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脚, 康熙抱着小儿子从轿子里出来,旁边立刻有近侍上前,要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大抵是今天爬山累坏了,小家伙靠在阿玛怀里, 早已经睡熟, 呼吸均匀,小脸蛋红扑扑, 还轻轻地打着鼾。两名太监小心翼翼, 正准备将他从皇上手里接过来, 却发现小家伙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阿玛衣服, 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今天陪同康熙一起来登泰山官员, 除了跟他一道南巡, 还有地方官, 足有好几十位, 此刻都耐心站在一旁候着。太子也站在旁边, 看到小团子熟睡模样太可爱了, 忍不住拿手戳了戳他脸蛋儿。不知是太监心急, 手重了一点,还是后面哥哥那只捣乱手打扰了他睡觉。总之,靠在阿玛怀里小团子不耐烦了, 小脸在阿玛衣服上蹭了两下, 小嘴一瘪,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哭起来。趁阿玛不注意, 太子赶紧收回手, 当做无事发生。康熙忽然抬眸, 目光凌厉看了那两名太监一眼, 帝王一个字也没说, 仅仅凭着一个眼神就让周围空气瞬间凝滞。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别说那两名太监,就算是随侍左右官员都恨不得腿一软跪下去。但康熙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俩退下,自己又把孩子搂紧了。小团子重新回到阿玛怀中,仿佛又按下心来,继续熟睡。梁九功递上一条毯子搭在胤祐背上,康熙腾出手来将儿子裹紧,随即搂着他重新回到轿子里。所有人心这才又回到了原位,同僚之间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像是明白了什么。都说除了太子,众位皇子之中皇上最偏爱就是七阿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就连太子小时候恐怕也没有这个待遇。这次皇贵妃和七阿哥一起伴驾出行,不只是这母子两人,就连整个佟家在皇上心里地位也非同寻常。山东境内这些外派官员,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陪着皇上登山,夫人便在行宫陪着皇贵妃品茶聊天。大家都企图用这样方式,要么窥探到一点圣上喜好,要么讨好皇贵妃让她吹吹枕边风。这一天茶喝下来,皇贵妃感觉自己人都要肿了,桌上大大小小摆着许多盒子,都是今天各位大人家眷们所赠。有些还真就是聊表心意,并不多么名贵,有些东西,她也没见过,说不上来好坏。命妇们走后不久康熙就回来了,皇贵妃心里记挂着儿子,担心他磕着碰着,第一时间迎了出去。没曾想看到是万岁爷单手搂着孩子,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太子紧随其后。她儿子在阿玛怀里睡得很是香甜,从康熙面色就不难看出,这小崽子今天没少给他阿玛添麻烦。除了皇贵妃,没人能轻易从康熙怀里把孩子抱走。李熹就在一旁候着,赶紧接了过去,直接抱去里屋床上安顿好,让他继续睡。康熙活动了一下胳膊,一路把孩子抱回来,有点酸。时不时往旁边看一眼,像是在暗示什么。皇贵妃领会精神,过去给他捏了两下:“小七今天又调皮了?”康熙半眯着眼,很享受她服务:“今天很乖,就是最后回来时候睡着了。睡着了还不让别人碰,只能由朕一路抱着回来。”“皇上辛苦了。”嘴上虽这么说,皇贵妃心里却想:“儿子是你亲儿子,抱一抱怎么了,你又不是后爹。”宫女端上茶盏,康熙轻啜一口,抬头看见了桌上东西,立马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梁九功,把这些全部打开。”东西不少,两个太监一一打开,康熙大致看了一眼,就是些女人喜欢金银首饰,间或有些珍珠玉器,看着陈色就很普通,不是多么名贵之物。皇贵妃递过一张纸给他:“哪位夫人送了什么,臣妾都记下来了,请皇上过目。”康熙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沉吟片刻,从济南到泰安,他回忆了一下接触过大小官员,工作成绩,地方口碑都还行,现在看来经济上也没什么大问题。皇贵妃问:“这些要退回去吗?”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不用,收起来吧。”他说收起来,那就收起来吧,皇贵妃招招手,几个宫女太监过来将东西收好拿下去。康熙又坐回太师椅上喝他茶,等着用晚膳:“表妹怎么不问问朕为什么叫你收起来,而不是退回去?”皇贵妃想了想,这不就是打算钓鱼执法,但她嘴上却说:“臣妾不知,还请皇上解惑。”“退回去,接下来这一路便没人敢送了。”果然……晚膳之前,皇贵妃就让李熹去把胤祐叫醒,再睡下去晚上又该睡不着折腾老母亲,不如现在让他起来清醒清醒,一会儿该吃饭了。小家伙没睡醒,哼哼唧唧要发脾气,李熹可太了解他了,有备而来,在他张嘴要哭一瞬间,眼疾手快拿了块芝麻酥糖塞进他嘴里。于是,那一声熊孩子啼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舌头品尝到丝丝香甜,神色也缓和下来,刚才不耐烦烟消云散,开始“吧唧吧唧”专心品尝嘴里酥糖。李熹给他整理好衣物,小家伙嘴里糖也正好吃完,抬起头来望着李熹:“熹姑姑,小七还想吃一块。”他有求于人时候,说话都带着嗲嗲撒娇语气。若是定力不够,或者对他不熟悉人,听到他这样恳求,再是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什么都答应他。比如胤礽就是,小团子那么软软萌萌,只要他喊一声“太子哥哥”,什么好吃好玩,全都送到他跟前。但李熹跟他斗智斗勇这么些年,对他这一套早就有了抵抗力,不管他如何撒娇卖萌都不管用:“不可以,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你再吃糖,一会儿可什么好吃也吃不下了。”胤祐嘟着嘴,抱着她手臂嘤嘤哀求:“就一块儿。”“一块儿也不行,一会儿娘娘知道了,奴婢可要挨罚。”她把皇贵妃搬出来,胤祐立刻不再言语,轻轻哼一声扭过头往门外走:“那算了吧,反正我也不爱吃芝麻味,一点也不好吃,哼!”也不知道刚才“吧唧吧唧”吃得无比满足人是谁,没有什么味道是他不爱吃,他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李熹笑着看他踩着小碎步离开房间,赶紧跟了出去问他:“哥儿这是要去哪儿?”“我去找太子哥哥。”李熹目送他出了院子,赶紧让赵诚跟上去。太子住小院就在旁边不远,胤祐穿过拱门,走过一段长廊就到了。胤祐迈进院门,正好碰到熊嬷嬷给太子送茶。胤祐贴着墙根往里走,眼睛时不时看向对方。熊嬷嬷对毓庆宫下人那叫一个严厉,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不怕她。随着太子年龄增长,为了不影响他读书,现在毓庆宫内已经没有什么宫女了,全都让她打发去了别地方。这次康熙出巡路途遥远,本也没打算带上年纪大嬷嬷。但熊嬷嬷不一样,她是先皇后奶嬷嬷,资历在那里摆着,又身强力壮,不放心将太子交给别人,因此,才一起跟了出来。胤祐每次看到她总是忍不住联想起狼外婆形象,感觉她就是照着那个故事描述长,本能有些害怕,每次见了都离她远远。熊嬷嬷把毓庆宫上上下下治理得服服帖帖,唯独拿这位七阿哥没有办法。太皇太后养在心尖上宝贝,皇上宠着,太子惯着,谁能拿他有什么办法?胤祐以为熊嬷嬷没有发现他,偷偷站在墙角,看着她端茶进去,又看着她出来。本打算等她走远了再进去,哪知道熊嬷嬷却转过身来笑着对他说:“七阿哥,您进去吧,太子在里面看书呢。”胤祐:“……”“好,我知道了。”他挥了挥手,示意熊嬷嬷快去忙,看到对方走远,他才放下心来,一路迈上台阶,翻过门槛,噌噌噌跑到太子书桌前面:“太子哥哥!”虽然是跟着汗阿玛南巡,但太子功课不能落下。阿玛规定,每天需要朗读《礼记》一百二十遍,他一遍都不能少,只能自己抽时间补上。从泰山回来,他就坐在书桌前面开始认真读书,到晚膳之前他都不打算干点别。胤礽低头,看到小团子扬起脑袋看着自己。他笑起来嘴角上扬,实在可爱极了,太子看了一眼书本,又看了一眼他,纠结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放下书本,将小团子抱起来,搁在腿上。胤祐说:“张嘴。”太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从善如流张开嘴,而后,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香香甜甜东西,是芝麻酥糖。胤祐得意说道:“我趁着熹姑姑不注意,从盘子里拿,她不知道。”太子含着小家伙喂进嘴里糖,伸手刮了刮他鼻子:“是专程给我拿吗?”胤祐冲他笑得比糖还甜:“她哄我起床,给我吃了一颗,我说还想吃一颗,她不肯,说我吃了就吃不下饭。我就偷偷拿了一颗,自己没吃,给太子哥哥吃了。”听到这里,太子觉得嘴里那颗糖简直甜进了心里。他并不是一个爱吃甜食人,但每一次胤祐拿来糖果点心,他都无一例外全都吃了。不过作为兄长,他还是抱着弟弟让他站好,脸上表情有些严肃,但语气仍然温柔:“不过,以后在外面可不许这样。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明白吗?”胤祐咬着下唇:“不明白。”“唉!”太子在心里暗自叹一口气,“你只要记住,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跟太子哥哥说,好不好?”胤祐重重点头,也摆出一脸严肃表情回答他:“我从来不拿别人东西,我有玩具他们都没有,我会拿出来和他们分享哦。”太子摸摸他头:“小七真棒。”胤祐忽然想起个事情,一直没来得及跟太子哥哥提,后来也就忘了。今天说起玩具才又记起来:“太子哥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你说,太子哥哥怎么会生你气呢?”太子干脆一把将他抱起来,把他放在书案上。“就是……就是那个般迪你还记得吗?”这一听就知道是个蒙古名字,太子很熟,但具体又有些想不起来。胤祐提醒他:“和大哥摔跤那个。”太子恍然大悟:“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我记得汗阿玛将大公主指婚于他。”“对对对,”胤祐点头:“他送了我一颗狼牙,说是自己打,要和我做安达。我当时身上只有你送给我猫头鹰不倒翁,于是,我就把不倒翁送给他了。”说到这里,胤祐偷偷去看太子脸色,发现对方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摸了摸他头:“送了就送了呗,你要是喜欢我让造办处给你做一套新,什么动物都有。”“真吗?”小家伙听见玩具就瞪圆了眼睛,“那我要小猫、小狗、小鱼、小乌龟、小兔子……”太子越听越不对劲,这个小猫小狗还行,小鱼和小乌龟怎么才能做成不倒翁?幸好何太监从外面走进来:“太子,该用晚膳了,皇上让您带着七阿哥过去。”一听到吃饭,胤祐就激动起来,冲着太子张开双臂:“太子哥哥,抱抱~~”不知道还真以为他在向太子求抱抱,其实只是书案太高,他下不去,又着急吃饭而已。第二天,有山东当地官员请康熙去舍身崖看一看,于是这一天行程安排继续前往泰山。不过这一次,皇贵妃也跟着一同前去,因为下午从泰山下来,他们便不再返回行宫,而是继续向东行径。舍身崖位于日观峰南,三面陡峭,下临深渊,光是站在那里就叫人腿软,胤祐根本不敢往下看。这时候泰安州事张奇逢向皇上解释这“舍身崖”名字来历。传闻旧时常有人为祛父母病灾,祈求神灵,跳崖献身,因此得名舍身崖。胤祐听完吓得小脸惨白,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他年纪太小,理解不了这种非要舍身才能为父母祈福孝道,只本能感觉可怕。他只是不住往后退,也没留意身后情况,一不留神就撞在了康熙腿上,吓得哇哇大叫,回头就死死地抱住了阿玛腿,小脸埋在他衣摆上,不敢抬起来。康熙赶紧伸手护住儿子,生怕他摔倒,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这可把老父亲吓得不轻。他立刻侧头瞪了张奇逢一眼,厉声道:“一派胡言。”在场官员齐刷刷跪了一地,张奇逢连忙扣头请罪:“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康熙一边安抚着胤祐,一边对众人说道:“有些老百姓愚昧无知,轻信这些荒诞言论,以为舍身就是孝道。却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损,所以曾子才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惧。”【注1】他又摸了摸小儿子脑袋,看向一旁站着太子,继续说道:“哪个做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等到生病时候,孩子却舍身跳崖,不能奉养父母,这才是最大不孝!”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得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都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并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都起来吧。”听到阿玛话,胤祐惊恐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就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神。随后众人用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就真是马不停蹄赶路。康熙打发时间方式就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大臣们传口谕,要不就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实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同皇贵妃聊上好半天。太子呆在自己马车里,认认真真朗读加背诵他《礼记》,皇贵妃时不时就要派人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唯一无事可做人是胤祐,荒山野岭景色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就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待得无聊,胤祐也会按照他说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就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不过一觉醒来,胤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地方。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往回走。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祐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一顿饭。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就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米饭都多吃下去一碗。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时候还好好,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胤祐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小厨房就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都笑呵呵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今晚吃鱼时候吃得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思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手,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胤祐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那个鱼,也给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如何?”