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39章 联姻使者(1 / 1)

由夏洛特书写过的历史, 曾经出现在了现代。路加现在所处的世界无论是地理、宗教信仰还是力量体系都与现代相差甚远,这里并不属于地球文明的历史,而是另一个世界。所以由夏洛特亲手写下圣国历史的羊皮卷,不可能自然流传到现代。那么, 是有什么人特地把羊皮卷带到了现代?路加感觉整件事都充满蹊跷。包括那位从未见过的远房亲戚, 还有遗产里的那座和王子府邸一模一样的老房子, 这很难是巧合。更进一步推测, 是不是有什么人诱导他看到了羊皮卷,然后促成了他的穿越……或许在现代, 也有一个人一直藏在他背后。——监视他, 操控他。被未知的东西一直盯着的感觉太过可怖, 路加呼吸急促, 手脚冰凉。视野中罩下一片阴影,他悚然一惊, 双手慌乱地推拒, 却落入了一双熟悉的手掌中。“殿下?”兰斯的声音响起, “您怎么了?”兰斯揽起他的后背, 让他僵冷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一股细微的圣力窜入他体内,探查一圈,发现他身体一切正常。殿下只是受到了惊吓。兰斯快速扫过殿下之前拿着的稿纸, 普通的歌功颂德的长诗,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那又是为什么?“好冷。”路加轻声道。安其罗说过他和小王子是同一个人,欧西里斯也有意无意提过他们拥有相同的灵魂。如果他就是历史中的小王子、未来的暴君,那么兰斯曾经囚禁过的人——就是他自己。路加靠在兰斯怀里, 肩膀冷得微微颤抖。然后他发觉……这个怀抱正在逐渐变得温暖。奇怪, 路加疑惑地抬眼。据他所知, 兰斯的体温向来偏低。“我尝试了通过圣力加速血液流动, 营造出剧烈运动后的假象。”兰斯解释道,“这样能提高我的体温。”为了示意路加,他再度加速了血液流动,脖颈和脸开始生理性地泛红,心脏在路加耳边飞速跳动。偏偏兰斯本人丝毫不知道——或者说不介意这幅模样稍显滑稽,还在一本正经地对路加说:“就是这样。殿下有感觉温暖一些了吗?”路加见他冰白的脸色飞速涨红,表情却还和原来一样禁欲,不由“噗”地笑出了声。“停下,你都快爆炸了。”他笑得不能自已,“我可不想给你收尸。”见到殿下终于放松下来,兰斯眉眼柔和地弯起,将体温调节到正常偏高的温度。骨骼结实,皮肉柔软,比软枕还多了个调节温度的功能。路加依偎在兰斯胸前,默默赞美这个人形靠枕有多么舒适。曾经的小王子和兰斯洛特是这样相处的吗?曾经的小王子实力不够强大,没有善待兰斯洛特,没有将他牢牢锁在身边,又做了残害平民的暴行。而现在的他有权有势,将兰斯收作契约骑士,民间声望也在逐渐好转。他能满足兰斯全部需要,兰斯没有理由背叛他。所以没必要害怕重蹈覆辙。“殿下刚才发生了什么?”兰斯的嗓音柔和沉缓。“……我的人生被监控了。”路加轻声道,“有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我,这样的感觉很不好。”“监控?”兰斯有些不解。他翠绿的眼睛注视着路加,像是在问“监控是指我这样盯着您吗”。路加忽然意识到,兰斯确实很喜欢盯着他看。那双绿眼睛总跟在他身边,像条粘人的狗般一刻不离,路加很少见到它们看向除了自己以外的地方。不一样。他想。兰斯看向他的眼神总带着关切与温柔,若是想掌控他、想要他妥协,也会包裹上他无法拒绝的糖衣。路加早就习惯了存在于他的视线之内。兰斯也习惯了自己的疑问不会被殿下解答。他见殿下平静下来,便为他褪下衣袍,换上了睡衣,准备服侍他安寝。路加睡进被窝里,总觉得四周有些空荡。“圣力能不能造出一个热源?和你刚刚的身体差不多暖和差不多大小的那种。”“殿下想用它来做什么?”路加的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我想抱着睡。”兰斯眼中带出笑意:“会烧伤的,殿下。”路加眯眼。直觉告诉他,兰斯在说谎。造不出代替品,兰斯不就能顺理成章地代替“热源”滚进他被窝了吗?“你不就是想上我的床吗?”他高傲道,“可以理解,毕竟我的床又香又软,是个正常人都想上。”心思被识破,兰斯微微笑起来:“殿下,我没有这个想法。”他没有贪恋软床的想法,他只贪恋软床上的人。路加斟酌了片刻。为了不做噩梦,他今天很需要一个暖床人,而兰斯看起来颇为可靠。“来吧。这是奖励。”他吝啬地说。兰斯惊讶,今晚的殿下格外宽容大度。殿下穿着他亲手换上的纯白睡袍,此时正斜斜睨着他,像只警惕、骄傲、又禁不住诱惑的猫。——然后向他发出邀请。“砰砰”、“砰砰”。兰斯发现,即便不使用圣力,他的体温也在随心跳加快而升温。心跳太快,一贯的游刃有余被打破,他甚至忘了佩戴惯常挂着的微笑,思维混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面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看在路加眼里,就是——在听到可以上床之后,兰斯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维持在一个呆怔空白的表情上。这是在做什么?嫌弃他?难道不应该是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跪在地上感恩戴德吗?路加脸色一恼,兰斯飞快从失常中恢复过来,微微垂下脸,道:“我……我太惊讶了,殿下。”路加摆出个“只是这样?”的不满表情。兰斯这才笑着道:“我受宠若惊。”路加这才满意。小王子的大床上本来就有两个枕头。路加自己枕一个,再抱一个,丝毫没有分享给兰斯的意思。他也没有特意给兰斯腾出地方,仍然是睡在正中间。毕竟床足够大,即便只是一个小角落,也足够兰斯安睡的了。他们睡在同一床被子里,相隔很远,却有温暖逐渐相连。“不要背叛我,兰斯。”路加在入眠前呢喃道。“我发誓永不背叛,请殿下安心。”兰斯嗓音透出清醒。他发誓永生永世不会背叛殿下。除非……除非殿下的请求会让他们分离。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兰斯睡过的地方已经收拾平整,只有余温残留。“该起床了,殿下。”他穿戴齐整地站在路加床边。路加满身起床气地凶着脸,但在兰斯取来衣服时,还是抬起手臂,迷迷糊糊地任其摆弄。半个小时后他彻底清醒过来,正当他边吃早餐边看书时,国王的信使抵达了王子府邸。前面洋洋洒洒一通废话,重点在最后一句。“陛下有感于阿芙拉小姐德才兼备,特赐王姓查理曼,封为阿芙拉公主。受封礼于次日举行。”满厅寂静,路加“当啷”一声放下刀叉。信使吓了一大跳,不懂为什么明明是大喜的消息,小王子脸上却阴云密布。“滚。”路加低吼。信使被侍卫架着,狼狈地丢了出去。阿芙拉轻轻把手放在哥哥握紧的拳头上。该来的还是来了。路加想。即便他努力了那么多,即便他已经在贵族中凝聚出一股不可抵挡的反抗力,王后和宫相仍没有放弃他们将阿芙拉远嫁的计划。路加全程带着冷笑,走完了阿芙拉的公主受封礼。这意味着……王后和宫相还留有一个可以和举国贵族的意愿相抗衡的强大筹码。——阿芙拉的联姻者,北方蛮族的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阿多诺·霍克海默。他们是肯定了霍克海默少族长非阿芙拉不娶,娶不到公主就会南下入侵圣国,才会决心赌一把。不过,路加也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他要夏佐深入蛮族部落中探取情报,就是准备中的一环。赌赢了,阿芙拉将白得一个公主头衔;赌输了,他会直接失去妹妹——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结局。历史中阿芙拉在异国他乡客死的一幕,频频入侵了路加的梦境。某天夜里他挣扎着被兰斯喊醒,才知道自己又陷进噩梦里说胡话了。“我可以在殿下身边陪着您吗?”兰斯坐在他枕边。“坐都坐下来了……”路加轻声道。视野被圣光凝聚的漂亮小动物点亮,它们像旋转木马一样转动在路加身周,逐渐驱散了噩梦带来的恐惧。他感受到兰斯正拿着巾帕,细心地将他额前的冷汗擦掉。路加侧过身,对着兰斯,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你说……一个可以治愈自己的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不治身亡呢?”羊皮卷从未说过阿芙拉为何而死。一个医术高超、百分之百可以治愈疾病人,竟然会早逝,这件事本身便难以想象。兰斯思索了片刻,道:“当圣力用尽的时候。”“是的,一定是这样。”路加疑道,“但怎么可能会用尽呢?”阿芙拉曾连日连夜地释放治愈术,从未显露出圣力枯竭的迹象,若是坚持不住也是精神上的疲惫。但她的治疗对象往往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一群人呢?十个、百个、甚至是几千几万人的蛮族部落……——疫病,或者是大型战争,需要海量的圣力才能治愈所有人。路加感觉自己猜到了历史中阿芙拉的死因。“你的圣力会用尽吗?兰斯?”“不会。”兰斯不假思索答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补充道:“我从未用尽过。它们看起来总是无穷无尽。”事实上,兰斯从未有“消耗”圣力这个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圣力的源泉,使用后圣力并不会减少,而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归他体内……他就是无尽的圣力本身。“如果那真是一场席卷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我想你能帮助他们,帮助阿芙拉,帮助我。”路加注视着他。“我会尽力,殿下。”兰斯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他肯定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连自己都无意拯救,又谈何拯救他人。路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有些沉重。“当然这只是猜测。希望我的预想永远都不会发生。”他道。他不由有些疑惑,为什么兰斯会是“神选者”。在他心目中,“神选者”应当怜爱世间,用苦修替人类赎罪,宽容而深沉地爱着人间。但兰斯……除了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圣力,以及装出来的几分温柔以外,他对人间的态度非常冷漠。“时间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这个冷漠的神选者正坐在他枕边,嗓音柔和,“我会在您身边,为您驱散梦魇。”路加感到额发被轻轻抚摸着,头痛正在缓解。神选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只对他一个人好、只拯救他一个人的“神选者”?……真是不可思议。路加不知道,兰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欧西里斯临死前,就成功在兰斯体内种下了一个诅咒。诅咒一直蛰伏在他体内,不知何时发芽,从未消失。此时兰斯正躺在医务室的解剖台上,银发泼洒而下,让阿芙拉对他体内的诅咒进行诊断。“和你的推测一样,”阿芙拉道,“这是一个放大情绪的诅咒——放大某方面的情绪。”“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兰斯脸上空无表情,别人看到或许会觉得他现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这恰恰是他卸下伪装,对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现。她猜测道:“或许触发这个诅咒需要什么契机,比如什么事件条件,或者接触什么人……”兰斯点头,当做感谢。“不过你真的确定那只恶魔死了吗?”阿芙拉思虑道,“如此强大的诅咒,连你都无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只恶魔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说是黑暗神亲临我都信。”“不知道。”兰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边守护他,即便恶魔卷土重来,也能第一时间保殿下。”他紧接着便嘱咐道:“但请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我不想让他为此担惊受怕。”“是我让他担忧了。”阿芙拉真挚道,“谢谢你,兰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谈到路加,兰斯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后联想到了赫卡庄园里那只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即便是圣鸿林图书馆,也从未记载过紫眸的恶魔。除了殿下,那只恶魔是兰斯所知的唯一一只紫眸的恶魔。受封公主之后,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来联姻的时间便一点点向他们逼来。路加变得多梦,他不再允许妹妹独自离开府邸,夜里入睡后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不过还好,每次醒来都有兰斯陪在他身边。角落里属于兰斯的那张小榻使用得越来越少,路加甚至怀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后兰斯都会偷偷爬上他的床。为了他的健康睡眠,兰斯还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剧烈的剑术对练运动、有益睡眠的饮食,以及每晚热水药浴。夜间,路加泡在浴盆里,手中撩起一捧水,药草的香气淡淡飘来,艳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这个季节怎么还有玫瑰花?花期已经过了。”兰斯在他身后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园里做过园丁。”路加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语声带笑地问:“所以?”“所以我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将它们保持在了盛放的状态。”“浪费。”“为了殿下不算浪费。”“花朵都有枯萎的时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头仰视兰斯,“即便圣国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后背不还有一朵玫瑰吗?”他说这句话没什么目的性,只是单纯觉得宣示主权让他很兴奋,说完才觉有些暧|昧。兰斯望着他的双眼,缓缓俯下|身。