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跟郡主眉来眼去的九皇妹啊,七公主毫无畏惧地接下了这份冰冷的情绪,并没有退缩,而是朝她微微一笑。有意思。七公主被太后带着离宫的时候,宁子笙还没有出生,所以这也算是她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方才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据太后在宫里留下的眼线说,九殿下和淳宁郡主自十二岁起便情同手足,私交甚好,是闺中密友。可在七公主看来,却好像并不是这样。因为就在她和宁子笙目光碰撞之时,淳宁郡主也气鼓鼓地瞪了过来,颇有些护着对方的意思。眉一蹙,美人动怒,满脸都写着不许欺负我在意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七公主终是没再和宁子笙继续对峙,很快便收了眼波,垂了眸子。那边的柳离却还没消气。太后这个原本毫无存在感的角色突然上线,她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柳离没想明白会产生些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太后和这七公主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但总之,这俩人肯定没安好心,不得不防。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朝系统问:太后进宫是怎么回事,能给我一点儿提示吗?一向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系统却一直没有回音,足足等到宴会结束,所有人都陆续离席,才解答了柳离的这个问题。并且说得模棱两可,令人摸不着头脑。一切的异常都只是在让主线不要偏离原本的剧情罢了,配角本身无足轻重,您不用太过担心。柳离却并没太听懂。没有戏份的配角突然出现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很大的变数,怎么还能是为了让主线不偏离剧情而发生的呢?可之后,不论她怎么问,系统也不再对此作出回应,反倒是贴心地提醒她:九殿下在等您。柳离见了此,方才问的什么都忘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虽还未到四月桃花开的时候,宫里的桃树却已然挂上了一个个小花苞,坠在枝条上,偶尔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粉嫩可爱,惹人怜爱。有一朵花苞许是太过纤弱,竟直接被吹掉了,恰落在了宁子笙的手心里。小九殿下今日穿了白衣,衣角飘动,出尘脱俗得犹如谪仙一般,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只是手里捧着那颗桃花苞,待眼前人转身看她一眼。淳宁郡同是在不远处,宁子灵看到柳离,刚想和她打声招呼。她的手都已经伸了出去,想要拍拍柳离的肩膀,却发现柳离的眼里压根就没有她,只愣愣地朝着另一边儿的宁子笙走了过去。宁子灵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暗自发誓如果自己再这么干,就是傻子。这对狗女女只看得到彼此,根本没有其他人,呕。不过,她随即便注意到了跟在柳离身后,亦步亦趋的侍女欲儿,正带着些许不安和尊敬地看向自己。这种被人重视的滋味总算让宁子灵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朝着欲儿飞了个媚眼,便也潇洒离去了。这下,五公主叔父了,徒留下欲儿脸颊绯红,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一旁,等着自家郡主和九殿下说完话,心里小鹿乱撞。五殿下本就生得明艳且英气,这一笑竟莫名让她失了魂儿。*柳离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儿,却也没见太后和七公主整什么幺蛾子,两人只是整日在殿里吃斋礼佛,就像是把寺庙的一切搬到宫里来了一般。也许真像系统说的那样,配角如何,无足轻重?司天台的夜晚很是安静,此时,正是柳离睡得最熟的时候,她忽然听到窗户吱呀一声,随即感到被窝一阵翻动。有人钻了进来,还颇为大胆地来到了她的床上。换了旁的女子,在深夜被人如此侵袭,只怕是要吓破胆子,大声呼救。可柳离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懒洋洋地转过身,眼睛都没睁,抬手帮人把被子盖好:别吵,困。宁子笙就是有个喜欢走窗户的坏毛病,怎么说都不听,那柳离也就依她了。别摔着就行。嗯。那人没有多说,只是禁不住贴近了些,将人圈在怀中。柳离在司天台的住处并不比烟萝殿差多少,只是为了保密起见,所有奴仆皆不得入司天台,故而她没人伺候,多了几分清净。给我捏捏腰。柳离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唇齿间一点点溢出来,今儿个写字写了一天,累死了。你写了那么多年字,字迹也没见长进。宁子笙嘴上如此说着,却还是听话地给柳离揉起了背。柳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番按摩,小九手劲儿大,捏起来那叫一个舒爽:我不管,我临的是你的字,你说我写得丑,不就是在变相说你自己丑。不过一刻钟,酸胀的肌肉就已经放松完毕,柳离终于睁开了眼,只不过满是奇怪:我还以为你要她看着宁子笙的眸色明显变暗,后面的话便咽回了肚子里。宁子笙每次过来,少不得折腾得她又哭又闹,丝毫不知道过火为何物。一晚过后,原本干净的褥子都得整个换掉。因为全部湿淋淋的,不能要了。今儿好不容易高抬贵手了,她怎么还不知道感恩呢。柳离忙拍了拍自己的嘴: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见,现在是真累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小九殿下不悦地抿起了嘴,收回了手,我又岂会勉强你。每次明明是你自己缠着要打住打住,睡觉了。明明宁子笙也不像脸皮厚的人,可每次都能再坦然不过地叙述出只有双方知道的、最隐秘的事情。柳离反正是受不了,直接捂了耳朵,往宁子笙臂弯里一钻:嘘。两人身高差得不太多,宁子笙略高一些,柳离若是稍稍弯下脑袋,便刚好能枕着她的肩膀入睡。半梦半醒之际,柳离倏然听到宁子笙问了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七公主,如何?柳离已经困得无法思考了,凭着本能摇了摇头。至于宁子笙剩下的话,她根本没法听进去,直接去见了周公。宁子笙也没想吵她,将被褥稍稍往上拉了一些,半阖着眼,望向了窗外。星月俱在,流光溢彩,顺着窗子照入房间里,映在柳离的脸颊上。她吸了口气,继续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倾诉着些什么:太后回宫的宴席是由施贵妃料理的,没有江皇后半点事,而她又连着一段时间拒了江皇后的请安。此番究竟是何意思。通透如她,也没摸透太后的想法。朝堂上的江家仍是如日中天的,没有任何失势的倾向,太后为何无端这样给江皇后脸色看呢?莫非江裳兮?宁子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江家这位仍在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她的年纪已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嫁人,江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几年来,谁家公子姑娘来说亲都没看上,眼高于顶。宁子笙骤然皱眉,江家难道有意让姑侄共侍一夫,所以在等待着今年的选秀?!可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不过,若将思考建立在江家欲让江裳兮入宫这一假设之上,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江皇后无子无宠,而江裳兮年轻貌美,谁能更入嘉成帝的眼,不用说也知道。梁国公虽然是江皇后的哥哥,却更是江裳兮的父亲。在国丈和国舅面前,自然是国丈来得更重些。可太后的行事仍是个谜。她一向不管这些,断然没有理由会为了江家内部的取舍而重出江湖夜深了,宁子笙的思绪亦是很乱,对这一切,无法给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她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忽然心下放松了几分。这宫中本就诡谲重重,又有何可惧怕的。她只想保护好最珍视的人。