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和这世上大多的母亲一样,儿子是自己的好,觉得所有的姑娘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你是朝中最年轻的侯爷,俊美温文,才华横溢,哪家王孙公子比得上你除了你,盈儿谁也看不上。公主府一定不会退婚,要牢牢把你栓住。”
谢宣微笑不语。
太夫人兴致勃勃,“你前些时日说过的那个姑娘,就是那个新封的郡主,什么时候带过来让娘看看”
谢宣迟疑,“这个么”
太夫人沉下脸,“怎么,都不带回府让娘瞧瞧,便想定下亲事了哼,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娘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是这样的。”谢宣忙辩解,“娘,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还和跟她说好”
太夫人微微一笑,悠悠道“姑娘家害羞,也是有的。可终身大事,光害羞也不行啊。丑媳妇总要见婆婆的。”
“娘说的是。”谢宣唯唯诺诺。
谢宣想跟太夫人解释些什么,但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开口。
太夫人自视甚高,目下无尘,香璎商户女出身,太夫人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要改变太夫人的成见,恐怕要花些心思、花些功夫。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退婚。
退掉何盈,再设法迎娶香璎。
侍女来报,说有客人求见,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谢宣便和太夫人告辞,坐客去了。
太夫人命人把两盆鲜花摆在面前,一盆粉海棠,一盆红海棠,“各有各的美啊。”
太夫人的陪房栗嬷嬷替太夫人捶着背,“依老奴看,还是粉海棠更好看,多娇嫩啊。”
“大红的也好看,鲜艳。”太夫人微笑,“不管粉海棠、红海棠,横竖都是养在静海侯府的花盆里。”
栗嬷嬷不明白太夫人的用意,陪笑应是,却不敢再接话了。
太夫人欣赏着鲜花,嘴角噙笑。
乐康郡主也好,太康郡主也罢,总之都如同这盆中鲜花,要适应静海侯府的土壤,开得美,开得艳,才讨人喜欢啊。
推开书房门,谢宣看到一道黑色的背影。
这个背影,谢宣很熟悉。
“赵大人久等了。”谢宣恭敬的道。
赵方至缓缓转身,“谢侯爷客气了。”
赵方至国字脸,浓眉大眼,面相有些憨厚。谢宣和他打过几回交道,却觉得此人很是精明,面对着他,丝毫不敢松懈,一言一行甚是小心。
赵方至嘉奖了谢宣数句,“陈乐成的案子,谢侯爷立了大功。”
谢宣例行谦虚,“哪里,是九公子洪福齐天。”
赵方至将一个刻着“升”字的金牌交给谢宣,“谢侯爷在功劳簿上已有了姓名,今后请再接再厉。”
谢宣毕恭毕敬的道谢,接了金牌,手心出汗。
这个金牌非同小可,前世定王即位之后,但凡手里有这个金牌的,无不加官进爵,风光一时。甚至犯下重罪,还可凭金牌减免罪过,算得上免死金牌了。
只是了一个小小的消息,便得到一枚金牌。谢宣也算是幸运了。
这当然是因为他活过一世,知道南阳公主、陈墨池在宫变中丧生,之后南阳公主府被抄,从陈墨池的书房中搜出了单武兵法。当时皇帝身体已经很差,知道陈墨池私藏兵书,捶床大怒,“这厮死已迟了”谢宣记得前世的这件事,怎能不加以利用呢
杭氏兄妹遇袭一案,定王也有嫌疑。谢宣献的这个计策,成功的把疑点全放在南阳公主、陈墨池以及皇太子等人身上,对于定王来说,自然是立了功。
怪不得前世是定王登基,有功必赏,定王很慷慨。
谢宣请求,“本侯想退了和乐康郡主的婚事,还请赵大人在九公子面前美言成全。”
赵方至有些惊讶,“退了和乐康郡主的婚事谢侯爷确定”
谢宣表忠心,“乐康郡主的亲舅舅,是皇太子。本侯既然投靠了九公子,怎能娶她”
皇太子、定王,谢宣只能选一边。既然选了定王,谢宣就不愿意娶皇太子的外甥女了。
赵方至露出欣慰笑意,把谢宣狠狠夸奖了几句,之后问谢宣打算如何退婚。
谢宣趁机请求,“还请赵大人帮忙,本侯定有重酬。”
赵方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含笑拱拱手,走了。
