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不少前期测试后,温信阳站到了池云非对面。他蹲下身,竭力让自己显得毫无攻击性和压迫感。他一手扶在池云非膝盖上:“我要摘了。准备好了吗?”池云非紧紧地看着他:“嗯。”医生在旁边说了什么,温信阳点了下头,对池云非道:“因为你对当日所有的人和事都有强烈的生理性排斥,所以大夫打算试着用转移分散的方法来逐步替代你对当日的印象。”话音落,医生在池云非身边燃起好闻的熏香,带着草木的清新和雨水的湿润,能令人心态平和,同时他调亮灯光,让人有安全感,又放起了唱片。温信阳接过医生端来的甜点,是草莓蛋糕,奶油很香甜。温信阳道:“咱们得替换掉你对那天的印象,记住这个味道,这首歌,这个房间和这时候的我。”温信阳用小勺舀起一点奶油,抹在池云非的嘴角,然后缓缓揭开自己的面具。“放轻松,不要急促呼吸。”他慢慢道,“上回我揭开一半的面具,你表现得很好。你听,这首歌的歌词在唱什么?”那是医生特意找来的一首中文曲子,唱得是茉莉花,带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很有江南风情。嘴唇边带着奶油的甜味,耳边哼唱得是茉莉花,屋里光线很亮,能让池云非一点点看清温信阳的模样。男人瘦了不少,轮廓愈发立体刚硬,因为长时间戴着面具,鼻梁和眼下压出了一点痕迹。他的浓眉微微蹙着,显出几分紧张,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映出池云非的面容,喉咙不自觉地发紧。这张脸池云非看过无数遍,闭着眼也能画出来,可现在看见,似乎又不太一样。他伸手摸上这张脸,温信阳忙握住他的手,微微侧头蹭着他的掌心,一眨不眨地观察他的反应。池云非心脏跳动剧烈,脑仁隐隐开始发疼。他心底深处害怕得想要躲开,可他又强撑着不愿放手。这是他最爱的人,他不断地暗示自己:他们现在很安全。医生在旁边计时,池云非用颤抖的手描摹过男人的眉眼,脸色一寸寸发白,浑身开始僵硬。他忍得那么痛苦,眼神却很坚毅,额头浮出细汗,看得温信阳心疼不已。坚持了两分钟,池云非闭上了眼,温信阳忙戴回面具,搂着他轻声安慰:“你很棒,你做得很棒!”医生也给与了高度地赞扬,表示天宝先生有很强的内发动力,这样的印象代替方式只要多反复几次,建立起关键的条件反射点覆盖掉曾经的记忆,情况一定能很快改善。医生给两人留下独处的时间,待他出去后,温信阳就着那一点香甜的奶油吻在池云非唇上。两人接了个带着浓浓奶油味的吻,温信阳擦去对方额头的细汗,池云非笑着说:“下回我就想着这个奶油味的吻,一定能多坚持几分钟。”第77章 生机炀炀穿着浅蓝色的背带裤,打着领结,梳了个小少爷的偏分头型,发尖抹着发胶,一丝不苟贴在头皮上,整个人看上去像个软糯的小绅士。他在房间里转了个身,一手提着背带,兴致勃勃道:“哥,我怎么样?”“这是哪家的小帅哥呀?”池云非笑着将人抱到床上,伸手帮他翻了下衬衫衣领,佯作疑惑问,“打扮这么好看做什么?跟谁有约会吗?”“哥你忘了?!熊叔和箫叔今天要来呀!!”炀炀搂着池云非的脖颈道,“我好久没见到他们啦!!”池云非问出了内心深藏已久的问题:“你熊叔就算了,箫棠跟我差不多大,为什么我是哥,他是叔啊?”不仅是箫棠,年纪比他们还小点的封影,只比池云非大一岁的白煌都被炀炀统一喊“叔叔”,池云非永远和他们差着辈分儿。小孩儿似乎也被问住了,呆了一会儿才道:“可哥就是哥啊……”在他的概念里,哥哥和叔叔似乎并不存在辈分问题,只存在称呼上的亲近问题。池云非是哥哥,从一开始就是。会陪他玩儿、会带他出门、会带他认识新朋友,和“叔叔”不是一类人。可以说,在小朋友的认知里,“哥哥”和他是一伙的,其他人包括爹都没有“哥哥”来得这么亲昵。池云非一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该高兴自己在小朋友心中是值得信赖的“同伴”,在对方心中是有特殊地位的;还是该懊恼自己这么轻易就比其他人矮了一大截,被划分进了“长不大”的幼稚区域里。正喜忧参半呢,又听怀里的小家伙叽叽喳喳道:“哥,我昨天看完了一本故事书!全是字的!没有图画!”池云非回神,捧场道:“是嘛?炀炀好厉害!讲什么的?”炀炀扳着指头数数:“有王子和公主……好多好多王子和公主。我觉得哥特别像里面的人鱼公主。”池云非:“……”池云非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我像什么?”“人鱼公主!”炀炀开心道,“有好看的眼睛,雪白的肌肤,红润的嘴唇!哥你跟人鱼公主一模一样!”池云非:“……”我可谢谢您嘞。池云非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将他当做姑娘看,这话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是找死,可炀炀说出来……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苦哈哈地试图纠正对方想法:“哥是男人,怎么能是公主呢?应该是王子才对啊。”“爹是王子!”炀炀已经把角色分配好了,理所当然道,“爹是岸上的王子!哥救了王子!”池云非:“……”池云非哪里知道什么人鱼公主的故事,他就没看过这种故事。要他说三国、水浒也许还能掰扯一下,这什么童话故事简直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于是他只好听炀炀将整个故事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好不容易听明白了,捏着炀炀的鼻子道:“人鱼公主最后化成泡沫了呀,不吉利!呸呸呸!”“没有!”炀炀反驳道,“爹最后及时发现了巫婆的诡计,杀掉了巫婆!哥就得救了!不用化成泡沫!”池云非后知后觉,发现炀炀将那日的事代入了童话故事,甚至合理地做了改编。他是失去鱼尾,拿声音和巫婆做交易的人鱼公主,为了救王子,差点变成泡沫。温信阳则是识破了巫婆阴谋,最终救下了人鱼公主的王子,而郑罗,自然就是那个巫婆。将复杂的故事简单化后,炀炀给它找到了合理的逻辑。王子消灭了巫婆,从此和公主以及小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个故事将替代掉那日晦暗残酷的地窖,让小孩儿渐渐只记得童话,模糊了现实,最终忽略现实。这估计是大夫给炀炀做得治疗计划,和这几日自己做得条件反射关键点替换当日印象的诊疗方式几乎是大同小异的。池云非明白过来,于是顺着炀炀的话道:“对,巫婆被消灭了,他化成了泡沫。”炀炀开心得直拍手:“太好了!”堂堂“硬汉”池爷为了配合炀炀,第一次主动接受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两人入戏太深,等温信阳接到熊烈和箫棠回到房间时,就见池云非拿被子裹着两条腿在床上扑腾,炀炀则抱了只杯子,手指沾水四处乱洒,嘴里喊着:“公主再坚持一下!王子马上就来啦!”“王子”目瞪口呆,一时僵立门后,颇有些不知所措。箫棠:“……”熊烈:“……”箫棠吞咽了一下,紧张低声道:“不是说……他伤得不是脑子吗?”活蹦乱跳拯救美人鱼的小王子被护士牵走了,屋里一下安静下来。池云非满面赤红,活似刚被从开水里捞起来,拿枕头挡在自己脸上,横陈在床上装死。温信阳已听炀炀说了前因后果,此时忍笑忍得脸要抽筋,轻手轻脚将还缠着池云非双腿的被褥拉开,将人抱进怀里,伸手去扯池云非挡在脸前的枕头。“嗐,不就是陪孩子玩吗?有什么的?”熊烈大大咧咧,倒是不太在意,靠在窗下伸手拨动风铃,好奇地四下看,“这环境真不错嘿。”箫棠则十分不厚道,从进门笑到现在,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人鱼……公主……哈哈哈哈哈……”池云非恼羞成怒,将枕头一把掀开砸在箫棠头上:“笑屁啊!闭嘴!”箫棠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抬头,抱着枕头一眼看见池云非的脸,笑声戛然而止。他听说了池云非破相的事,但具体什么样,只能眼见为实。他笑意收敛在嘴角,凝固成一个要笑不哭的别扭神情,手指拽紧了枕头,嘴里还要胡说八道:“我看你这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怕是乐不思蜀了?”池云非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想去遮脸,被温信阳温柔地揽住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他抬头去看,温将军柔和地摇摇头,笑容里带着鼓励道:“你不是嫌家里给你的信太短吗?箫棠给你带了很多信来,有余家少爷写的,也有白……写的……”说起白煌,温信阳语调显得冷淡不少,语速飞快地带过,人名被他囫囵咽了下去:“还有白老爷子给你写的,先看哪封?”箫棠道:“还有茉莉写给炀炀的。”池云非好奇:“快拿来我看看?”箫棠从包里拿出一大堆信,挨着数给他看:“大家的信都攒着,说是等你回来再给你。有长有短,都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你先看我的。”箫棠捡出自己的,道:“有什么好玩的事我都记下来了,还有你爹娘的身体情况,我每天都有记。”池云非简直猝不及防,心里动容眼眶泛红,温信阳忙捂住他的眼睛:“不能哭,一会儿沾到伤口会疼。”箫棠目光又挪到从纱布边缘透出的点点疤痕上,鼻子发酸喉咙发紧,却是笑着道:“哭屁啊,你要是这会儿哭了我能笑话你一辈子!”池云非声音微微发抖,跟他互怼:“当了老板了不起?等我回去就吃空你的酒楼!”“有本事来!怕你啊!”箫棠挽袖子,“你看看你瘦得这样!还吃空我?牛皮都吹上天了!”两人叽叽喳喳一通闹,池云非情绪稳定下来,兴致勃勃地拆信。熊烈则同温信阳谈起正事。温信阳的任命书下来了,在岳城继承了温司令当年的三省十一城,但因为现在分了军区,所以温信阳的正式职位是西南军区司令。也是目前最年轻的司令。熊烈带来了几份需要亲自签名的文件和任命书,两人坐在一边商讨正事,箫棠则跟池云非热闹地聊着路上所见所闻。“这儿的人挺矮啊。”箫棠小声道,“又瘦又黑还矮,别看他们一个个把礼貌写在脸上,鬼知道心里想什么呢?”池云非靠着枕头道:“你家住海边吗管那么宽?”“不过环境是真的好。”箫棠又道,“东西也挺好吃,就是太寡淡了。”“所以人家长寿啊。”“你懂什么?会营养不良的好不好!”箫棠开了酒楼,鼻子要翘上天了,“我准备回去的时候多带些吃的,让余大头好好研究研究。”到了晚上,厨房里做了接风宴——这家疗养院病人本就没几个,价格也不低,如今就属“池先生一家”最舍得花钱,干脆包了一楼餐厅,还请其他病人一起用餐。温信阳还在养伤不能喝酒,熊烈便同箫棠一起喝,清酒他们喝不惯,好在中国大师傅早有预料,带了自家的泡酒来,一行人喝得很是尽兴。熊烈脸带微醺,看着池云非道:“男子汉大丈夫,身上的伤都是勋章。你现在看起来比当初被我劫道时还要好看!相信我的眼光!没什么好怕的!”池云非哭笑不得,拿果汁和对方碰了一下:“在军营待得习惯吗?”“习惯!我这种人就适合打仗!”熊烈叨叨,“啥时候跟小-日-本打起来我第一个上前线去……嗝……”一行人就坐人家大本营里呢,这话说得也忒大胆,池云非赶忙转移注意力:“封影他们还好吗?刘哥呢?”“刘哥进了特情局……”熊烈夹了块玉子烧,皱眉道,“拿这么小的碟装东西,哪里吃得饱?你就是因为这样才瘦了吧?”箫棠在旁边叹气:“袁翎要是没出事,现在也该和刘哥一样升职了。”刘庆川还是做老本行,只是退出了一线,在后勤负责资料搜集和上下线的联络,有了郑罗这件事的经验教训,他更加小心谨慎,上任一个月就抓了两个俄国间-谍。熊烈睁着一双铜铃眼,突然道:“池天宝,姓温的都有孩子了,你跟着他做啥?跟着我吧。”池云非:“???”“姓温的”刚好端了碗盖饭过来,挑眉朝熊烈看去。熊烈道:“我不嫌你,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看。何必单恋姓温的嘛,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池云非:“我什么时候说我单恋……?啊!!”他想起来了,当初在寨子里他随口胡诌,说喜欢的人有老婆孩子,如今熊烈可能是误会了。“你当初骗我,我知道。”熊烈嗐了一声,“你其实是放心不下将军偷偷跟来的,这事我听箫棠提过了。可他有老婆孩子也不假啊。我后来打听了,你们是家族联姻对吧?你说你,都为了他变成这样了,何苦还委屈自己。你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呗。”池云非:“……”温信阳:“……”箫棠一口菜差点呛喉咙里,这铁憨憨的脑回路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他忙在桌下踢熊烈的脚,熊烈却是不理他,他急得一脚踩上去,长桌对面病恹恹的日本男人憋红了脸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箫棠:“?”护士忙上前查探,片刻后扶着对方离开了,又回来用英语同温信阳解释了几句。温信阳面无表情对箫棠道:“你好端端地踩人家做什么?”箫棠:“……”炀炀在旁边好为人师,立刻教箫棠用日语道歉。“果妹那塞一!”箫棠:“……果?什么妹?”温信阳一手扶额,对熊烈道:“谁告诉你他是单恋了?”熊烈还挺不服气:“你们是家族联姻没错吧?你早就有姨太太和儿子了没错吧?那你不是喜欢女人吗?”逻辑满分,没什么不对。温信阳之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面子上,饶他熊命的杀气重新聚集。甚至还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家伙在山寨里老对自家媳妇儿动手动脚,于是新仇加旧恨,将军笑得分外好看。箫棠一个激灵,端着碗盘牵着炀炀起身:“我想出去看花。”炀炀一头问号:“可天都黑了……”话音没落,被箫棠夹在腋下带走了。小家伙手里还举着筷子,兜里揣着酸奶,一脸迷茫。池云非不忍直视,默默吃碗里的饭,温信阳以茶代酒找着理由敬熊烈,最终将人放翻在了桌子底下。温信阳放下茶杯,难得生出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找了根领带缠在熊烈额头上,又将人扶到院子里去,在胸口前挂了一个写着日文“我失恋了”的牌子,脚下给他堆了几瓶空酒瓶,腿上盖了薄毯,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了。池云非看了全程,笑得打嗝:“你干嘛呀!”“已经很便宜他了。”温信阳无辜道,“怎么?你心疼他?”池云非秒变正经脸:“我心疼你,腿伤还没好呢,扶他那么大个个头,压坏你怎么办?”温信阳很满意,刮了下媳妇儿的鼻尖:“算你机灵。”池云非扶住自家将军,两人边小声聊天边回房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箫棠牵着炀炀远远地参观熊烈那尊“人形雕塑”,正在心里啧啧直叹,就见炀炀拿着筷子戳泥土,翻起几只蚯蚓,吓得箫棠“嗷”一声竖起兰花指:“快扔了它——!”熊烈毫无所觉,在春夜里打着呼噜,脑袋歪来歪去。不远处的池面上浮起几尾锦鲤,张口吐出泡泡,一摆尾又不见了。惊鹿打出“咚”的响声,春泥之下,小小的种子接连发芽,到处都是勃勃生机。第78章 泡温泉啦入夏。天气渐热,池云非脸上的纱布已全部摘除。因为他不想总被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所以温信阳、熊烈和箫棠便等在医院门外。三个性格不一,长相迥异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前,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温信阳穿着衬衫西裤,衣领敞开,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他宽肩窄腰,随便一站就像是电影海报上的男演员。大团的日光光晕斑驳在他冷漠的面庞上,明明看上去冷酷禁-欲,一手却提着一盒草莓大福,另一手捏着两根牛奶冰棒,包装袋上笑容灿烂的卡通娃娃同温将军的面无表情截然相反,衬托出令人心动的反差萌。熊烈则蹲在他身旁,双膝朝两侧打开,微微垫脚,显得十分有浪人气质。他胡子未刮,身高体健,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衣襟松垮垮地敞露出大片鼓起的肌肉,他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锐利,浓眉大眼,看着真似头黑熊般吓人。再旁边的箫棠就和这两人格格不入了。他戴着新买的墨镜,小辫散开,遮眼的刘海用发夹随意别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美人尖显露无疑。他勾着嘴角,穿着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人字拖,正慢条斯理吮着牛奶冰棒。不一会儿嘴唇边缘就染了一圈淡淡的奶白色,舌尖舔过,勾得路过的男医生频频朝他看去。熊烈不忍直视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吗?光天化日……放荡。”箫棠毫不在意,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喜滋滋道:“你看见刚才那个医生没?