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低头看了一眼, 皱着眉反思:“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实在不好意思。”袭击胤祐的人是个长得就很有蒙古族特色的年轻小伙儿, 对方双目赤红,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胤祐说的是非常标准的蒙古语,他能听得非常清楚, 可越是清楚就越是怒不可遏。手上发力, 猛地将枪杆后撤,可扯了两下,另一头还握在胤祐手中的枪杆却纹丝不动。这人恼羞成怒, 整个头脸都已经红了, 眼里涌动着泪水,声嘶力竭的怒吼道:“你杀了我, 你杀了我!今日你若不杀我, 来日我一定要为额吉报仇。”胤祐听明白了,这人是阿努可敦的儿子,看他这年纪应该不满二十岁,这么说他是阿努可敦和噶尔丹的儿子。胤祐问道:“你就叫什么名字?”那人扬了扬下巴,报出自己的名字:“塞布腾巴尔珠尔。”胤祐点点头, 把这个名字记住了。于是松了手:“好,想要为你的额吉报仇是吧, 我给你这个机会。”他挥了挥手,从身后招来一名绿旗兵,拿过对方手里的长&枪抛给塞布,又捡起自己那把刚刺杀过阿努可敦的长&枪:“来吧。”他话音刚落, 塞布就举起□□冲了上来。没什么章法, 只知道横冲直撞, 一心只想为母亲报仇。胤祐也一点没客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左手甚至还背在身后,只用了一招,就挑落对方手中□□,抬腿将人踹倒在地。塞布不服,抓起□□又冲了上去,胤祐又将他踹倒在地,如此反复几次,塞布始终咬着牙不肯屈服,还想抓着长&枪站起来。他刚动了一下,就感觉喉间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低头一看,银色的枪尖已经抵到了他的咽喉。“……”二人之间的实力悬殊太大,塞布根本没有胜算,但他眼睛里仍然流露着强硬与不甘。胤祐觉得他很有意思,不是很想杀他,但又不是很想放过他。他是噶尔丹和阿努可敦的儿子,胤祐本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但是他总觉得此人留着,往后还有用处。康熙远远地骑在马上,眯着眼看向这边。他也很好奇,儿子会如何抉择。这个人刚才偷袭他儿子,就算胤祐放过他,康熙也不能饶了他。但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胤祐不会动手。就在胤祐犹豫的时候,后面又忽然冲出来个士兵,一把扑在了塞布身上,倒是把胤祐吓了一跳,赶紧收回长&枪。“你要杀就杀我,放了他!”“???”此人一张口,胤祐和周围的人大为震惊。这人身着铠甲,胤祐以为是个蒙古士兵,没想到,一开口竟然是个姑娘。胤祐被眼前的画面搞蒙了,问道:“你不会是噶尔丹和阿努娘子的女儿吧。”姑娘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皮肤常年暴露在草原的狂风中,显得粗糙黝黑,但模样还是很标致的。她点了点头:“我叫钟琪海,是他的妹妹。我们愿意投降,你别杀我们。”胤祐一听,乐了,问道:“他是你弟弟?”钟琪海摇摇头:“他是我哥哥。”胤祐摸了摸鼻子,以掩饰尴尬:“抱歉抱歉!我是很有原则的,不杀俘虏,你们跟着他们去那边吧。”而后,在佟国维、索额图、伊桑阿几人的带领下,康熙的中路军全面接管了噶尔丹留下的残部和辎重。今晚这一仗,胤祐打得酣畅淋漓,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可转过身来的时候,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顾问行一脸担忧的望着他:“七阿哥,皇上让您过去一趟。”该来的总会来,怎么可能逃得掉?胤祐虽然心里有些不情不愿,但脚步还是顺从的跟着顾问行往康熙的方向走了过去。此时,费扬古、孙思克和殷化行几位将军已经跪在了康熙跟前,胤祐也跟着跪了下去。虽然这次也没能生擒火杀了噶尔丹,但毕竟是一场至关重要的胜仗,康熙还是非常满意的。一天的激战让所有士兵疲惫不堪,但打了胜战,皇上亲临,大大的赞扬了西路军,又让他们感觉热血澎湃,还能和噶尔丹大战三百回合。时辰不早了,康熙命人收拾战场,将战死的士兵能带回去的带回去,带不回去的,就地掩埋,身份名牌记下来,回去按照规定为家属法防抚恤优待。胤祐站在殷化行身旁,和站在康熙身旁的八阿哥眉来眼去。八阿哥对他七哥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刚才与阿努可敦对战那一刻,手中长&枪挥舞得虎虎生风,身上的银甲泛着月色寒光,脑子里就想起了卫青、李广、霍去病等等史书上读过的英雄。他想,假以时日,他七哥一定也能与他们齐名。胤祐还在跟弟弟炫耀,冷不防被阿玛拍了一下肩膀。康熙瞪了他一眼,却夸奖道:“不错,有祖宗亲行仗剑之风范,没让朕失望。”胤祐笑道:“多谢皇父夸奖。”康熙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先去换衣服,一会儿来我阵中。”胤祐不用回山上的营地,康熙的中路军已经在颜和舜安颜三人也一并涌了进来。三个人都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胤祐笑道:“怎么了?这才半月不见,都跟我生分了。”富敦摇了摇头,仍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你刚才实在是……”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想用什么适当的形容词,胤祐随即接口道:“太帅了吧。”“不可思议。”这时候,帮着胤祐更衣的太监仔细卸下他的盔甲,却从月白色中衣里面摸出个东西。赵诚赶紧拿过来递给胤祐:“七阿哥,这个……”胤祐接过去,本想着随意塞进身上穿着的这件常服里,哪知道舜安颜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立刻上来要抢:“这是……”他话音未落,富敦也凑个脑袋过来看,忽然惊讶道:“这……这是!”胤祐把那东西揉成一团塞进袖筒里:“你俩有病啊,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只有曹颜一脸疑惑,他刚才没看错的话,那是一张素白的帕子,上面好像写着什么,没看清。不知道这几个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胤祐看了富敦一眼,吩咐道:“你,去帮我看看,我的小白龙回来了没有。”小白龙早就回来了,它和胭脂名声在外,谁认识七阿哥的坐骑,早就有牧马官将它牵回马厩,给它准备了草料和水。奈何人家在外面早就吃饱喝足了,回来第一件事,先找胭脂干一架。胤祐换了身常服就赶紧去了中军大帐,兄弟们正在门口候着,里面康熙在于三位将军谈话。四阿哥他拽到自己跟前,神色复杂的上下打量他,最后只问了一句:“没受伤吧。”胤祐笑着摇头:“一点也没有。”四阿哥小声威胁:“等着瞧吧,回去之后额娘不会放过你。”胤祐摇头叹息:“眼下就有一劫,只怕是过不去了。”三阿哥在一旁轻笑:“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五阿哥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之后先跪下向皇父认个错。”六阿哥附和:“就是皇父平日最疼你,不舍得真罚你。”保泰站在最边上,思索良久,诚恳的对胤祐说道:“七哥,要不你现在赶紧跑吧。我担心你屁股开花。”胤祐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盼着你七哥点儿好。”兄弟几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给胤祐出主意,怎么才能少挨顿骂,少受点儿罚。大帐内帘子掀开,几位大人从里面走出来。最后,大阿哥和八阿哥也从里面出来,看到胤祐就忍不住屈起手指在他帽子上敲了一下:“你现在是越来越有主意了。”胤祐一挑眉:“今日这一仗,痛快淋漓,不枉我走这一趟。”大阿哥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嘴角,又拍了拍他的脸,心道:“我弟弟这小模样,长得是真漂亮。”他们后面的八阿哥走过来,对不无担忧的看着胤祐:“七哥,皇父让你进去。”胤祐左右看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一个人?”八阿哥点了点头:“你一个人。”胤祐咬了咬牙,横竖都得面对阿玛的怒火,那还犹豫什么,赶紧进去吧。大帐中没有别人,连魏珠和顾问行站在门口,就连负责起居注的法海也被遣去了帐外,就康熙一个人在正中间的龙椅上坐着。胤祐先躬身给皇父行了一礼,康熙就那么看着他,冷声说道:“过来!”胤祐乖乖地走过去,还没等康熙开口,一掀衣袍就跪在了他跟前:“阿玛我错了。”“你还知道错了!”一声怒喝吓得胤祐一哆嗦,屁股向后碰到了后脚跟。“跪好!”康熙又是一声怒斥,胤祐立马挺直脊背:“阿玛,我真的知道错了!”“转过去!”胤祐从善如流的转了个身,康熙又敲了敲跟前的矮几:“趴好!”胤祐说:“真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康熙冷笑:“你别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下次。”阿玛气得连“朕”都忘了说,胤祐只得老老实实趴好,等着挨这一顿打:“那你轻点儿。”众位皇子站在帐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胤祐呼痛和求饶的声音,其中不乏有表演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疼。保泰小声问八阿哥:“这是用什么在打?”六阿哥皱了皱眉:“该不会是棍子吧。”“那七哥的屁股还能保得住吗?”八阿哥想了想,转身招呼贴身太监:“找太医去一些外用的伤药送我账内,快去!”“……”胤祐趴在矮几上,看到他阿玛甩了甩手腕,好心提了句建议:“要不……让魏珠取个趁手的工具来?”康熙都快被他气笑了,没听说挨揍还主动申请上刑具的。“当年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朕是如何训诫你的?”胤祐想也不想的背诵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康熙又问:“那你是怎么做的?”