第62章 窈窕日出东方之时, 宁子笙睁开了眼,而柳离一向比她起得稍晚些,此时还熟睡着。小九殿下没有弄醒她, 动作很轻地拿过自己的里衣, 抚平袖子上的小小褶皱。她心思重,仍是在想李太后的事。等等她居然忘了太后姓李!宁子笙一惊, 无波无澜的眼中乍然海浪翻腾。宁子纯的母亲李修仪和李太后算是远房亲,她昨晚许是困了, 连这点都没记起来, 实属不该。当时施贵妃狠狠罚了李修仪, 听说至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 一下雨就疼。李修仪平时亲近皇后, 和施贵妃本就不算融洽,现在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子纯求到她这里时, 宁子笙并没有直接帮忙作证, 只是动笔写了几个字, 将信笺塞在窗缝里。她看到宁子纯将其拿走了。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以邻为壑。本国的洪水泛滥成灾,便排到邻国那里去, 意在指引宁子纯和李修仪嫁祸他人。而足以让施贵妃恨到失去理智的人, 唯有江皇后。李修仪母女若聪明的话, 便会在施贵妃面前将一切推给江皇后。施贵妃不敢正面得罪江家,所以必定只会暗自吹吹枕头风, 使使绊子。宁子笙初时闻得太后冷落江皇后、器重施贵妃时, 还以为这是施贵妃的手段奏效了,可在宴席上,太后对施贵妃的态度也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根本算不上是器重。将这一切全部推翻, 再考虑到李修仪和太后的关系如果,李修仪没有将一切都甩在皇后身上,而是凭着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将太后请了回来呢?宁子笙头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局面似乎已经复杂得超乎想象了。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太后又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江皇后的寝宫中,一片狼藉,古朴的瓷器被尽数摔成了碎片,足以见下手之人的愤怒。江丽蓉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亦是失魂落魄,未曾在意。她写了数封信给兄长梁国公,却许久没有得到回音。今日,兄长终于回信了,信上却说,今年是送裳兮进宫的好时机,让她好好打点。他们有意送裳兮她的侄女入宫为妃,江丽蓉是知情的。自己多年无子,江家的确也该做两手打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江丽蓉晓得侄女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上限,若错过今年,就再无机会了,但她还是恨。自己这个正宫儿媳被太后拒之门外,满宫都在看她的笑话就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以为的家人却对她不管不顾,只一心盘算着送裳兮入宫固宠。这教她如何能不恨。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皇后私下的喜怒无常,反正每次发泄完了,她便也没事了。纵然心里再怨再苦,仍要无时无刻不保持端庄得体,这才是正宫娘娘。江丽蓉麻木地摔完了东西,只觉得筋疲力竭,心中空荡荡的。她年少时就爱慕嘉成帝,得偿所愿嫁给他时,开心的不能自已。可明明爱了那么久,数十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能让嘉成帝多看她哪怕一眼。明媒正娶的皇后,却妻不如妾。下首,李修仪跪坐在身前,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轻声道:娘娘留心别留疤了。留疤又怎样。江丽蓉冷声道,似是满不在意,反正也圣上也不来本宫这里,左右也碍不着他的眼。李修仪的手指蜷紧又张开,她想起跪在施贵妃宫门前时,自己也荒谬且不切实际地想了片刻,觉得圣上平时也算是宠爱她,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苦这么久。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不会偏心任何人。或者说,是她们没能成为让嘉成帝偏心的那个人。娘娘还没看透吗。李修仪并不爱嘉成帝,所以很快就从那份情绪中走了出来,比江皇后洒脱多了,您就算再伤害自己,圣上也不会在意。江丽蓉怎容得她这般对自己说话,刚要勃然大怒,却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底气。对,李修仪说得对,不说区区划伤了手,就算她破了相,他宁豫成也确实不会关心。她沉默地跌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如死灰。娘娘。李修仪再次开口,您该放过自己了。她们都是从嘉成帝做太子时就入了府中的,虽算不上闺中密友,却也相识数年。看到江皇后如此失意,李修仪于心不忍,想劝劝她。让你将太后叫回来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太后得知裳兮要入宫后,也开始厌弃本宫了。江丽蓉低声嘲笑着自己,数十年了还是这样的局面,李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兰便是李修仪的名字。娘娘。李修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丽蓉笑得愈发癫狂,同时眼角落下泪来。昔日也曾一笑动西京的窈窕佳人,而今扭曲绝望得像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可即便如此,还是想不顾一切地朝火光扑去。*与此同时,一顶轿辇停在了烟萝殿外。有宫女上前告知侍卫:我们七殿下想见淳宁郡主,不知她现在可方便?日夜轮班的侍卫不同,郡主时常会宿在司天台,白日当值的侍卫们还真不知道昨晚郡主有没有回来,对视一眼,忙进殿去问了。没过多久,便带着娇儿出来回话。这位姐姐。娇儿客气道,我们郡主现下还在司天台未归,还望告知一声。那郡主何时才得休沐?这得看司天台的安排了。朝堂上的江家仍是如日中天的,没有任何失势的倾向,太后为何无端这样给江皇后脸色看呢?莫非江裳兮?宁子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江家这位仍在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她的年纪已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嫁人,江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几年来,谁家公子姑娘来说亲都没看上,眼高于顶。宁子笙骤然皱眉,江家难道有意让姑侄共侍一夫,所以在等待着今年的选秀?!可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不过,若将思考建立在江家欲让江裳兮入宫这一假设之上,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江皇后无子无宠,而江裳兮年轻貌美,谁能更入嘉成帝的眼,不用说也知道。梁国公虽然是江皇后的哥哥,却更是江裳兮的父亲。在国丈和国舅面前,自然是国丈来得更重些。可太后的行事仍是个谜。她一向不管这些,断然没有理由会为了江家内部的取舍而重出江湖夜深了,宁子笙的思绪亦是很乱,对这一切,无法给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她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忽然心下放松了几分。这宫中本就诡谲重重,又有何可惧怕的。她只想保护好最珍视的人。第62章 窈窕日出东方之时, 宁子笙睁开了眼,而柳离一向比她起得稍晚些,此时还熟睡着。小九殿下没有弄醒她, 动作很轻地拿过自己的里衣, 抚平袖子上的小小褶皱。她心思重,仍是在想李太后的事。等等她居然忘了太后姓李!宁子笙一惊, 无波无澜的眼中乍然海浪翻腾。宁子纯的母亲李修仪和李太后算是远房亲,她昨晚许是困了, 连这点都没记起来, 实属不该。当时施贵妃狠狠罚了李修仪, 听说至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 一下雨就疼。李修仪平时亲近皇后, 和施贵妃本就不算融洽,现在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子纯求到她这里时, 宁子笙并没有直接帮忙作证, 只是动笔写了几个字, 将信笺塞在窗缝里。她看到宁子纯将其拿走了。