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同给乌库玛嬷送些回宫。”康熙满意点点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得延迟。再往下走,就是本次南巡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目就是要看看现在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就从明日开始吧。”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就甩不掉了。河堤上风大,胤祐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河风刮跑了。黄河治理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理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想法。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西向东汹涌奔腾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想法条分缕析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就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大抵是老爷和夫人们都得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就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用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漕运总督,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肥差。康熙还在京城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他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就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就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胤祐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劳役实在辛苦,十月中旬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并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都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都能拿到足额银两。在宿迁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和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得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就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实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表示自己是冤枉:“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忌讳,漕运治理尤为困难。”这话说得有水平,先和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就说是遭到汉人忌讳,看皇上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给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同僚如何作死。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祐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船夫:“???”“排水量你不知道?就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船夫:“……”老实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儿子也不是个个都聪明,傻也有。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和读书人都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原因,以及百姓人身安全和经济损失。如此严重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流行,例如伤寒、霍乱、痢疾和肠炎、血吸虫等等。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得知附近确实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都有。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西方传教士要过几本翻译医书给她看,就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都很信任她。对于传染病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理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防治方案。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然后是井水静置过滤,可以使用矾石进行消毒处理,煮沸之后再饮用。还有就是搞好个人和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理遇难者遗体。最后,如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治疗和隔离。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理此事,凡是有水灾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就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过了高邮,接下来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祐就愈是兴奋。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景色。“额娘你看那里房子,和紫禁城一点也不一样。”“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和京城、直隶、山东也不一样。”“还有拿些树和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和咱们也不一样。”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得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皇贵妃连连点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胤祐想了半天,他们都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白娘子水漫金山。”皇贵妃摸摸他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康熙走到了哪里就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胤祐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这里是真正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清新雅致。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都像是水化成,那么灵秀,那么动人。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邱,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山峦和宝塔皆能借来成为院中美景。胤祐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小家伙兴奋得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和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和张然展示给康熙图纸,颇有些着急。皇贵妃一不留神就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就像脱缰野狗,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得像个放归丛林小猴子。最后皇贵妃忍无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都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就没有额娘了。”听到这话,胤祐竟露出一种怜惜神情。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娘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手,不让额娘走丢。”皇贵妃被他暖心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脸颊碰了碰他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胤祐轻拍她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皇贵妃心里感动和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手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得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都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并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都起来吧。”听到阿玛话,胤祐惊恐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就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神。随后众人用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就真是马不停蹄赶路。康熙打发时间方式就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大臣们传口谕,要不就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实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同皇贵妃聊上好半天。太子呆在自己马车里,认认真真朗读加背诵他《礼记》,皇贵妃时不时就要派人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唯一无事可做人是胤祐,荒山野岭景色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就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待得无聊,胤祐也会按照他说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就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不过一觉醒来,胤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地方。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往回走。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祐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一顿饭。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就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米饭都多吃下去一碗。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时候还好好,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胤祐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小厨房就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都笑呵呵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今晚吃鱼时候吃得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思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手,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胤祐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那个鱼,也给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如何?”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同给乌库玛嬷送些回宫。”康熙满意点点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得延迟。再往下走,就是本次南巡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目就是要看看现在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就从明日开始吧。”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就甩不掉了。河堤上风大,胤祐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河风刮跑了。黄河治理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理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想法。