“殿下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路加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而且现在莫名的气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理性上又有些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卧室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嘶,好烫,哪个家伙无聊到在外面设了厚厚一圈圣术结界?”安其罗甩了甩烫到发红的手掌,汇报最新情况:“主人,阿多诺·霍克海默的联姻车队已经到达……”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约骑士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就会亲上的姿势。“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其罗咧起一个坏笑。兰斯唇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瞥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冰冷得骇人。“别打诨,”路加竖眉看向安其罗,“说。”兰斯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将整个浴桶都遮盖上,路加水下的身体彻底看不见了。安其罗挑了挑眉。“阿多诺,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已经抵达王宫,宫相正在设宴招待。他想立刻见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国王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路加的眉宇沉了下来。他直接站起身,让兰斯为自己擦拭身体:“我现在就进宫。阿芙拉不会和霍克海默见面。”“安其罗,你负责保护她,如果有外人强行进入府邸,就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暂避。”他郑重地对猎犬少年说,“她无异于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是,主人。”“兰斯,陪我进宫。”路加从墙上取下两把剑,扔了一把给兰斯,眼尾凌厉。羊皮卷中并未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做出详细描写,说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这个人要由路加亲自接触了解。“我倒要会一会,胆敢求娶我妹妹的家伙是什么人。”国王宫殿。宴席间觥筹交错,圣国贵族们用来小口浅斟的高脚杯握在阿多诺·霍克海默手中太过娇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样打量这些水晶小玩意,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人敢嘲笑他不懂圣国的规矩。大臣们走漏了风声,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北方和蛮族接壤的国境并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蛮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宫相显然有意和他们交好,以此平息蛮族动乱。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联姻者带来的大群战马和皮毛。“公主呢?还没有到吗?”阿多诺操着一口异国腔调问道。他面容英挺粗犷,颈间围着狼王的皮毛,长弓靠在桌边,兽皮衣带离插着猛兽利齿打磨的刀刃。和圣国贵族骑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头真正的野蛮巨兽。王室的骑士们时刻戒备于他的一举一动。王后微笑着开口:“阿芙拉公主本该与我们同住,但她有个性格专断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着。我们会尽快接她进宫陪伴您。”阿多诺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纳被盯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猪一样瑟瑟发抖。王后连忙道:“不是戴纳。是另一个,名叫路加·查理曼。”“路加。”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多诺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公主的画像总有吧?”他问道。王后示意宫侍去取阿芙拉的画像。听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诺手指兴奋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少族长对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后道。“我已经梦到过他很多次了。”阿多诺双目充满虔诚,“梦神告诉我,他将会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来。”圣国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诺口中的“梦神”显然是异教信仰。神甫不悦地轻咳一声,没有多言。至于为什么阿多诺会用“他”来指代公主……这大概是他们语言不通,少族长语言学习不精的问题。阿芙拉的画像取来,阿多诺满怀期待地看过去,面上的兴奋却逐渐滑向失望。“我梦到的公主不是她——”正在这时,会客大厅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守门侍卫们拔了剑,却顷刻间所有声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锢住一般。门锁被金色的圣力融化,银发圣骑士推开门,一个人踏入大厅。“宫殿的门锁似乎有些脆弱,我会让工匠打造一百个新的作为补偿。”骄纵的少年音响起,路加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倨傲地扫视在场诸人。“晚上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还有我们亲爱的贵客。”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间红发的阿多诺·霍克海默,嘴角牵起一个冷笑。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顶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望向路加,双眸灼烧着炽热的光芒。“不是画像里那个。”“——我要的公主,是他。”阿芙拉曾连日连夜地释放治愈术,从未显露出圣力枯竭的迹象,若是坚持不住也是精神上的疲惫。但她的治疗对象往往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一群人呢?十个、百个、甚至是几千几万人的蛮族部落……——疫病,或者是大型战争,需要海量的圣力才能治愈所有人。路加感觉自己猜到了历史中阿芙拉的死因。“你的圣力会用尽吗?兰斯?”“不会。”兰斯不假思索答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补充道:“我从未用尽过。它们看起来总是无穷无尽。”事实上,兰斯从未有“消耗”圣力这个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圣力的源泉,使用后圣力并不会减少,而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归他体内……他就是无尽的圣力本身。“如果那真是一场席卷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我想你能帮助他们,帮助阿芙拉,帮助我。”路加注视着他。“我会尽力,殿下。”兰斯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他肯定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连自己都无意拯救,又谈何拯救他人。路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有些沉重。“当然这只是猜测。希望我的预想永远都不会发生。”他道。他不由有些疑惑,为什么兰斯会是“神选者”。在他心目中,“神选者”应当怜爱世间,用苦修替人类赎罪,宽容而深沉地爱着人间。但兰斯……除了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圣力,以及装出来的几分温柔以外,他对人间的态度非常冷漠。“时间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这个冷漠的神选者正坐在他枕边,嗓音柔和,“我会在您身边,为您驱散梦魇。”路加感到额发被轻轻抚摸着,头痛正在缓解。神选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只对他一个人好、只拯救他一个人的“神选者”?……真是不可思议。路加不知道,兰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欧西里斯临死前,就成功在兰斯体内种下了一个诅咒。诅咒一直蛰伏在他体内,不知何时发芽,从未消失。此时兰斯正躺在医务室的解剖台上,银发泼洒而下,让阿芙拉对他体内的诅咒进行诊断。“和你的推测一样,”阿芙拉道,“这是一个放大情绪的诅咒——放大某方面的情绪。”“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兰斯脸上空无表情,别人看到或许会觉得他现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这恰恰是他卸下伪装,对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现。她猜测道:“或许触发这个诅咒需要什么契机,比如什么事件条件,或者接触什么人……”兰斯点头,当做感谢。“不过你真的确定那只恶魔死了吗?”阿芙拉思虑道,“如此强大的诅咒,连你都无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只恶魔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说是黑暗神亲临我都信。”“不知道。”兰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边守护他,即便恶魔卷土重来,也能第一时间保殿下。”他紧接着便嘱咐道:“但请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我不想让他为此担惊受怕。”“是我让他担忧了。”阿芙拉真挚道,“谢谢你,兰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谈到路加,兰斯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后联想到了赫卡庄园里那只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即便是圣鸿林图书馆,也从未记载过紫眸的恶魔。除了殿下,那只恶魔是兰斯所知的唯一一只紫眸的恶魔。受封公主之后,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来联姻的时间便一点点向他们逼来。路加变得多梦,他不再允许妹妹独自离开府邸,夜里入睡后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不过还好,每次醒来都有兰斯陪在他身边。角落里属于兰斯的那张小榻使用得越来越少,路加甚至怀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后兰斯都会偷偷爬上他的床。为了他的健康睡眠,兰斯还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剧烈的剑术对练运动、有益睡眠的饮食,以及每晚热水药浴。夜间,路加泡在浴盆里,手中撩起一捧水,药草的香气淡淡飘来,艳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这个季节怎么还有玫瑰花?花期已经过了。”兰斯在他身后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园里做过园丁。”路加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语声带笑地问:“所以?”“所以我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将它们保持在了盛放的状态。”“浪费。”“为了殿下不算浪费。”“花朵都有枯萎的时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头仰视兰斯,“即便圣国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后背不还有一朵玫瑰吗?”他说这句话没什么目的性,只是单纯觉得宣示主权让他很兴奋,说完才觉有些暧|昧。兰斯望着他的双眼,缓缓俯下|身。“殿下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路加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而且现在莫名的气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理性上又有些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卧室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嘶,好烫,哪个家伙无聊到在外面设了厚厚一圈圣术结界?”安其罗甩了甩烫到发红的手掌,汇报最新情况:“主人,阿多诺·霍克海默的联姻车队已经到达……”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约骑士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就会亲上的姿势。“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其罗咧起一个坏笑。