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以邻为壑。本国的洪水泛滥成灾,便排到邻国那里去, 意在指引宁子纯和李修仪嫁祸他人。而足以让施贵妃恨到失去理智的人, 唯有江皇后。李修仪母女若聪明的话, 便会在施贵妃面前将一切推给江皇后。施贵妃不敢正面得罪江家,所以必定只会暗自吹吹枕头风, 使使绊子。宁子笙初时闻得太后冷落江皇后、器重施贵妃时, 还以为这是施贵妃的手段奏效了,可在宴席上,太后对施贵妃的态度也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根本算不上是器重。将这一切全部推翻, 再考虑到李修仪和太后的关系如果,李修仪没有将一切都甩在皇后身上,而是凭着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将太后请了回来呢?宁子笙头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局面似乎已经复杂得超乎想象了。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太后又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江皇后的寝宫中,一片狼藉,古朴的瓷器被尽数摔成了碎片,足以见下手之人的愤怒。江丽蓉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亦是失魂落魄,未曾在意。她写了数封信给兄长梁国公,却许久没有得到回音。今日,兄长终于回信了,信上却说,今年是送裳兮进宫的好时机,让她好好打点。他们有意送裳兮她的侄女入宫为妃,江丽蓉是知情的。自己多年无子,江家的确也该做两手打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江丽蓉晓得侄女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上限,若错过今年,就再无机会了,但她还是恨。自己这个正宫儿媳被太后拒之门外,满宫都在看她的笑话就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以为的家人却对她不管不顾,只一心盘算着送裳兮入宫固宠。这教她如何能不恨。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皇后私下的喜怒无常,反正每次发泄完了,她便也没事了。纵然心里再怨再苦,仍要无时无刻不保持端庄得体,这才是正宫娘娘。江丽蓉麻木地摔完了东西,只觉得筋疲力竭,心中空荡荡的。她年少时就爱慕嘉成帝,得偿所愿嫁给他时,开心的不能自已。可明明爱了那么久,数十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能让嘉成帝多看她哪怕一眼。明媒正娶的皇后,却妻不如妾。下首,李修仪跪坐在身前,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轻声道:娘娘留心别留疤了。留疤又怎样。江丽蓉冷声道,似是满不在意,反正也圣上也不来本宫这里,左右也碍不着他的眼。李修仪的手指蜷紧又张开,她想起跪在施贵妃宫门前时,自己也荒谬且不切实际地想了片刻,觉得圣上平时也算是宠爱她,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苦这么久。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不会偏心任何人。或者说,是她们没能成为让嘉成帝偏心的那个人。娘娘还没看透吗。李修仪并不爱嘉成帝,所以很快就从那份情绪中走了出来,比江皇后洒脱多了,您就算再伤害自己,圣上也不会在意。江丽蓉怎容得她这般对自己说话,刚要勃然大怒,却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底气。对,李修仪说得对,不说区区划伤了手,就算她破了相,他宁豫成也确实不会关心。她沉默地跌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如死灰。娘娘。李修仪再次开口,您该放过自己了。她们都是从嘉成帝做太子时就入了府中的,虽算不上闺中密友,却也相识数年。看到江皇后如此失意,李修仪于心不忍,想劝劝她。让你将太后叫回来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太后得知裳兮要入宫后,也开始厌弃本宫了。江丽蓉低声嘲笑着自己,数十年了还是这样的局面,李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兰便是李修仪的名字。娘娘。李修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丽蓉笑得愈发癫狂,同时眼角落下泪来。昔日也曾一笑动西京的窈窕佳人,而今扭曲绝望得像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可即便如此,还是想不顾一切地朝火光扑去。*与此同时,一顶轿辇停在了烟萝殿外。有宫女上前告知侍卫:我们七殿下想见淳宁郡主,不知她现在可方便?日夜轮班的侍卫不同,郡主时常会宿在司天台,白日当值的侍卫们还真不知道昨晚郡主有没有回来,对视一眼,忙进殿去问了。没过多久,便带着娇儿出来回话。这位姐姐。娇儿客气道,我们郡主现下还在司天台未归,还望告知一声。那郡主何时才得休沐?这得看司天台的安排了。朝堂上的江家仍是如日中天的,没有任何失势的倾向,太后为何无端这样给江皇后脸色看呢?莫非江裳兮?宁子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江家这位仍在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她的年纪已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嫁人,江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几年来,谁家公子姑娘来说亲都没看上,眼高于顶。宁子笙骤然皱眉,江家难道有意让姑侄共侍一夫,所以在等待着今年的选秀?!可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不过,若将思考建立在江家欲让江裳兮入宫这一假设之上,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江皇后无子无宠,而江裳兮年轻貌美,谁能更入嘉成帝的眼,不用说也知道。梁国公虽然是江皇后的哥哥,却更是江裳兮的父亲。在国丈和国舅面前,自然是国丈来得更重些。可太后的行事仍是个谜。她一向不管这些,断然没有理由会为了江家内部的取舍而重出江湖夜深了,宁子笙的思绪亦是很乱,对这一切,无法给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她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忽然心下放松了几分。这宫中本就诡谲重重,又有何可惧怕的。她只想保护好最珍视的人。第62章 窈窕日出东方之时, 宁子笙睁开了眼,而柳离一向比她起得稍晚些,此时还熟睡着。小九殿下没有弄醒她, 动作很轻地拿过自己的里衣, 抚平袖子上的小小褶皱。她心思重,仍是在想李太后的事。等等她居然忘了太后姓李!宁子笙一惊, 无波无澜的眼中乍然海浪翻腾。宁子纯的母亲李修仪和李太后算是远房亲,她昨晚许是困了, 连这点都没记起来, 实属不该。当时施贵妃狠狠罚了李修仪, 听说至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 一下雨就疼。李修仪平时亲近皇后, 和施贵妃本就不算融洽,现在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子纯求到她这里时, 宁子笙并没有直接帮忙作证, 只是动笔写了几个字, 将信笺塞在窗缝里。她看到宁子纯将其拿走了。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以邻为壑。本国的洪水泛滥成灾,便排到邻国那里去, 意在指引宁子纯和李修仪嫁祸他人。而足以让施贵妃恨到失去理智的人, 唯有江皇后。李修仪母女若聪明的话, 便会在施贵妃面前将一切推给江皇后。施贵妃不敢正面得罪江家,所以必定只会暗自吹吹枕头风, 使使绊子。宁子笙初时闻得太后冷落江皇后、器重施贵妃时, 还以为这是施贵妃的手段奏效了,可在宴席上,太后对施贵妃的态度也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根本算不上是器重。将这一切全部推翻, 再考虑到李修仪和太后的关系如果,李修仪没有将一切都甩在皇后身上,而是凭着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将太后请了回来呢?