间了?”“是店小二!”池云非道,“伺候我洗澡,你管得着吗?”断臂男人不管:“开门!”池云非只得开了门,温信阳垂下眸子,打湿了衣袖和裤腿,手里拎着木桶。炀炀全然不懂,吃着炸糕坐在椅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断臂男人四面环顾,又看那小二:“你!出去!”“小爷让人伺候洗澡也不行?”池云非不高兴道。“宁爷的意思。”男人懒得多说,目光滑过池云非湿漉漉的衣衫和敞开的衣襟,看了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眼,满脸鄙夷。池云非没答话,回去接着洗澡,温信阳便低着头提着木桶走了,那断臂男人根本没在意他。待关上门,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池云非才松了口气,拉开裤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第68章 希望之后的几天,宁婉香似乎都很忙。池云非连着几日没见着他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调查什么。监视池云非和温念炀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是宁婉香从外面带来的,大概是封城里的暗线之类。池云非没能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便也不再多问了,成天只带着炀炀在城里四处闲逛。那男人总是陪在身边,端茶倒水提包,沉默寡言到偶尔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炀炀玩了几天有些腻了,最近总是问同样的话:“池哥,爹还不来吗?还要等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娘?”池云非一开始还能胡诌过去,时间久了,炀炀开始不耐烦起来,成日闷闷不乐,糖人和炸糕也哄不好了。“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炀炀垂头牵着池云非的手,没精打采的,“我想爹娘了。池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池云非转移注意力:“炀炀,那边有戏台,咱们去听戏好吗?”“不听。”炀炀难得任性起来,抿着唇很不开心,“我想听茉莉唱戏。”池云非道:“晚上回去,咱们找宁婉香给你唱,他是茉莉的师父,唱得比茉莉好。”“不要。”炀炀甩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想回家!”池云非蹲下身哄他:“炀炀乖,咱们等等爹好吗?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现在回去,爹到时候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娘知道我在这里吗?她都许久没见我了。”炀炀捏着衣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池云非最近编得谎话太多,脑仁都疼了起来:“外公外婆搬家了,池哥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等找到他们,我就带你去见他们,好吗?”“真的?”炀炀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伸手拽住了池云非的衣角,“你不要骗我。”“不骗你。”池云非心里的愧疚都快水漫金山了,不忍去看孩子的眼睛,便搂过小孩抱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等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外公外婆,好吗?”“……嗯。”说着话,那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走上来,买了只糖葫芦递给炀炀,道:“今日城郊来了杂耍团,小少爷想去看看吗?”炀炀还没见过杂耍团,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有训猴的,训狗的,还有老虎。”年轻人道,“它们像人一样听话,能钻火圈,跳绳,还能骑车。”“骗人!”炀炀大叫,登时将委屈抛到脑后了,“老虎能骑车?”“猴子能骑车,老虎会驮着猴子钻火圈。”年轻人道,“去看看吗?”炀炀立刻牵住池云非的手:“池哥!我想看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池云非松了口气,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长得平平无奇,丢人海里都认不出来。想来最好的卧底也就是这样的人了,连个特征都没有,十分难记。他主动道:“你叫什么来着?”对方垂下眸子,道:“小的姓王,单名一个琨。”“真名?”王琨没回答。那便是假的了,池云非了然点头,道:“谢谢。”王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仍提着大包小包,家奴似的,丝毫不见监视人的神气样:“不必客气。”三人便一路行去城郊,空地上果然支着帐篷,几个杂耍艺人吆喝声极大,猴子吱哇乱叫,半空里响起鞭子的声音,抽得风嗡嗡作响,惊飞树林里的鸟雀。老虎一声怒吼,却是瘦得皮包骨,没精打采的,被鞭子抽在身上,疼得耳朵背起,蜷着尾巴,脖子上套着锁链,立起身子冲观众打招呼。小孩儿惊叫连连,大人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赏赐砸进艺人的铁盘里,那人穿红戴绿,脸上涂着七彩色看不清面貌,行个礼又将身边的猴子拉起来,让猴子给众人作揖。炀炀被池云非抱起来,但前面人来人往地看不清,王琨个头长得挺高,便将炀炀接过扛在肩膀上,这下能看清了。炀炀“哇”地一声,揪着王琨的头发,看得目不转睛。池云非挤在王琨身边,心不在焉,正走神,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发现是之前给自己塞纸条的人,对方戴着藏蓝色的破旧帽子,裹着破旧的棉衣,遮挡了身躯,低着头在人群里往他手心里塞了纸条。