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西向东汹涌奔腾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想法条分缕析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就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大抵是老爷和夫人们都得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就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用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漕运总督,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肥差。康熙还在京城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他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就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就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胤祐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劳役实在辛苦,十月中旬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并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都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都能拿到足额银两。在宿迁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和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得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就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实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表示自己是冤枉:“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忌讳,漕运治理尤为困难。”这话说得有水平,先和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就说是遭到汉人忌讳,看皇上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给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同僚如何作死。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祐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船夫:“???”“排水量你不知道?就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船夫:“……”老实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儿子也不是个个都聪明,傻也有。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和读书人都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原因,以及百姓人身安全和经济损失。如此严重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流行,例如伤寒、霍乱、痢疾和肠炎、血吸虫等等。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得知附近确实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都有。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西方传教士要过几本翻译医书给她看,就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都很信任她。对于传染病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理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防治方案。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然后是井水静置过滤,可以使用矾石进行消毒处理,煮沸之后再饮用。还有就是搞好个人和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理遇难者遗体。最后,如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治疗和隔离。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理此事,凡是有水灾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就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过了高邮,接下来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祐就愈是兴奋。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景色。“额娘你看那里房子,和紫禁城一点也不一样。”“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和京城、直隶、山东也不一样。”“还有拿些树和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和咱们也不一样。”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得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皇贵妃连连点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胤祐想了半天,他们都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白娘子水漫金山。”皇贵妃摸摸他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康熙走到了哪里就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胤祐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这里是真正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清新雅致。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都像是水化成,那么灵秀,那么动人。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邱,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山峦和宝塔皆能借来成为院中美景。胤祐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小家伙兴奋得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和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和张然展示给康熙图纸,颇有些着急。皇贵妃一不留神就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就像脱缰野狗,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得像个放归丛林小猴子。最后皇贵妃忍无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都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就没有额娘了。”听到这话,胤祐竟露出一种怜惜神情。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娘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手,不让额娘走丢。”皇贵妃被他暖心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脸颊碰了碰他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胤祐轻拍她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皇贵妃心里感动和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手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得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都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并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都起来吧。”听到阿玛话,胤祐惊恐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就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神。随后众人用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就真是马不停蹄赶路。康熙打发时间方式就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大臣们传口谕,要不就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实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同皇贵妃聊上好半天。太子呆在自己马车里,认认真真朗读加背诵他《礼记》,皇贵妃时不时就要派人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唯一无事可做人是胤祐,荒山野岭景色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就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待得无聊,胤祐也会按照他说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就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不过一觉醒来,胤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地方。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往回走。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祐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一顿饭。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就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米饭都多吃下去一碗。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时候还好好,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胤祐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小厨房就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都笑呵呵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今晚吃鱼时候吃得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思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手,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胤祐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那个鱼,也给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如何?”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同给乌库玛嬷送些回宫。”康熙满意点点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得延迟。再往下走,就是本次南巡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目就是要看看现在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就从明日开始吧。”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就甩不掉了。河堤上风大,胤祐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河风刮跑了。黄河治理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理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想法。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西向东汹涌奔腾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想法条分缕析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就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大抵是老爷和夫人们都得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就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用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漕运总督,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肥差。康熙还在京城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他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就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就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胤祐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劳役实在辛苦,十月中旬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并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都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都能拿到足额银两。