胤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目光望进阿玛的眼里:“《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他在强调自己今日在战场的表现,就是“事亲”,又是“事君”,也是“立身”,更是不忘祖宗亲行仗剑,建立基业之风范。康熙看着他,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静默良久。外面的军士扔在忙碌,有的在清点缴获辎重,有的在审问俘虏,有的在统计我方伤亡,军医正在为伤员诊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又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长长的叹一口气,伸手按在儿子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跟前。胤祐俯下身,趴在他的膝头上,而后听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阿玛的轻叹:“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胤祐也轻声回了一句:“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敢胡作非为。”胤祐抬起头来:“别让乌库玛嬷知道。”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一马当先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乌库玛嬷,想想你阿玛和额娘?”“想着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怕一点好,心有畏惧,行有所止。”胤祐从打仗中走出来,惊讶的发现,兄弟们还都候在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保泰问他:“屁股还好吗?”胤祐嗤笑一声,态度很是嚣张:“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皇叔的手吧。”此言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看来皇父揍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用工具,就那么用手打。胤祐伸了个懒腰:“我今天累着了,你们不睡,我可回去睡了。”八阿哥看一眼手里的瓷瓶,又赶紧追上去:“七哥,我同你一起!”两个人回到营帐中,胤祐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说是用巴掌打的,但还是有点痛。八阿哥敲他脸色不对,一看他的手,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趴着,我给你上点药吧。”“用不着,”胤祐挥了挥手,“没多大事。”八阿哥低低的笑:“明明挨了打,干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胤祐把他按在毛毡上:“你七哥不要面子的,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说出去要把人笑死。”兄弟俩躺下,互相说了些这半个月来的近况。原来,胤祐走后第二日,于成龙和吴留村就及时送来了粮草,解了中路军的燃眉之急。在几天前,康熙得到噶尔丹将要攻打西路军的消息,伊桑阿、索额图等人极力劝说康熙回銮,或是呆在原地等候消息。康熙却坚持亲自领兵一万人,星夜兼程的赶路。硬是将路程缩短了三日,赶到昭莫多。一来是为了夹击噶尔丹,二来也是担心胤祐的安危。第二日,有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曾经是噶尔丹的近卫,掌握许多噶尔丹军中内情,康熙要亲自提审。胤祐不关心这些事情,一个人在营地中闲逛。又想起他在西路军结实的那帮朋友,有些人不幸在昨天的战事中阵亡,有些人负了伤,他得过去看看。于是,牵了胭脂准备出去,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是舜安颜。胤祐见他耷拉个脑袋,便问道:“怎么了?”舜安颜撇了撇嘴:“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他阿玛就是胤祐的大舅舅叶克书,以前是康熙身边的銮仪使,现在在御营前锋营领兵。大舅舅一向不苟言笑,生来一张严肃脸,胤祐都有点怕他。“他训你做什么?”舜安颜别别扭扭的不肯说,其实也是因为昨天叶克书看到胤祐再看看自己儿子,多少有些落差,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了一下。胤祐搂过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七哥带你去散散心。”胤祐来到绿旗兵的营地,一路上和熟人们打招呼,那些普通军士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就要跪下行礼。之前,胤祐没有换洗衣物,穿的都是与他身材相仿的一名校尉的衣服,灰布武服,简单利落的款式,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也没什么距离感,能打成一片。可是今日却不同,胤祐穿了身浅绿色暗纹常服,胸前有大片龙纹刺绣,腰间系着玉佩,摇身一变,从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英姿卓绝的七皇子,身份感和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胤祐来到军医帐前,看到有个熟人坐在那里,正在艰难的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这人就是那位少林俗家弟子,胤祐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延恒,本来有个姓氏,还俗之后师父不让用了。昨天在战场上,延恒异常勇猛,胤祐亲眼看到他斩杀了一名噶尔丹阵中大将,不过,后来不甚胳膊被刺伤。胤祐走过去,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我帮你。”延恒抬头看他,这就要行礼。胤祐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去拉人家的手,延恒却把手往后缩了缩:“不必,我自己来。”“你这是不相信我?”“不是,”延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别弄脏了七阿哥的衣服。”胤祐又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就是一身衣服,脏了就脏了。我跟你说,我之前也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医术的,这点小伤不在话下。”蹲在一旁的舜安颜笑道:“可逆学的是妇科。”延恒一听此言,又想把手缩回去,却不动声色的忍住了。胤祐手上动作麻利的拆了他的纱布,拿酒精给他消毒,一点不客气,疼得人家龇牙咧嘴,又拿了昨天八阿哥从太医那里取来的创伤药:“反正我都是给你们治伤,别说妇科,你说我是兽医我也没意见。”“!!!”胤祐先躬身给皇父行了一礼,康熙就那么看着他,冷声说道:“过来!”胤祐乖乖地走过去,还没等康熙开口,一掀衣袍就跪在了他跟前:“阿玛我错了。”“你还知道错了!”一声怒喝吓得胤祐一哆嗦,屁股向后碰到了后脚跟。“跪好!”康熙又是一声怒斥,胤祐立马挺直脊背:“阿玛,我真的知道错了!”“转过去!”胤祐从善如流的转了个身,康熙又敲了敲跟前的矮几:“趴好!”胤祐说:“真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康熙冷笑:“你别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下次。”阿玛气得连“朕”都忘了说,胤祐只得老老实实趴好,等着挨这一顿打:“那你轻点儿。”众位皇子站在帐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胤祐呼痛和求饶的声音,其中不乏有表演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疼。保泰小声问八阿哥:“这是用什么在打?”六阿哥皱了皱眉:“该不会是棍子吧。”“那七哥的屁股还能保得住吗?”八阿哥想了想,转身招呼贴身太监:“找太医去一些外用的伤药送我账内,快去!”“……”胤祐趴在矮几上,看到他阿玛甩了甩手腕,好心提了句建议:“要不……让魏珠取个趁手的工具来?”康熙都快被他气笑了,没听说挨揍还主动申请上刑具的。“当年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朕是如何训诫你的?”胤祐想也不想的背诵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康熙又问:“那你是怎么做的?”胤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目光望进阿玛的眼里:“《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他在强调自己今日在战场的表现,就是“事亲”,又是“事君”,也是“立身”,更是不忘祖宗亲行仗剑,建立基业之风范。康熙看着他,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静默良久。外面的军士扔在忙碌,有的在清点缴获辎重,有的在审问俘虏,有的在统计我方伤亡,军医正在为伤员诊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又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长长的叹一口气,伸手按在儿子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跟前。