宁子笙头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局面似乎已经复杂得超乎想象了。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太后又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江皇后的寝宫中,一片狼藉,古朴的瓷器被尽数摔成了碎片,足以见下手之人的愤怒。江丽蓉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亦是失魂落魄,未曾在意。她写了数封信给兄长梁国公,却许久没有得到回音。今日,兄长终于回信了,信上却说,今年是送裳兮进宫的好时机,让她好好打点。他们有意送裳兮她的侄女入宫为妃,江丽蓉是知情的。自己多年无子,江家的确也该做两手打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江丽蓉晓得侄女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上限,若错过今年,就再无机会了,但她还是恨。自己这个正宫儿媳被太后拒之门外,满宫都在看她的笑话就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以为的家人却对她不管不顾,只一心盘算着送裳兮入宫固宠。这教她如何能不恨。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皇后私下的喜怒无常,反正每次发泄完了,她便也没事了。纵然心里再怨再苦,仍要无时无刻不保持端庄得体,这才是正宫娘娘。江丽蓉麻木地摔完了东西,只觉得筋疲力竭,心中空荡荡的。她年少时就爱慕嘉成帝,得偿所愿嫁给他时,开心的不能自已。可明明爱了那么久,数十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能让嘉成帝多看她哪怕一眼。明媒正娶的皇后,却妻不如妾。下首,李修仪跪坐在身前,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轻声道:娘娘留心别留疤了。留疤又怎样。江丽蓉冷声道,似是满不在意,反正也圣上也不来本宫这里,左右也碍不着他的眼。李修仪的手指蜷紧又张开,她想起跪在施贵妃宫门前时,自己也荒谬且不切实际地想了片刻,觉得圣上平时也算是宠爱她,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苦这么久。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不会偏心任何人。或者说,是她们没能成为让嘉成帝偏心的那个人。娘娘还没看透吗。李修仪并不爱嘉成帝,所以很快就从那份情绪中走了出来,比江皇后洒脱多了,您就算再伤害自己,圣上也不会在意。江丽蓉怎容得她这般对自己说话,刚要勃然大怒,却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底气。对,李修仪说得对,不说区区划伤了手,就算她破了相,他宁豫成也确实不会关心。她沉默地跌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如死灰。娘娘。李修仪再次开口,您该放过自己了。她们都是从嘉成帝做太子时就入了府中的,虽算不上闺中密友,却也相识数年。看到江皇后如此失意,李修仪于心不忍,想劝劝她。让你将太后叫回来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太后得知裳兮要入宫后,也开始厌弃本宫了。江丽蓉低声嘲笑着自己,数十年了还是这样的局面,李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兰便是李修仪的名字。娘娘。李修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丽蓉笑得愈发癫狂,同时眼角落下泪来。昔日也曾一笑动西京的窈窕佳人,而今扭曲绝望得像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可即便如此,还是想不顾一切地朝火光扑去。*与此同时,一顶轿辇停在了烟萝殿外。有宫女上前告知侍卫:我们七殿下想见淳宁郡主,不知她现在可方便?日夜轮班的侍卫不同,郡主时常会宿在司天台,白日当值的侍卫们还真不知道昨晚郡主有没有回来,对视一眼,忙进殿去问了。没过多久,便带着娇儿出来回话。这位姐姐。娇儿客气道,我们郡主现下还在司天台未归,还望告知一声。那郡主何时才得休沐?这得看司天台的安排了。朝堂上的江家仍是如日中天的,没有任何失势的倾向,太后为何无端这样给江皇后脸色看呢?莫非江裳兮?宁子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江家这位仍在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她的年纪已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嫁人,江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几年来,谁家公子姑娘来说亲都没看上,眼高于顶。宁子笙骤然皱眉,江家难道有意让姑侄共侍一夫,所以在等待着今年的选秀?!可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不过,若将思考建立在江家欲让江裳兮入宫这一假设之上,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江皇后无子无宠,而江裳兮年轻貌美,谁能更入嘉成帝的眼,不用说也知道。梁国公虽然是江皇后的哥哥,却更是江裳兮的父亲。在国丈和国舅面前,自然是国丈来得更重些。可太后的行事仍是个谜。她一向不管这些,断然没有理由会为了江家内部的取舍而重出江湖夜深了,宁子笙的思绪亦是很乱,对这一切,无法给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她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忽然心下放松了几分。这宫中本就诡谲重重,又有何可惧怕的。她只想保护好最珍视的人。第62章 窈窕日出东方之时, 宁子笙睁开了眼,而柳离一向比她起得稍晚些,此时还熟睡着。小九殿下没有弄醒她, 动作很轻地拿过自己的里衣, 抚平袖子上的小小褶皱。她心思重,仍是在想李太后的事。等等她居然忘了太后姓李!宁子笙一惊, 无波无澜的眼中乍然海浪翻腾。宁子纯的母亲李修仪和李太后算是远房亲,她昨晚许是困了, 连这点都没记起来, 实属不该。当时施贵妃狠狠罚了李修仪, 听说至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 一下雨就疼。李修仪平时亲近皇后, 和施贵妃本就不算融洽,现在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子纯求到她这里时, 宁子笙并没有直接帮忙作证, 只是动笔写了几个字, 将信笺塞在窗缝里。她看到宁子纯将其拿走了。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以邻为壑。本国的洪水泛滥成灾,便排到邻国那里去, 意在指引宁子纯和李修仪嫁祸他人。而足以让施贵妃恨到失去理智的人, 唯有江皇后。李修仪母女若聪明的话, 便会在施贵妃面前将一切推给江皇后。施贵妃不敢正面得罪江家,所以必定只会暗自吹吹枕头风, 使使绊子。宁子笙初时闻得太后冷落江皇后、器重施贵妃时, 还以为这是施贵妃的手段奏效了,可在宴席上,太后对施贵妃的态度也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根本算不上是器重。将这一切全部推翻, 再考虑到李修仪和太后的关系如果,李修仪没有将一切都甩在皇后身上,而是凭着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将太后请了回来呢?宁子笙头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局面似乎已经复杂得超乎想象了。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太后又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江皇后的寝宫中,一片狼藉,古朴的瓷器被尽数摔成了碎片,足以见下手之人的愤怒。江丽蓉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亦是失魂落魄,未曾在意。她写了数封信给兄长梁国公,却许久没有得到回音。今日,兄长终于回信了,信上却说,今年是送裳兮进宫的好时机,让她好好打点。他们有意送裳兮她的侄女入宫为妃,江丽蓉是知情的。