眼睛都直了,他一定在猜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个头还没我高呢,啧啧……”熊烈翻了个白眼,朝旁边挪开几步,生怕被当做同箫棠是一伙的。“难得出门,这段时间总待在疗养院真是憋坏我了。”箫棠道,“咱们定好的车什么时候来?”熊烈看了眼表:“应该快到了。”温信阳手指在裤腿上轻敲,很是等不住,频频回头朝医院大门里看,说:“我还是进去找他吧……”熊烈嗐了一声:“他能行,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况且还有小少爷陪着呢。”“可他听不懂医生说话。”温信阳皱眉,“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熊烈道,“复查而已,会有报告单的。他就算听不懂,拿出来你一看也就知道了。”温信阳沉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我去找他。”熊烈跟着站起来,挠了挠脖子:“好家伙……这护得跟老母鸡抱窝似的。”箫棠噗地一声,牛奶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只是温信阳刚到门前,大厅里池云非已牵着炀炀出来了。他摘了纱布的左脸显出狰狞立体的疤痕,像只多脚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硬且鼓起,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有的显深,有的则显出新长的粉色皮肤,还有的则微微发白。从大厅一路走来,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去看他,池云非垂眸盯着地板,心不在焉。温信阳忙几步迎了上去,抬手揽住肩膀,将他人的目光挡住。“怎么样?”他问。池云非回神,笑了一下,左脸的伤疤便如同活了般,随着动作微微拉扯扭曲。“应该没什么。”池云非将报告递过去,“医生一直在点头,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这是新开的药,下面有英文提示。”温信阳接过来匆匆看过:“外敷的药减少了,其余的和之前差不多。报告上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部分硬得伤疤会软下去。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嗯。”池云非点头,“下回什么时候复查?”“应该不用来了。”温信阳道,“报告上没写,这些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池云非自然地和温信阳牵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等药用完,我再陪你来一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国了。”温信阳的腿倒是复建得不错,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温信阳将冰棒递过去:“刚给你们买的,快吃,一会儿化了。”“出来再买呀,傻不傻啊你。”池云非笑起来,同炀炀一人分了一个,浓香的奶味满溢在嘴里让他想起了混合奶油味的亲吻。他偷偷看了眼温信阳,温信阳同他视线对上,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用明说他们就产生了一致的默契,那亲昵的感觉胶着在视线里,光天化日地缠绕彼此,眼神似带了钩子,带了温度,要将冰棒都烫化了。“别看了嘿!”箫棠受不了地道,“咱们的车来啦!”池云非耳朵尖发红,小跑过去踹了箫棠一脚,两人打闹着坐进了车里。来日本这么久,池云非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最近情绪不错,心理治疗也有了很大进展,温信阳已经不用戴面具了。于是一群人便商量着来个周边游。他们定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老牌的温泉旅馆,来接人的司机是个从小长在日本的华人,中文说得不太流利,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他为客人开车门时躬身行礼,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是个华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几人到了旅馆,老板娘早早在门口等着,穿着粉蓝色的和服,鞠躬行90度礼,带着人往旅馆内走。这家旅馆历史悠久,房屋结构形成一个井字,中庭里有设计精巧的小型园林,后院里围着温泉,边缘堆着假山石,男女汤池用厚厚的木板隔开,隐约能听到说话的人声。换了拖鞋从长廊走过,路上的服务生纷纷让路行礼。女人们穿着统一的浅米色和服,男人们则是深色的简单浴衣,均用襷系于背后结成十字,以免妨碍劳作。他们走路轻且快,动作利落,丝毫不会发出大动静,打招呼的声音也很轻柔,给人舒服的感觉。房间分别是熊烈和箫棠一间,温信阳夫夫加炀炀一间。老板娘带人到了房间门口,司机作为翻译在旁道:“请诸位好好休息,午饭和晚饭会送到房间来。早餐在一楼用餐。如果需要泡澡,从这里出去直走左拐,在更衣室可以借用准备好的浴衣毛巾。请一定清洗干净身体再去泡澡。”温信阳点头,用英语说了谢谢。老板娘躬身行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多看池云非的左脸一眼,十分有礼貌。在那和服之下,穿着白袜的双脚走得十分斯文快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箫棠叹道:“乖乖,他们是练了什么轻功吗?”司机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周边的旅游景点介绍,旅馆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我这就告辞了。”“多谢。”温信阳摸出小费递过去,“劳烦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我们。”“明白了。”司机戴着白手套双手接过,微微俯身行礼,双手贴于裤缝,“请好好休息。告辞。”放好行李,几人便迫不及待拿着小册子出门参观。这家旅馆周边的景点挺多,好些都有十分古老的历史。四下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植被丰富繁茂,宽大的枫树遮天蔽日。白墙灰瓦的民居院内探出竹叶,野猫攀于墙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路上杂草丛生,带着湿润的泥土香,这里几乎是一步一景,拐过小巷大片绣球花开在无人处,紫色、粉色、白色大团簇拥在一起,美不胜收。小城里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石梯很高,神社里还卖平安符和姻缘符。池云非买了几只平安符,又给余大头和白煌求了姻缘符。温信阳在旁边看着,见他是给白煌求得姻缘符,心情莫名美妙不少。一行人走走停停,见了什么都好奇。不多时就见路边一糕点店前摆着长椅,支着红色的大伞,伞下坐着不少穿着浴衣的姑娘,笑声清脆悦耳。见了这一行人,她们有些害羞又新鲜地打量,但见了池云非脸上的伤,又往后躲了躲。但也有胆子大的,主动过来同温信阳打招呼。见几人似乎没有危险,小姑娘们渐渐放开了。“卡哇伊——”她们围住炀炀,要请他吃羊羹。炀炀扬着小脸蛋学她们,夸道:“卡哇伊——内桑卡哇伊——”有一位姑娘会说英语,惊奇地同温信阳道:“你们会说日语?”温信阳摇头:“只会简单的。这是我儿子。”“啊……”那姑娘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原来你结婚了。抱歉。”池云非微微侧身,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疤,拿手肘撞了温信阳一下:“说什么呢?”温信阳道:“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池云非满意点头,又指着炀炀嘚瑟道:“木司括!俺!”箫棠悄咪咪道:“你说啥呢?”“这是我儿子!”池云非扬起下巴。于是刚得知小孩儿是温信阳儿子的姑娘,目瞪口呆看着池云非,有些转不过弯来。温信阳勾起嘴角,没有解释。在伞下吃完羊羹,箫棠和池云非又试了店里的抹茶。淡淡的清新香味里带着苦涩,箫棠品了半天,道:“唔,还是我们的茶叶好喝。”箫棠自从来了这里,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还是我们的……更好”。池云非拿筷子沾了点抹茶给炀炀尝,炀炀刚吃了甜甜的羊羹,顿时皱脸:“苦!”老板娘包着头巾,穿着浴衣,在柜台后悄悄打量池云非,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那会英语的姑娘翻译道:“大婶说他……”她示意池云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他长得就一脸福相,一定会否极泰来。”温信阳点头,冲老板娘用日语说了一声谢谢。池云非得知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多买了几盒糕点,当做感谢。几人玩够了回旅馆,用过晚餐便想去泡温泉。箫棠问:“这和我们的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熊烈瞪眼道:“肯定不一样吧?这家旅馆很多年历史了,就靠着这天然泉眼为生呢。据说冬天还会有猴子来。”“当真?那我岂不是和猴子泡过同一个池子了?”箫棠转头看好友,喊,“云非……”温信阳正帮池云非贴纱布,免得一会儿水溅上去。池云非微微仰脸,两人离得很近,在更衣室门前显出暧昧的姿势。温信阳的手指滑过池云非的脸颊,两人几乎贴到一处去了,气氛正好,那头箫棠却一直喊,池云非怒道:“叫魂啊!”“我说池天宝……”箫棠又换了叫法,调侃道,“宝爷,这大庭广众的,你们好歹收敛点吧?”池云非比了个鬼脸,箫棠摇头进更衣室换衣服,熊烈大喇喇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倒觉得无所谓。你啊……”他跟着箫棠进门,道:“白日要浪上天,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池云非和温信阳被留在门外,炀炀早就光着屁股冲进门去了。两个有情人互看一眼,禁不住笑出声,温信阳拉了池云非的手,低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舌尖描摹过那柔软唇瓣的形状,仿佛还能尝到羊羹的甜味,还有……温信阳低笑:“怎么有芥末味儿?”池云非登时脸红,捂住嘴。晚上吃得蘸料里有不少芥末,他还挺喜欢那味道的。待泡过一会儿后,之前还说着“和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箫棠,已浑身酥软趴在池边不愿动弹了。他头上顶着毛巾,水面上飘着个小桶,里面放着梅子酒——据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是每年夏季特饮。逻辑满分,没什么不对。温信阳之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面子上,饶他熊命的杀气重新聚集。甚至还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家伙在山寨里老对自家媳妇儿动手动脚,于是新仇加旧恨,将军笑得分外好看。箫棠一个激灵,端着碗盘牵着炀炀起身:“我想出去看花。”炀炀一头问号:“可天都黑了……”话音没落,被箫棠夹在腋下带走了。小家伙手里还举着筷子,兜里揣着酸奶,一脸迷茫。池云非不忍直视,默默吃碗里的饭,温信阳以茶代酒找着理由敬熊烈,最终将人放翻在了桌子底下。温信阳放下茶杯,难得生出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找了根领带缠在熊烈额头上,又将人扶到院子里去,在胸口前挂了一个写着日文“我失恋了”的牌子,脚下给他堆了几瓶空酒瓶,腿上盖了薄毯,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了。池云非看了全程,笑得打嗝:“你干嘛呀!”“已经很便宜他了。”温信阳无辜道,“怎么?你心疼他?”池云非秒变正经脸:“我心疼你,腿伤还没好呢,扶他那么大个个头,压坏你怎么办?”温信阳很满意,刮了下媳妇儿的鼻尖:“算你机灵。”池云非扶住自家将军,两人边小声聊天边回房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箫棠牵着炀炀远远地参观熊烈那尊“人形雕塑”,正在心里啧啧直叹,就见炀炀拿着筷子戳泥土,翻起几只蚯蚓,吓得箫棠“嗷”一声竖起兰花指:“快扔了它——!”熊烈毫无所觉,在春夜里打着呼噜,脑袋歪来歪去。不远处的池面上浮起几尾锦鲤,张口吐出泡泡,一摆尾又不见了。惊鹿打出“咚”的响声,春泥之下,小小的种子接连发芽,到处都是勃勃生机。第78章 泡温泉啦入夏。天气渐热,池云非脸上的纱布已全部摘除。因为他不想总被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所以温信阳、熊烈和箫棠便等在医院门外。三个性格不一,长相迥异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前,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温信阳穿着衬衫西裤,衣领敞开,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他宽肩窄腰,随便一站就像是电影海报上的男演员。大团的日光光晕斑驳在他冷漠的面庞上,明明看上去冷酷禁-欲,一手却提着一盒草莓大福,另一手捏着两根牛奶冰棒,包装袋上笑容灿烂的卡通娃娃同温将军的面无表情截然相反,衬托出令人心动的反差萌。熊烈则蹲在他身旁,双膝朝两侧打开,微微垫脚,显得十分有浪人气质。他胡子未刮,身高体健,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衣襟松垮垮地敞露出大片鼓起的肌肉,他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锐利,浓眉大眼,看着真似头黑熊般吓人。再旁边的箫棠就和这两人格格不入了。他戴着新买的墨镜,小辫散开,遮眼的刘海用发夹随意别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美人尖显露无疑。他勾着嘴角,穿着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人字拖,正慢条斯理吮着牛奶冰棒。不一会儿嘴唇边缘就染了一圈淡淡的奶白色,舌尖舔过,勾得路过的男医生频频朝他看去。熊烈不忍直视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吗?光天化日……放荡。”箫棠毫不在意,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喜滋滋道:“你看见刚才那个医生没?眼睛都直了,他一定在猜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个头还没我高呢,啧啧……”熊烈翻了个白眼,朝旁边挪开几步,生怕被当做同箫棠是一伙的。“难得出门,这段时间总待在疗养院真是憋坏我了。”箫棠道,“咱们定好的车什么时候来?”熊烈看了眼表:“应该快到了。”温信阳手指在裤腿上轻敲,很是等不住,频频回头朝医院大门里看,说:“我还是进去找他吧……”熊烈嗐了一声:“他能行,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况且还有小少爷陪着呢。”“可他听不懂医生说话。”温信阳皱眉,“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熊烈道,“复查而已,会有报告单的。他就算听不懂,拿出来你一看也就知道了。”温信阳沉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我去找他。”熊烈跟着站起来,挠了挠脖子:“好家伙……这护得跟老母鸡抱窝似的。”箫棠噗地一声,牛奶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只是温信阳刚到门前,大厅里池云非已牵着炀炀出来了。他摘了纱布的左脸显出狰狞立体的疤痕,像只多脚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硬且鼓起,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有的显深,有的则显出新长的粉色皮肤,还有的则微微发白。