胤祐俯下身,趴在他的膝头上,而后听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阿玛的轻叹:“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胤祐也轻声回了一句:“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敢胡作非为。”胤祐抬起头来:“别让乌库玛嬷知道。”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一马当先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乌库玛嬷,想想你阿玛和额娘?”“想着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怕一点好,心有畏惧,行有所止。”胤祐从打仗中走出来,惊讶的发现,兄弟们还都候在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保泰问他:“屁股还好吗?”胤祐嗤笑一声,态度很是嚣张:“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皇叔的手吧。”此言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看来皇父揍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用工具,就那么用手打。胤祐伸了个懒腰:“我今天累着了,你们不睡,我可回去睡了。”八阿哥看一眼手里的瓷瓶,又赶紧追上去:“七哥,我同你一起!”两个人回到营帐中,胤祐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说是用巴掌打的,但还是有点痛。八阿哥敲他脸色不对,一看他的手,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趴着,我给你上点药吧。”“用不着,”胤祐挥了挥手,“没多大事。”八阿哥低低的笑:“明明挨了打,干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胤祐把他按在毛毡上:“你七哥不要面子的,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说出去要把人笑死。”兄弟俩躺下,互相说了些这半个月来的近况。原来,胤祐走后第二日,于成龙和吴留村就及时送来了粮草,解了中路军的燃眉之急。在几天前,康熙得到噶尔丹将要攻打西路军的消息,伊桑阿、索额图等人极力劝说康熙回銮,或是呆在原地等候消息。康熙却坚持亲自领兵一万人,星夜兼程的赶路。硬是将路程缩短了三日,赶到昭莫多。一来是为了夹击噶尔丹,二来也是担心胤祐的安危。第二日,有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曾经是噶尔丹的近卫,掌握许多噶尔丹军中内情,康熙要亲自提审。胤祐不关心这些事情,一个人在营地中闲逛。又想起他在西路军结实的那帮朋友,有些人不幸在昨天的战事中阵亡,有些人负了伤,他得过去看看。于是,牵了胭脂准备出去,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是舜安颜。胤祐见他耷拉个脑袋,便问道:“怎么了?”舜安颜撇了撇嘴:“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他阿玛就是胤祐的大舅舅叶克书,以前是康熙身边的銮仪使,现在在御营前锋营领兵。大舅舅一向不苟言笑,生来一张严肃脸,胤祐都有点怕他。“他训你做什么?”舜安颜别别扭扭的不肯说,其实也是因为昨天叶克书看到胤祐再看看自己儿子,多少有些落差,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了一下。胤祐搂过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七哥带你去散散心。”胤祐来到绿旗兵的营地,一路上和熟人们打招呼,那些普通军士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就要跪下行礼。之前,胤祐没有换洗衣物,穿的都是与他身材相仿的一名校尉的衣服,灰布武服,简单利落的款式,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也没什么距离感,能打成一片。可是今日却不同,胤祐穿了身浅绿色暗纹常服,胸前有大片龙纹刺绣,腰间系着玉佩,摇身一变,从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英姿卓绝的七皇子,身份感和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胤祐来到军医帐前,看到有个熟人坐在那里,正在艰难的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这人就是那位少林俗家弟子,胤祐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延恒,本来有个姓氏,还俗之后师父不让用了。昨天在战场上,延恒异常勇猛,胤祐亲眼看到他斩杀了一名噶尔丹阵中大将,不过,后来不甚胳膊被刺伤。胤祐走过去,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我帮你。”延恒抬头看他,这就要行礼。胤祐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去拉人家的手,延恒却把手往后缩了缩:“不必,我自己来。”“你这是不相信我?”“不是,”延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别弄脏了七阿哥的衣服。”胤祐又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就是一身衣服,脏了就脏了。我跟你说,我之前也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医术的,这点小伤不在话下。”蹲在一旁的舜安颜笑道:“可逆学的是妇科。”延恒一听此言,又想把手缩回去,却不动声色的忍住了。胤祐手上动作麻利的拆了他的纱布,拿酒精给他消毒,一点不客气,疼得人家龇牙咧嘴,又拿了昨天八阿哥从太医那里取来的创伤药:“反正我都是给你们治伤,别说妇科,你说我是兽医我也没意见。”“!!!”胤祐先躬身给皇父行了一礼,康熙就那么看着他,冷声说道:“过来!”胤祐乖乖地走过去,还没等康熙开口,一掀衣袍就跪在了他跟前:“阿玛我错了。”“你还知道错了!”一声怒喝吓得胤祐一哆嗦,屁股向后碰到了后脚跟。“跪好!”康熙又是一声怒斥,胤祐立马挺直脊背:“阿玛,我真的知道错了!”“转过去!”胤祐从善如流的转了个身,康熙又敲了敲跟前的矮几:“趴好!”胤祐说:“真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康熙冷笑:“你别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下次。”阿玛气得连“朕”都忘了说,胤祐只得老老实实趴好,等着挨这一顿打:“那你轻点儿。”众位皇子站在帐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胤祐呼痛和求饶的声音,其中不乏有表演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疼。保泰小声问八阿哥:“这是用什么在打?”六阿哥皱了皱眉:“该不会是棍子吧。”“那七哥的屁股还能保得住吗?”八阿哥想了想,转身招呼贴身太监:“找太医去一些外用的伤药送我账内,快去!”“……”胤祐趴在矮几上,看到他阿玛甩了甩手腕,好心提了句建议:“要不……让魏珠取个趁手的工具来?”康熙都快被他气笑了,没听说挨揍还主动申请上刑具的。“当年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朕是如何训诫你的?”胤祐想也不想的背诵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康熙又问:“那你是怎么做的?”胤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目光望进阿玛的眼里:“《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他在强调自己今日在战场的表现,就是“事亲”,又是“事君”,也是“立身”,更是不忘祖宗亲行仗剑,建立基业之风范。康熙看着他,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静默良久。外面的军士扔在忙碌,有的在清点缴获辎重,有的在审问俘虏,有的在统计我方伤亡,军医正在为伤员诊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又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长长的叹一口气,伸手按在儿子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跟前。胤祐俯下身,趴在他的膝头上,而后听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阿玛的轻叹:“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胤祐也轻声回了一句:“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敢胡作非为。”胤祐抬起头来:“别让乌库玛嬷知道。”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一马当先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乌库玛嬷,想想你阿玛和额娘?”“想着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怕一点好,心有畏惧,行有所止。”胤祐从打仗中走出来,惊讶的发现,兄弟们还都候在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保泰问他:“屁股还好吗?”