自己多年无子,江家的确也该做两手打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江丽蓉晓得侄女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上限,若错过今年,就再无机会了,但她还是恨。自己这个正宫儿媳被太后拒之门外,满宫都在看她的笑话就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以为的家人却对她不管不顾,只一心盘算着送裳兮入宫固宠。这教她如何能不恨。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皇后私下的喜怒无常,反正每次发泄完了,她便也没事了。纵然心里再怨再苦,仍要无时无刻不保持端庄得体,这才是正宫娘娘。江丽蓉麻木地摔完了东西,只觉得筋疲力竭,心中空荡荡的。她年少时就爱慕嘉成帝,得偿所愿嫁给他时,开心的不能自已。可明明爱了那么久,数十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能让嘉成帝多看她哪怕一眼。明媒正娶的皇后,却妻不如妾。下首,李修仪跪坐在身前,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轻声道:娘娘留心别留疤了。留疤又怎样。江丽蓉冷声道,似是满不在意,反正也圣上也不来本宫这里,左右也碍不着他的眼。李修仪的手指蜷紧又张开,她想起跪在施贵妃宫门前时,自己也荒谬且不切实际地想了片刻,觉得圣上平时也算是宠爱她,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苦这么久。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不会偏心任何人。或者说,是她们没能成为让嘉成帝偏心的那个人。娘娘还没看透吗。李修仪并不爱嘉成帝,所以很快就从那份情绪中走了出来,比江皇后洒脱多了,您就算再伤害自己,圣上也不会在意。江丽蓉怎容得她这般对自己说话,刚要勃然大怒,却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底气。对,李修仪说得对,不说区区划伤了手,就算她破了相,他宁豫成也确实不会关心。她沉默地跌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如死灰。娘娘。李修仪再次开口,您该放过自己了。她们都是从嘉成帝做太子时就入了府中的,虽算不上闺中密友,却也相识数年。看到江皇后如此失意,李修仪于心不忍,想劝劝她。让你将太后叫回来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太后得知裳兮要入宫后,也开始厌弃本宫了。江丽蓉低声嘲笑着自己,数十年了还是这样的局面,李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兰便是李修仪的名字。娘娘。李修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丽蓉笑得愈发癫狂,同时眼角落下泪来。昔日也曾一笑动西京的窈窕佳人,而今扭曲绝望得像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可即便如此,还是想不顾一切地朝火光扑去。*与此同时,一顶轿辇停在了烟萝殿外。有宫女上前告知侍卫:我们七殿下想见淳宁郡主,不知她现在可方便?日夜轮班的侍卫不同,郡主时常会宿在司天台,白日当值的侍卫们还真不知道昨晚郡主有没有回来,对视一眼,忙进殿去问了。没过多久,便带着娇儿出来回话。这位姐姐。娇儿客气道,我们郡主现下还在司天台未归,还望告知一声。那郡主何时才得休沐?这得看司天台的安排了。朝堂上的江家仍是如日中天的,没有任何失势的倾向,太后为何无端这样给江皇后脸色看呢?莫非江裳兮?宁子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江家这位仍在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她的年纪已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嫁人,江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几年来,谁家公子姑娘来说亲都没看上,眼高于顶。宁子笙骤然皱眉,江家难道有意让姑侄共侍一夫,所以在等待着今年的选秀?!可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不过,若将思考建立在江家欲让江裳兮入宫这一假设之上,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江皇后无子无宠,而江裳兮年轻貌美,谁能更入嘉成帝的眼,不用说也知道。梁国公虽然是江皇后的哥哥,却更是江裳兮的父亲。在国丈和国舅面前,自然是国丈来得更重些。可太后的行事仍是个谜。她一向不管这些,断然没有理由会为了江家内部的取舍而重出江湖夜深了,宁子笙的思绪亦是很乱,对这一切,无法给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她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忽然心下放松了几分。这宫中本就诡谲重重,又有何可惧怕的。她只想保护好最珍视的人。第62章 窈窕日出东方之时, 宁子笙睁开了眼,而柳离一向比她起得稍晚些,此时还熟睡着。小九殿下没有弄醒她, 动作很轻地拿过自己的里衣, 抚平袖子上的小小褶皱。她心思重,仍是在想李太后的事。等等她居然忘了太后姓李!宁子笙一惊, 无波无澜的眼中乍然海浪翻腾。宁子纯的母亲李修仪和李太后算是远房亲,她昨晚许是困了, 连这点都没记起来, 实属不该。当时施贵妃狠狠罚了李修仪, 听说至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 一下雨就疼。李修仪平时亲近皇后, 和施贵妃本就不算融洽,现在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子纯求到她这里时, 宁子笙并没有直接帮忙作证, 只是动笔写了几个字, 将信笺塞在窗缝里。她看到宁子纯将其拿走了。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以邻为壑。本国的洪水泛滥成灾,便排到邻国那里去, 意在指引宁子纯和李修仪嫁祸他人。而足以让施贵妃恨到失去理智的人, 唯有江皇后。李修仪母女若聪明的话, 便会在施贵妃面前将一切推给江皇后。施贵妃不敢正面得罪江家,所以必定只会暗自吹吹枕头风, 使使绊子。宁子笙初时闻得太后冷落江皇后、器重施贵妃时, 还以为这是施贵妃的手段奏效了,可在宴席上,太后对施贵妃的态度也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根本算不上是器重。将这一切全部推翻, 再考虑到李修仪和太后的关系如果,李修仪没有将一切都甩在皇后身上,而是凭着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将太后请了回来呢?宁子笙头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局面似乎已经复杂得超乎想象了。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太后又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江皇后的寝宫中,一片狼藉,古朴的瓷器被尽数摔成了碎片,足以见下手之人的愤怒。江丽蓉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亦是失魂落魄,未曾在意。她写了数封信给兄长梁国公,却许久没有得到回音。今日,兄长终于回信了,信上却说,今年是送裳兮进宫的好时机,让她好好打点。他们有意送裳兮她的侄女入宫为妃,江丽蓉是知情的。自己多年无子,江家的确也该做两手打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江丽蓉晓得侄女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上限,若错过今年,就再无机会了,但她还是恨。自己这个正宫儿媳被太后拒之门外,满宫都在看她的笑话就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以为的家人却对她不管不顾,只一心盘算着送裳兮入宫固宠。这教她如何能不恨。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皇后私下的喜怒无常,反正每次发泄完了,她便也没事了。纵然心里再怨再苦,仍要无时无刻不保持端庄得体,这才是正宫娘娘。江丽蓉麻木地摔完了东西,只觉得筋疲力竭,心中空荡荡的。她年少时就爱慕嘉成帝,得偿所愿嫁给他时,开心的不能自已。