在宿迁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和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得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就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实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表示自己是冤枉:“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忌讳,漕运治理尤为困难。”这话说得有水平,先和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就说是遭到汉人忌讳,看皇上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给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同僚如何作死。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祐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船夫:“???”“排水量你不知道?就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船夫:“……”老实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儿子也不是个个都聪明,傻也有。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和读书人都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原因,以及百姓人身安全和经济损失。如此严重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流行,例如伤寒、霍乱、痢疾和肠炎、血吸虫等等。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得知附近确实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都有。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西方传教士要过几本翻译医书给她看,就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都很信任她。对于传染病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理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防治方案。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然后是井水静置过滤,可以使用矾石进行消毒处理,煮沸之后再饮用。还有就是搞好个人和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理遇难者遗体。最后,如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治疗和隔离。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理此事,凡是有水灾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就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过了高邮,接下来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祐就愈是兴奋。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景色。“额娘你看那里房子,和紫禁城一点也不一样。”“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和京城、直隶、山东也不一样。”“还有拿些树和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和咱们也不一样。”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得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皇贵妃连连点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胤祐想了半天,他们都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白娘子水漫金山。”皇贵妃摸摸他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康熙走到了哪里就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胤祐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这里是真正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清新雅致。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都像是水化成,那么灵秀,那么动人。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邱,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山峦和宝塔皆能借来成为院中美景。胤祐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小家伙兴奋得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和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和张然展示给康熙图纸,颇有些着急。皇贵妃一不留神就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就像脱缰野狗,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得像个放归丛林小猴子。最后皇贵妃忍无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都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就没有额娘了。”听到这话,胤祐竟露出一种怜惜神情。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娘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手,不让额娘走丢。”皇贵妃被他暖心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脸颊碰了碰他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胤祐轻拍她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皇贵妃心里感动和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手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得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都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并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都起来吧。”听到阿玛话,胤祐惊恐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就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神。随后众人用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就真是马不停蹄赶路。康熙打发时间方式就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大臣们传口谕,要不就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实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同皇贵妃聊上好半天。太子呆在自己马车里,认认真真朗读加背诵他《礼记》,皇贵妃时不时就要派人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唯一无事可做人是胤祐,荒山野岭景色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就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待得无聊,胤祐也会按照他说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就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不过一觉醒来,胤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地方。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往回走。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祐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一顿饭。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就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米饭都多吃下去一碗。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时候还好好,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胤祐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小厨房就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都笑呵呵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今晚吃鱼时候吃得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思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手,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胤祐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那个鱼,也给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如何?”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同给乌库玛嬷送些回宫。”康熙满意点点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得延迟。再往下走,就是本次南巡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目就是要看看现在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就从明日开始吧。”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就甩不掉了。河堤上风大,胤祐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河风刮跑了。黄河治理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理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想法。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西向东汹涌奔腾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想法条分缕析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就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大抵是老爷和夫人们都得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就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用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漕运总督,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肥差。康熙还在京城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他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就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就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胤祐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劳役实在辛苦,十月中旬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并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都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都能拿到足额银两。在宿迁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和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得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就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实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表示自己是冤枉:“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忌讳,漕运治理尤为困难。”这话说得有水平,先和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就说是遭到汉人忌讳,看皇上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给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同僚如何作死。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祐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船夫:“???”