兰斯唇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瞥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冰冷得骇人。“别打诨,”路加竖眉看向安其罗,“说。”兰斯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将整个浴桶都遮盖上,路加水下的身体彻底看不见了。安其罗挑了挑眉。“阿多诺,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已经抵达王宫,宫相正在设宴招待。他想立刻见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国王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路加的眉宇沉了下来。他直接站起身,让兰斯为自己擦拭身体:“我现在就进宫。阿芙拉不会和霍克海默见面。”“安其罗,你负责保护她,如果有外人强行进入府邸,就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暂避。”他郑重地对猎犬少年说,“她无异于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是,主人。”“兰斯,陪我进宫。”路加从墙上取下两把剑,扔了一把给兰斯,眼尾凌厉。羊皮卷中并未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做出详细描写,说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这个人要由路加亲自接触了解。“我倒要会一会,胆敢求娶我妹妹的家伙是什么人。”国王宫殿。宴席间觥筹交错,圣国贵族们用来小口浅斟的高脚杯握在阿多诺·霍克海默手中太过娇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样打量这些水晶小玩意,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人敢嘲笑他不懂圣国的规矩。大臣们走漏了风声,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北方和蛮族接壤的国境并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蛮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宫相显然有意和他们交好,以此平息蛮族动乱。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联姻者带来的大群战马和皮毛。“公主呢?还没有到吗?”阿多诺操着一口异国腔调问道。他面容英挺粗犷,颈间围着狼王的皮毛,长弓靠在桌边,兽皮衣带离插着猛兽利齿打磨的刀刃。和圣国贵族骑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头真正的野蛮巨兽。王室的骑士们时刻戒备于他的一举一动。王后微笑着开口:“阿芙拉公主本该与我们同住,但她有个性格专断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着。我们会尽快接她进宫陪伴您。”阿多诺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纳被盯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猪一样瑟瑟发抖。王后连忙道:“不是戴纳。是另一个,名叫路加·查理曼。”“路加。”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多诺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公主的画像总有吧?”他问道。王后示意宫侍去取阿芙拉的画像。听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诺手指兴奋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少族长对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后道。“我已经梦到过他很多次了。”阿多诺双目充满虔诚,“梦神告诉我,他将会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来。”圣国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诺口中的“梦神”显然是异教信仰。神甫不悦地轻咳一声,没有多言。至于为什么阿多诺会用“他”来指代公主……这大概是他们语言不通,少族长语言学习不精的问题。阿芙拉的画像取来,阿多诺满怀期待地看过去,面上的兴奋却逐渐滑向失望。“我梦到的公主不是她——”正在这时,会客大厅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守门侍卫们拔了剑,却顷刻间所有声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锢住一般。门锁被金色的圣力融化,银发圣骑士推开门,一个人踏入大厅。“宫殿的门锁似乎有些脆弱,我会让工匠打造一百个新的作为补偿。”骄纵的少年音响起,路加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倨傲地扫视在场诸人。“晚上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还有我们亲爱的贵客。”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间红发的阿多诺·霍克海默,嘴角牵起一个冷笑。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顶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望向路加,双眸灼烧着炽热的光芒。“不是画像里那个。”“——我要的公主,是他。”阿芙拉曾连日连夜地释放治愈术,从未显露出圣力枯竭的迹象,若是坚持不住也是精神上的疲惫。但她的治疗对象往往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一群人呢?十个、百个、甚至是几千几万人的蛮族部落……——疫病,或者是大型战争,需要海量的圣力才能治愈所有人。路加感觉自己猜到了历史中阿芙拉的死因。“你的圣力会用尽吗?兰斯?”“不会。”兰斯不假思索答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补充道:“我从未用尽过。它们看起来总是无穷无尽。”事实上,兰斯从未有“消耗”圣力这个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圣力的源泉,使用后圣力并不会减少,而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归他体内……他就是无尽的圣力本身。“如果那真是一场席卷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我想你能帮助他们,帮助阿芙拉,帮助我。”路加注视着他。“我会尽力,殿下。”兰斯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他肯定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连自己都无意拯救,又谈何拯救他人。路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有些沉重。“当然这只是猜测。希望我的预想永远都不会发生。”他道。他不由有些疑惑,为什么兰斯会是“神选者”。在他心目中,“神选者”应当怜爱世间,用苦修替人类赎罪,宽容而深沉地爱着人间。但兰斯……除了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圣力,以及装出来的几分温柔以外,他对人间的态度非常冷漠。“时间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这个冷漠的神选者正坐在他枕边,嗓音柔和,“我会在您身边,为您驱散梦魇。”路加感到额发被轻轻抚摸着,头痛正在缓解。神选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只对他一个人好、只拯救他一个人的“神选者”?……真是不可思议。路加不知道,兰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欧西里斯临死前,就成功在兰斯体内种下了一个诅咒。诅咒一直蛰伏在他体内,不知何时发芽,从未消失。此时兰斯正躺在医务室的解剖台上,银发泼洒而下,让阿芙拉对他体内的诅咒进行诊断。“和你的推测一样,”阿芙拉道,“这是一个放大情绪的诅咒——放大某方面的情绪。”“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兰斯脸上空无表情,别人看到或许会觉得他现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这恰恰是他卸下伪装,对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现。她猜测道:“或许触发这个诅咒需要什么契机,比如什么事件条件,或者接触什么人……”兰斯点头,当做感谢。“不过你真的确定那只恶魔死了吗?”阿芙拉思虑道,“如此强大的诅咒,连你都无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只恶魔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说是黑暗神亲临我都信。”“不知道。”兰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边守护他,即便恶魔卷土重来,也能第一时间保殿下。”他紧接着便嘱咐道:“但请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我不想让他为此担惊受怕。”“是我让他担忧了。”阿芙拉真挚道,“谢谢你,兰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谈到路加,兰斯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后联想到了赫卡庄园里那只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即便是圣鸿林图书馆,也从未记载过紫眸的恶魔。除了殿下,那只恶魔是兰斯所知的唯一一只紫眸的恶魔。受封公主之后,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来联姻的时间便一点点向他们逼来。路加变得多梦,他不再允许妹妹独自离开府邸,夜里入睡后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不过还好,每次醒来都有兰斯陪在他身边。角落里属于兰斯的那张小榻使用得越来越少,路加甚至怀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后兰斯都会偷偷爬上他的床。为了他的健康睡眠,兰斯还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剧烈的剑术对练运动、有益睡眠的饮食,以及每晚热水药浴。夜间,路加泡在浴盆里,手中撩起一捧水,药草的香气淡淡飘来,艳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这个季节怎么还有玫瑰花?花期已经过了。”兰斯在他身后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园里做过园丁。”路加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语声带笑地问:“所以?”“所以我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将它们保持在了盛放的状态。”“浪费。”“为了殿下不算浪费。”“花朵都有枯萎的时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头仰视兰斯,“即便圣国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后背不还有一朵玫瑰吗?”他说这句话没什么目的性,只是单纯觉得宣示主权让他很兴奋,说完才觉有些暧|昧。兰斯望着他的双眼,缓缓俯下|身。“殿下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路加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而且现在莫名的气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理性上又有些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卧室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嘶,好烫,哪个家伙无聊到在外面设了厚厚一圈圣术结界?”安其罗甩了甩烫到发红的手掌,汇报最新情况:“主人,阿多诺·霍克海默的联姻车队已经到达……”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约骑士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就会亲上的姿势。“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其罗咧起一个坏笑。兰斯唇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瞥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冰冷得骇人。“别打诨,”路加竖眉看向安其罗,“说。”兰斯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将整个浴桶都遮盖上,路加水下的身体彻底看不见了。安其罗挑了挑眉。“阿多诺,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已经抵达王宫,宫相正在设宴招待。他想立刻见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国王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路加的眉宇沉了下来。他直接站起身,让兰斯为自己擦拭身体:“我现在就进宫。