胤祐嗤笑一声,态度很是嚣张:“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皇叔的手吧。”此言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看来皇父揍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用工具,就那么用手打。胤祐伸了个懒腰:“我今天累着了,你们不睡,我可回去睡了。”八阿哥看一眼手里的瓷瓶,又赶紧追上去:“七哥,我同你一起!”两个人回到营帐中,胤祐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说是用巴掌打的,但还是有点痛。八阿哥敲他脸色不对,一看他的手,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趴着,我给你上点药吧。”“用不着,”胤祐挥了挥手,“没多大事。”八阿哥低低的笑:“明明挨了打,干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胤祐把他按在毛毡上:“你七哥不要面子的,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说出去要把人笑死。”兄弟俩躺下,互相说了些这半个月来的近况。原来,胤祐走后第二日,于成龙和吴留村就及时送来了粮草,解了中路军的燃眉之急。在几天前,康熙得到噶尔丹将要攻打西路军的消息,伊桑阿、索额图等人极力劝说康熙回銮,或是呆在原地等候消息。康熙却坚持亲自领兵一万人,星夜兼程的赶路。硬是将路程缩短了三日,赶到昭莫多。一来是为了夹击噶尔丹,二来也是担心胤祐的安危。第二日,有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曾经是噶尔丹的近卫,掌握许多噶尔丹军中内情,康熙要亲自提审。胤祐不关心这些事情,一个人在营地中闲逛。又想起他在西路军结实的那帮朋友,有些人不幸在昨天的战事中阵亡,有些人负了伤,他得过去看看。于是,牵了胭脂准备出去,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是舜安颜。胤祐见他耷拉个脑袋,便问道:“怎么了?”舜安颜撇了撇嘴:“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他阿玛就是胤祐的大舅舅叶克书,以前是康熙身边的銮仪使,现在在御营前锋营领兵。大舅舅一向不苟言笑,生来一张严肃脸,胤祐都有点怕他。“他训你做什么?”舜安颜别别扭扭的不肯说,其实也是因为昨天叶克书看到胤祐再看看自己儿子,多少有些落差,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了一下。胤祐搂过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七哥带你去散散心。”胤祐来到绿旗兵的营地,一路上和熟人们打招呼,那些普通军士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就要跪下行礼。之前,胤祐没有换洗衣物,穿的都是与他身材相仿的一名校尉的衣服,灰布武服,简单利落的款式,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也没什么距离感,能打成一片。可是今日却不同,胤祐穿了身浅绿色暗纹常服,胸前有大片龙纹刺绣,腰间系着玉佩,摇身一变,从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英姿卓绝的七皇子,身份感和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胤祐来到军医帐前,看到有个熟人坐在那里,正在艰难的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这人就是那位少林俗家弟子,胤祐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延恒,本来有个姓氏,还俗之后师父不让用了。昨天在战场上,延恒异常勇猛,胤祐亲眼看到他斩杀了一名噶尔丹阵中大将,不过,后来不甚胳膊被刺伤。胤祐走过去,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我帮你。”延恒抬头看他,这就要行礼。胤祐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去拉人家的手,延恒却把手往后缩了缩:“不必,我自己来。”“你这是不相信我?”“不是,”延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别弄脏了七阿哥的衣服。”胤祐又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就是一身衣服,脏了就脏了。我跟你说,我之前也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医术的,这点小伤不在话下。”蹲在一旁的舜安颜笑道:“可逆学的是妇科。”延恒一听此言,又想把手缩回去,却不动声色的忍住了。胤祐手上动作麻利的拆了他的纱布,拿酒精给他消毒,一点不客气,疼得人家龇牙咧嘴,又拿了昨天八阿哥从太医那里取来的创伤药:“反正我都是给你们治伤,别说妇科,你说我是兽医我也没意见。”“!!!”胤祐先躬身给皇父行了一礼,康熙就那么看着他,冷声说道:“过来!”胤祐乖乖地走过去,还没等康熙开口,一掀衣袍就跪在了他跟前:“阿玛我错了。”“你还知道错了!”一声怒喝吓得胤祐一哆嗦,屁股向后碰到了后脚跟。“跪好!”康熙又是一声怒斥,胤祐立马挺直脊背:“阿玛,我真的知道错了!”“转过去!”胤祐从善如流的转了个身,康熙又敲了敲跟前的矮几:“趴好!”胤祐说:“真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康熙冷笑:“你别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下次。”阿玛气得连“朕”都忘了说,胤祐只得老老实实趴好,等着挨这一顿打:“那你轻点儿。”众位皇子站在帐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胤祐呼痛和求饶的声音,其中不乏有表演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疼。保泰小声问八阿哥:“这是用什么在打?”六阿哥皱了皱眉:“该不会是棍子吧。”“那七哥的屁股还能保得住吗?”八阿哥想了想,转身招呼贴身太监:“找太医去一些外用的伤药送我账内,快去!”“……”胤祐趴在矮几上,看到他阿玛甩了甩手腕,好心提了句建议:“要不……让魏珠取个趁手的工具来?”康熙都快被他气笑了,没听说挨揍还主动申请上刑具的。“当年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朕是如何训诫你的?”胤祐想也不想的背诵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康熙又问:“那你是怎么做的?”胤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目光望进阿玛的眼里:“《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他在强调自己今日在战场的表现,就是“事亲”,又是“事君”,也是“立身”,更是不忘祖宗亲行仗剑,建立基业之风范。康熙看着他,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静默良久。外面的军士扔在忙碌,有的在清点缴获辎重,有的在审问俘虏,有的在统计我方伤亡,军医正在为伤员诊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又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长长的叹一口气,伸手按在儿子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跟前。胤祐俯下身,趴在他的膝头上,而后听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阿玛的轻叹:“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胤祐也轻声回了一句:“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敢胡作非为。”胤祐抬起头来:“别让乌库玛嬷知道。”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一马当先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乌库玛嬷,想想你阿玛和额娘?”“想着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怕一点好,心有畏惧,行有所止。”胤祐从打仗中走出来,惊讶的发现,兄弟们还都候在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保泰问他:“屁股还好吗?”胤祐嗤笑一声,态度很是嚣张:“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皇叔的手吧。”此言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看来皇父揍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用工具,就那么用手打。胤祐伸了个懒腰:“我今天累着了,你们不睡,我可回去睡了。”八阿哥看一眼手里的瓷瓶,又赶紧追上去:“七哥,我同你一起!”两个人回到营帐中,胤祐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说是用巴掌打的,但还是有点痛。八阿哥敲他脸色不对,一看他的手,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趴着,我给你上点药吧。”“用不着,”胤祐挥了挥手,“没多大事。”