“排水量你不知道?就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船夫:“……”老实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儿子也不是个个都聪明,傻也有。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和读书人都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原因,以及百姓人身安全和经济损失。如此严重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流行,例如伤寒、霍乱、痢疾和肠炎、血吸虫等等。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得知附近确实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都有。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西方传教士要过几本翻译医书给她看,就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都很信任她。对于传染病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理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防治方案。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然后是井水静置过滤,可以使用矾石进行消毒处理,煮沸之后再饮用。还有就是搞好个人和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理遇难者遗体。最后,如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治疗和隔离。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理此事,凡是有水灾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就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过了高邮,接下来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祐就愈是兴奋。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景色。“额娘你看那里房子,和紫禁城一点也不一样。”“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和京城、直隶、山东也不一样。”“还有拿些树和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和咱们也不一样。”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得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皇贵妃连连点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胤祐想了半天,他们都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白娘子水漫金山。”皇贵妃摸摸他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康熙走到了哪里就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胤祐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这里是真正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清新雅致。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都像是水化成,那么灵秀,那么动人。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邱,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山峦和宝塔皆能借来成为院中美景。胤祐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小家伙兴奋得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和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和张然展示给康熙图纸,颇有些着急。皇贵妃一不留神就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就像脱缰野狗,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得像个放归丛林小猴子。最后皇贵妃忍无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都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就没有额娘了。”听到这话,胤祐竟露出一种怜惜神情。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娘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手,不让额娘走丢。”皇贵妃被他暖心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脸颊碰了碰他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胤祐轻拍她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皇贵妃心里感动和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手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得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都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并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都起来吧。”听到阿玛话,胤祐惊恐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就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神。随后众人用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就真是马不停蹄赶路。康熙打发时间方式就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大臣们传口谕,要不就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实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同皇贵妃聊上好半天。太子呆在自己马车里,认认真真朗读加背诵他《礼记》,皇贵妃时不时就要派人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唯一无事可做人是胤祐,荒山野岭景色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就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待得无聊,胤祐也会按照他说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就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不过一觉醒来,胤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地方。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往回走。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祐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一顿饭。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就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米饭都多吃下去一碗。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时候还好好,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胤祐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小厨房就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都笑呵呵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今晚吃鱼时候吃得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思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手,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胤祐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那个鱼,也给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如何?”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同给乌库玛嬷送些回宫。”康熙满意点点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得延迟。再往下走,就是本次南巡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目就是要看看现在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就从明日开始吧。”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就甩不掉了。河堤上风大,胤祐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河风刮跑了。黄河治理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理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想法。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西向东汹涌奔腾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想法条分缕析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就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大抵是老爷和夫人们都得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就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用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漕运总督,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肥差。康熙还在京城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他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就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就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胤祐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劳役实在辛苦,十月中旬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并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都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都能拿到足额银两。在宿迁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和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得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就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实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表示自己是冤枉:“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忌讳,漕运治理尤为困难。”这话说得有水平,先和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就说是遭到汉人忌讳,看皇上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给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同僚如何作死。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祐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船夫:“???”“排水量你不知道?就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船夫:“……”老实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儿子也不是个个都聪明,傻也有。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和读书人都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原因,以及百姓人身安全和经济损失。如此严重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流行,例如伤寒、霍乱、痢疾和肠炎、血吸虫等等。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得知附近确实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都有。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西方传教士要过几本翻译医书给她看,就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都很信任她。对于传染病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理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防治方案。