阿芙拉不会和霍克海默见面。”“安其罗,你负责保护她,如果有外人强行进入府邸,就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暂避。”他郑重地对猎犬少年说,“她无异于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是,主人。”“兰斯,陪我进宫。”路加从墙上取下两把剑,扔了一把给兰斯,眼尾凌厉。羊皮卷中并未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做出详细描写,说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这个人要由路加亲自接触了解。“我倒要会一会,胆敢求娶我妹妹的家伙是什么人。”国王宫殿。宴席间觥筹交错,圣国贵族们用来小口浅斟的高脚杯握在阿多诺·霍克海默手中太过娇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样打量这些水晶小玩意,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人敢嘲笑他不懂圣国的规矩。大臣们走漏了风声,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北方和蛮族接壤的国境并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蛮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宫相显然有意和他们交好,以此平息蛮族动乱。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联姻者带来的大群战马和皮毛。“公主呢?还没有到吗?”阿多诺操着一口异国腔调问道。他面容英挺粗犷,颈间围着狼王的皮毛,长弓靠在桌边,兽皮衣带离插着猛兽利齿打磨的刀刃。和圣国贵族骑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头真正的野蛮巨兽。王室的骑士们时刻戒备于他的一举一动。王后微笑着开口:“阿芙拉公主本该与我们同住,但她有个性格专断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着。我们会尽快接她进宫陪伴您。”阿多诺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纳被盯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猪一样瑟瑟发抖。王后连忙道:“不是戴纳。是另一个,名叫路加·查理曼。”“路加。”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多诺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公主的画像总有吧?”他问道。王后示意宫侍去取阿芙拉的画像。听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诺手指兴奋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少族长对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后道。“我已经梦到过他很多次了。”阿多诺双目充满虔诚,“梦神告诉我,他将会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来。”圣国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诺口中的“梦神”显然是异教信仰。神甫不悦地轻咳一声,没有多言。至于为什么阿多诺会用“他”来指代公主……这大概是他们语言不通,少族长语言学习不精的问题。阿芙拉的画像取来,阿多诺满怀期待地看过去,面上的兴奋却逐渐滑向失望。“我梦到的公主不是她——”正在这时,会客大厅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守门侍卫们拔了剑,却顷刻间所有声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锢住一般。门锁被金色的圣力融化,银发圣骑士推开门,一个人踏入大厅。“宫殿的门锁似乎有些脆弱,我会让工匠打造一百个新的作为补偿。”骄纵的少年音响起,路加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倨傲地扫视在场诸人。“晚上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还有我们亲爱的贵客。”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间红发的阿多诺·霍克海默,嘴角牵起一个冷笑。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顶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望向路加,双眸灼烧着炽热的光芒。“不是画像里那个。”“——我要的公主,是他。”阿芙拉曾连日连夜地释放治愈术,从未显露出圣力枯竭的迹象,若是坚持不住也是精神上的疲惫。但她的治疗对象往往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一群人呢?十个、百个、甚至是几千几万人的蛮族部落……——疫病,或者是大型战争,需要海量的圣力才能治愈所有人。路加感觉自己猜到了历史中阿芙拉的死因。“你的圣力会用尽吗?兰斯?”“不会。”兰斯不假思索答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补充道:“我从未用尽过。它们看起来总是无穷无尽。”事实上,兰斯从未有“消耗”圣力这个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圣力的源泉,使用后圣力并不会减少,而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归他体内……他就是无尽的圣力本身。“如果那真是一场席卷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我想你能帮助他们,帮助阿芙拉,帮助我。”路加注视着他。“我会尽力,殿下。”兰斯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他肯定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连自己都无意拯救,又谈何拯救他人。路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有些沉重。“当然这只是猜测。希望我的预想永远都不会发生。”他道。他不由有些疑惑,为什么兰斯会是“神选者”。在他心目中,“神选者”应当怜爱世间,用苦修替人类赎罪,宽容而深沉地爱着人间。但兰斯……除了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圣力,以及装出来的几分温柔以外,他对人间的态度非常冷漠。“时间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这个冷漠的神选者正坐在他枕边,嗓音柔和,“我会在您身边,为您驱散梦魇。”路加感到额发被轻轻抚摸着,头痛正在缓解。神选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只对他一个人好、只拯救他一个人的“神选者”?……真是不可思议。路加不知道,兰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欧西里斯临死前,就成功在兰斯体内种下了一个诅咒。诅咒一直蛰伏在他体内,不知何时发芽,从未消失。此时兰斯正躺在医务室的解剖台上,银发泼洒而下,让阿芙拉对他体内的诅咒进行诊断。“和你的推测一样,”阿芙拉道,“这是一个放大情绪的诅咒——放大某方面的情绪。”“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兰斯脸上空无表情,别人看到或许会觉得他现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这恰恰是他卸下伪装,对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现。她猜测道:“或许触发这个诅咒需要什么契机,比如什么事件条件,或者接触什么人……”兰斯点头,当做感谢。“不过你真的确定那只恶魔死了吗?”阿芙拉思虑道,“如此强大的诅咒,连你都无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只恶魔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说是黑暗神亲临我都信。”“不知道。”兰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边守护他,即便恶魔卷土重来,也能第一时间保殿下。”他紧接着便嘱咐道:“但请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我不想让他为此担惊受怕。”“是我让他担忧了。”阿芙拉真挚道,“谢谢你,兰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谈到路加,兰斯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后联想到了赫卡庄园里那只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即便是圣鸿林图书馆,也从未记载过紫眸的恶魔。除了殿下,那只恶魔是兰斯所知的唯一一只紫眸的恶魔。受封公主之后,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来联姻的时间便一点点向他们逼来。路加变得多梦,他不再允许妹妹独自离开府邸,夜里入睡后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不过还好,每次醒来都有兰斯陪在他身边。角落里属于兰斯的那张小榻使用得越来越少,路加甚至怀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后兰斯都会偷偷爬上他的床。为了他的健康睡眠,兰斯还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剧烈的剑术对练运动、有益睡眠的饮食,以及每晚热水药浴。夜间,路加泡在浴盆里,手中撩起一捧水,药草的香气淡淡飘来,艳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这个季节怎么还有玫瑰花?花期已经过了。”兰斯在他身后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园里做过园丁。”路加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语声带笑地问:“所以?”“所以我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将它们保持在了盛放的状态。”“浪费。”“为了殿下不算浪费。”“花朵都有枯萎的时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头仰视兰斯,“即便圣国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后背不还有一朵玫瑰吗?”他说这句话没什么目的性,只是单纯觉得宣示主权让他很兴奋,说完才觉有些暧|昧。兰斯望着他的双眼,缓缓俯下|身。“殿下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路加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而且现在莫名的气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理性上又有些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卧室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嘶,好烫,哪个家伙无聊到在外面设了厚厚一圈圣术结界?”安其罗甩了甩烫到发红的手掌,汇报最新情况:“主人,阿多诺·霍克海默的联姻车队已经到达……”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约骑士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就会亲上的姿势。“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其罗咧起一个坏笑。兰斯唇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瞥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冰冷得骇人。“别打诨,”路加竖眉看向安其罗,“说。”兰斯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将整个浴桶都遮盖上,路加水下的身体彻底看不见了。安其罗挑了挑眉。“阿多诺,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已经抵达王宫,宫相正在设宴招待。他想立刻见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国王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路加的眉宇沉了下来。他直接站起身,让兰斯为自己擦拭身体:“我现在就进宫。阿芙拉不会和霍克海默见面。”“安其罗,你负责保护她,如果有外人强行进入府邸,就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暂避。”他郑重地对猎犬少年说,“她无异于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是,主人。”“兰斯,陪我进宫。”路加从墙上取下两把剑,扔了一把给兰斯,眼尾凌厉。羊皮卷中并未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做出详细描写,说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这个人要由路加亲自接触了解。“我倒要会一会,胆敢求娶我妹妹的家伙是什么人。”国王宫殿。宴席间觥筹交错,圣国贵族们用来小口浅斟的高脚杯握在阿多诺·霍克海默手中太过娇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样打量这些水晶小玩意,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人敢嘲笑他不懂圣国的规矩。