从大厅一路走来,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去看他,池云非垂眸盯着地板,心不在焉。温信阳忙几步迎了上去,抬手揽住肩膀,将他人的目光挡住。“怎么样?”他问。池云非回神,笑了一下,左脸的伤疤便如同活了般,随着动作微微拉扯扭曲。“应该没什么。”池云非将报告递过去,“医生一直在点头,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这是新开的药,下面有英文提示。”温信阳接过来匆匆看过:“外敷的药减少了,其余的和之前差不多。报告上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部分硬得伤疤会软下去。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嗯。”池云非点头,“下回什么时候复查?”“应该不用来了。”温信阳道,“报告上没写,这些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池云非自然地和温信阳牵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等药用完,我再陪你来一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国了。”温信阳的腿倒是复建得不错,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温信阳将冰棒递过去:“刚给你们买的,快吃,一会儿化了。”“出来再买呀,傻不傻啊你。”池云非笑起来,同炀炀一人分了一个,浓香的奶味满溢在嘴里让他想起了混合奶油味的亲吻。他偷偷看了眼温信阳,温信阳同他视线对上,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用明说他们就产生了一致的默契,那亲昵的感觉胶着在视线里,光天化日地缠绕彼此,眼神似带了钩子,带了温度,要将冰棒都烫化了。“别看了嘿!”箫棠受不了地道,“咱们的车来啦!”池云非耳朵尖发红,小跑过去踹了箫棠一脚,两人打闹着坐进了车里。来日本这么久,池云非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最近情绪不错,心理治疗也有了很大进展,温信阳已经不用戴面具了。于是一群人便商量着来个周边游。他们定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老牌的温泉旅馆,来接人的司机是个从小长在日本的华人,中文说得不太流利,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他为客人开车门时躬身行礼,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是个华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几人到了旅馆,老板娘早早在门口等着,穿着粉蓝色的和服,鞠躬行90度礼,带着人往旅馆内走。这家旅馆历史悠久,房屋结构形成一个井字,中庭里有设计精巧的小型园林,后院里围着温泉,边缘堆着假山石,男女汤池用厚厚的木板隔开,隐约能听到说话的人声。换了拖鞋从长廊走过,路上的服务生纷纷让路行礼。女人们穿着统一的浅米色和服,男人们则是深色的简单浴衣,均用襷系于背后结成十字,以免妨碍劳作。他们走路轻且快,动作利落,丝毫不会发出大动静,打招呼的声音也很轻柔,给人舒服的感觉。房间分别是熊烈和箫棠一间,温信阳夫夫加炀炀一间。老板娘带人到了房间门口,司机作为翻译在旁道:“请诸位好好休息,午饭和晚饭会送到房间来。早餐在一楼用餐。如果需要泡澡,从这里出去直走左拐,在更衣室可以借用准备好的浴衣毛巾。请一定清洗干净身体再去泡澡。”温信阳点头,用英语说了谢谢。老板娘躬身行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多看池云非的左脸一眼,十分有礼貌。在那和服之下,穿着白袜的双脚走得十分斯文快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箫棠叹道:“乖乖,他们是练了什么轻功吗?”司机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周边的旅游景点介绍,旅馆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我这就告辞了。”“多谢。”温信阳摸出小费递过去,“劳烦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我们。”“明白了。”司机戴着白手套双手接过,微微俯身行礼,双手贴于裤缝,“请好好休息。告辞。”放好行李,几人便迫不及待拿着小册子出门参观。这家旅馆周边的景点挺多,好些都有十分古老的历史。四下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植被丰富繁茂,宽大的枫树遮天蔽日。白墙灰瓦的民居院内探出竹叶,野猫攀于墙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路上杂草丛生,带着湿润的泥土香,这里几乎是一步一景,拐过小巷大片绣球花开在无人处,紫色、粉色、白色大团簇拥在一起,美不胜收。小城里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石梯很高,神社里还卖平安符和姻缘符。池云非买了几只平安符,又给余大头和白煌求了姻缘符。温信阳在旁边看着,见他是给白煌求得姻缘符,心情莫名美妙不少。一行人走走停停,见了什么都好奇。不多时就见路边一糕点店前摆着长椅,支着红色的大伞,伞下坐着不少穿着浴衣的姑娘,笑声清脆悦耳。见了这一行人,她们有些害羞又新鲜地打量,但见了池云非脸上的伤,又往后躲了躲。但也有胆子大的,主动过来同温信阳打招呼。见几人似乎没有危险,小姑娘们渐渐放开了。“卡哇伊——”她们围住炀炀,要请他吃羊羹。炀炀扬着小脸蛋学她们,夸道:“卡哇伊——内桑卡哇伊——”有一位姑娘会说英语,惊奇地同温信阳道:“你们会说日语?”温信阳摇头:“只会简单的。这是我儿子。”“啊……”那姑娘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原来你结婚了。抱歉。”池云非微微侧身,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疤,拿手肘撞了温信阳一下:“说什么呢?”温信阳道:“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池云非满意点头,又指着炀炀嘚瑟道:“木司括!俺!”箫棠悄咪咪道:“你说啥呢?”“这是我儿子!”池云非扬起下巴。于是刚得知小孩儿是温信阳儿子的姑娘,目瞪口呆看着池云非,有些转不过弯来。温信阳勾起嘴角,没有解释。在伞下吃完羊羹,箫棠和池云非又试了店里的抹茶。淡淡的清新香味里带着苦涩,箫棠品了半天,道:“唔,还是我们的茶叶好喝。”箫棠自从来了这里,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还是我们的……更好”。池云非拿筷子沾了点抹茶给炀炀尝,炀炀刚吃了甜甜的羊羹,顿时皱脸:“苦!”老板娘包着头巾,穿着浴衣,在柜台后悄悄打量池云非,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那会英语的姑娘翻译道:“大婶说他……”她示意池云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他长得就一脸福相,一定会否极泰来。”温信阳点头,冲老板娘用日语说了一声谢谢。池云非得知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多买了几盒糕点,当做感谢。几人玩够了回旅馆,用过晚餐便想去泡温泉。箫棠问:“这和我们的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熊烈瞪眼道:“肯定不一样吧?这家旅馆很多年历史了,就靠着这天然泉眼为生呢。据说冬天还会有猴子来。”“当真?那我岂不是和猴子泡过同一个池子了?”箫棠转头看好友,喊,“云非……”温信阳正帮池云非贴纱布,免得一会儿水溅上去。池云非微微仰脸,两人离得很近,在更衣室门前显出暧昧的姿势。温信阳的手指滑过池云非的脸颊,两人几乎贴到一处去了,气氛正好,那头箫棠却一直喊,池云非怒道:“叫魂啊!”“我说池天宝……”箫棠又换了叫法,调侃道,“宝爷,这大庭广众的,你们好歹收敛点吧?”池云非比了个鬼脸,箫棠摇头进更衣室换衣服,熊烈大喇喇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倒觉得无所谓。你啊……”他跟着箫棠进门,道:“白日要浪上天,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池云非和温信阳被留在门外,炀炀早就光着屁股冲进门去了。两个有情人互看一眼,禁不住笑出声,温信阳拉了池云非的手,低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舌尖描摹过那柔软唇瓣的形状,仿佛还能尝到羊羹的甜味,还有……温信阳低笑:“怎么有芥末味儿?”池云非登时脸红,捂住嘴。晚上吃得蘸料里有不少芥末,他还挺喜欢那味道的。待泡过一会儿后,之前还说着“和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箫棠,已浑身酥软趴在池边不愿动弹了。他头上顶着毛巾,水面上飘着个小桶,里面放着梅子酒——据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是每年夏季特饮。逻辑满分,没什么不对。温信阳之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面子上,饶他熊命的杀气重新聚集。甚至还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家伙在山寨里老对自家媳妇儿动手动脚,于是新仇加旧恨,将军笑得分外好看。箫棠一个激灵,端着碗盘牵着炀炀起身:“我想出去看花。”炀炀一头问号:“可天都黑了……”话音没落,被箫棠夹在腋下带走了。小家伙手里还举着筷子,兜里揣着酸奶,一脸迷茫。池云非不忍直视,默默吃碗里的饭,温信阳以茶代酒找着理由敬熊烈,最终将人放翻在了桌子底下。温信阳放下茶杯,难得生出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找了根领带缠在熊烈额头上,又将人扶到院子里去,在胸口前挂了一个写着日文“我失恋了”的牌子,脚下给他堆了几瓶空酒瓶,腿上盖了薄毯,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了。池云非看了全程,笑得打嗝:“你干嘛呀!”“已经很便宜他了。”温信阳无辜道,“怎么?你心疼他?”池云非秒变正经脸:“我心疼你,腿伤还没好呢,扶他那么大个个头,压坏你怎么办?”温信阳很满意,刮了下媳妇儿的鼻尖:“算你机灵。”池云非扶住自家将军,两人边小声聊天边回房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箫棠牵着炀炀远远地参观熊烈那尊“人形雕塑”,正在心里啧啧直叹,就见炀炀拿着筷子戳泥土,翻起几只蚯蚓,吓得箫棠“嗷”一声竖起兰花指:“快扔了它——!”熊烈毫无所觉,在春夜里打着呼噜,脑袋歪来歪去。不远处的池面上浮起几尾锦鲤,张口吐出泡泡,一摆尾又不见了。惊鹿打出“咚”的响声,春泥之下,小小的种子接连发芽,到处都是勃勃生机。第78章 泡温泉啦入夏。天气渐热,池云非脸上的纱布已全部摘除。因为他不想总被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所以温信阳、熊烈和箫棠便等在医院门外。三个性格不一,长相迥异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前,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温信阳穿着衬衫西裤,衣领敞开,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他宽肩窄腰,随便一站就像是电影海报上的男演员。大团的日光光晕斑驳在他冷漠的面庞上,明明看上去冷酷禁-欲,一手却提着一盒草莓大福,另一手捏着两根牛奶冰棒,包装袋上笑容灿烂的卡通娃娃同温将军的面无表情截然相反,衬托出令人心动的反差萌。熊烈则蹲在他身旁,双膝朝两侧打开,微微垫脚,显得十分有浪人气质。他胡子未刮,身高体健,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衣襟松垮垮地敞露出大片鼓起的肌肉,他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锐利,浓眉大眼,看着真似头黑熊般吓人。再旁边的箫棠就和这两人格格不入了。他戴着新买的墨镜,小辫散开,遮眼的刘海用发夹随意别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美人尖显露无疑。他勾着嘴角,穿着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人字拖,正慢条斯理吮着牛奶冰棒。不一会儿嘴唇边缘就染了一圈淡淡的奶白色,舌尖舔过,勾得路过的男医生频频朝他看去。熊烈不忍直视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吗?光天化日……放荡。”箫棠毫不在意,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喜滋滋道:“你看见刚才那个医生没?眼睛都直了,他一定在猜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个头还没我高呢,啧啧……”熊烈翻了个白眼,朝旁边挪开几步,生怕被当做同箫棠是一伙的。“难得出门,这段时间总待在疗养院真是憋坏我了。”箫棠道,“咱们定好的车什么时候来?”熊烈看了眼表:“应该快到了。”温信阳手指在裤腿上轻敲,很是等不住,频频回头朝医院大门里看,说:“我还是进去找他吧……”熊烈嗐了一声:“他能行,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况且还有小少爷陪着呢。”“可他听不懂医生说话。”温信阳皱眉,“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熊烈道,“复查而已,会有报告单的。他就算听不懂,拿出来你一看也就知道了。”温信阳沉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我去找他。”熊烈跟着站起来,挠了挠脖子:“好家伙……这护得跟老母鸡抱窝似的。”箫棠噗地一声,牛奶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只是温信阳刚到门前,大厅里池云非已牵着炀炀出来了。他摘了纱布的左脸显出狰狞立体的疤痕,像只多脚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硬且鼓起,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有的显深,有的则显出新长的粉色皮肤,还有的则微微发白。从大厅一路走来,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去看他,池云非垂眸盯着地板,心不在焉。温信阳忙几步迎了上去,抬手揽住肩膀,将他人的目光挡住。“怎么样?”他问。池云非回神,笑了一下,左脸的伤疤便如同活了般,随着动作微微拉扯扭曲。“应该没什么。”池云非将报告递过去,“医生一直在点头,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这是新开的药,下面有英文提示。”温信阳接过来匆匆看过:“外敷的药减少了,其余的和之前差不多。报告上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部分硬得伤疤会软下去。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嗯。”池云非点头,“下回什么时候复查?”“应该不用来了。”温信阳道,“报告上没写,这些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池云非自然地和温信阳牵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等药用完,我再陪你来一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国了。”