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然后是井水静置过滤,可以使用矾石进行消毒处理,煮沸之后再饮用。还有就是搞好个人和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理遇难者遗体。最后,如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治疗和隔离。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理此事,凡是有水灾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就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过了高邮,接下来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祐就愈是兴奋。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景色。“额娘你看那里房子,和紫禁城一点也不一样。”“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和京城、直隶、山东也不一样。”“还有拿些树和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和咱们也不一样。”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得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皇贵妃连连点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胤祐想了半天,他们都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白娘子水漫金山。”皇贵妃摸摸他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康熙走到了哪里就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胤祐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这里是真正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清新雅致。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都像是水化成,那么灵秀,那么动人。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邱,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山峦和宝塔皆能借来成为院中美景。胤祐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小家伙兴奋得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和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和张然展示给康熙图纸,颇有些着急。皇贵妃一不留神就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就像脱缰野狗,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得像个放归丛林小猴子。最后皇贵妃忍无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都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就没有额娘了。”听到这话,胤祐竟露出一种怜惜神情。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娘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手,不让额娘走丢。”皇贵妃被他暖心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脸颊碰了碰他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胤祐轻拍她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皇贵妃心里感动和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手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得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都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并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都起来吧。”听到阿玛话,胤祐惊恐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就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神。随后众人用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就真是马不停蹄赶路。康熙打发时间方式就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大臣们传口谕,要不就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实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同皇贵妃聊上好半天。太子呆在自己马车里,认认真真朗读加背诵他《礼记》,皇贵妃时不时就要派人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唯一无事可做人是胤祐,荒山野岭景色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就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待得无聊,胤祐也会按照他说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就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不过一觉醒来,胤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地方。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往回走。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祐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一顿饭。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就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米饭都多吃下去一碗。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时候还好好,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胤祐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小厨房就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都笑呵呵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今晚吃鱼时候吃得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思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手,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胤祐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那个鱼,也给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如何?”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同给乌库玛嬷送些回宫。”康熙满意点点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得延迟。再往下走,就是本次南巡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目就是要看看现在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就从明日开始吧。”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就甩不掉了。河堤上风大,胤祐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河风刮跑了。黄河治理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理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想法。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西向东汹涌奔腾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想法条分缕析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就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大抵是老爷和夫人们都得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就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用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漕运总督,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肥差。康熙还在京城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他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就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就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胤祐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劳役实在辛苦,十月中旬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并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都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都能拿到足额银两。在宿迁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和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得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就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实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表示自己是冤枉:“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忌讳,漕运治理尤为困难。”这话说得有水平,先和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就说是遭到汉人忌讳,看皇上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给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同僚如何作死。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祐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船夫:“???”“排水量你不知道?就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船夫:“……”老实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儿子也不是个个都聪明,傻也有。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和读书人都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原因,以及百姓人身安全和经济损失。如此严重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流行,例如伤寒、霍乱、痢疾和肠炎、血吸虫等等。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得知附近确实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都有。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西方传教士要过几本翻译医书给她看,就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都很信任她。对于传染病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理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防治方案。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然后是井水静置过滤,可以使用矾石进行消毒处理,煮沸之后再饮用。还有就是搞好个人和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理遇难者遗体。最后,如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治疗和隔离。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理此事,凡是有水灾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就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过了高邮,接下来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祐就愈是兴奋。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景色。“额娘你看那里房子,和紫禁城一点也不一样。”“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和京城、直隶、山东也不一样。”“还有拿些树和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和咱们也不一样。”