八阿哥低低的笑:“明明挨了打,干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胤祐把他按在毛毡上:“你七哥不要面子的,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说出去要把人笑死。”兄弟俩躺下,互相说了些这半个月来的近况。原来,胤祐走后第二日,于成龙和吴留村就及时送来了粮草,解了中路军的燃眉之急。在几天前,康熙得到噶尔丹将要攻打西路军的消息,伊桑阿、索额图等人极力劝说康熙回銮,或是呆在原地等候消息。康熙却坚持亲自领兵一万人,星夜兼程的赶路。硬是将路程缩短了三日,赶到昭莫多。一来是为了夹击噶尔丹,二来也是担心胤祐的安危。第二日,有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曾经是噶尔丹的近卫,掌握许多噶尔丹军中内情,康熙要亲自提审。胤祐不关心这些事情,一个人在营地中闲逛。又想起他在西路军结实的那帮朋友,有些人不幸在昨天的战事中阵亡,有些人负了伤,他得过去看看。于是,牵了胭脂准备出去,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是舜安颜。胤祐见他耷拉个脑袋,便问道:“怎么了?”舜安颜撇了撇嘴:“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他阿玛就是胤祐的大舅舅叶克书,以前是康熙身边的銮仪使,现在在御营前锋营领兵。大舅舅一向不苟言笑,生来一张严肃脸,胤祐都有点怕他。“他训你做什么?”舜安颜别别扭扭的不肯说,其实也是因为昨天叶克书看到胤祐再看看自己儿子,多少有些落差,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了一下。胤祐搂过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七哥带你去散散心。”胤祐来到绿旗兵的营地,一路上和熟人们打招呼,那些普通军士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就要跪下行礼。之前,胤祐没有换洗衣物,穿的都是与他身材相仿的一名校尉的衣服,灰布武服,简单利落的款式,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也没什么距离感,能打成一片。可是今日却不同,胤祐穿了身浅绿色暗纹常服,胸前有大片龙纹刺绣,腰间系着玉佩,摇身一变,从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英姿卓绝的七皇子,身份感和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胤祐来到军医帐前,看到有个熟人坐在那里,正在艰难的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这人就是那位少林俗家弟子,胤祐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延恒,本来有个姓氏,还俗之后师父不让用了。昨天在战场上,延恒异常勇猛,胤祐亲眼看到他斩杀了一名噶尔丹阵中大将,不过,后来不甚胳膊被刺伤。胤祐走过去,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我帮你。”延恒抬头看他,这就要行礼。胤祐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去拉人家的手,延恒却把手往后缩了缩:“不必,我自己来。”“你这是不相信我?”“不是,”延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别弄脏了七阿哥的衣服。”胤祐又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就是一身衣服,脏了就脏了。我跟你说,我之前也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医术的,这点小伤不在话下。”蹲在一旁的舜安颜笑道:“可逆学的是妇科。”延恒一听此言,又想把手缩回去,却不动声色的忍住了。胤祐手上动作麻利的拆了他的纱布,拿酒精给他消毒,一点不客气,疼得人家龇牙咧嘴,又拿了昨天八阿哥从太医那里取来的创伤药:“反正我都是给你们治伤,别说妇科,你说我是兽医我也没意见。”“!!!”胤祐先躬身给皇父行了一礼,康熙就那么看着他,冷声说道:“过来!”胤祐乖乖地走过去,还没等康熙开口,一掀衣袍就跪在了他跟前:“阿玛我错了。”“你还知道错了!”一声怒喝吓得胤祐一哆嗦,屁股向后碰到了后脚跟。“跪好!”康熙又是一声怒斥,胤祐立马挺直脊背:“阿玛,我真的知道错了!”“转过去!”胤祐从善如流的转了个身,康熙又敲了敲跟前的矮几:“趴好!”胤祐说:“真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康熙冷笑:“你别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下次。”阿玛气得连“朕”都忘了说,胤祐只得老老实实趴好,等着挨这一顿打:“那你轻点儿。”众位皇子站在帐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胤祐呼痛和求饶的声音,其中不乏有表演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疼。保泰小声问八阿哥:“这是用什么在打?”六阿哥皱了皱眉:“该不会是棍子吧。”“那七哥的屁股还能保得住吗?”八阿哥想了想,转身招呼贴身太监:“找太医去一些外用的伤药送我账内,快去!”“……”胤祐趴在矮几上,看到他阿玛甩了甩手腕,好心提了句建议:“要不……让魏珠取个趁手的工具来?”康熙都快被他气笑了,没听说挨揍还主动申请上刑具的。“当年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朕是如何训诫你的?”胤祐想也不想的背诵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康熙又问:“那你是怎么做的?”胤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目光望进阿玛的眼里:“《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他在强调自己今日在战场的表现,就是“事亲”,又是“事君”,也是“立身”,更是不忘祖宗亲行仗剑,建立基业之风范。康熙看着他,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静默良久。外面的军士扔在忙碌,有的在清点缴获辎重,有的在审问俘虏,有的在统计我方伤亡,军医正在为伤员诊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又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长长的叹一口气,伸手按在儿子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跟前。胤祐俯下身,趴在他的膝头上,而后听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阿玛的轻叹:“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胤祐也轻声回了一句:“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敢胡作非为。”胤祐抬起头来:“别让乌库玛嬷知道。”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一马当先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乌库玛嬷,想想你阿玛和额娘?”“想着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怕一点好,心有畏惧,行有所止。”胤祐从打仗中走出来,惊讶的发现,兄弟们还都候在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保泰问他:“屁股还好吗?”胤祐嗤笑一声,态度很是嚣张:“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皇叔的手吧。”此言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看来皇父揍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用工具,就那么用手打。胤祐伸了个懒腰:“我今天累着了,你们不睡,我可回去睡了。”八阿哥看一眼手里的瓷瓶,又赶紧追上去:“七哥,我同你一起!”两个人回到营帐中,胤祐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说是用巴掌打的,但还是有点痛。八阿哥敲他脸色不对,一看他的手,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趴着,我给你上点药吧。”“用不着,”胤祐挥了挥手,“没多大事。”八阿哥低低的笑:“明明挨了打,干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胤祐把他按在毛毡上:“你七哥不要面子的,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说出去要把人笑死。”兄弟俩躺下,互相说了些这半个月来的近况。原来,胤祐走后第二日,于成龙和吴留村就及时送来了粮草,解了中路军的燃眉之急。在几天前,康熙得到噶尔丹将要攻打西路军的消息,伊桑阿、索额图等人极力劝说康熙回銮,或是呆在原地等候消息。康熙却坚持亲自领兵一万人,星夜兼程的赶路。硬是将路程缩短了三日,赶到昭莫多。一来是为了夹击噶尔丹,二来也是担心胤祐的安危。第二日,有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曾经是噶尔丹的近卫,掌握许多噶尔丹军中内情,康熙要亲自提审。胤祐不关心这些事情,一个人在营地中闲逛。又想起他在西路军结实的那帮朋友,有些人不幸在昨天的战事中阵亡,有些人负了伤,他得过去看看。于是,牵了胭脂准备出去,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是舜安颜。