温信阳的腿倒是复建得不错,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温信阳将冰棒递过去:“刚给你们买的,快吃,一会儿化了。”“出来再买呀,傻不傻啊你。”池云非笑起来,同炀炀一人分了一个,浓香的奶味满溢在嘴里让他想起了混合奶油味的亲吻。他偷偷看了眼温信阳,温信阳同他视线对上,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用明说他们就产生了一致的默契,那亲昵的感觉胶着在视线里,光天化日地缠绕彼此,眼神似带了钩子,带了温度,要将冰棒都烫化了。“别看了嘿!”箫棠受不了地道,“咱们的车来啦!”池云非耳朵尖发红,小跑过去踹了箫棠一脚,两人打闹着坐进了车里。来日本这么久,池云非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最近情绪不错,心理治疗也有了很大进展,温信阳已经不用戴面具了。于是一群人便商量着来个周边游。他们定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老牌的温泉旅馆,来接人的司机是个从小长在日本的华人,中文说得不太流利,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他为客人开车门时躬身行礼,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是个华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几人到了旅馆,老板娘早早在门口等着,穿着粉蓝色的和服,鞠躬行90度礼,带着人往旅馆内走。这家旅馆历史悠久,房屋结构形成一个井字,中庭里有设计精巧的小型园林,后院里围着温泉,边缘堆着假山石,男女汤池用厚厚的木板隔开,隐约能听到说话的人声。换了拖鞋从长廊走过,路上的服务生纷纷让路行礼。女人们穿着统一的浅米色和服,男人们则是深色的简单浴衣,均用襷系于背后结成十字,以免妨碍劳作。他们走路轻且快,动作利落,丝毫不会发出大动静,打招呼的声音也很轻柔,给人舒服的感觉。房间分别是熊烈和箫棠一间,温信阳夫夫加炀炀一间。老板娘带人到了房间门口,司机作为翻译在旁道:“请诸位好好休息,午饭和晚饭会送到房间来。早餐在一楼用餐。如果需要泡澡,从这里出去直走左拐,在更衣室可以借用准备好的浴衣毛巾。请一定清洗干净身体再去泡澡。”温信阳点头,用英语说了谢谢。老板娘躬身行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多看池云非的左脸一眼,十分有礼貌。在那和服之下,穿着白袜的双脚走得十分斯文快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箫棠叹道:“乖乖,他们是练了什么轻功吗?”司机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周边的旅游景点介绍,旅馆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我这就告辞了。”“多谢。”温信阳摸出小费递过去,“劳烦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我们。”“明白了。”司机戴着白手套双手接过,微微俯身行礼,双手贴于裤缝,“请好好休息。告辞。”放好行李,几人便迫不及待拿着小册子出门参观。这家旅馆周边的景点挺多,好些都有十分古老的历史。四下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植被丰富繁茂,宽大的枫树遮天蔽日。白墙灰瓦的民居院内探出竹叶,野猫攀于墙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路上杂草丛生,带着湿润的泥土香,这里几乎是一步一景,拐过小巷大片绣球花开在无人处,紫色、粉色、白色大团簇拥在一起,美不胜收。小城里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石梯很高,神社里还卖平安符和姻缘符。池云非买了几只平安符,又给余大头和白煌求了姻缘符。温信阳在旁边看着,见他是给白煌求得姻缘符,心情莫名美妙不少。一行人走走停停,见了什么都好奇。不多时就见路边一糕点店前摆着长椅,支着红色的大伞,伞下坐着不少穿着浴衣的姑娘,笑声清脆悦耳。见了这一行人,她们有些害羞又新鲜地打量,但见了池云非脸上的伤,又往后躲了躲。但也有胆子大的,主动过来同温信阳打招呼。见几人似乎没有危险,小姑娘们渐渐放开了。“卡哇伊——”她们围住炀炀,要请他吃羊羹。炀炀扬着小脸蛋学她们,夸道:“卡哇伊——内桑卡哇伊——”有一位姑娘会说英语,惊奇地同温信阳道:“你们会说日语?”温信阳摇头:“只会简单的。这是我儿子。”“啊……”那姑娘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原来你结婚了。抱歉。”池云非微微侧身,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疤,拿手肘撞了温信阳一下:“说什么呢?”温信阳道:“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池云非满意点头,又指着炀炀嘚瑟道:“木司括!俺!”箫棠悄咪咪道:“你说啥呢?”“这是我儿子!”池云非扬起下巴。于是刚得知小孩儿是温信阳儿子的姑娘,目瞪口呆看着池云非,有些转不过弯来。温信阳勾起嘴角,没有解释。在伞下吃完羊羹,箫棠和池云非又试了店里的抹茶。淡淡的清新香味里带着苦涩,箫棠品了半天,道:“唔,还是我们的茶叶好喝。”箫棠自从来了这里,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还是我们的……更好”。池云非拿筷子沾了点抹茶给炀炀尝,炀炀刚吃了甜甜的羊羹,顿时皱脸:“苦!”老板娘包着头巾,穿着浴衣,在柜台后悄悄打量池云非,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那会英语的姑娘翻译道:“大婶说他……”她示意池云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他长得就一脸福相,一定会否极泰来。”温信阳点头,冲老板娘用日语说了一声谢谢。池云非得知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多买了几盒糕点,当做感谢。几人玩够了回旅馆,用过晚餐便想去泡温泉。箫棠问:“这和我们的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熊烈瞪眼道:“肯定不一样吧?这家旅馆很多年历史了,就靠着这天然泉眼为生呢。据说冬天还会有猴子来。”“当真?那我岂不是和猴子泡过同一个池子了?”箫棠转头看好友,喊,“云非……”温信阳正帮池云非贴纱布,免得一会儿水溅上去。池云非微微仰脸,两人离得很近,在更衣室门前显出暧昧的姿势。温信阳的手指滑过池云非的脸颊,两人几乎贴到一处去了,气氛正好,那头箫棠却一直喊,池云非怒道:“叫魂啊!”“我说池天宝……”箫棠又换了叫法,调侃道,“宝爷,这大庭广众的,你们好歹收敛点吧?”池云非比了个鬼脸,箫棠摇头进更衣室换衣服,熊烈大喇喇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倒觉得无所谓。你啊……”他跟着箫棠进门,道:“白日要浪上天,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池云非和温信阳被留在门外,炀炀早就光着屁股冲进门去了。两个有情人互看一眼,禁不住笑出声,温信阳拉了池云非的手,低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舌尖描摹过那柔软唇瓣的形状,仿佛还能尝到羊羹的甜味,还有……温信阳低笑:“怎么有芥末味儿?”池云非登时脸红,捂住嘴。晚上吃得蘸料里有不少芥末,他还挺喜欢那味道的。待泡过一会儿后,之前还说着“和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箫棠,已浑身酥软趴在池边不愿动弹了。他头上顶着毛巾,水面上飘着个小桶,里面放着梅子酒——据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是每年夏季特饮。逻辑满分,没什么不对。温信阳之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面子上,饶他熊命的杀气重新聚集。甚至还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家伙在山寨里老对自家媳妇儿动手动脚,于是新仇加旧恨,将军笑得分外好看。箫棠一个激灵,端着碗盘牵着炀炀起身:“我想出去看花。”炀炀一头问号:“可天都黑了……”话音没落,被箫棠夹在腋下带走了。小家伙手里还举着筷子,兜里揣着酸奶,一脸迷茫。池云非不忍直视,默默吃碗里的饭,温信阳以茶代酒找着理由敬熊烈,最终将人放翻在了桌子底下。温信阳放下茶杯,难得生出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找了根领带缠在熊烈额头上,又将人扶到院子里去,在胸口前挂了一个写着日文“我失恋了”的牌子,脚下给他堆了几瓶空酒瓶,腿上盖了薄毯,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了。池云非看了全程,笑得打嗝:“你干嘛呀!”“已经很便宜他了。”温信阳无辜道,“怎么?你心疼他?”池云非秒变正经脸:“我心疼你,腿伤还没好呢,扶他那么大个个头,压坏你怎么办?”温信阳很满意,刮了下媳妇儿的鼻尖:“算你机灵。”池云非扶住自家将军,两人边小声聊天边回房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箫棠牵着炀炀远远地参观熊烈那尊“人形雕塑”,正在心里啧啧直叹,就见炀炀拿着筷子戳泥土,翻起几只蚯蚓,吓得箫棠“嗷”一声竖起兰花指:“快扔了它——!”熊烈毫无所觉,在春夜里打着呼噜,脑袋歪来歪去。不远处的池面上浮起几尾锦鲤,张口吐出泡泡,一摆尾又不见了。惊鹿打出“咚”的响声,春泥之下,小小的种子接连发芽,到处都是勃勃生机。第78章 泡温泉啦入夏。天气渐热,池云非脸上的纱布已全部摘除。因为他不想总被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所以温信阳、熊烈和箫棠便等在医院门外。三个性格不一,长相迥异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前,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温信阳穿着衬衫西裤,衣领敞开,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他宽肩窄腰,随便一站就像是电影海报上的男演员。大团的日光光晕斑驳在他冷漠的面庞上,明明看上去冷酷禁-欲,一手却提着一盒草莓大福,另一手捏着两根牛奶冰棒,包装袋上笑容灿烂的卡通娃娃同温将军的面无表情截然相反,衬托出令人心动的反差萌。熊烈则蹲在他身旁,双膝朝两侧打开,微微垫脚,显得十分有浪人气质。他胡子未刮,身高体健,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衣襟松垮垮地敞露出大片鼓起的肌肉,他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锐利,浓眉大眼,看着真似头黑熊般吓人。再旁边的箫棠就和这两人格格不入了。他戴着新买的墨镜,小辫散开,遮眼的刘海用发夹随意别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美人尖显露无疑。他勾着嘴角,穿着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人字拖,正慢条斯理吮着牛奶冰棒。不一会儿嘴唇边缘就染了一圈淡淡的奶白色,舌尖舔过,勾得路过的男医生频频朝他看去。熊烈不忍直视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吗?光天化日……放荡。”箫棠毫不在意,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喜滋滋道:“你看见刚才那个医生没?眼睛都直了,他一定在猜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个头还没我高呢,啧啧……”熊烈翻了个白眼,朝旁边挪开几步,生怕被当做同箫棠是一伙的。“难得出门,这段时间总待在疗养院真是憋坏我了。”箫棠道,“咱们定好的车什么时候来?”熊烈看了眼表:“应该快到了。”温信阳手指在裤腿上轻敲,很是等不住,频频回头朝医院大门里看,说:“我还是进去找他吧……”熊烈嗐了一声:“他能行,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况且还有小少爷陪着呢。”“可他听不懂医生说话。”温信阳皱眉,“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熊烈道,“复查而已,会有报告单的。他就算听不懂,拿出来你一看也就知道了。”温信阳沉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我去找他。”熊烈跟着站起来,挠了挠脖子:“好家伙……这护得跟老母鸡抱窝似的。”箫棠噗地一声,牛奶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只是温信阳刚到门前,大厅里池云非已牵着炀炀出来了。他摘了纱布的左脸显出狰狞立体的疤痕,像只多脚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硬且鼓起,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有的显深,有的则显出新长的粉色皮肤,还有的则微微发白。从大厅一路走来,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去看他,池云非垂眸盯着地板,心不在焉。温信阳忙几步迎了上去,抬手揽住肩膀,将他人的目光挡住。“怎么样?”他问。池云非回神,笑了一下,左脸的伤疤便如同活了般,随着动作微微拉扯扭曲。“应该没什么。”池云非将报告递过去,“医生一直在点头,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这是新开的药,下面有英文提示。”温信阳接过来匆匆看过:“外敷的药减少了,其余的和之前差不多。报告上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部分硬得伤疤会软下去。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嗯。”池云非点头,“下回什么时候复查?”“应该不用来了。”温信阳道,“报告上没写,这些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池云非自然地和温信阳牵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等药用完,我再陪你来一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国了。”温信阳的腿倒是复建得不错,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温信阳将冰棒递过去:“刚给你们买的,快吃,一会儿化了。”“出来再买呀,傻不傻啊你。”池云非笑起来,同炀炀一人分了一个,浓香的奶味满溢在嘴里让他想起了混合奶油味的亲吻。他偷偷看了眼温信阳,温信阳同他视线对上,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用明说他们就产生了一致的默契,那亲昵的感觉胶着在视线里,光天化日地缠绕彼此,眼神似带了钩子,带了温度,要将冰棒都烫化了。“别看了嘿!”箫棠受不了地道,“咱们的车来啦!”池云非耳朵尖发红,小跑过去踹了箫棠一脚,两人打闹着坐进了车里。来日本这么久,池云非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最近情绪不错,心理治疗也有了很大进展,温信阳已经不用戴面具了。于是一群人便商量着来个周边游。他们定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老牌的温泉旅馆,来接人的司机是个从小长在日本的华人,中文说得不太流利,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他为客人开车门时躬身行礼,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是个华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几人到了旅馆,老板娘早早在门口等着,穿着粉蓝色的和服,鞠躬行90度礼,带着人往旅馆内走。