可明明爱了那么久,数十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能让嘉成帝多看她哪怕一眼。明媒正娶的皇后,却妻不如妾。下首,李修仪跪坐在身前,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轻声道:娘娘留心别留疤了。留疤又怎样。江丽蓉冷声道,似是满不在意,反正也圣上也不来本宫这里,左右也碍不着他的眼。李修仪的手指蜷紧又张开,她想起跪在施贵妃宫门前时,自己也荒谬且不切实际地想了片刻,觉得圣上平时也算是宠爱她,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苦这么久。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不会偏心任何人。或者说,是她们没能成为让嘉成帝偏心的那个人。娘娘还没看透吗。李修仪并不爱嘉成帝,所以很快就从那份情绪中走了出来,比江皇后洒脱多了,您就算再伤害自己,圣上也不会在意。江丽蓉怎容得她这般对自己说话,刚要勃然大怒,却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底气。对,李修仪说得对,不说区区划伤了手,就算她破了相,他宁豫成也确实不会关心。她沉默地跌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如死灰。娘娘。李修仪再次开口,您该放过自己了。她们都是从嘉成帝做太子时就入了府中的,虽算不上闺中密友,却也相识数年。看到江皇后如此失意,李修仪于心不忍,想劝劝她。让你将太后叫回来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太后得知裳兮要入宫后,也开始厌弃本宫了。江丽蓉低声嘲笑着自己,数十年了还是这样的局面,李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兰便是李修仪的名字。娘娘。李修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丽蓉笑得愈发癫狂,同时眼角落下泪来。昔日也曾一笑动西京的窈窕佳人,而今扭曲绝望得像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可即便如此,还是想不顾一切地朝火光扑去。*与此同时,一顶轿辇停在了烟萝殿外。有宫女上前告知侍卫:我们七殿下想见淳宁郡主,不知她现在可方便?日夜轮班的侍卫不同,郡主时常会宿在司天台,白日当值的侍卫们还真不知道昨晚郡主有没有回来,对视一眼,忙进殿去问了。没过多久,便带着娇儿出来回话。这位姐姐。娇儿客气道,我们郡主现下还在司天台未归,还望告知一声。那郡主何时才得休沐?这得看司天台的安排了。朝堂上的江家仍是如日中天的,没有任何失势的倾向,太后为何无端这样给江皇后脸色看呢?莫非江裳兮?宁子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江家这位仍在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她的年纪已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嫁人,江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几年来,谁家公子姑娘来说亲都没看上,眼高于顶。宁子笙骤然皱眉,江家难道有意让姑侄共侍一夫,所以在等待着今年的选秀?!可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不过,若将思考建立在江家欲让江裳兮入宫这一假设之上,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江皇后无子无宠,而江裳兮年轻貌美,谁能更入嘉成帝的眼,不用说也知道。梁国公虽然是江皇后的哥哥,却更是江裳兮的父亲。在国丈和国舅面前,自然是国丈来得更重些。可太后的行事仍是个谜。她一向不管这些,断然没有理由会为了江家内部的取舍而重出江湖夜深了,宁子笙的思绪亦是很乱,对这一切,无法给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她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忽然心下放松了几分。这宫中本就诡谲重重,又有何可惧怕的。她只想保护好最珍视的人。第62章 窈窕日出东方之时, 宁子笙睁开了眼,而柳离一向比她起得稍晚些,此时还熟睡着。小九殿下没有弄醒她, 动作很轻地拿过自己的里衣, 抚平袖子上的小小褶皱。她心思重,仍是在想李太后的事。等等她居然忘了太后姓李!宁子笙一惊, 无波无澜的眼中乍然海浪翻腾。宁子纯的母亲李修仪和李太后算是远房亲,她昨晚许是困了, 连这点都没记起来, 实属不该。当时施贵妃狠狠罚了李修仪, 听说至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 一下雨就疼。李修仪平时亲近皇后, 和施贵妃本就不算融洽,现在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子纯求到她这里时, 宁子笙并没有直接帮忙作证, 只是动笔写了几个字, 将信笺塞在窗缝里。她看到宁子纯将其拿走了。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以邻为壑。本国的洪水泛滥成灾,便排到邻国那里去, 意在指引宁子纯和李修仪嫁祸他人。而足以让施贵妃恨到失去理智的人, 唯有江皇后。李修仪母女若聪明的话, 便会在施贵妃面前将一切推给江皇后。施贵妃不敢正面得罪江家,所以必定只会暗自吹吹枕头风, 使使绊子。宁子笙初时闻得太后冷落江皇后、器重施贵妃时, 还以为这是施贵妃的手段奏效了,可在宴席上,太后对施贵妃的态度也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根本算不上是器重。将这一切全部推翻, 再考虑到李修仪和太后的关系如果,李修仪没有将一切都甩在皇后身上,而是凭着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将太后请了回来呢?宁子笙头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局面似乎已经复杂得超乎想象了。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太后又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江皇后的寝宫中,一片狼藉,古朴的瓷器被尽数摔成了碎片,足以见下手之人的愤怒。江丽蓉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亦是失魂落魄,未曾在意。她写了数封信给兄长梁国公,却许久没有得到回音。今日,兄长终于回信了,信上却说,今年是送裳兮进宫的好时机,让她好好打点。他们有意送裳兮她的侄女入宫为妃,江丽蓉是知情的。自己多年无子,江家的确也该做两手打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江丽蓉晓得侄女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上限,若错过今年,就再无机会了,但她还是恨。自己这个正宫儿媳被太后拒之门外,满宫都在看她的笑话就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以为的家人却对她不管不顾,只一心盘算着送裳兮入宫固宠。这教她如何能不恨。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皇后私下的喜怒无常,反正每次发泄完了,她便也没事了。纵然心里再怨再苦,仍要无时无刻不保持端庄得体,这才是正宫娘娘。江丽蓉麻木地摔完了东西,只觉得筋疲力竭,心中空荡荡的。她年少时就爱慕嘉成帝,得偿所愿嫁给他时,开心的不能自已。可明明爱了那么久,数十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能让嘉成帝多看她哪怕一眼。明媒正娶的皇后,却妻不如妾。下首,李修仪跪坐在身前,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轻声道:娘娘留心别留疤了。留疤又怎样。江丽蓉冷声道,似是满不在意,反正也圣上也不来本宫这里,左右也碍不着他的眼。李修仪的手指蜷紧又张开,她想起跪在施贵妃宫门前时,自己也荒谬且不切实际地想了片刻,觉得圣上平时也算是宠爱她,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苦这么久。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不会偏心任何人。