胤祐见他耷拉个脑袋,便问道:“怎么了?”舜安颜撇了撇嘴:“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他阿玛就是胤祐的大舅舅叶克书,以前是康熙身边的銮仪使,现在在御营前锋营领兵。大舅舅一向不苟言笑,生来一张严肃脸,胤祐都有点怕他。“他训你做什么?”舜安颜别别扭扭的不肯说,其实也是因为昨天叶克书看到胤祐再看看自己儿子,多少有些落差,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了一下。胤祐搂过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七哥带你去散散心。”胤祐来到绿旗兵的营地,一路上和熟人们打招呼,那些普通军士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就要跪下行礼。之前,胤祐没有换洗衣物,穿的都是与他身材相仿的一名校尉的衣服,灰布武服,简单利落的款式,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也没什么距离感,能打成一片。可是今日却不同,胤祐穿了身浅绿色暗纹常服,胸前有大片龙纹刺绣,腰间系着玉佩,摇身一变,从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英姿卓绝的七皇子,身份感和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胤祐来到军医帐前,看到有个熟人坐在那里,正在艰难的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这人就是那位少林俗家弟子,胤祐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延恒,本来有个姓氏,还俗之后师父不让用了。昨天在战场上,延恒异常勇猛,胤祐亲眼看到他斩杀了一名噶尔丹阵中大将,不过,后来不甚胳膊被刺伤。胤祐走过去,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我帮你。”延恒抬头看他,这就要行礼。胤祐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去拉人家的手,延恒却把手往后缩了缩:“不必,我自己来。”“你这是不相信我?”“不是,”延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别弄脏了七阿哥的衣服。”胤祐又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就是一身衣服,脏了就脏了。我跟你说,我之前也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医术的,这点小伤不在话下。”蹲在一旁的舜安颜笑道:“可逆学的是妇科。”延恒一听此言,又想把手缩回去,却不动声色的忍住了。胤祐手上动作麻利的拆了他的纱布,拿酒精给他消毒,一点不客气,疼得人家龇牙咧嘴,又拿了昨天八阿哥从太医那里取来的创伤药:“反正我都是给你们治伤,别说妇科,你说我是兽医我也没意见。”“!!!”胤祐先躬身给皇父行了一礼,康熙就那么看着他,冷声说道:“过来!”胤祐乖乖地走过去,还没等康熙开口,一掀衣袍就跪在了他跟前:“阿玛我错了。”“你还知道错了!”一声怒喝吓得胤祐一哆嗦,屁股向后碰到了后脚跟。“跪好!”康熙又是一声怒斥,胤祐立马挺直脊背:“阿玛,我真的知道错了!”“转过去!”胤祐从善如流的转了个身,康熙又敲了敲跟前的矮几:“趴好!”胤祐说:“真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康熙冷笑:“你别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下次。”阿玛气得连“朕”都忘了说,胤祐只得老老实实趴好,等着挨这一顿打:“那你轻点儿。”众位皇子站在帐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胤祐呼痛和求饶的声音,其中不乏有表演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疼。保泰小声问八阿哥:“这是用什么在打?”六阿哥皱了皱眉:“该不会是棍子吧。”“那七哥的屁股还能保得住吗?”八阿哥想了想,转身招呼贴身太监:“找太医去一些外用的伤药送我账内,快去!”“……”胤祐趴在矮几上,看到他阿玛甩了甩手腕,好心提了句建议:“要不……让魏珠取个趁手的工具来?”康熙都快被他气笑了,没听说挨揍还主动申请上刑具的。“当年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朕是如何训诫你的?”胤祐想也不想的背诵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康熙又问:“那你是怎么做的?”胤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目光望进阿玛的眼里:“《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他在强调自己今日在战场的表现,就是“事亲”,又是“事君”,也是“立身”,更是不忘祖宗亲行仗剑,建立基业之风范。康熙看着他,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静默良久。外面的军士扔在忙碌,有的在清点缴获辎重,有的在审问俘虏,有的在统计我方伤亡,军医正在为伤员诊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又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长长的叹一口气,伸手按在儿子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跟前。胤祐俯下身,趴在他的膝头上,而后听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阿玛的轻叹:“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胤祐也轻声回了一句:“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敢胡作非为。”胤祐抬起头来:“别让乌库玛嬷知道。”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一马当先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乌库玛嬷,想想你阿玛和额娘?”“想着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怕一点好,心有畏惧,行有所止。”胤祐从打仗中走出来,惊讶的发现,兄弟们还都候在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保泰问他:“屁股还好吗?”胤祐嗤笑一声,态度很是嚣张:“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皇叔的手吧。”此言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看来皇父揍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用工具,就那么用手打。胤祐伸了个懒腰:“我今天累着了,你们不睡,我可回去睡了。”八阿哥看一眼手里的瓷瓶,又赶紧追上去:“七哥,我同你一起!”两个人回到营帐中,胤祐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说是用巴掌打的,但还是有点痛。八阿哥敲他脸色不对,一看他的手,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趴着,我给你上点药吧。”“用不着,”胤祐挥了挥手,“没多大事。”八阿哥低低的笑:“明明挨了打,干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胤祐把他按在毛毡上:“你七哥不要面子的,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说出去要把人笑死。”兄弟俩躺下,互相说了些这半个月来的近况。原来,胤祐走后第二日,于成龙和吴留村就及时送来了粮草,解了中路军的燃眉之急。在几天前,康熙得到噶尔丹将要攻打西路军的消息,伊桑阿、索额图等人极力劝说康熙回銮,或是呆在原地等候消息。康熙却坚持亲自领兵一万人,星夜兼程的赶路。硬是将路程缩短了三日,赶到昭莫多。一来是为了夹击噶尔丹,二来也是担心胤祐的安危。第二日,有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曾经是噶尔丹的近卫,掌握许多噶尔丹军中内情,康熙要亲自提审。胤祐不关心这些事情,一个人在营地中闲逛。又想起他在西路军结实的那帮朋友,有些人不幸在昨天的战事中阵亡,有些人负了伤,他得过去看看。于是,牵了胭脂准备出去,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是舜安颜。胤祐见他耷拉个脑袋,便问道:“怎么了?”舜安颜撇了撇嘴:“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他阿玛就是胤祐的大舅舅叶克书,以前是康熙身边的銮仪使,现在在御营前锋营领兵。大舅舅一向不苟言笑,生来一张严肃脸,胤祐都有点怕他。“他训你做什么?”舜安颜别别扭扭的不肯说,其实也是因为昨天叶克书看到胤祐再看看自己儿子,多少有些落差,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了一下。胤祐搂过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七哥带你去散散心。”胤祐来到绿旗兵的营地,一路上和熟人们打招呼,那些普通军士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就要跪下行礼。之前,胤祐没有换洗衣物,穿的都是与他身材相仿的一名校尉的衣服,灰布武服,简单利落的款式,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也没什么距离感,能打成一片。