这家旅馆历史悠久,房屋结构形成一个井字,中庭里有设计精巧的小型园林,后院里围着温泉,边缘堆着假山石,男女汤池用厚厚的木板隔开,隐约能听到说话的人声。换了拖鞋从长廊走过,路上的服务生纷纷让路行礼。女人们穿着统一的浅米色和服,男人们则是深色的简单浴衣,均用襷系于背后结成十字,以免妨碍劳作。他们走路轻且快,动作利落,丝毫不会发出大动静,打招呼的声音也很轻柔,给人舒服的感觉。房间分别是熊烈和箫棠一间,温信阳夫夫加炀炀一间。老板娘带人到了房间门口,司机作为翻译在旁道:“请诸位好好休息,午饭和晚饭会送到房间来。早餐在一楼用餐。如果需要泡澡,从这里出去直走左拐,在更衣室可以借用准备好的浴衣毛巾。请一定清洗干净身体再去泡澡。”温信阳点头,用英语说了谢谢。老板娘躬身行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多看池云非的左脸一眼,十分有礼貌。在那和服之下,穿着白袜的双脚走得十分斯文快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箫棠叹道:“乖乖,他们是练了什么轻功吗?”司机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周边的旅游景点介绍,旅馆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我这就告辞了。”“多谢。”温信阳摸出小费递过去,“劳烦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我们。”“明白了。”司机戴着白手套双手接过,微微俯身行礼,双手贴于裤缝,“请好好休息。告辞。”放好行李,几人便迫不及待拿着小册子出门参观。这家旅馆周边的景点挺多,好些都有十分古老的历史。四下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植被丰富繁茂,宽大的枫树遮天蔽日。白墙灰瓦的民居院内探出竹叶,野猫攀于墙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路上杂草丛生,带着湿润的泥土香,这里几乎是一步一景,拐过小巷大片绣球花开在无人处,紫色、粉色、白色大团簇拥在一起,美不胜收。小城里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石梯很高,神社里还卖平安符和姻缘符。池云非买了几只平安符,又给余大头和白煌求了姻缘符。温信阳在旁边看着,见他是给白煌求得姻缘符,心情莫名美妙不少。一行人走走停停,见了什么都好奇。不多时就见路边一糕点店前摆着长椅,支着红色的大伞,伞下坐着不少穿着浴衣的姑娘,笑声清脆悦耳。见了这一行人,她们有些害羞又新鲜地打量,但见了池云非脸上的伤,又往后躲了躲。但也有胆子大的,主动过来同温信阳打招呼。见几人似乎没有危险,小姑娘们渐渐放开了。“卡哇伊——”她们围住炀炀,要请他吃羊羹。炀炀扬着小脸蛋学她们,夸道:“卡哇伊——内桑卡哇伊——”有一位姑娘会说英语,惊奇地同温信阳道:“你们会说日语?”温信阳摇头:“只会简单的。这是我儿子。”“啊……”那姑娘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原来你结婚了。抱歉。”池云非微微侧身,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疤,拿手肘撞了温信阳一下:“说什么呢?”温信阳道:“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池云非满意点头,又指着炀炀嘚瑟道:“木司括!俺!”箫棠悄咪咪道:“你说啥呢?”“这是我儿子!”池云非扬起下巴。于是刚得知小孩儿是温信阳儿子的姑娘,目瞪口呆看着池云非,有些转不过弯来。温信阳勾起嘴角,没有解释。在伞下吃完羊羹,箫棠和池云非又试了店里的抹茶。淡淡的清新香味里带着苦涩,箫棠品了半天,道:“唔,还是我们的茶叶好喝。”箫棠自从来了这里,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还是我们的……更好”。池云非拿筷子沾了点抹茶给炀炀尝,炀炀刚吃了甜甜的羊羹,顿时皱脸:“苦!”老板娘包着头巾,穿着浴衣,在柜台后悄悄打量池云非,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那会英语的姑娘翻译道:“大婶说他……”她示意池云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他长得就一脸福相,一定会否极泰来。”温信阳点头,冲老板娘用日语说了一声谢谢。池云非得知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多买了几盒糕点,当做感谢。几人玩够了回旅馆,用过晚餐便想去泡温泉。箫棠问:“这和我们的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熊烈瞪眼道:“肯定不一样吧?这家旅馆很多年历史了,就靠着这天然泉眼为生呢。据说冬天还会有猴子来。”“当真?那我岂不是和猴子泡过同一个池子了?”箫棠转头看好友,喊,“云非……”温信阳正帮池云非贴纱布,免得一会儿水溅上去。池云非微微仰脸,两人离得很近,在更衣室门前显出暧昧的姿势。温信阳的手指滑过池云非的脸颊,两人几乎贴到一处去了,气氛正好,那头箫棠却一直喊,池云非怒道:“叫魂啊!”“我说池天宝……”箫棠又换了叫法,调侃道,“宝爷,这大庭广众的,你们好歹收敛点吧?”池云非比了个鬼脸,箫棠摇头进更衣室换衣服,熊烈大喇喇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倒觉得无所谓。你啊……”他跟着箫棠进门,道:“白日要浪上天,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池云非和温信阳被留在门外,炀炀早就光着屁股冲进门去了。两个有情人互看一眼,禁不住笑出声,温信阳拉了池云非的手,低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舌尖描摹过那柔软唇瓣的形状,仿佛还能尝到羊羹的甜味,还有……温信阳低笑:“怎么有芥末味儿?”池云非登时脸红,捂住嘴。晚上吃得蘸料里有不少芥末,他还挺喜欢那味道的。待泡过一会儿后,之前还说着“和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箫棠,已浑身酥软趴在池边不愿动弹了。他头上顶着毛巾,水面上飘着个小桶,里面放着梅子酒——据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是每年夏季特饮。逻辑满分,没什么不对。温信阳之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面子上,饶他熊命的杀气重新聚集。甚至还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家伙在山寨里老对自家媳妇儿动手动脚,于是新仇加旧恨,将军笑得分外好看。箫棠一个激灵,端着碗盘牵着炀炀起身:“我想出去看花。”炀炀一头问号:“可天都黑了……”话音没落,被箫棠夹在腋下带走了。小家伙手里还举着筷子,兜里揣着酸奶,一脸迷茫。池云非不忍直视,默默吃碗里的饭,温信阳以茶代酒找着理由敬熊烈,最终将人放翻在了桌子底下。温信阳放下茶杯,难得生出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找了根领带缠在熊烈额头上,又将人扶到院子里去,在胸口前挂了一个写着日文“我失恋了”的牌子,脚下给他堆了几瓶空酒瓶,腿上盖了薄毯,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了。池云非看了全程,笑得打嗝:“你干嘛呀!”“已经很便宜他了。”温信阳无辜道,“怎么?你心疼他?”池云非秒变正经脸:“我心疼你,腿伤还没好呢,扶他那么大个个头,压坏你怎么办?”温信阳很满意,刮了下媳妇儿的鼻尖:“算你机灵。”池云非扶住自家将军,两人边小声聊天边回房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箫棠牵着炀炀远远地参观熊烈那尊“人形雕塑”,正在心里啧啧直叹,就见炀炀拿着筷子戳泥土,翻起几只蚯蚓,吓得箫棠“嗷”一声竖起兰花指:“快扔了它——!”熊烈毫无所觉,在春夜里打着呼噜,脑袋歪来歪去。不远处的池面上浮起几尾锦鲤,张口吐出泡泡,一摆尾又不见了。惊鹿打出“咚”的响声,春泥之下,小小的种子接连发芽,到处都是勃勃生机。第78章 泡温泉啦入夏。天气渐热,池云非脸上的纱布已全部摘除。因为他不想总被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所以温信阳、熊烈和箫棠便等在医院门外。三个性格不一,长相迥异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前,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温信阳穿着衬衫西裤,衣领敞开,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他宽肩窄腰,随便一站就像是电影海报上的男演员。大团的日光光晕斑驳在他冷漠的面庞上,明明看上去冷酷禁-欲,一手却提着一盒草莓大福,另一手捏着两根牛奶冰棒,包装袋上笑容灿烂的卡通娃娃同温将军的面无表情截然相反,衬托出令人心动的反差萌。熊烈则蹲在他身旁,双膝朝两侧打开,微微垫脚,显得十分有浪人气质。他胡子未刮,身高体健,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衣襟松垮垮地敞露出大片鼓起的肌肉,他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锐利,浓眉大眼,看着真似头黑熊般吓人。再旁边的箫棠就和这两人格格不入了。他戴着新买的墨镜,小辫散开,遮眼的刘海用发夹随意别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美人尖显露无疑。他勾着嘴角,穿着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人字拖,正慢条斯理吮着牛奶冰棒。不一会儿嘴唇边缘就染了一圈淡淡的奶白色,舌尖舔过,勾得路过的男医生频频朝他看去。熊烈不忍直视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吗?光天化日……放荡。”箫棠毫不在意,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喜滋滋道:“你看见刚才那个医生没?眼睛都直了,他一定在猜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个头还没我高呢,啧啧……”熊烈翻了个白眼,朝旁边挪开几步,生怕被当做同箫棠是一伙的。“难得出门,这段时间总待在疗养院真是憋坏我了。”箫棠道,“咱们定好的车什么时候来?”熊烈看了眼表:“应该快到了。”温信阳手指在裤腿上轻敲,很是等不住,频频回头朝医院大门里看,说:“我还是进去找他吧……”熊烈嗐了一声:“他能行,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况且还有小少爷陪着呢。”“可他听不懂医生说话。”温信阳皱眉,“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熊烈道,“复查而已,会有报告单的。他就算听不懂,拿出来你一看也就知道了。”温信阳沉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我去找他。”熊烈跟着站起来,挠了挠脖子:“好家伙……这护得跟老母鸡抱窝似的。”箫棠噗地一声,牛奶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只是温信阳刚到门前,大厅里池云非已牵着炀炀出来了。他摘了纱布的左脸显出狰狞立体的疤痕,像只多脚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硬且鼓起,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有的显深,有的则显出新长的粉色皮肤,还有的则微微发白。从大厅一路走来,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去看他,池云非垂眸盯着地板,心不在焉。温信阳忙几步迎了上去,抬手揽住肩膀,将他人的目光挡住。“怎么样?”他问。池云非回神,笑了一下,左脸的伤疤便如同活了般,随着动作微微拉扯扭曲。“应该没什么。”池云非将报告递过去,“医生一直在点头,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这是新开的药,下面有英文提示。”温信阳接过来匆匆看过:“外敷的药减少了,其余的和之前差不多。报告上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部分硬得伤疤会软下去。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嗯。”池云非点头,“下回什么时候复查?”“应该不用来了。”温信阳道,“报告上没写,这些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池云非自然地和温信阳牵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等药用完,我再陪你来一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国了。”温信阳的腿倒是复建得不错,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温信阳将冰棒递过去:“刚给你们买的,快吃,一会儿化了。”“出来再买呀,傻不傻啊你。”池云非笑起来,同炀炀一人分了一个,浓香的奶味满溢在嘴里让他想起了混合奶油味的亲吻。他偷偷看了眼温信阳,温信阳同他视线对上,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用明说他们就产生了一致的默契,那亲昵的感觉胶着在视线里,光天化日地缠绕彼此,眼神似带了钩子,带了温度,要将冰棒都烫化了。“别看了嘿!”箫棠受不了地道,“咱们的车来啦!”池云非耳朵尖发红,小跑过去踹了箫棠一脚,两人打闹着坐进了车里。来日本这么久,池云非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最近情绪不错,心理治疗也有了很大进展,温信阳已经不用戴面具了。于是一群人便商量着来个周边游。他们定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老牌的温泉旅馆,来接人的司机是个从小长在日本的华人,中文说得不太流利,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他为客人开车门时躬身行礼,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是个华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几人到了旅馆,老板娘早早在门口等着,穿着粉蓝色的和服,鞠躬行90度礼,带着人往旅馆内走。这家旅馆历史悠久,房屋结构形成一个井字,中庭里有设计精巧的小型园林,后院里围着温泉,边缘堆着假山石,男女汤池用厚厚的木板隔开,隐约能听到说话的人声。换了拖鞋从长廊走过,路上的服务生纷纷让路行礼。女人们穿着统一的浅米色和服,男人们则是深色的简单浴衣,均用襷系于背后结成十字,以免妨碍劳作。他们走路轻且快,动作利落,丝毫不会发出大动静,打招呼的声音也很轻柔,给人舒服的感觉。房间分别是熊烈和箫棠一间,温信阳夫夫加炀炀一间。老板娘带人到了房间门口,司机作为翻译在旁道:“请诸位好好休息,午饭和晚饭会送到房间来。早餐在一楼用餐。如果需要泡澡,从这里出去直走左拐,在更衣室可以借用准备好的浴衣毛巾。请一定清洗干净身体再去泡澡。”温信阳点头,用英语说了谢谢。老板娘躬身行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多看池云非的左脸一眼,十分有礼貌。在那和服之下,穿着白袜的双脚走得十分斯文快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箫棠叹道:“乖乖,他们是练了什么轻功吗?”司机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周边的旅游景点介绍,旅馆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我这就告辞了。”“多谢。”