或者说,是她们没能成为让嘉成帝偏心的那个人。娘娘还没看透吗。李修仪并不爱嘉成帝,所以很快就从那份情绪中走了出来,比江皇后洒脱多了,您就算再伤害自己,圣上也不会在意。江丽蓉怎容得她这般对自己说话,刚要勃然大怒,却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底气。对,李修仪说得对,不说区区划伤了手,就算她破了相,他宁豫成也确实不会关心。她沉默地跌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如死灰。娘娘。李修仪再次开口,您该放过自己了。她们都是从嘉成帝做太子时就入了府中的,虽算不上闺中密友,却也相识数年。看到江皇后如此失意,李修仪于心不忍,想劝劝她。让你将太后叫回来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太后得知裳兮要入宫后,也开始厌弃本宫了。江丽蓉低声嘲笑着自己,数十年了还是这样的局面,李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兰便是李修仪的名字。娘娘。李修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丽蓉笑得愈发癫狂,同时眼角落下泪来。昔日也曾一笑动西京的窈窕佳人,而今扭曲绝望得像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可即便如此,还是想不顾一切地朝火光扑去。*与此同时,一顶轿辇停在了烟萝殿外。有宫女上前告知侍卫:我们七殿下想见淳宁郡主,不知她现在可方便?日夜轮班的侍卫不同,郡主时常会宿在司天台,白日当值的侍卫们还真不知道昨晚郡主有没有回来,对视一眼,忙进殿去问了。没过多久,便带着娇儿出来回话。这位姐姐。娇儿客气道,我们郡主现下还在司天台未归,还望告知一声。那郡主何时才得休沐?这得看司天台的安排了。朝堂上的江家仍是如日中天的,没有任何失势的倾向,太后为何无端这样给江皇后脸色看呢?莫非江裳兮?宁子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江家这位仍在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她的年纪已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嫁人,江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几年来,谁家公子姑娘来说亲都没看上,眼高于顶。宁子笙骤然皱眉,江家难道有意让姑侄共侍一夫,所以在等待着今年的选秀?!可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不过,若将思考建立在江家欲让江裳兮入宫这一假设之上,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江皇后无子无宠,而江裳兮年轻貌美,谁能更入嘉成帝的眼,不用说也知道。梁国公虽然是江皇后的哥哥,却更是江裳兮的父亲。在国丈和国舅面前,自然是国丈来得更重些。可太后的行事仍是个谜。她一向不管这些,断然没有理由会为了江家内部的取舍而重出江湖夜深了,宁子笙的思绪亦是很乱,对这一切,无法给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她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忽然心下放松了几分。这宫中本就诡谲重重,又有何可惧怕的。她只想保护好最珍视的人。第62章 窈窕日出东方之时, 宁子笙睁开了眼,而柳离一向比她起得稍晚些,此时还熟睡着。小九殿下没有弄醒她, 动作很轻地拿过自己的里衣, 抚平袖子上的小小褶皱。她心思重,仍是在想李太后的事。等等她居然忘了太后姓李!宁子笙一惊, 无波无澜的眼中乍然海浪翻腾。宁子纯的母亲李修仪和李太后算是远房亲,她昨晚许是困了, 连这点都没记起来, 实属不该。当时施贵妃狠狠罚了李修仪, 听说至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 一下雨就疼。李修仪平时亲近皇后, 和施贵妃本就不算融洽,现在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子纯求到她这里时, 宁子笙并没有直接帮忙作证, 只是动笔写了几个字, 将信笺塞在窗缝里。她看到宁子纯将其拿走了。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以邻为壑。本国的洪水泛滥成灾,便排到邻国那里去, 意在指引宁子纯和李修仪嫁祸他人。而足以让施贵妃恨到失去理智的人, 唯有江皇后。李修仪母女若聪明的话, 便会在施贵妃面前将一切推给江皇后。施贵妃不敢正面得罪江家,所以必定只会暗自吹吹枕头风, 使使绊子。宁子笙初时闻得太后冷落江皇后、器重施贵妃时, 还以为这是施贵妃的手段奏效了,可在宴席上,太后对施贵妃的态度也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根本算不上是器重。将这一切全部推翻, 再考虑到李修仪和太后的关系如果,李修仪没有将一切都甩在皇后身上,而是凭着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将太后请了回来呢?宁子笙头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局面似乎已经复杂得超乎想象了。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太后又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江皇后的寝宫中,一片狼藉,古朴的瓷器被尽数摔成了碎片,足以见下手之人的愤怒。江丽蓉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亦是失魂落魄,未曾在意。她写了数封信给兄长梁国公,却许久没有得到回音。今日,兄长终于回信了,信上却说,今年是送裳兮进宫的好时机,让她好好打点。他们有意送裳兮她的侄女入宫为妃,江丽蓉是知情的。自己多年无子,江家的确也该做两手打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江丽蓉晓得侄女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上限,若错过今年,就再无机会了,但她还是恨。自己这个正宫儿媳被太后拒之门外,满宫都在看她的笑话就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以为的家人却对她不管不顾,只一心盘算着送裳兮入宫固宠。这教她如何能不恨。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皇后私下的喜怒无常,反正每次发泄完了,她便也没事了。纵然心里再怨再苦,仍要无时无刻不保持端庄得体,这才是正宫娘娘。江丽蓉麻木地摔完了东西,只觉得筋疲力竭,心中空荡荡的。她年少时就爱慕嘉成帝,得偿所愿嫁给他时,开心的不能自已。可明明爱了那么久,数十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能让嘉成帝多看她哪怕一眼。明媒正娶的皇后,却妻不如妾。下首,李修仪跪坐在身前,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轻声道:娘娘留心别留疤了。留疤又怎样。江丽蓉冷声道,似是满不在意,反正也圣上也不来本宫这里,左右也碍不着他的眼。李修仪的手指蜷紧又张开,她想起跪在施贵妃宫门前时,自己也荒谬且不切实际地想了片刻,觉得圣上平时也算是宠爱她,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苦这么久。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不会偏心任何人。或者说,是她们没能成为让嘉成帝偏心的那个人。娘娘还没看透吗。李修仪并不爱嘉成帝,所以很快就从那份情绪中走了出来,比江皇后洒脱多了,您就算再伤害自己,圣上也不会在意。江丽蓉怎容得她这般对自己说话,刚要勃然大怒,却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底气。对,李修仪说得对,不说区区划伤了手,就算她破了相,他宁豫成也确实不会关心。她沉默地跌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如死灰。娘娘。李修仪再次开口,您该放过自己了。她们都是从嘉成帝做太子时就入了府中的,虽算不上闺中密友,却也相识数年。看到江皇后如此失意,李修仪于心不忍,想劝劝她。让你将太后叫回来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太后得知裳兮要入宫后,也开始厌弃本宫了。