大臣们走漏了风声,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北方和蛮族接壤的国境并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蛮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宫相显然有意和他们交好,以此平息蛮族动乱。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联姻者带来的大群战马和皮毛。“公主呢?还没有到吗?”阿多诺操着一口异国腔调问道。他面容英挺粗犷,颈间围着狼王的皮毛,长弓靠在桌边,兽皮衣带离插着猛兽利齿打磨的刀刃。和圣国贵族骑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头真正的野蛮巨兽。王室的骑士们时刻戒备于他的一举一动。王后微笑着开口:“阿芙拉公主本该与我们同住,但她有个性格专断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着。我们会尽快接她进宫陪伴您。”阿多诺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纳被盯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猪一样瑟瑟发抖。王后连忙道:“不是戴纳。是另一个,名叫路加·查理曼。”“路加。”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多诺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公主的画像总有吧?”他问道。王后示意宫侍去取阿芙拉的画像。听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诺手指兴奋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少族长对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后道。“我已经梦到过他很多次了。”阿多诺双目充满虔诚,“梦神告诉我,他将会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来。”圣国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诺口中的“梦神”显然是异教信仰。神甫不悦地轻咳一声,没有多言。至于为什么阿多诺会用“他”来指代公主……这大概是他们语言不通,少族长语言学习不精的问题。阿芙拉的画像取来,阿多诺满怀期待地看过去,面上的兴奋却逐渐滑向失望。“我梦到的公主不是她——”正在这时,会客大厅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守门侍卫们拔了剑,却顷刻间所有声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锢住一般。门锁被金色的圣力融化,银发圣骑士推开门,一个人踏入大厅。“宫殿的门锁似乎有些脆弱,我会让工匠打造一百个新的作为补偿。”骄纵的少年音响起,路加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倨傲地扫视在场诸人。“晚上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还有我们亲爱的贵客。”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间红发的阿多诺·霍克海默,嘴角牵起一个冷笑。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顶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望向路加,双眸灼烧着炽热的光芒。“不是画像里那个。”“——我要的公主,是他。”阿芙拉曾连日连夜地释放治愈术,从未显露出圣力枯竭的迹象,若是坚持不住也是精神上的疲惫。但她的治疗对象往往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一群人呢?十个、百个、甚至是几千几万人的蛮族部落……——疫病,或者是大型战争,需要海量的圣力才能治愈所有人。路加感觉自己猜到了历史中阿芙拉的死因。“你的圣力会用尽吗?兰斯?”“不会。”兰斯不假思索答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补充道:“我从未用尽过。它们看起来总是无穷无尽。”事实上,兰斯从未有“消耗”圣力这个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圣力的源泉,使用后圣力并不会减少,而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归他体内……他就是无尽的圣力本身。“如果那真是一场席卷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我想你能帮助他们,帮助阿芙拉,帮助我。”路加注视着他。“我会尽力,殿下。”兰斯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他肯定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连自己都无意拯救,又谈何拯救他人。路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有些沉重。“当然这只是猜测。希望我的预想永远都不会发生。”他道。他不由有些疑惑,为什么兰斯会是“神选者”。在他心目中,“神选者”应当怜爱世间,用苦修替人类赎罪,宽容而深沉地爱着人间。但兰斯……除了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圣力,以及装出来的几分温柔以外,他对人间的态度非常冷漠。“时间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这个冷漠的神选者正坐在他枕边,嗓音柔和,“我会在您身边,为您驱散梦魇。”路加感到额发被轻轻抚摸着,头痛正在缓解。神选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只对他一个人好、只拯救他一个人的“神选者”?……真是不可思议。路加不知道,兰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欧西里斯临死前,就成功在兰斯体内种下了一个诅咒。诅咒一直蛰伏在他体内,不知何时发芽,从未消失。此时兰斯正躺在医务室的解剖台上,银发泼洒而下,让阿芙拉对他体内的诅咒进行诊断。“和你的推测一样,”阿芙拉道,“这是一个放大情绪的诅咒——放大某方面的情绪。”“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兰斯脸上空无表情,别人看到或许会觉得他现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这恰恰是他卸下伪装,对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现。她猜测道:“或许触发这个诅咒需要什么契机,比如什么事件条件,或者接触什么人……”兰斯点头,当做感谢。“不过你真的确定那只恶魔死了吗?”阿芙拉思虑道,“如此强大的诅咒,连你都无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只恶魔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说是黑暗神亲临我都信。”“不知道。”兰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边守护他,即便恶魔卷土重来,也能第一时间保殿下。”他紧接着便嘱咐道:“但请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我不想让他为此担惊受怕。”“是我让他担忧了。”阿芙拉真挚道,“谢谢你,兰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谈到路加,兰斯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后联想到了赫卡庄园里那只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即便是圣鸿林图书馆,也从未记载过紫眸的恶魔。除了殿下,那只恶魔是兰斯所知的唯一一只紫眸的恶魔。受封公主之后,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来联姻的时间便一点点向他们逼来。路加变得多梦,他不再允许妹妹独自离开府邸,夜里入睡后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不过还好,每次醒来都有兰斯陪在他身边。角落里属于兰斯的那张小榻使用得越来越少,路加甚至怀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后兰斯都会偷偷爬上他的床。为了他的健康睡眠,兰斯还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剧烈的剑术对练运动、有益睡眠的饮食,以及每晚热水药浴。夜间,路加泡在浴盆里,手中撩起一捧水,药草的香气淡淡飘来,艳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这个季节怎么还有玫瑰花?花期已经过了。”兰斯在他身后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园里做过园丁。”路加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语声带笑地问:“所以?”“所以我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将它们保持在了盛放的状态。”“浪费。”“为了殿下不算浪费。”“花朵都有枯萎的时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头仰视兰斯,“即便圣国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后背不还有一朵玫瑰吗?”他说这句话没什么目的性,只是单纯觉得宣示主权让他很兴奋,说完才觉有些暧|昧。兰斯望着他的双眼,缓缓俯下|身。“殿下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路加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而且现在莫名的气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理性上又有些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卧室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嘶,好烫,哪个家伙无聊到在外面设了厚厚一圈圣术结界?”安其罗甩了甩烫到发红的手掌,汇报最新情况:“主人,阿多诺·霍克海默的联姻车队已经到达……”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约骑士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就会亲上的姿势。“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其罗咧起一个坏笑。兰斯唇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瞥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冰冷得骇人。“别打诨,”路加竖眉看向安其罗,“说。”兰斯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将整个浴桶都遮盖上,路加水下的身体彻底看不见了。安其罗挑了挑眉。“阿多诺,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已经抵达王宫,宫相正在设宴招待。他想立刻见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国王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路加的眉宇沉了下来。他直接站起身,让兰斯为自己擦拭身体:“我现在就进宫。阿芙拉不会和霍克海默见面。”“安其罗,你负责保护她,如果有外人强行进入府邸,就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暂避。”他郑重地对猎犬少年说,“她无异于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是,主人。”“兰斯,陪我进宫。”路加从墙上取下两把剑,扔了一把给兰斯,眼尾凌厉。羊皮卷中并未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做出详细描写,说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这个人要由路加亲自接触了解。“我倒要会一会,胆敢求娶我妹妹的家伙是什么人。”国王宫殿。宴席间觥筹交错,圣国贵族们用来小口浅斟的高脚杯握在阿多诺·霍克海默手中太过娇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样打量这些水晶小玩意,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人敢嘲笑他不懂圣国的规矩。大臣们走漏了风声,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北方和蛮族接壤的国境并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蛮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宫相显然有意和他们交好,以此平息蛮族动乱。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联姻者带来的大群战马和皮毛。“公主呢?还没有到吗?”阿多诺操着一口异国腔调问道。他面容英挺粗犷,颈间围着狼王的皮毛,长弓靠在桌边,兽皮衣带离插着猛兽利齿打磨的刀刃。和圣国贵族骑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头真正的野蛮巨兽。