池云非心脏砰砰跳,将纸条小心藏进袖口,王琨这时转过头来,一只耳朵被炀炀扯着,面容温顺道:“池爷看得见吗?我还能扛。”池云非一愣,噗嗤笑出声来:“你一人扛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那人看着池云非的笑脸,片刻后才道:“没所谓。”池云非摇头,在敲锣打鼓的吆喝声里道:“没关系,你带炀炀就好。辛苦了。”那人听不清,便俯身凑过来:“什么?”池云非转头,没料到对方靠这么近,差点撞到男人耳朵上,道:“我说你照看炀炀就好!”对方点点头,又回头继续扶着炀炀,只耳朵尖微微红了。池云非看得分明,心里纳罕:这人还挺容易害羞。正想着,身后又被人撞了一下。他回头,那戴帽子的男人居然还没走。对方又给他塞了纸条,他莫名其妙,见对方示意,便侧身避着人偷偷看了眼,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笔藏锋利锐气,一横一撇里似带着怒意,写着——招蜂引蝶事后算账。池云非:“……”池云非抬眼,那戴帽子的人已不见了。他认得出,那人绝不是温信阳,可温信阳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着。他心里好笑,想着那人吃味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一片酥酥麻麻的,便捏紧了纸条贴着心口藏好了,仿佛是要将那人一起贴在心房上。待看过杂耍回旅馆,宁婉香居然早早回来了,见了王琨便抬手让他过去,又瞥了池云非一眼,似笑非笑:“池爷,事情就快办好了,托您的福。”池云非冷着脸:“见着人了?”“见着了。”宁婉香心情很好,也不瞒他,“你家将军断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对方见面时就没避着人。”池云非想:那不就是为了让你上钩吗?池云非转头就走,又听宁婉香在后头道:“就这两日了,忍着点,等事情结束,我就放你和小少爷离开。”池云非看向那断臂男人,眯着眼道:“这位可说了,等你事情办妥,他就要我的命。”宁婉香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似有不悦,道:“我说话算话,池爷可放心。”断臂男人露出狰狞面容,但到底没说什么,王琨也看了那断臂男人一眼,跟着宁婉香进了房间,几人看样子又要商讨到深夜。回了房,池云非边听炀炀叽叽喳喳地说今日那老虎如何如何,边掏出纸条查看。就见上面写了个时间:明日丑时来接。池云非一把捏皱了纸条,心情激动又紧张。看来明日丑时便能见分晓了。到时候会如何?温信阳会将宁婉香一网打尽?还是一箭双雕,将那l也一起瓮中捉鳖?他又看了那纸条许久,确定是丑时没错,这才烧了个干净融进茶水里,再次倒进角落那可怜的盆栽中。炀炀还在说:“可那老虎好可怜,比狗都瘦。”池云非心不在焉:“人要吃饭养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炀炀垂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只觉那老虎、猴、小狗都十分可怜,道:“为什么不让它们吃饱?还打它们?”“畜生听不懂人话,只能鞭打威慑。”池云非回神,抱住炀炀晃了晃,“别想这个了,早点睡。”炀炀哦了一声,又说:“我还是更喜欢听曲儿。”池云非捏了捏炀炀脸蛋:“炀炀心善,以后咱们不看这些了。”“王叔倒是很喜欢看。”炀炀被脱了小褂,只着里衣,抱着肉乎乎的腿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那鞭子打在老虎身上的时候,他还喊好呢。”池云非当时根本就没心思看杂耍,全程都在走神,闻言一愣:“是吗?”他见那王琨总是面无表情,又很低调,监视自己和炀炀这些日子总显得十分温和,看着不似个残暴的人,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面。“是呀。”炀炀道,“那狗被猴子拖拽时,他还笑出声了。”说着他想起什么,挽起裤腿给池云非看:“他抓我抓得好紧。”池云非这才发现,炀炀柔嫩软乎的脚踝居然被捏出了指印,他登时惊道:“你怎么当时不说?”“他只抓了那一下,就松开了。”炀炀道,“还跟我道歉来着。”池云非登时心疼愧疚,他当时满心想得都是温信阳,居然未曾注意这细节。他忙抓了炀炀脚踝握在手心,拿湿帕盖着轻轻搓揉,生怕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揉坏了,道:“下回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没关系。”炀炀小大人似地挺胸,“炀炀长大了,男子汉不说疼。”“长大了还总嚷着要见爹娘呢。”池云非使坏,笑话他,“白日是谁闹着要回家的?”炀炀顿时红了一张脸,收回腿躲进床里,拿脸埋了枕头,要闷死自己似的:“我睡觉了!”池云非登时笑得不行,什么烦恼紧张都被这孩子给拱没了,将人拉出来道:“是池哥说错话,炀炀长大了,等见了娘,也要这般硬气。”炀炀拿手捂脸,从指缝里看人,乐得咯咯笑:“嗯!”一夜无梦,翌日池云非总想往窗外看,王琨伺候二人洗漱吃饭,还是那般沉默无言,垂着手立在门旁,仿佛只是个雕塑。隔壁宁婉香等人天未亮就出门了,连楼下埋伏的其他暗线也一并撤了,小街静悄悄的,偶有野猫窜过,发出拖长了尾音的叫声,又软又懒,仿佛等着迎接早春。池云非吃过饭寻老板找了象棋陪炀炀玩,他自己却不擅长这些,下得极慢,炀炀不愧是温家后人,小小年纪思路清晰,自小便被温司令抱着学下棋:象棋、军旗、围棋样样都会,杀了池云非一个片甲不留。池云非捏他脸颊:“你怎的也不让让池哥?”炀炀脆生生道:“爷爷说过,交战必使全力,不得轻视他人,不得恃才傲物,不得随意放水……”池云非比了个停的手势,心说:跟你爹似的,从小便学一堆无趣的大道理,也就你现在年纪还小,又遇到了我,否则岂不又得出个温信阳第二?可一想到那面无表情,偶尔执拗古板似的将军,他心里又一片欢喜,怎么想怎么喜欢得紧,只想捂着不给任何人看。对方的温柔、专注、痴心都只能是自己的,对外人便就那般无情残酷,寡言古板好了,这才合自己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