温信阳摸出小费递过去,“劳烦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我们。”“明白了。”司机戴着白手套双手接过,微微俯身行礼,双手贴于裤缝,“请好好休息。告辞。”放好行李,几人便迫不及待拿着小册子出门参观。这家旅馆周边的景点挺多,好些都有十分古老的历史。四下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植被丰富繁茂,宽大的枫树遮天蔽日。白墙灰瓦的民居院内探出竹叶,野猫攀于墙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路上杂草丛生,带着湿润的泥土香,这里几乎是一步一景,拐过小巷大片绣球花开在无人处,紫色、粉色、白色大团簇拥在一起,美不胜收。小城里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石梯很高,神社里还卖平安符和姻缘符。池云非买了几只平安符,又给余大头和白煌求了姻缘符。温信阳在旁边看着,见他是给白煌求得姻缘符,心情莫名美妙不少。一行人走走停停,见了什么都好奇。不多时就见路边一糕点店前摆着长椅,支着红色的大伞,伞下坐着不少穿着浴衣的姑娘,笑声清脆悦耳。见了这一行人,她们有些害羞又新鲜地打量,但见了池云非脸上的伤,又往后躲了躲。但也有胆子大的,主动过来同温信阳打招呼。见几人似乎没有危险,小姑娘们渐渐放开了。“卡哇伊——”她们围住炀炀,要请他吃羊羹。炀炀扬着小脸蛋学她们,夸道:“卡哇伊——内桑卡哇伊——”有一位姑娘会说英语,惊奇地同温信阳道:“你们会说日语?”温信阳摇头:“只会简单的。这是我儿子。”“啊……”那姑娘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原来你结婚了。抱歉。”池云非微微侧身,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疤,拿手肘撞了温信阳一下:“说什么呢?”温信阳道:“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池云非满意点头,又指着炀炀嘚瑟道:“木司括!俺!”箫棠悄咪咪道:“你说啥呢?”“这是我儿子!”池云非扬起下巴。于是刚得知小孩儿是温信阳儿子的姑娘,目瞪口呆看着池云非,有些转不过弯来。温信阳勾起嘴角,没有解释。在伞下吃完羊羹,箫棠和池云非又试了店里的抹茶。淡淡的清新香味里带着苦涩,箫棠品了半天,道:“唔,还是我们的茶叶好喝。”箫棠自从来了这里,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还是我们的……更好”。池云非拿筷子沾了点抹茶给炀炀尝,炀炀刚吃了甜甜的羊羹,顿时皱脸:“苦!”老板娘包着头巾,穿着浴衣,在柜台后悄悄打量池云非,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那会英语的姑娘翻译道:“大婶说他……”她示意池云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他长得就一脸福相,一定会否极泰来。”温信阳点头,冲老板娘用日语说了一声谢谢。池云非得知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多买了几盒糕点,当做感谢。几人玩够了回旅馆,用过晚餐便想去泡温泉。箫棠问:“这和我们的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熊烈瞪眼道:“肯定不一样吧?这家旅馆很多年历史了,就靠着这天然泉眼为生呢。据说冬天还会有猴子来。”“当真?那我岂不是和猴子泡过同一个池子了?”箫棠转头看好友,喊,“云非……”温信阳正帮池云非贴纱布,免得一会儿水溅上去。池云非微微仰脸,两人离得很近,在更衣室门前显出暧昧的姿势。温信阳的手指滑过池云非的脸颊,两人几乎贴到一处去了,气氛正好,那头箫棠却一直喊,池云非怒道:“叫魂啊!”“我说池天宝……”箫棠又换了叫法,调侃道,“宝爷,这大庭广众的,你们好歹收敛点吧?”池云非比了个鬼脸,箫棠摇头进更衣室换衣服,熊烈大喇喇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倒觉得无所谓。你啊……”他跟着箫棠进门,道:“白日要浪上天,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池云非和温信阳被留在门外,炀炀早就光着屁股冲进门去了。两个有情人互看一眼,禁不住笑出声,温信阳拉了池云非的手,低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舌尖描摹过那柔软唇瓣的形状,仿佛还能尝到羊羹的甜味,还有……温信阳低笑:“怎么有芥末味儿?”池云非登时脸红,捂住嘴。晚上吃得蘸料里有不少芥末,他还挺喜欢那味道的。待泡过一会儿后,之前还说着“和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箫棠,已浑身酥软趴在池边不愿动弹了。他头上顶着毛巾,水面上飘着个小桶,里面放着梅子酒——据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是每年夏季特饮。逻辑满分,没什么不对。温信阳之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面子上,饶他熊命的杀气重新聚集。甚至还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家伙在山寨里老对自家媳妇儿动手动脚,于是新仇加旧恨,将军笑得分外好看。箫棠一个激灵,端着碗盘牵着炀炀起身:“我想出去看花。”炀炀一头问号:“可天都黑了……”话音没落,被箫棠夹在腋下带走了。小家伙手里还举着筷子,兜里揣着酸奶,一脸迷茫。池云非不忍直视,默默吃碗里的饭,温信阳以茶代酒找着理由敬熊烈,最终将人放翻在了桌子底下。温信阳放下茶杯,难得生出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找了根领带缠在熊烈额头上,又将人扶到院子里去,在胸口前挂了一个写着日文“我失恋了”的牌子,脚下给他堆了几瓶空酒瓶,腿上盖了薄毯,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了。池云非看了全程,笑得打嗝:“你干嘛呀!”“已经很便宜他了。”温信阳无辜道,“怎么?你心疼他?”池云非秒变正经脸:“我心疼你,腿伤还没好呢,扶他那么大个个头,压坏你怎么办?”温信阳很满意,刮了下媳妇儿的鼻尖:“算你机灵。”池云非扶住自家将军,两人边小声聊天边回房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箫棠牵着炀炀远远地参观熊烈那尊“人形雕塑”,正在心里啧啧直叹,就见炀炀拿着筷子戳泥土,翻起几只蚯蚓,吓得箫棠“嗷”一声竖起兰花指:“快扔了它——!”熊烈毫无所觉,在春夜里打着呼噜,脑袋歪来歪去。不远处的池面上浮起几尾锦鲤,张口吐出泡泡,一摆尾又不见了。惊鹿打出“咚”的响声,春泥之下,小小的种子接连发芽,到处都是勃勃生机。第78章 泡温泉啦入夏。天气渐热,池云非脸上的纱布已全部摘除。因为他不想总被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所以温信阳、熊烈和箫棠便等在医院门外。三个性格不一,长相迥异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前,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温信阳穿着衬衫西裤,衣领敞开,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他宽肩窄腰,随便一站就像是电影海报上的男演员。大团的日光光晕斑驳在他冷漠的面庞上,明明看上去冷酷禁-欲,一手却提着一盒草莓大福,另一手捏着两根牛奶冰棒,包装袋上笑容灿烂的卡通娃娃同温将军的面无表情截然相反,衬托出令人心动的反差萌。熊烈则蹲在他身旁,双膝朝两侧打开,微微垫脚,显得十分有浪人气质。他胡子未刮,身高体健,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衣襟松垮垮地敞露出大片鼓起的肌肉,他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锐利,浓眉大眼,看着真似头黑熊般吓人。再旁边的箫棠就和这两人格格不入了。他戴着新买的墨镜,小辫散开,遮眼的刘海用发夹随意别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美人尖显露无疑。他勾着嘴角,穿着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人字拖,正慢条斯理吮着牛奶冰棒。不一会儿嘴唇边缘就染了一圈淡淡的奶白色,舌尖舔过,勾得路过的男医生频频朝他看去。熊烈不忍直视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吗?光天化日……放荡。”箫棠毫不在意,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喜滋滋道:“你看见刚才那个医生没?眼睛都直了,他一定在猜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个头还没我高呢,啧啧……”熊烈翻了个白眼,朝旁边挪开几步,生怕被当做同箫棠是一伙的。“难得出门,这段时间总待在疗养院真是憋坏我了。”箫棠道,“咱们定好的车什么时候来?”熊烈看了眼表:“应该快到了。”温信阳手指在裤腿上轻敲,很是等不住,频频回头朝医院大门里看,说:“我还是进去找他吧……”熊烈嗐了一声:“他能行,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况且还有小少爷陪着呢。”“可他听不懂医生说话。”温信阳皱眉,“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熊烈道,“复查而已,会有报告单的。他就算听不懂,拿出来你一看也就知道了。”温信阳沉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我去找他。”熊烈跟着站起来,挠了挠脖子:“好家伙……这护得跟老母鸡抱窝似的。”箫棠噗地一声,牛奶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只是温信阳刚到门前,大厅里池云非已牵着炀炀出来了。他摘了纱布的左脸显出狰狞立体的疤痕,像只多脚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硬且鼓起,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有的显深,有的则显出新长的粉色皮肤,还有的则微微发白。从大厅一路走来,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去看他,池云非垂眸盯着地板,心不在焉。温信阳忙几步迎了上去,抬手揽住肩膀,将他人的目光挡住。“怎么样?”他问。池云非回神,笑了一下,左脸的伤疤便如同活了般,随着动作微微拉扯扭曲。“应该没什么。”池云非将报告递过去,“医生一直在点头,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这是新开的药,下面有英文提示。”温信阳接过来匆匆看过:“外敷的药减少了,其余的和之前差不多。报告上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部分硬得伤疤会软下去。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嗯。”池云非点头,“下回什么时候复查?”“应该不用来了。”温信阳道,“报告上没写,这些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池云非自然地和温信阳牵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等药用完,我再陪你来一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国了。”温信阳的腿倒是复建得不错,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温信阳将冰棒递过去:“刚给你们买的,快吃,一会儿化了。”“出来再买呀,傻不傻啊你。”池云非笑起来,同炀炀一人分了一个,浓香的奶味满溢在嘴里让他想起了混合奶油味的亲吻。他偷偷看了眼温信阳,温信阳同他视线对上,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用明说他们就产生了一致的默契,那亲昵的感觉胶着在视线里,光天化日地缠绕彼此,眼神似带了钩子,带了温度,要将冰棒都烫化了。“别看了嘿!”箫棠受不了地道,“咱们的车来啦!”池云非耳朵尖发红,小跑过去踹了箫棠一脚,两人打闹着坐进了车里。来日本这么久,池云非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最近情绪不错,心理治疗也有了很大进展,温信阳已经不用戴面具了。于是一群人便商量着来个周边游。他们定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老牌的温泉旅馆,来接人的司机是个从小长在日本的华人,中文说得不太流利,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他为客人开车门时躬身行礼,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是个华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几人到了旅馆,老板娘早早在门口等着,穿着粉蓝色的和服,鞠躬行90度礼,带着人往旅馆内走。这家旅馆历史悠久,房屋结构形成一个井字,中庭里有设计精巧的小型园林,后院里围着温泉,边缘堆着假山石,男女汤池用厚厚的木板隔开,隐约能听到说话的人声。换了拖鞋从长廊走过,路上的服务生纷纷让路行礼。女人们穿着统一的浅米色和服,男人们则是深色的简单浴衣,均用襷系于背后结成十字,以免妨碍劳作。他们走路轻且快,动作利落,丝毫不会发出大动静,打招呼的声音也很轻柔,给人舒服的感觉。房间分别是熊烈和箫棠一间,温信阳夫夫加炀炀一间。老板娘带人到了房间门口,司机作为翻译在旁道:“请诸位好好休息,午饭和晚饭会送到房间来。早餐在一楼用餐。如果需要泡澡,从这里出去直走左拐,在更衣室可以借用准备好的浴衣毛巾。请一定清洗干净身体再去泡澡。”温信阳点头,用英语说了谢谢。老板娘躬身行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多看池云非的左脸一眼,十分有礼貌。在那和服之下,穿着白袜的双脚走得十分斯文快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箫棠叹道:“乖乖,他们是练了什么轻功吗?”司机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周边的旅游景点介绍,旅馆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我这就告辞了。”“多谢。”温信阳摸出小费递过去,“劳烦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我们。”“明白了。”司机戴着白手套双手接过,微微俯身行礼,双手贴于裤缝,“请好好休息。告辞。”放好行李,几人便迫不及待拿着小册子出门参观。这家旅馆周边的景点挺多,好些都有十分古老的历史。四下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植被丰富繁茂,宽大的枫树遮天蔽日。白墙灰瓦的民居院内探出竹叶,野猫攀于墙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路上杂草丛生,带着湿润的泥土香,这里几乎是一步一景,拐过小巷大片绣球花开在无人处,紫色、粉色、白色大团簇拥在一起,美不胜收。小城里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石梯很高,神社里还卖平安符和姻缘符。池云非买了几只平安符,又给余大头和白煌求了姻缘符。温信阳在旁边看着,见他是给白煌求得姻缘符,心情莫名美妙不少。一行人走走停停,见了什么都好奇。不多时就见路边一糕点店前摆着长椅,支着红色的大伞,伞下坐着不少穿着浴衣的姑娘,笑声清脆悦耳。见了这一行人,她们有些害羞又新鲜地打量,但见了池云非脸上的伤,又往后躲了躲。但也有胆子大的,主动过来同温信阳打招呼。见几人似乎没有危险,小姑娘们渐渐放开了。“卡哇伊——”她们围住炀炀,要请他吃羊羹。炀炀扬着小脸蛋学她们,夸道:“卡哇伊——内桑卡哇伊——”有一位姑娘会说英语,惊奇地同温信阳道:“你们会说日语?”