王室的骑士们时刻戒备于他的一举一动。王后微笑着开口:“阿芙拉公主本该与我们同住,但她有个性格专断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着。我们会尽快接她进宫陪伴您。”阿多诺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纳被盯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猪一样瑟瑟发抖。王后连忙道:“不是戴纳。是另一个,名叫路加·查理曼。”“路加。”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多诺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公主的画像总有吧?”他问道。王后示意宫侍去取阿芙拉的画像。听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诺手指兴奋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少族长对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后道。“我已经梦到过他很多次了。”阿多诺双目充满虔诚,“梦神告诉我,他将会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来。”圣国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诺口中的“梦神”显然是异教信仰。神甫不悦地轻咳一声,没有多言。至于为什么阿多诺会用“他”来指代公主……这大概是他们语言不通,少族长语言学习不精的问题。阿芙拉的画像取来,阿多诺满怀期待地看过去,面上的兴奋却逐渐滑向失望。“我梦到的公主不是她——”正在这时,会客大厅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守门侍卫们拔了剑,却顷刻间所有声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锢住一般。门锁被金色的圣力融化,银发圣骑士推开门,一个人踏入大厅。“宫殿的门锁似乎有些脆弱,我会让工匠打造一百个新的作为补偿。”骄纵的少年音响起,路加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倨傲地扫视在场诸人。“晚上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还有我们亲爱的贵客。”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间红发的阿多诺·霍克海默,嘴角牵起一个冷笑。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顶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望向路加,双眸灼烧着炽热的光芒。“不是画像里那个。”“——我要的公主,是他。”阿芙拉曾连日连夜地释放治愈术,从未显露出圣力枯竭的迹象,若是坚持不住也是精神上的疲惫。但她的治疗对象往往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一群人呢?十个、百个、甚至是几千几万人的蛮族部落……——疫病,或者是大型战争,需要海量的圣力才能治愈所有人。路加感觉自己猜到了历史中阿芙拉的死因。“你的圣力会用尽吗?兰斯?”“不会。”兰斯不假思索答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补充道:“我从未用尽过。它们看起来总是无穷无尽。”事实上,兰斯从未有“消耗”圣力这个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圣力的源泉,使用后圣力并不会减少,而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归他体内……他就是无尽的圣力本身。“如果那真是一场席卷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我想你能帮助他们,帮助阿芙拉,帮助我。”路加注视着他。“我会尽力,殿下。”兰斯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他肯定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连自己都无意拯救,又谈何拯救他人。路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有些沉重。“当然这只是猜测。希望我的预想永远都不会发生。”他道。他不由有些疑惑,为什么兰斯会是“神选者”。在他心目中,“神选者”应当怜爱世间,用苦修替人类赎罪,宽容而深沉地爱着人间。但兰斯……除了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圣力,以及装出来的几分温柔以外,他对人间的态度非常冷漠。“时间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这个冷漠的神选者正坐在他枕边,嗓音柔和,“我会在您身边,为您驱散梦魇。”路加感到额发被轻轻抚摸着,头痛正在缓解。神选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只对他一个人好、只拯救他一个人的“神选者”?……真是不可思议。路加不知道,兰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欧西里斯临死前,就成功在兰斯体内种下了一个诅咒。诅咒一直蛰伏在他体内,不知何时发芽,从未消失。此时兰斯正躺在医务室的解剖台上,银发泼洒而下,让阿芙拉对他体内的诅咒进行诊断。“和你的推测一样,”阿芙拉道,“这是一个放大情绪的诅咒——放大某方面的情绪。”“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兰斯脸上空无表情,别人看到或许会觉得他现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这恰恰是他卸下伪装,对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现。她猜测道:“或许触发这个诅咒需要什么契机,比如什么事件条件,或者接触什么人……”兰斯点头,当做感谢。“不过你真的确定那只恶魔死了吗?”阿芙拉思虑道,“如此强大的诅咒,连你都无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只恶魔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说是黑暗神亲临我都信。”“不知道。”兰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边守护他,即便恶魔卷土重来,也能第一时间保殿下。”他紧接着便嘱咐道:“但请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我不想让他为此担惊受怕。”“是我让他担忧了。”阿芙拉真挚道,“谢谢你,兰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谈到路加,兰斯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后联想到了赫卡庄园里那只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即便是圣鸿林图书馆,也从未记载过紫眸的恶魔。除了殿下,那只恶魔是兰斯所知的唯一一只紫眸的恶魔。受封公主之后,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来联姻的时间便一点点向他们逼来。路加变得多梦,他不再允许妹妹独自离开府邸,夜里入睡后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不过还好,每次醒来都有兰斯陪在他身边。角落里属于兰斯的那张小榻使用得越来越少,路加甚至怀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后兰斯都会偷偷爬上他的床。为了他的健康睡眠,兰斯还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剧烈的剑术对练运动、有益睡眠的饮食,以及每晚热水药浴。夜间,路加泡在浴盆里,手中撩起一捧水,药草的香气淡淡飘来,艳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这个季节怎么还有玫瑰花?花期已经过了。”兰斯在他身后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园里做过园丁。”路加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语声带笑地问:“所以?”“所以我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将它们保持在了盛放的状态。”“浪费。”“为了殿下不算浪费。”“花朵都有枯萎的时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头仰视兰斯,“即便圣国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后背不还有一朵玫瑰吗?”他说这句话没什么目的性,只是单纯觉得宣示主权让他很兴奋,说完才觉有些暧|昧。兰斯望着他的双眼,缓缓俯下|身。“殿下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路加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而且现在莫名的气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理性上又有些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卧室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嘶,好烫,哪个家伙无聊到在外面设了厚厚一圈圣术结界?”安其罗甩了甩烫到发红的手掌,汇报最新情况:“主人,阿多诺·霍克海默的联姻车队已经到达……”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约骑士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就会亲上的姿势。“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其罗咧起一个坏笑。兰斯唇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瞥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冰冷得骇人。“别打诨,”路加竖眉看向安其罗,“说。”兰斯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将整个浴桶都遮盖上,路加水下的身体彻底看不见了。安其罗挑了挑眉。“阿多诺,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已经抵达王宫,宫相正在设宴招待。他想立刻见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国王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路加的眉宇沉了下来。他直接站起身,让兰斯为自己擦拭身体:“我现在就进宫。阿芙拉不会和霍克海默见面。”“安其罗,你负责保护她,如果有外人强行进入府邸,就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暂避。”他郑重地对猎犬少年说,“她无异于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是,主人。”“兰斯,陪我进宫。”路加从墙上取下两把剑,扔了一把给兰斯,眼尾凌厉。羊皮卷中并未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做出详细描写,说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这个人要由路加亲自接触了解。“我倒要会一会,胆敢求娶我妹妹的家伙是什么人。”国王宫殿。宴席间觥筹交错,圣国贵族们用来小口浅斟的高脚杯握在阿多诺·霍克海默手中太过娇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样打量这些水晶小玩意,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人敢嘲笑他不懂圣国的规矩。大臣们走漏了风声,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北方和蛮族接壤的国境并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蛮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宫相显然有意和他们交好,以此平息蛮族动乱。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联姻者带来的大群战马和皮毛。“公主呢?还没有到吗?”阿多诺操着一口异国腔调问道。他面容英挺粗犷,颈间围着狼王的皮毛,长弓靠在桌边,兽皮衣带离插着猛兽利齿打磨的刀刃。和圣国贵族骑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头真正的野蛮巨兽。王室的骑士们时刻戒备于他的一举一动。王后微笑着开口:“阿芙拉公主本该与我们同住,但她有个性格专断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着。我们会尽快接她进宫陪伴您。”阿多诺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纳被盯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猪一样瑟瑟发抖。王后连忙道:“不是戴纳。是另一个,名叫路加·查理曼。”“路加。”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多诺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公主的画像总有吧?”他问道。王后示意宫侍去取阿芙拉的画像。