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得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皇贵妃连连点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胤祐想了半天,他们都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白娘子水漫金山。”皇贵妃摸摸他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康熙走到了哪里就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胤祐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这里是真正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清新雅致。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都像是水化成,那么灵秀,那么动人。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邱,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山峦和宝塔皆能借来成为院中美景。胤祐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小家伙兴奋得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和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和张然展示给康熙图纸,颇有些着急。皇贵妃一不留神就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就像脱缰野狗,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得像个放归丛林小猴子。最后皇贵妃忍无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都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就没有额娘了。”听到这话,胤祐竟露出一种怜惜神情。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娘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手,不让额娘走丢。”皇贵妃被他暖心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脸颊碰了碰他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胤祐轻拍她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皇贵妃心里感动和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手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得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都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并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都起来吧。”听到阿玛话,胤祐惊恐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就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神。随后众人用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就真是马不停蹄赶路。康熙打发时间方式就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大臣们传口谕,要不就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实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同皇贵妃聊上好半天。太子呆在自己马车里,认认真真朗读加背诵他《礼记》,皇贵妃时不时就要派人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唯一无事可做人是胤祐,荒山野岭景色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就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待得无聊,胤祐也会按照他说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就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不过一觉醒来,胤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地方。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往回走。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祐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一顿饭。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就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米饭都多吃下去一碗。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时候还好好,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胤祐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小厨房就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都笑呵呵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今晚吃鱼时候吃得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思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手,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胤祐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那个鱼,也给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如何?”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同给乌库玛嬷送些回宫。”康熙满意点点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得延迟。再往下走,就是本次南巡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目就是要看看现在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就从明日开始吧。”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就甩不掉了。河堤上风大,胤祐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河风刮跑了。黄河治理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理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想法。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西向东汹涌奔腾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想法条分缕析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就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大抵是老爷和夫人们都得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就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用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漕运总督,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肥差。康熙还在京城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他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就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就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胤祐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劳役实在辛苦,十月中旬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并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都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都能拿到足额银两。在宿迁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和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得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就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实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表示自己是冤枉:“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忌讳,漕运治理尤为困难。”这话说得有水平,先和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就说是遭到汉人忌讳,看皇上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给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同僚如何作死。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祐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船夫:“???”“排水量你不知道?就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船夫:“……”老实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儿子也不是个个都聪明,傻也有。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和读书人都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原因,以及百姓人身安全和经济损失。如此严重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流行,例如伤寒、霍乱、痢疾和肠炎、血吸虫等等。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得知附近确实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都有。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西方传教士要过几本翻译医书给她看,就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都很信任她。对于传染病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理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防治方案。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然后是井水静置过滤,可以使用矾石进行消毒处理,煮沸之后再饮用。还有就是搞好个人和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理遇难者遗体。最后,如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治疗和隔离。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理此事,凡是有水灾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就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过了高邮,接下来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祐就愈是兴奋。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景色。“额娘你看那里房子,和紫禁城一点也不一样。”“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和京城、直隶、山东也不一样。”“还有拿些树和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和咱们也不一样。”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得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皇贵妃连连点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胤祐想了半天,他们都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白娘子水漫金山。”皇贵妃摸摸他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康熙走到了哪里就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胤祐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这里是真正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清新雅致。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都像是水化成,那么灵秀,那么动人。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邱,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山峦和宝塔皆能借来成为院中美景。胤祐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小家伙兴奋得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和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和张然展示给康熙图纸,颇有些着急。