温信阳摇头:“只会简单的。这是我儿子。”“啊……”那姑娘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原来你结婚了。抱歉。”池云非微微侧身,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疤,拿手肘撞了温信阳一下:“说什么呢?”温信阳道:“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池云非满意点头,又指着炀炀嘚瑟道:“木司括!俺!”箫棠悄咪咪道:“你说啥呢?”“这是我儿子!”池云非扬起下巴。于是刚得知小孩儿是温信阳儿子的姑娘,目瞪口呆看着池云非,有些转不过弯来。温信阳勾起嘴角,没有解释。在伞下吃完羊羹,箫棠和池云非又试了店里的抹茶。淡淡的清新香味里带着苦涩,箫棠品了半天,道:“唔,还是我们的茶叶好喝。”箫棠自从来了这里,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还是我们的……更好”。池云非拿筷子沾了点抹茶给炀炀尝,炀炀刚吃了甜甜的羊羹,顿时皱脸:“苦!”老板娘包着头巾,穿着浴衣,在柜台后悄悄打量池云非,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那会英语的姑娘翻译道:“大婶说他……”她示意池云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他长得就一脸福相,一定会否极泰来。”温信阳点头,冲老板娘用日语说了一声谢谢。池云非得知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多买了几盒糕点,当做感谢。几人玩够了回旅馆,用过晚餐便想去泡温泉。箫棠问:“这和我们的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熊烈瞪眼道:“肯定不一样吧?这家旅馆很多年历史了,就靠着这天然泉眼为生呢。据说冬天还会有猴子来。”“当真?那我岂不是和猴子泡过同一个池子了?”箫棠转头看好友,喊,“云非……”温信阳正帮池云非贴纱布,免得一会儿水溅上去。池云非微微仰脸,两人离得很近,在更衣室门前显出暧昧的姿势。温信阳的手指滑过池云非的脸颊,两人几乎贴到一处去了,气氛正好,那头箫棠却一直喊,池云非怒道:“叫魂啊!”“我说池天宝……”箫棠又换了叫法,调侃道,“宝爷,这大庭广众的,你们好歹收敛点吧?”池云非比了个鬼脸,箫棠摇头进更衣室换衣服,熊烈大喇喇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倒觉得无所谓。你啊……”他跟着箫棠进门,道:“白日要浪上天,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池云非和温信阳被留在门外,炀炀早就光着屁股冲进门去了。两个有情人互看一眼,禁不住笑出声,温信阳拉了池云非的手,低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舌尖描摹过那柔软唇瓣的形状,仿佛还能尝到羊羹的甜味,还有……温信阳低笑:“怎么有芥末味儿?”池云非登时脸红,捂住嘴。晚上吃得蘸料里有不少芥末,他还挺喜欢那味道的。待泡过一会儿后,之前还说着“和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箫棠,已浑身酥软趴在池边不愿动弹了。他头上顶着毛巾,水面上飘着个小桶,里面放着梅子酒——据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是每年夏季特饮。逻辑满分,没什么不对。温信阳之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面子上,饶他熊命的杀气重新聚集。甚至还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家伙在山寨里老对自家媳妇儿动手动脚,于是新仇加旧恨,将军笑得分外好看。箫棠一个激灵,端着碗盘牵着炀炀起身:“我想出去看花。”炀炀一头问号:“可天都黑了……”话音没落,被箫棠夹在腋下带走了。小家伙手里还举着筷子,兜里揣着酸奶,一脸迷茫。池云非不忍直视,默默吃碗里的饭,温信阳以茶代酒找着理由敬熊烈,最终将人放翻在了桌子底下。温信阳放下茶杯,难得生出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找了根领带缠在熊烈额头上,又将人扶到院子里去,在胸口前挂了一个写着日文“我失恋了”的牌子,脚下给他堆了几瓶空酒瓶,腿上盖了薄毯,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了。池云非看了全程,笑得打嗝:“你干嘛呀!”“已经很便宜他了。”温信阳无辜道,“怎么?你心疼他?”池云非秒变正经脸:“我心疼你,腿伤还没好呢,扶他那么大个个头,压坏你怎么办?”温信阳很满意,刮了下媳妇儿的鼻尖:“算你机灵。”池云非扶住自家将军,两人边小声聊天边回房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箫棠牵着炀炀远远地参观熊烈那尊“人形雕塑”,正在心里啧啧直叹,就见炀炀拿着筷子戳泥土,翻起几只蚯蚓,吓得箫棠“嗷”一声竖起兰花指:“快扔了它——!”熊烈毫无所觉,在春夜里打着呼噜,脑袋歪来歪去。不远处的池面上浮起几尾锦鲤,张口吐出泡泡,一摆尾又不见了。惊鹿打出“咚”的响声,春泥之下,小小的种子接连发芽,到处都是勃勃生机。第78章 泡温泉啦入夏。天气渐热,池云非脸上的纱布已全部摘除。因为他不想总被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所以温信阳、熊烈和箫棠便等在医院门外。三个性格不一,长相迥异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前,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温信阳穿着衬衫西裤,衣领敞开,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他宽肩窄腰,随便一站就像是电影海报上的男演员。大团的日光光晕斑驳在他冷漠的面庞上,明明看上去冷酷禁-欲,一手却提着一盒草莓大福,另一手捏着两根牛奶冰棒,包装袋上笑容灿烂的卡通娃娃同温将军的面无表情截然相反,衬托出令人心动的反差萌。熊烈则蹲在他身旁,双膝朝两侧打开,微微垫脚,显得十分有浪人气质。他胡子未刮,身高体健,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衣襟松垮垮地敞露出大片鼓起的肌肉,他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锐利,浓眉大眼,看着真似头黑熊般吓人。再旁边的箫棠就和这两人格格不入了。他戴着新买的墨镜,小辫散开,遮眼的刘海用发夹随意别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美人尖显露无疑。他勾着嘴角,穿着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人字拖,正慢条斯理吮着牛奶冰棒。不一会儿嘴唇边缘就染了一圈淡淡的奶白色,舌尖舔过,勾得路过的男医生频频朝他看去。熊烈不忍直视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吗?光天化日……放荡。”箫棠毫不在意,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喜滋滋道:“你看见刚才那个医生没?眼睛都直了,他一定在猜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个头还没我高呢,啧啧……”熊烈翻了个白眼,朝旁边挪开几步,生怕被当做同箫棠是一伙的。“难得出门,这段时间总待在疗养院真是憋坏我了。”箫棠道,“咱们定好的车什么时候来?”熊烈看了眼表:“应该快到了。”温信阳手指在裤腿上轻敲,很是等不住,频频回头朝医院大门里看,说:“我还是进去找他吧……”熊烈嗐了一声:“他能行,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况且还有小少爷陪着呢。”“可他听不懂医生说话。”温信阳皱眉,“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熊烈道,“复查而已,会有报告单的。他就算听不懂,拿出来你一看也就知道了。”温信阳沉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我去找他。”熊烈跟着站起来,挠了挠脖子:“好家伙……这护得跟老母鸡抱窝似的。”箫棠噗地一声,牛奶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只是温信阳刚到门前,大厅里池云非已牵着炀炀出来了。他摘了纱布的左脸显出狰狞立体的疤痕,像只多脚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硬且鼓起,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有的显深,有的则显出新长的粉色皮肤,还有的则微微发白。从大厅一路走来,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去看他,池云非垂眸盯着地板,心不在焉。温信阳忙几步迎了上去,抬手揽住肩膀,将他人的目光挡住。“怎么样?”他问。池云非回神,笑了一下,左脸的伤疤便如同活了般,随着动作微微拉扯扭曲。“应该没什么。”池云非将报告递过去,“医生一直在点头,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这是新开的药,下面有英文提示。”温信阳接过来匆匆看过:“外敷的药减少了,其余的和之前差不多。报告上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部分硬得伤疤会软下去。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嗯。”池云非点头,“下回什么时候复查?”“应该不用来了。”温信阳道,“报告上没写,这些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池云非自然地和温信阳牵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等药用完,我再陪你来一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国了。”温信阳的腿倒是复建得不错,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温信阳将冰棒递过去:“刚给你们买的,快吃,一会儿化了。”“出来再买呀,傻不傻啊你。”池云非笑起来,同炀炀一人分了一个,浓香的奶味满溢在嘴里让他想起了混合奶油味的亲吻。他偷偷看了眼温信阳,温信阳同他视线对上,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用明说他们就产生了一致的默契,那亲昵的感觉胶着在视线里,光天化日地缠绕彼此,眼神似带了钩子,带了温度,要将冰棒都烫化了。“别看了嘿!”箫棠受不了地道,“咱们的车来啦!”池云非耳朵尖发红,小跑过去踹了箫棠一脚,两人打闹着坐进了车里。来日本这么久,池云非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最近情绪不错,心理治疗也有了很大进展,温信阳已经不用戴面具了。于是一群人便商量着来个周边游。他们定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老牌的温泉旅馆,来接人的司机是个从小长在日本的华人,中文说得不太流利,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他为客人开车门时躬身行礼,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是个华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几人到了旅馆,老板娘早早在门口等着,穿着粉蓝色的和服,鞠躬行90度礼,带着人往旅馆内走。这家旅馆历史悠久,房屋结构形成一个井字,中庭里有设计精巧的小型园林,后院里围着温泉,边缘堆着假山石,男女汤池用厚厚的木板隔开,隐约能听到说话的人声。换了拖鞋从长廊走过,路上的服务生纷纷让路行礼。女人们穿着统一的浅米色和服,男人们则是深色的简单浴衣,均用襷系于背后结成十字,以免妨碍劳作。他们走路轻且快,动作利落,丝毫不会发出大动静,打招呼的声音也很轻柔,给人舒服的感觉。房间分别是熊烈和箫棠一间,温信阳夫夫加炀炀一间。老板娘带人到了房间门口,司机作为翻译在旁道:“请诸位好好休息,午饭和晚饭会送到房间来。早餐在一楼用餐。如果需要泡澡,从这里出去直走左拐,在更衣室可以借用准备好的浴衣毛巾。请一定清洗干净身体再去泡澡。”温信阳点头,用英语说了谢谢。老板娘躬身行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多看池云非的左脸一眼,十分有礼貌。在那和服之下,穿着白袜的双脚走得十分斯文快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箫棠叹道:“乖乖,他们是练了什么轻功吗?”司机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周边的旅游景点介绍,旅馆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我这就告辞了。”“多谢。”温信阳摸出小费递过去,“劳烦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我们。”“明白了。”司机戴着白手套双手接过,微微俯身行礼,双手贴于裤缝,“请好好休息。告辞。”放好行李,几人便迫不及待拿着小册子出门参观。这家旅馆周边的景点挺多,好些都有十分古老的历史。四下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植被丰富繁茂,宽大的枫树遮天蔽日。白墙灰瓦的民居院内探出竹叶,野猫攀于墙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路上杂草丛生,带着湿润的泥土香,这里几乎是一步一景,拐过小巷大片绣球花开在无人处,紫色、粉色、白色大团簇拥在一起,美不胜收。小城里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石梯很高,神社里还卖平安符和姻缘符。池云非买了几只平安符,又给余大头和白煌求了姻缘符。温信阳在旁边看着,见他是给白煌求得姻缘符,心情莫名美妙不少。一行人走走停停,见了什么都好奇。不多时就见路边一糕点店前摆着长椅,支着红色的大伞,伞下坐着不少穿着浴衣的姑娘,笑声清脆悦耳。见了这一行人,她们有些害羞又新鲜地打量,但见了池云非脸上的伤,又往后躲了躲。但也有胆子大的,主动过来同温信阳打招呼。见几人似乎没有危险,小姑娘们渐渐放开了。“卡哇伊——”她们围住炀炀,要请他吃羊羹。炀炀扬着小脸蛋学她们,夸道:“卡哇伊——内桑卡哇伊——”有一位姑娘会说英语,惊奇地同温信阳道:“你们会说日语?”温信阳摇头:“只会简单的。这是我儿子。”“啊……”那姑娘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原来你结婚了。抱歉。”池云非微微侧身,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疤,拿手肘撞了温信阳一下:“说什么呢?”温信阳道:“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池云非满意点头,又指着炀炀嘚瑟道:“木司括!俺!”箫棠悄咪咪道:“你说啥呢?”“这是我儿子!”池云非扬起下巴。于是刚得知小孩儿是温信阳儿子的姑娘,目瞪口呆看着池云非,有些转不过弯来。温信阳勾起嘴角,没有解释。在伞下吃完羊羹,箫棠和池云非又试了店里的抹茶。淡淡的清新香味里带着苦涩,箫棠品了半天,道:“唔,还是我们的茶叶好喝。”箫棠自从来了这里,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还是我们的……更好”。池云非拿筷子沾了点抹茶给炀炀尝,炀炀刚吃了甜甜的羊羹,顿时皱脸:“苦!”老板娘包着头巾,穿着浴衣,在柜台后悄悄打量池云非,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那会英语的姑娘翻译道:“大婶说他……”她示意池云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他长得就一脸福相,一定会否极泰来。”