听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诺手指兴奋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少族长对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后道。“我已经梦到过他很多次了。”阿多诺双目充满虔诚,“梦神告诉我,他将会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来。”圣国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诺口中的“梦神”显然是异教信仰。神甫不悦地轻咳一声,没有多言。至于为什么阿多诺会用“他”来指代公主……这大概是他们语言不通,少族长语言学习不精的问题。阿芙拉的画像取来,阿多诺满怀期待地看过去,面上的兴奋却逐渐滑向失望。“我梦到的公主不是她——”正在这时,会客大厅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守门侍卫们拔了剑,却顷刻间所有声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锢住一般。门锁被金色的圣力融化,银发圣骑士推开门,一个人踏入大厅。“宫殿的门锁似乎有些脆弱,我会让工匠打造一百个新的作为补偿。”骄纵的少年音响起,路加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倨傲地扫视在场诸人。“晚上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还有我们亲爱的贵客。”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间红发的阿多诺·霍克海默,嘴角牵起一个冷笑。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顶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望向路加,双眸灼烧着炽热的光芒。“不是画像里那个。”“——我要的公主,是他。”阿芙拉曾连日连夜地释放治愈术,从未显露出圣力枯竭的迹象,若是坚持不住也是精神上的疲惫。但她的治疗对象往往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一群人呢?十个、百个、甚至是几千几万人的蛮族部落……——疫病,或者是大型战争,需要海量的圣力才能治愈所有人。路加感觉自己猜到了历史中阿芙拉的死因。“你的圣力会用尽吗?兰斯?”“不会。”兰斯不假思索答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补充道:“我从未用尽过。它们看起来总是无穷无尽。”事实上,兰斯从未有“消耗”圣力这个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圣力的源泉,使用后圣力并不会减少,而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归他体内……他就是无尽的圣力本身。“如果那真是一场席卷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我想你能帮助他们,帮助阿芙拉,帮助我。”路加注视着他。“我会尽力,殿下。”兰斯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他肯定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连自己都无意拯救,又谈何拯救他人。路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有些沉重。“当然这只是猜测。希望我的预想永远都不会发生。”他道。他不由有些疑惑,为什么兰斯会是“神选者”。在他心目中,“神选者”应当怜爱世间,用苦修替人类赎罪,宽容而深沉地爱着人间。但兰斯……除了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圣力,以及装出来的几分温柔以外,他对人间的态度非常冷漠。“时间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这个冷漠的神选者正坐在他枕边,嗓音柔和,“我会在您身边,为您驱散梦魇。”路加感到额发被轻轻抚摸着,头痛正在缓解。神选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只对他一个人好、只拯救他一个人的“神选者”?……真是不可思议。路加不知道,兰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欧西里斯临死前,就成功在兰斯体内种下了一个诅咒。诅咒一直蛰伏在他体内,不知何时发芽,从未消失。此时兰斯正躺在医务室的解剖台上,银发泼洒而下,让阿芙拉对他体内的诅咒进行诊断。“和你的推测一样,”阿芙拉道,“这是一个放大情绪的诅咒——放大某方面的情绪。”“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兰斯脸上空无表情,别人看到或许会觉得他现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这恰恰是他卸下伪装,对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现。她猜测道:“或许触发这个诅咒需要什么契机,比如什么事件条件,或者接触什么人……”兰斯点头,当做感谢。“不过你真的确定那只恶魔死了吗?”阿芙拉思虑道,“如此强大的诅咒,连你都无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只恶魔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说是黑暗神亲临我都信。”“不知道。”兰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边守护他,即便恶魔卷土重来,也能第一时间保殿下。”他紧接着便嘱咐道:“但请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我不想让他为此担惊受怕。”“是我让他担忧了。”阿芙拉真挚道,“谢谢你,兰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谈到路加,兰斯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后联想到了赫卡庄园里那只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即便是圣鸿林图书馆,也从未记载过紫眸的恶魔。除了殿下,那只恶魔是兰斯所知的唯一一只紫眸的恶魔。受封公主之后,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来联姻的时间便一点点向他们逼来。路加变得多梦,他不再允许妹妹独自离开府邸,夜里入睡后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不过还好,每次醒来都有兰斯陪在他身边。角落里属于兰斯的那张小榻使用得越来越少,路加甚至怀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后兰斯都会偷偷爬上他的床。为了他的健康睡眠,兰斯还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剧烈的剑术对练运动、有益睡眠的饮食,以及每晚热水药浴。夜间,路加泡在浴盆里,手中撩起一捧水,药草的香气淡淡飘来,艳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这个季节怎么还有玫瑰花?花期已经过了。”兰斯在他身后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园里做过园丁。”路加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语声带笑地问:“所以?”“所以我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将它们保持在了盛放的状态。”“浪费。”“为了殿下不算浪费。”“花朵都有枯萎的时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头仰视兰斯,“即便圣国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后背不还有一朵玫瑰吗?”他说这句话没什么目的性,只是单纯觉得宣示主权让他很兴奋,说完才觉有些暧|昧。兰斯望着他的双眼,缓缓俯下|身。“殿下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路加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而且现在莫名的气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理性上又有些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卧室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嘶,好烫,哪个家伙无聊到在外面设了厚厚一圈圣术结界?”安其罗甩了甩烫到发红的手掌,汇报最新情况:“主人,阿多诺·霍克海默的联姻车队已经到达……”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约骑士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就会亲上的姿势。“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其罗咧起一个坏笑。兰斯唇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瞥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冰冷得骇人。“别打诨,”路加竖眉看向安其罗,“说。”兰斯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将整个浴桶都遮盖上,路加水下的身体彻底看不见了。安其罗挑了挑眉。“阿多诺,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已经抵达王宫,宫相正在设宴招待。他想立刻见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国王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路加的眉宇沉了下来。他直接站起身,让兰斯为自己擦拭身体:“我现在就进宫。阿芙拉不会和霍克海默见面。”“安其罗,你负责保护她,如果有外人强行进入府邸,就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暂避。”他郑重地对猎犬少年说,“她无异于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是,主人。”“兰斯,陪我进宫。”路加从墙上取下两把剑,扔了一把给兰斯,眼尾凌厉。羊皮卷中并未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做出详细描写,说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这个人要由路加亲自接触了解。“我倒要会一会,胆敢求娶我妹妹的家伙是什么人。”国王宫殿。宴席间觥筹交错,圣国贵族们用来小口浅斟的高脚杯握在阿多诺·霍克海默手中太过娇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样打量这些水晶小玩意,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人敢嘲笑他不懂圣国的规矩。大臣们走漏了风声,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北方和蛮族接壤的国境并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蛮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宫相显然有意和他们交好,以此平息蛮族动乱。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联姻者带来的大群战马和皮毛。“公主呢?还没有到吗?”阿多诺操着一口异国腔调问道。他面容英挺粗犷,颈间围着狼王的皮毛,长弓靠在桌边,兽皮衣带离插着猛兽利齿打磨的刀刃。和圣国贵族骑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头真正的野蛮巨兽。王室的骑士们时刻戒备于他的一举一动。王后微笑着开口:“阿芙拉公主本该与我们同住,但她有个性格专断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着。我们会尽快接她进宫陪伴您。”阿多诺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纳被盯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猪一样瑟瑟发抖。王后连忙道:“不是戴纳。是另一个,名叫路加·查理曼。”“路加。”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多诺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公主的画像总有吧?”他问道。王后示意宫侍去取阿芙拉的画像。听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诺手指兴奋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少族长对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后道。“我已经梦到过他很多次了。”阿多诺双目充满虔诚,“梦神告诉我,他将会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来。”圣国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诺口中的“梦神”显然是异教信仰。神甫不悦地轻咳一声,没有多言。至于为什么阿多诺会用“他”来指代公主……这大概是他们语言不通,少族长语言学习不精的问题。阿芙拉的画像取来,阿多诺满怀期待地看过去,面上的兴奋却逐渐滑向失望。