皇贵妃一不留神就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就像脱缰野狗,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得像个放归丛林小猴子。最后皇贵妃忍无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都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就没有额娘了。”听到这话,胤祐竟露出一种怜惜神情。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娘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手,不让额娘走丢。”皇贵妃被他暖心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脸颊碰了碰他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胤祐轻拍她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皇贵妃心里感动和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手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得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都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并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都起来吧。”听到阿玛话,胤祐惊恐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就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神。随后众人用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就真是马不停蹄赶路。康熙打发时间方式就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大臣们传口谕,要不就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实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同皇贵妃聊上好半天。太子呆在自己马车里,认认真真朗读加背诵他《礼记》,皇贵妃时不时就要派人送些点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唯一无事可做人是胤祐,荒山野岭景色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就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纨绔子弟。有时候实在是待得无聊,胤祐也会按照他说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就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不过一觉醒来,胤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地方。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往回走。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祐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一顿饭。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就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得眉开眼笑,米饭都多吃下去一碗。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时候还好好,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胤祐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小厨房就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都笑呵呵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今晚吃鱼时候吃得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思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手,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胤祐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那个鱼,也给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如何?”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同给乌库玛嬷送些回宫。”康熙满意点点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得延迟。再往下走,就是本次南巡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目就是要看看现在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就从明日开始吧。”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就甩不掉了。河堤上风大,胤祐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河风刮跑了。黄河治理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理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想法。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西向东汹涌奔腾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想法条分缕析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就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大抵是老爷和夫人们都得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就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用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漕运总督,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肥差。康熙还在京城时候就收到了不少弹劾他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就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就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胤祐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劳役实在辛苦,十月中旬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并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都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都能拿到足额银两。在宿迁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和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得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就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实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表示自己是冤枉:“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忌讳,漕运治理尤为困难。”这话说得有水平,先和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就说是遭到汉人忌讳,看皇上怎么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给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同僚如何作死。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祐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船夫:“???”“排水量你不知道?就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船夫:“……”老实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儿子也不是个个都聪明,傻也有。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和读书人都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原因,以及百姓人身安全和经济损失。如此严重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流行,例如伤寒、霍乱、痢疾和肠炎、血吸虫等等。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得知附近确实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都有。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西方传教士要过几本翻译医书给她看,就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都很信任她。对于传染病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理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防治方案。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然后是井水静置过滤,可以使用矾石进行消毒处理,煮沸之后再饮用。还有就是搞好个人和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理遇难者遗体。最后,如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治疗和隔离。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理此事,凡是有水灾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就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过了高邮,接下来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祐就愈是兴奋。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景色。“额娘你看那里房子,和紫禁城一点也不一样。”“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和京城、直隶、山东也不一样。”“还有拿些树和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和咱们也不一样。”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得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皇贵妃连连点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胤祐想了半天,他们都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白娘子水漫金山。”皇贵妃摸摸他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康熙走到了哪里就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胤祐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无锡,抵达苏州。这里是真正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清新雅致。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都像是水化成,那么灵秀,那么动人。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邱,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山峦和宝塔皆能借来成为院中美景。胤祐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小家伙兴奋得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和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和张然展示给康熙图纸,颇有些着急。皇贵妃一不留神就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就像脱缰野狗,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得像个放归丛林小猴子。最后皇贵妃忍无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都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就没有额娘了。”听到这话,胤祐竟露出一种怜惜神情。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额娘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手,不让额娘走丢。”皇贵妃被他暖心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用脸颊碰了碰他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胤祐轻拍她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皇贵妃心里感动和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手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