温信阳点头,冲老板娘用日语说了一声谢谢。池云非得知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多买了几盒糕点,当做感谢。几人玩够了回旅馆,用过晚餐便想去泡温泉。箫棠问:“这和我们的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熊烈瞪眼道:“肯定不一样吧?这家旅馆很多年历史了,就靠着这天然泉眼为生呢。据说冬天还会有猴子来。”“当真?那我岂不是和猴子泡过同一个池子了?”箫棠转头看好友,喊,“云非……”温信阳正帮池云非贴纱布,免得一会儿水溅上去。池云非微微仰脸,两人离得很近,在更衣室门前显出暧昧的姿势。温信阳的手指滑过池云非的脸颊,两人几乎贴到一处去了,气氛正好,那头箫棠却一直喊,池云非怒道:“叫魂啊!”“我说池天宝……”箫棠又换了叫法,调侃道,“宝爷,这大庭广众的,你们好歹收敛点吧?”池云非比了个鬼脸,箫棠摇头进更衣室换衣服,熊烈大喇喇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倒觉得无所谓。你啊……”他跟着箫棠进门,道:“白日要浪上天,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池云非和温信阳被留在门外,炀炀早就光着屁股冲进门去了。两个有情人互看一眼,禁不住笑出声,温信阳拉了池云非的手,低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舌尖描摹过那柔软唇瓣的形状,仿佛还能尝到羊羹的甜味,还有……温信阳低笑:“怎么有芥末味儿?”池云非登时脸红,捂住嘴。晚上吃得蘸料里有不少芥末,他还挺喜欢那味道的。待泡过一会儿后,之前还说着“和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箫棠,已浑身酥软趴在池边不愿动弹了。他头上顶着毛巾,水面上飘着个小桶,里面放着梅子酒——据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是每年夏季特饮。逻辑满分,没什么不对。温信阳之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面子上,饶他熊命的杀气重新聚集。甚至还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家伙在山寨里老对自家媳妇儿动手动脚,于是新仇加旧恨,将军笑得分外好看。箫棠一个激灵,端着碗盘牵着炀炀起身:“我想出去看花。”炀炀一头问号:“可天都黑了……”话音没落,被箫棠夹在腋下带走了。小家伙手里还举着筷子,兜里揣着酸奶,一脸迷茫。池云非不忍直视,默默吃碗里的饭,温信阳以茶代酒找着理由敬熊烈,最终将人放翻在了桌子底下。温信阳放下茶杯,难得生出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找了根领带缠在熊烈额头上,又将人扶到院子里去,在胸口前挂了一个写着日文“我失恋了”的牌子,脚下给他堆了几瓶空酒瓶,腿上盖了薄毯,就这么把人丢下不管了。池云非看了全程,笑得打嗝:“你干嘛呀!”“已经很便宜他了。”温信阳无辜道,“怎么?你心疼他?”池云非秒变正经脸:“我心疼你,腿伤还没好呢,扶他那么大个个头,压坏你怎么办?”温信阳很满意,刮了下媳妇儿的鼻尖:“算你机灵。”池云非扶住自家将军,两人边小声聊天边回房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箫棠牵着炀炀远远地参观熊烈那尊“人形雕塑”,正在心里啧啧直叹,就见炀炀拿着筷子戳泥土,翻起几只蚯蚓,吓得箫棠“嗷”一声竖起兰花指:“快扔了它——!”熊烈毫无所觉,在春夜里打着呼噜,脑袋歪来歪去。不远处的池面上浮起几尾锦鲤,张口吐出泡泡,一摆尾又不见了。惊鹿打出“咚”的响声,春泥之下,小小的种子接连发芽,到处都是勃勃生机。第78章 泡温泉啦入夏。天气渐热,池云非脸上的纱布已全部摘除。因为他不想总被人陪着,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所以温信阳、熊烈和箫棠便等在医院门外。三个性格不一,长相迥异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前,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温信阳穿着衬衫西裤,衣领敞开,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骨骼线条流畅好看,他宽肩窄腰,随便一站就像是电影海报上的男演员。大团的日光光晕斑驳在他冷漠的面庞上,明明看上去冷酷禁-欲,一手却提着一盒草莓大福,另一手捏着两根牛奶冰棒,包装袋上笑容灿烂的卡通娃娃同温将军的面无表情截然相反,衬托出令人心动的反差萌。熊烈则蹲在他身旁,双膝朝两侧打开,微微垫脚,显得十分有浪人气质。他胡子未刮,身高体健,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衣襟松垮垮地敞露出大片鼓起的肌肉,他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锐利,浓眉大眼,看着真似头黑熊般吓人。再旁边的箫棠就和这两人格格不入了。他戴着新买的墨镜,小辫散开,遮眼的刘海用发夹随意别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美人尖显露无疑。他勾着嘴角,穿着t恤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人字拖,正慢条斯理吮着牛奶冰棒。不一会儿嘴唇边缘就染了一圈淡淡的奶白色,舌尖舔过,勾得路过的男医生频频朝他看去。熊烈不忍直视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吗?光天化日……放荡。”箫棠毫不在意,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喜滋滋道:“你看见刚才那个医生没?眼睛都直了,他一定在猜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倒是好看,不过个头还没我高呢,啧啧……”熊烈翻了个白眼,朝旁边挪开几步,生怕被当做同箫棠是一伙的。“难得出门,这段时间总待在疗养院真是憋坏我了。”箫棠道,“咱们定好的车什么时候来?”熊烈看了眼表:“应该快到了。”温信阳手指在裤腿上轻敲,很是等不住,频频回头朝医院大门里看,说:“我还是进去找他吧……”熊烈嗐了一声:“他能行,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况且还有小少爷陪着呢。”“可他听不懂医生说话。”温信阳皱眉,“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熊烈道,“复查而已,会有报告单的。他就算听不懂,拿出来你一看也就知道了。”温信阳沉默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往里走:“我去找他。”熊烈跟着站起来,挠了挠脖子:“好家伙……这护得跟老母鸡抱窝似的。”箫棠噗地一声,牛奶差点从鼻子里呛出来。只是温信阳刚到门前,大厅里池云非已牵着炀炀出来了。他摘了纱布的左脸显出狰狞立体的疤痕,像只多脚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硬且鼓起,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有的显深,有的则显出新长的粉色皮肤,还有的则微微发白。从大厅一路走来,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去看他,池云非垂眸盯着地板,心不在焉。温信阳忙几步迎了上去,抬手揽住肩膀,将他人的目光挡住。“怎么样?”他问。池云非回神,笑了一下,左脸的伤疤便如同活了般,随着动作微微拉扯扭曲。“应该没什么。”池云非将报告递过去,“医生一直在点头,说得什么我也听不懂。这是新开的药,下面有英文提示。”温信阳接过来匆匆看过:“外敷的药减少了,其余的和之前差不多。报告上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部分硬得伤疤会软下去。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嗯。”池云非点头,“下回什么时候复查?”“应该不用来了。”温信阳道,“报告上没写,这些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池云非自然地和温信阳牵住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等药用完,我再陪你来一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国了。”温信阳的腿倒是复建得不错,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也不能承受太大压力。温信阳将冰棒递过去:“刚给你们买的,快吃,一会儿化了。”“出来再买呀,傻不傻啊你。”池云非笑起来,同炀炀一人分了一个,浓香的奶味满溢在嘴里让他想起了混合奶油味的亲吻。他偷偷看了眼温信阳,温信阳同他视线对上,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用明说他们就产生了一致的默契,那亲昵的感觉胶着在视线里,光天化日地缠绕彼此,眼神似带了钩子,带了温度,要将冰棒都烫化了。“别看了嘿!”箫棠受不了地道,“咱们的车来啦!”池云非耳朵尖发红,小跑过去踹了箫棠一脚,两人打闹着坐进了车里。来日本这么久,池云非没怎么出过门,好不容易最近情绪不错,心理治疗也有了很大进展,温信阳已经不用戴面具了。于是一群人便商量着来个周边游。他们定了一辆车,目的地是一家老牌的温泉旅馆,来接人的司机是个从小长在日本的华人,中文说得不太流利,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他为客人开车门时躬身行礼,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是个华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几人到了旅馆,老板娘早早在门口等着,穿着粉蓝色的和服,鞠躬行90度礼,带着人往旅馆内走。这家旅馆历史悠久,房屋结构形成一个井字,中庭里有设计精巧的小型园林,后院里围着温泉,边缘堆着假山石,男女汤池用厚厚的木板隔开,隐约能听到说话的人声。换了拖鞋从长廊走过,路上的服务生纷纷让路行礼。女人们穿着统一的浅米色和服,男人们则是深色的简单浴衣,均用襷系于背后结成十字,以免妨碍劳作。他们走路轻且快,动作利落,丝毫不会发出大动静,打招呼的声音也很轻柔,给人舒服的感觉。房间分别是熊烈和箫棠一间,温信阳夫夫加炀炀一间。老板娘带人到了房间门口,司机作为翻译在旁道:“请诸位好好休息,午饭和晚饭会送到房间来。早餐在一楼用餐。如果需要泡澡,从这里出去直走左拐,在更衣室可以借用准备好的浴衣毛巾。请一定清洗干净身体再去泡澡。”温信阳点头,用英语说了谢谢。老板娘躬身行礼,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多看池云非的左脸一眼,十分有礼貌。在那和服之下,穿着白袜的双脚走得十分斯文快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箫棠叹道:“乖乖,他们是练了什么轻功吗?”司机从口袋里摸出几份小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周边的旅游景点介绍,旅馆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我这就告辞了。”“多谢。”温信阳摸出小费递过去,“劳烦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我们。”“明白了。”司机戴着白手套双手接过,微微俯身行礼,双手贴于裤缝,“请好好休息。告辞。”放好行李,几人便迫不及待拿着小册子出门参观。这家旅馆周边的景点挺多,好些都有十分古老的历史。四下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植被丰富繁茂,宽大的枫树遮天蔽日。白墙灰瓦的民居院内探出竹叶,野猫攀于墙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路上杂草丛生,带着湿润的泥土香,这里几乎是一步一景,拐过小巷大片绣球花开在无人处,紫色、粉色、白色大团簇拥在一起,美不胜收。小城里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石梯很高,神社里还卖平安符和姻缘符。池云非买了几只平安符,又给余大头和白煌求了姻缘符。温信阳在旁边看着,见他是给白煌求得姻缘符,心情莫名美妙不少。一行人走走停停,见了什么都好奇。不多时就见路边一糕点店前摆着长椅,支着红色的大伞,伞下坐着不少穿着浴衣的姑娘,笑声清脆悦耳。见了这一行人,她们有些害羞又新鲜地打量,但见了池云非脸上的伤,又往后躲了躲。但也有胆子大的,主动过来同温信阳打招呼。见几人似乎没有危险,小姑娘们渐渐放开了。“卡哇伊——”她们围住炀炀,要请他吃羊羹。炀炀扬着小脸蛋学她们,夸道:“卡哇伊——内桑卡哇伊——”有一位姑娘会说英语,惊奇地同温信阳道:“你们会说日语?”温信阳摇头:“只会简单的。这是我儿子。”“啊……”那姑娘捂住嘴,不好意思道,“原来你结婚了。抱歉。”池云非微微侧身,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疤,拿手肘撞了温信阳一下:“说什么呢?”温信阳道:“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池云非满意点头,又指着炀炀嘚瑟道:“木司括!俺!”箫棠悄咪咪道:“你说啥呢?”“这是我儿子!”池云非扬起下巴。于是刚得知小孩儿是温信阳儿子的姑娘,目瞪口呆看着池云非,有些转不过弯来。温信阳勾起嘴角,没有解释。在伞下吃完羊羹,箫棠和池云非又试了店里的抹茶。淡淡的清新香味里带着苦涩,箫棠品了半天,道:“唔,还是我们的茶叶好喝。”箫棠自从来了这里,十句里有八句不离“还是我们的……更好”。池云非拿筷子沾了点抹茶给炀炀尝,炀炀刚吃了甜甜的羊羹,顿时皱脸:“苦!”老板娘包着头巾,穿着浴衣,在柜台后悄悄打量池云非,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那会英语的姑娘翻译道:“大婶说他……”她示意池云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他长得就一脸福相,一定会否极泰来。”温信阳点头,冲老板娘用日语说了一声谢谢。池云非得知后,有些不好意思,便多买了几盒糕点,当做感谢。几人玩够了回旅馆,用过晚餐便想去泡温泉。箫棠问:“这和我们的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熊烈瞪眼道:“肯定不一样吧?这家旅馆很多年历史了,就靠着这天然泉眼为生呢。据说冬天还会有猴子来。”“当真?那我岂不是和猴子泡过同一个池子了?”箫棠转头看好友,喊,“云非……”温信阳正帮池云非贴纱布,免得一会儿水溅上去。池云非微微仰脸,两人离得很近,在更衣室门前显出暧昧的姿势。温信阳的手指滑过池云非的脸颊,两人几乎贴到一处去了,气氛正好,那头箫棠却一直喊,池云非怒道:“叫魂啊!”“我说池天宝……”箫棠又换了叫法,调侃道,“宝爷,这大庭广众的,你们好歹收敛点吧?”池云非比了个鬼脸,箫棠摇头进更衣室换衣服,熊烈大喇喇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倒觉得无所谓。你啊……”他跟着箫棠进门,道:“白日要浪上天,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池云非和温信阳被留在门外,炀炀早就光着屁股冲进门去了。两个有情人互看一眼,禁不住笑出声,温信阳拉了池云非的手,低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舌尖描摹过那柔软唇瓣的形状,仿佛还能尝到羊羹的甜味,还有……温信阳低笑:“怎么有芥末味儿?”池云非登时脸红,捂住嘴。晚上吃得蘸料里有不少芥末,他还挺喜欢那味道的。待泡过一会儿后,之前还说着“和公共澡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箫棠,已浑身酥软趴在池边不愿动弹了。他头上顶着毛巾,水面上飘着个小桶,里面放着梅子酒——据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是每年夏季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