谢宣送走赵方至,快速把方才的情形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说错话,方乏力的倒在椅子上。
这赵方至只是定王身边的心腹,已经令他如此紧张,若是将来直接面对定王,更是伴君如伴虎吧但是他只能迎难而上,反正不能像前世一样,被夺去爵位贬为庶人,发配到边关。
那样的苦,他不能再吃一遍了。
他也不能娶一个随时会背叛他的女人为妻。娶妻娶贤,像香璎那样在逆境中默默陪伴不离不弃,才配成为静海侯夫人,才配和他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香璎,香璎。”谢宣低声呼唤着这个名字,柔情满怀。
他真是有眼无珠,前世怎么会放弃香璎,拿何盈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当宝
安王“病”了之后,南阳公主府处于凄风苦雨之中,一直大门紧闭。
过了两天,公主府的西角门开了,从府中出来两辆马车。马车极为素净,没有丝毫装饰,没有丝毫公主府的豪华和气派。
这两辆马车中时不时传出哭声。
“陈家的人吧”有闲人看到听到了,私下里猜测。
“肯定是陈家的人。陈家那小子闯出那么大的祸,陈驸马都被连累得差点下了大狱,南阳公主还忍得了陈家这些拖后腿的肯定得送回乡下。”
“陈驸马不是状元郎么怎么感觉陈家乱七八糟的”
“你当状元郎很了不起么,我大晋朝这些当了大官的,还真是没几个是状元出身的。我猜啊,状元郎是考试考的好,真做官了吧,本事不大。”
“陈家这些人也是可怜。若陈驸马不中状元,他们不跟来京城,在乡下老老实实过日子,虽没有大富大贵,唯一的孙子也不会死了。”
“是啊,陈驸马的大哥是沾了他不少光,可是独生子丧了命,不值,实在不值。还不如兄弟俩分得清清楚楚,你是你,我是我,谁也别沾谁的光。陈驸马的大哥没本事,在乡下哪怕地里刨食,至少一家人守在一起,不至于让独养儿子送掉小命。”
陈老太太、陈墨耕等人坐在马车上,听着路旁百姓的议论,泪洒衣襟。
“早知道不来京城了。”陈墨耕喃喃。
“我的成儿啊。”陈大太太跟傻了一样,只会哭这一句。
陈老太太原本保养得很好,这会儿看上去像老了二十岁,嘴角干瘪,“做梦也没想到,成儿会是这个下场。”
陈佩靠在陈老太太身上,双眼无神,“娘你说说,如果二嫂还是香馥,如果二哥不跟香馥和离,咱们一家人是不是还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陈墨耕抹眼泪,“现在想想,二弟妹在的时候,咱家的日子是最好的。二弟妹厚道,咱一家老老小小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她从没有过小气的时候。”
陈老太太不停的掉眼泪。
谁说不是呢南阳公主比起香馥,差了十万八千里。香馥有钱,肯给陈家人用;南阳公主有钱有势,但是不照应陈家人,那不是白搭了么
“池儿不跟香馥和离该多好。”陈老太太唠唠叨叨。
这么唠叨了一路,后悔了一路,回到吉安的时候,陈家人眼神发直,眼圈黑青,一个比一个吓人。
南阳公主府差人将陈家人送回吉安,在偏僻处买了一个小院子,拨给陈家人居住。
“安分守己,每个月公主府会有月例银子送过来。”临行之前,“护送”陈家人的公主府侍卫警告,“若敢违法乱纪,公主大公无私,一定依律惩治。”
放下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侍卫呼喝而去。
“就这几个钱,够吃的,还是够喝的”陈佩拿起月例银子看了看,气得头疼。
陈老太太颤颤巍巍,“从前住在香家,我打赏下人的,都不止这几个钱。”
陈大太太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没忘了她的宝贝闺女,“省些钱,给欣姐儿寄去。”
南阳公主不肯再收留陈老太太等人,但陈乐欣巴结讨好何盈,留下来了。陈大太太担忧陈乐欣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想省几两银子,托人带过去。
“就这个几钱,哪里省得下”陈佩拿给陈大太太看。
陈墨耕伸手拽拽陈大太太,“哎,你想办法管钱吧。若让小妹管家,一个桐板也省不下来。”
陈大太太强撑着坐起来,“我是长媳,自然由我管家。家里买米买菜,往后全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