可是今日却不同,胤祐穿了身浅绿色暗纹常服,胸前有大片龙纹刺绣,腰间系着玉佩,摇身一变,从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英姿卓绝的七皇子,身份感和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胤祐来到军医帐前,看到有个熟人坐在那里,正在艰难的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这人就是那位少林俗家弟子,胤祐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延恒,本来有个姓氏,还俗之后师父不让用了。昨天在战场上,延恒异常勇猛,胤祐亲眼看到他斩杀了一名噶尔丹阵中大将,不过,后来不甚胳膊被刺伤。胤祐走过去,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我帮你。”延恒抬头看他,这就要行礼。胤祐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去拉人家的手,延恒却把手往后缩了缩:“不必,我自己来。”“你这是不相信我?”“不是,”延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别弄脏了七阿哥的衣服。”胤祐又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就是一身衣服,脏了就脏了。我跟你说,我之前也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医术的,这点小伤不在话下。”蹲在一旁的舜安颜笑道:“可逆学的是妇科。”延恒一听此言,又想把手缩回去,却不动声色的忍住了。胤祐手上动作麻利的拆了他的纱布,拿酒精给他消毒,一点不客气,疼得人家龇牙咧嘴,又拿了昨天八阿哥从太医那里取来的创伤药:“反正我都是给你们治伤,别说妇科,你说我是兽医我也没意见。”“!!!”胤祐先躬身给皇父行了一礼,康熙就那么看着他,冷声说道:“过来!”胤祐乖乖地走过去,还没等康熙开口,一掀衣袍就跪在了他跟前:“阿玛我错了。”“你还知道错了!”一声怒喝吓得胤祐一哆嗦,屁股向后碰到了后脚跟。“跪好!”康熙又是一声怒斥,胤祐立马挺直脊背:“阿玛,我真的知道错了!”“转过去!”胤祐从善如流的转了个身,康熙又敲了敲跟前的矮几:“趴好!”胤祐说:“真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康熙冷笑:“你别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下次。”阿玛气得连“朕”都忘了说,胤祐只得老老实实趴好,等着挨这一顿打:“那你轻点儿。”众位皇子站在帐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胤祐呼痛和求饶的声音,其中不乏有表演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疼。保泰小声问八阿哥:“这是用什么在打?”六阿哥皱了皱眉:“该不会是棍子吧。”“那七哥的屁股还能保得住吗?”八阿哥想了想,转身招呼贴身太监:“找太医去一些外用的伤药送我账内,快去!”“……”胤祐趴在矮几上,看到他阿玛甩了甩手腕,好心提了句建议:“要不……让魏珠取个趁手的工具来?”康熙都快被他气笑了,没听说挨揍还主动申请上刑具的。“当年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朕是如何训诫你的?”胤祐想也不想的背诵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康熙又问:“那你是怎么做的?”胤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目光望进阿玛的眼里:“《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他在强调自己今日在战场的表现,就是“事亲”,又是“事君”,也是“立身”,更是不忘祖宗亲行仗剑,建立基业之风范。康熙看着他,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静默良久。外面的军士扔在忙碌,有的在清点缴获辎重,有的在审问俘虏,有的在统计我方伤亡,军医正在为伤员诊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又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长长的叹一口气,伸手按在儿子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跟前。胤祐俯下身,趴在他的膝头上,而后听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阿玛的轻叹:“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胤祐也轻声回了一句:“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敢胡作非为。”胤祐抬起头来:“别让乌库玛嬷知道。”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一马当先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乌库玛嬷,想想你阿玛和额娘?”“想着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怕一点好,心有畏惧,行有所止。”胤祐从打仗中走出来,惊讶的发现,兄弟们还都候在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保泰问他:“屁股还好吗?”胤祐嗤笑一声,态度很是嚣张:“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皇叔的手吧。”此言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看来皇父揍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用工具,就那么用手打。胤祐伸了个懒腰:“我今天累着了,你们不睡,我可回去睡了。”八阿哥看一眼手里的瓷瓶,又赶紧追上去:“七哥,我同你一起!”两个人回到营帐中,胤祐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说是用巴掌打的,但还是有点痛。八阿哥敲他脸色不对,一看他的手,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趴着,我给你上点药吧。”“用不着,”胤祐挥了挥手,“没多大事。”八阿哥低低的笑:“明明挨了打,干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胤祐把他按在毛毡上:“你七哥不要面子的,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说出去要把人笑死。”兄弟俩躺下,互相说了些这半个月来的近况。原来,胤祐走后第二日,于成龙和吴留村就及时送来了粮草,解了中路军的燃眉之急。在几天前,康熙得到噶尔丹将要攻打西路军的消息,伊桑阿、索额图等人极力劝说康熙回銮,或是呆在原地等候消息。康熙却坚持亲自领兵一万人,星夜兼程的赶路。硬是将路程缩短了三日,赶到昭莫多。一来是为了夹击噶尔丹,二来也是担心胤祐的安危。第二日,有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曾经是噶尔丹的近卫,掌握许多噶尔丹军中内情,康熙要亲自提审。胤祐不关心这些事情,一个人在营地中闲逛。又想起他在西路军结实的那帮朋友,有些人不幸在昨天的战事中阵亡,有些人负了伤,他得过去看看。于是,牵了胭脂准备出去,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是舜安颜。胤祐见他耷拉个脑袋,便问道:“怎么了?”舜安颜撇了撇嘴:“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他阿玛就是胤祐的大舅舅叶克书,以前是康熙身边的銮仪使,现在在御营前锋营领兵。大舅舅一向不苟言笑,生来一张严肃脸,胤祐都有点怕他。“他训你做什么?”舜安颜别别扭扭的不肯说,其实也是因为昨天叶克书看到胤祐再看看自己儿子,多少有些落差,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了一下。胤祐搂过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七哥带你去散散心。”胤祐来到绿旗兵的营地,一路上和熟人们打招呼,那些普通军士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就要跪下行礼。之前,胤祐没有换洗衣物,穿的都是与他身材相仿的一名校尉的衣服,灰布武服,简单利落的款式,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也没什么距离感,能打成一片。可是今日却不同,胤祐穿了身浅绿色暗纹常服,胸前有大片龙纹刺绣,腰间系着玉佩,摇身一变,从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英姿卓绝的七皇子,身份感和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胤祐来到军医帐前,看到有个熟人坐在那里,正在艰难的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这人就是那位少林俗家弟子,胤祐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延恒,本来有个姓氏,还俗之后师父不让用了。昨天在战场上,延恒异常勇猛,胤祐亲眼看到他斩杀了一名噶尔丹阵中大将,不过,后来不甚胳膊被刺伤。胤祐走过去,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我帮你。”延恒抬头看他,这就要行礼。