“我梦到的公主不是她——”正在这时,会客大厅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守门侍卫们拔了剑,却顷刻间所有声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锢住一般。门锁被金色的圣力融化,银发圣骑士推开门,一个人踏入大厅。“宫殿的门锁似乎有些脆弱,我会让工匠打造一百个新的作为补偿。”骄纵的少年音响起,路加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倨傲地扫视在场诸人。“晚上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还有我们亲爱的贵客。”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间红发的阿多诺·霍克海默,嘴角牵起一个冷笑。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顶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望向路加,双眸灼烧着炽热的光芒。“不是画像里那个。”“——我要的公主,是他。”阿芙拉曾连日连夜地释放治愈术,从未显露出圣力枯竭的迹象,若是坚持不住也是精神上的疲惫。但她的治疗对象往往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一群人呢?十个、百个、甚至是几千几万人的蛮族部落……——疫病,或者是大型战争,需要海量的圣力才能治愈所有人。路加感觉自己猜到了历史中阿芙拉的死因。“你的圣力会用尽吗?兰斯?”“不会。”兰斯不假思索答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补充道:“我从未用尽过。它们看起来总是无穷无尽。”事实上,兰斯从未有“消耗”圣力这个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圣力的源泉,使用后圣力并不会减少,而是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归他体内……他就是无尽的圣力本身。“如果那真是一场席卷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我想你能帮助他们,帮助阿芙拉,帮助我。”路加注视着他。“我会尽力,殿下。”兰斯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他肯定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连自己都无意拯救,又谈何拯救他人。路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有些沉重。“当然这只是猜测。希望我的预想永远都不会发生。”他道。他不由有些疑惑,为什么兰斯会是“神选者”。在他心目中,“神选者”应当怜爱世间,用苦修替人类赎罪,宽容而深沉地爱着人间。但兰斯……除了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圣力,以及装出来的几分温柔以外,他对人间的态度非常冷漠。“时间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这个冷漠的神选者正坐在他枕边,嗓音柔和,“我会在您身边,为您驱散梦魇。”路加感到额发被轻轻抚摸着,头痛正在缓解。神选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吗?只对他一个人好、只拯救他一个人的“神选者”?……真是不可思议。路加不知道,兰斯并不是无敌的。——至少欧西里斯临死前,就成功在兰斯体内种下了一个诅咒。诅咒一直蛰伏在他体内,不知何时发芽,从未消失。此时兰斯正躺在医务室的解剖台上,银发泼洒而下,让阿芙拉对他体内的诅咒进行诊断。“和你的推测一样,”阿芙拉道,“这是一个放大情绪的诅咒——放大某方面的情绪。”“我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兰斯脸上空无表情,别人看到或许会觉得他现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这恰恰是他卸下伪装,对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现。她猜测道:“或许触发这个诅咒需要什么契机,比如什么事件条件,或者接触什么人……”兰斯点头,当做感谢。“不过你真的确定那只恶魔死了吗?”阿芙拉思虑道,“如此强大的诅咒,连你都无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只恶魔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说是黑暗神亲临我都信。”“不知道。”兰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边守护他,即便恶魔卷土重来,也能第一时间保殿下。”他紧接着便嘱咐道:“但请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我不想让他为此担惊受怕。”“是我让他担忧了。”阿芙拉真挚道,“谢谢你,兰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谈到路加,兰斯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后联想到了赫卡庄园里那只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即便是圣鸿林图书馆,也从未记载过紫眸的恶魔。除了殿下,那只恶魔是兰斯所知的唯一一只紫眸的恶魔。受封公主之后,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来联姻的时间便一点点向他们逼来。路加变得多梦,他不再允许妹妹独自离开府邸,夜里入睡后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不过还好,每次醒来都有兰斯陪在他身边。角落里属于兰斯的那张小榻使用得越来越少,路加甚至怀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后兰斯都会偷偷爬上他的床。为了他的健康睡眠,兰斯还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剧烈的剑术对练运动、有益睡眠的饮食,以及每晚热水药浴。夜间,路加泡在浴盆里,手中撩起一捧水,药草的香气淡淡飘来,艳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这个季节怎么还有玫瑰花?花期已经过了。”兰斯在他身后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园里做过园丁。”路加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语声带笑地问:“所以?”“所以我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将它们保持在了盛放的状态。”“浪费。”“为了殿下不算浪费。”“花朵都有枯萎的时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头仰视兰斯,“即便圣国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后背不还有一朵玫瑰吗?”他说这句话没什么目的性,只是单纯觉得宣示主权让他很兴奋,说完才觉有些暧|昧。兰斯望着他的双眼,缓缓俯下|身。“殿下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路加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而且现在莫名的气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理性上又有些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卧室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嘶,好烫,哪个家伙无聊到在外面设了厚厚一圈圣术结界?”安其罗甩了甩烫到发红的手掌,汇报最新情况:“主人,阿多诺·霍克海默的联姻车队已经到达……”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约骑士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如果不被打扰说不定就会亲上的姿势。“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安其罗咧起一个坏笑。兰斯唇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瞥过来的眼神怎么看都冰冷得骇人。“别打诨,”路加竖眉看向安其罗,“说。”兰斯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将整个浴桶都遮盖上,路加水下的身体彻底看不见了。安其罗挑了挑眉。“阿多诺,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长已经抵达王宫,宫相正在设宴招待。他想立刻见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国王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路加的眉宇沉了下来。他直接站起身,让兰斯为自己擦拭身体:“我现在就进宫。阿芙拉不会和霍克海默见面。”“安其罗,你负责保护她,如果有外人强行进入府邸,就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暂避。”他郑重地对猎犬少年说,“她无异于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是,主人。”“兰斯,陪我进宫。”路加从墙上取下两把剑,扔了一把给兰斯,眼尾凌厉。羊皮卷中并未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做出详细描写,说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这个人要由路加亲自接触了解。“我倒要会一会,胆敢求娶我妹妹的家伙是什么人。”国王宫殿。宴席间觥筹交错,圣国贵族们用来小口浅斟的高脚杯握在阿多诺·霍克海默手中太过娇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样打量这些水晶小玩意,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人敢嘲笑他不懂圣国的规矩。大臣们走漏了风声,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北方和蛮族接壤的国境并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蛮族中最强大的部族,宫相显然有意和他们交好,以此平息蛮族动乱。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联姻者带来的大群战马和皮毛。“公主呢?还没有到吗?”阿多诺操着一口异国腔调问道。他面容英挺粗犷,颈间围着狼王的皮毛,长弓靠在桌边,兽皮衣带离插着猛兽利齿打磨的刀刃。和圣国贵族骑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头真正的野蛮巨兽。王室的骑士们时刻戒备于他的一举一动。王后微笑着开口:“阿芙拉公主本该与我们同住,但她有个性格专断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着。我们会尽快接她进宫陪伴您。”阿多诺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纳被盯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猪一样瑟瑟发抖。王后连忙道:“不是戴纳。是另一个,名叫路加·查理曼。”“路加。”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阿多诺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公主的画像总有吧?”他问道。王后示意宫侍去取阿芙拉的画像。听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诺手指兴奋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少族长对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后道。“我已经梦到过他很多次了。”阿多诺双目充满虔诚,“梦神告诉我,他将会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来。”圣国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诺口中的“梦神”显然是异教信仰。神甫不悦地轻咳一声,没有多言。至于为什么阿多诺会用“他”来指代公主……这大概是他们语言不通,少族长语言学习不精的问题。阿芙拉的画像取来,阿多诺满怀期待地看过去,面上的兴奋却逐渐滑向失望。“我梦到的公主不是她——”正在这时,会客大厅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守门侍卫们拔了剑,却顷刻间所有声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锢住一般。门锁被金色的圣力融化,银发圣骑士推开门,一个人踏入大厅。“宫殿的门锁似乎有些脆弱,我会让工匠打造一百个新的作为补偿。”骄纵的少年音响起,路加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倨傲地扫视在场诸人。“晚上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还有我们亲爱的贵客。”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间红发的阿多诺·霍克海默,嘴角牵起一个冷笑。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诺激动地站起身,椅子顶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望向路加,双眸灼烧着炽热的光芒。“不是画像里那个。”“——我要的公主,是他。”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