江丽蓉低声嘲笑着自己,数十年了还是这样的局面,李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兰便是李修仪的名字。娘娘。李修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丽蓉笑得愈发癫狂,同时眼角落下泪来。昔日也曾一笑动西京的窈窕佳人,而今扭曲绝望得像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可即便如此,还是想不顾一切地朝火光扑去。*与此同时,一顶轿辇停在了烟萝殿外。有宫女上前告知侍卫:我们七殿下想见淳宁郡主,不知她现在可方便?日夜轮班的侍卫不同,郡主时常会宿在司天台,白日当值的侍卫们还真不知道昨晚郡主有没有回来,对视一眼,忙进殿去问了。没过多久,便带着娇儿出来回话。这位姐姐。娇儿客气道,我们郡主现下还在司天台未归,还望告知一声。那郡主何时才得休沐?这得看司天台的安排了。朝堂上的江家仍是如日中天的,没有任何失势的倾向,太后为何无端这样给江皇后脸色看呢?莫非江裳兮?宁子笙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江家这位仍在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她的年纪已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嫁人,江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几年来,谁家公子姑娘来说亲都没看上,眼高于顶。宁子笙骤然皱眉,江家难道有意让姑侄共侍一夫,所以在等待着今年的选秀?!可这只是她的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不过,若将思考建立在江家欲让江裳兮入宫这一假设之上,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江皇后无子无宠,而江裳兮年轻貌美,谁能更入嘉成帝的眼,不用说也知道。梁国公虽然是江皇后的哥哥,却更是江裳兮的父亲。在国丈和国舅面前,自然是国丈来得更重些。可太后的行事仍是个谜。她一向不管这些,断然没有理由会为了江家内部的取舍而重出江湖夜深了,宁子笙的思绪亦是很乱,对这一切,无法给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她看了看身旁人的睡颜,忽然心下放松了几分。这宫中本就诡谲重重,又有何可惧怕的。她只想保护好最珍视的人。第62章 窈窕日出东方之时, 宁子笙睁开了眼,而柳离一向比她起得稍晚些,此时还熟睡着。小九殿下没有弄醒她, 动作很轻地拿过自己的里衣, 抚平袖子上的小小褶皱。她心思重,仍是在想李太后的事。等等她居然忘了太后姓李!宁子笙一惊, 无波无澜的眼中乍然海浪翻腾。宁子纯的母亲李修仪和李太后算是远房亲,她昨晚许是困了, 连这点都没记起来, 实属不该。当时施贵妃狠狠罚了李修仪, 听说至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 一下雨就疼。李修仪平时亲近皇后, 和施贵妃本就不算融洽,现在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宁子纯求到她这里时, 宁子笙并没有直接帮忙作证, 只是动笔写了几个字, 将信笺塞在窗缝里。她看到宁子纯将其拿走了。那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以邻为壑。本国的洪水泛滥成灾,便排到邻国那里去, 意在指引宁子纯和李修仪嫁祸他人。而足以让施贵妃恨到失去理智的人, 唯有江皇后。李修仪母女若聪明的话, 便会在施贵妃面前将一切推给江皇后。施贵妃不敢正面得罪江家,所以必定只会暗自吹吹枕头风, 使使绊子。宁子笙初时闻得太后冷落江皇后、器重施贵妃时, 还以为这是施贵妃的手段奏效了,可在宴席上,太后对施贵妃的态度也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根本算不上是器重。将这一切全部推翻, 再考虑到李修仪和太后的关系如果,李修仪没有将一切都甩在皇后身上,而是凭着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将太后请了回来呢?宁子笙头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局面似乎已经复杂得超乎想象了。太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太后又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江皇后的寝宫中,一片狼藉,古朴的瓷器被尽数摔成了碎片,足以见下手之人的愤怒。江丽蓉大口喘着气,任凭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亦是失魂落魄,未曾在意。她写了数封信给兄长梁国公,却许久没有得到回音。今日,兄长终于回信了,信上却说,今年是送裳兮进宫的好时机,让她好好打点。他们有意送裳兮她的侄女入宫为妃,江丽蓉是知情的。自己多年无子,江家的确也该做两手打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江丽蓉晓得侄女已经到了选秀的年龄上限,若错过今年,就再无机会了,但她还是恨。自己这个正宫儿媳被太后拒之门外,满宫都在看她的笑话就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以为的家人却对她不管不顾,只一心盘算着送裳兮入宫固宠。这教她如何能不恨。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皇后私下的喜怒无常,反正每次发泄完了,她便也没事了。纵然心里再怨再苦,仍要无时无刻不保持端庄得体,这才是正宫娘娘。江丽蓉麻木地摔完了东西,只觉得筋疲力竭,心中空荡荡的。她年少时就爱慕嘉成帝,得偿所愿嫁给他时,开心的不能自已。可明明爱了那么久,数十年如一日地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没能让嘉成帝多看她哪怕一眼。明媒正娶的皇后,却妻不如妾。下首,李修仪跪坐在身前,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轻声道:娘娘留心别留疤了。留疤又怎样。江丽蓉冷声道,似是满不在意,反正也圣上也不来本宫这里,左右也碍不着他的眼。李修仪的手指蜷紧又张开,她想起跪在施贵妃宫门前时,自己也荒谬且不切实际地想了片刻,觉得圣上平时也算是宠爱她,定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苦这么久。可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子不会偏心任何人。或者说,是她们没能成为让嘉成帝偏心的那个人。娘娘还没看透吗。李修仪并不爱嘉成帝,所以很快就从那份情绪中走了出来,比江皇后洒脱多了,您就算再伤害自己,圣上也不会在意。江丽蓉怎容得她这般对自己说话,刚要勃然大怒,却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底气。对,李修仪说得对,不说区区划伤了手,就算她破了相,他宁豫成也确实不会关心。她沉默地跌坐在了木椅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如死灰。娘娘。李修仪再次开口,您该放过自己了。她们都是从嘉成帝做太子时就入了府中的,虽算不上闺中密友,却也相识数年。看到江皇后如此失意,李修仪于心不忍,想劝劝她。让你将太后叫回来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太后得知裳兮要入宫后,也开始厌弃本宫了。江丽蓉低声嘲笑着自己,数十年了还是这样的局面,李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兰便是李修仪的名字。娘娘。李修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丽蓉笑得愈发癫狂,同时眼角落下泪来。昔日也曾一笑动西京的窈窕佳人,而今扭曲绝望得像一只翅膀断裂的飞蛾。可即便如此,还是想不顾一切地朝火光扑去。*与此同时,一顶轿辇停在了烟萝殿外。有宫女上前告知侍卫:我们七殿下想见淳宁郡主,不知她现在可方便?日夜轮班的侍卫不同,郡主时常会宿在司天台,白日当值的侍卫们还真不知道昨晚郡主有没有回来,对视一眼,忙进殿去问了。没过多久,便带着娇儿出来回话。这位姐姐。娇儿客气道,我们郡主现下还在司天台未归,还望告知一声。那郡主何时才得休沐?这得看司天台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