胤祐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去拉人家的手,延恒却把手往后缩了缩:“不必,我自己来。”“你这是不相信我?”“不是,”延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别弄脏了七阿哥的衣服。”胤祐又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就是一身衣服,脏了就脏了。我跟你说,我之前也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医术的,这点小伤不在话下。”蹲在一旁的舜安颜笑道:“可逆学的是妇科。”延恒一听此言,又想把手缩回去,却不动声色的忍住了。胤祐手上动作麻利的拆了他的纱布,拿酒精给他消毒,一点不客气,疼得人家龇牙咧嘴,又拿了昨天八阿哥从太医那里取来的创伤药:“反正我都是给你们治伤,别说妇科,你说我是兽医我也没意见。”“!!!”胤祐先躬身给皇父行了一礼,康熙就那么看着他,冷声说道:“过来!”胤祐乖乖地走过去,还没等康熙开口,一掀衣袍就跪在了他跟前:“阿玛我错了。”“你还知道错了!”一声怒喝吓得胤祐一哆嗦,屁股向后碰到了后脚跟。“跪好!”康熙又是一声怒斥,胤祐立马挺直脊背:“阿玛,我真的知道错了!”“转过去!”胤祐从善如流的转了个身,康熙又敲了敲跟前的矮几:“趴好!”胤祐说:“真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康熙冷笑:“你别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下次。”阿玛气得连“朕”都忘了说,胤祐只得老老实实趴好,等着挨这一顿打:“那你轻点儿。”众位皇子站在帐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胤祐呼痛和求饶的声音,其中不乏有表演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疼。保泰小声问八阿哥:“这是用什么在打?”六阿哥皱了皱眉:“该不会是棍子吧。”“那七哥的屁股还能保得住吗?”八阿哥想了想,转身招呼贴身太监:“找太医去一些外用的伤药送我账内,快去!”“……”胤祐趴在矮几上,看到他阿玛甩了甩手腕,好心提了句建议:“要不……让魏珠取个趁手的工具来?”康熙都快被他气笑了,没听说挨揍还主动申请上刑具的。“当年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朕是如何训诫你的?”胤祐想也不想的背诵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康熙又问:“那你是怎么做的?”胤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他又向前挪了两步,目光望进阿玛的眼里:“《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他在强调自己今日在战场的表现,就是“事亲”,又是“事君”,也是“立身”,更是不忘祖宗亲行仗剑,建立基业之风范。康熙看着他,父子俩就这样相对无言,静默良久。外面的军士扔在忙碌,有的在清点缴获辎重,有的在审问俘虏,有的在统计我方伤亡,军医正在为伤员诊治……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却又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长长的叹一口气,伸手按在儿子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跟前。胤祐俯下身,趴在他的膝头上,而后听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阿玛的轻叹:“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胤祐也轻声回了一句:“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敢胡作非为。”胤祐抬起头来:“别让乌库玛嬷知道。”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一马当先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乌库玛嬷,想想你阿玛和额娘?”“想着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怕一点好,心有畏惧,行有所止。”胤祐从打仗中走出来,惊讶的发现,兄弟们还都候在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保泰问他:“屁股还好吗?”胤祐嗤笑一声,态度很是嚣张:“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皇叔的手吧。”此言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看来皇父揍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用工具,就那么用手打。胤祐伸了个懒腰:“我今天累着了,你们不睡,我可回去睡了。”八阿哥看一眼手里的瓷瓶,又赶紧追上去:“七哥,我同你一起!”两个人回到营帐中,胤祐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说是用巴掌打的,但还是有点痛。八阿哥敲他脸色不对,一看他的手,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趴着,我给你上点药吧。”“用不着,”胤祐挥了挥手,“没多大事。”八阿哥低低的笑:“明明挨了打,干嘛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胤祐把他按在毛毡上:“你七哥不要面子的,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被阿玛打屁股,说出去要把人笑死。”兄弟俩躺下,互相说了些这半个月来的近况。原来,胤祐走后第二日,于成龙和吴留村就及时送来了粮草,解了中路军的燃眉之急。在几天前,康熙得到噶尔丹将要攻打西路军的消息,伊桑阿、索额图等人极力劝说康熙回銮,或是呆在原地等候消息。康熙却坚持亲自领兵一万人,星夜兼程的赶路。硬是将路程缩短了三日,赶到昭莫多。一来是为了夹击噶尔丹,二来也是担心胤祐的安危。第二日,有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曾经是噶尔丹的近卫,掌握许多噶尔丹军中内情,康熙要亲自提审。胤祐不关心这些事情,一个人在营地中闲逛。又想起他在西路军结实的那帮朋友,有些人不幸在昨天的战事中阵亡,有些人负了伤,他得过去看看。于是,牵了胭脂准备出去,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是舜安颜。胤祐见他耷拉个脑袋,便问道:“怎么了?”舜安颜撇了撇嘴:“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他阿玛就是胤祐的大舅舅叶克书,以前是康熙身边的銮仪使,现在在御营前锋营领兵。大舅舅一向不苟言笑,生来一张严肃脸,胤祐都有点怕他。“他训你做什么?”舜安颜别别扭扭的不肯说,其实也是因为昨天叶克书看到胤祐再看看自己儿子,多少有些落差,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了一下。胤祐搂过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七哥带你去散散心。”胤祐来到绿旗兵的营地,一路上和熟人们打招呼,那些普通军士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就要跪下行礼。之前,胤祐没有换洗衣物,穿的都是与他身材相仿的一名校尉的衣服,灰布武服,简单利落的款式,穿在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虽然知道他是皇子,但也没什么距离感,能打成一片。可是今日却不同,胤祐穿了身浅绿色暗纹常服,胸前有大片龙纹刺绣,腰间系着玉佩,摇身一变,从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英姿卓绝的七皇子,身份感和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胤祐来到军医帐前,看到有个熟人坐在那里,正在艰难的拆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这人就是那位少林俗家弟子,胤祐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延恒,本来有个姓氏,还俗之后师父不让用了。昨天在战场上,延恒异常勇猛,胤祐亲眼看到他斩杀了一名噶尔丹阵中大将,不过,后来不甚胳膊被刺伤。胤祐走过去,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来,我帮你。”延恒抬头看他,这就要行礼。胤祐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说着他就要去拉人家的手,延恒却把手往后缩了缩:“不必,我自己来。”“你这是不相信我?”“不是,”延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别弄脏了七阿哥的衣服。”胤祐又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不就是一身衣服,脏了就脏了。我跟你说,我之前也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医术的,这点小伤不在话下。”蹲在一旁的舜安颜笑道:“可逆学的是妇科。”延恒一听此言,又想把手缩回去,却不动声色的忍住了。胤祐手上动作麻利的拆了他的纱布,拿酒精给他消毒,一点不客气,疼得人家龇牙咧嘴,又拿了昨天八阿哥从太医那里取来的创伤药:“反正我都是给你们治伤,别说妇科,你说我是兽医我也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