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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柴能卖钱, 去宴会只能干坐着, 和谭生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生无趣, 明明人多热闹的场合,为何就觉得寂寥呢?
正想叹气,吟诗两句抒发自己内心烦闷,却听谭盛礼道, “你不想去就和振业出城砍柴罢。”
谭振兴:“......”父亲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作为甲科前十名,他不去难道不会少很多热闹吗?
况且学政大人办的宴会,他不露面太不给面子了吧, 会不会落得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名声啊...
“要不我还是去吧。”谭振兴反悔了。
因为他想起放榜那日,自己穿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在大街上和两个秀才说话, 对方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而他灰头灰脸好不狼狈, 不行, 他必须去, 屋里那件簇新的长衫还未穿出过门呢,纵然黯淡素雅, 也该让外人瞧瞧, 长相英俊, 身材挺拔,朴实无华的衣服也能穿出高贵优雅的气质来。
任他们穿绫罗绸缎又如何,自己没输的。
“父亲, 我要去!”谭振兴重复道。
见他眼神坚定刚毅,谭盛礼不知他又在琢磨些什么,告诫道,“出门赴宴,多听多看,少说少言,切忌大声喧哗,与人争执不休...”
谭振兴认真记下,又默默背了两遍,突然问,“父亲,同样是学子宴,为何府城那次你不告诫我呢?”莫不是他近日表现欠佳,父亲担心他言行不慎丢了谭家的脸?
他这两日没有犯大错吧...
好吧,有的事无须细想,迎上谭盛礼扫过来的眸光,他识趣地闭眼不言。
翌日,阳光明媚,天色正好。
谭盛礼深居简出,平日甚少出门,这次领着几个孩子参加学子宴,引得不少人围观,尤其是落榜后决定后年再战的童生,俱拿着文章诗集候在酒楼外,希望谭盛礼能稍加指导,学政大人日理万机,他们连秀才都不是,没脸叨扰学政大人,只有求助这位案首。
不过顾及谭盛礼有事,远远看到人后,并不蜂拥上前询问,而是默默等日落西山,学子宴结束后再说。
街上人多,但不拥挤,众人默契地沿街站着,并不上前和谭盛礼攀谈,只是敬重地拱手作揖,安安静静的,像书院里看到老师的学生,态度恭敬,谦和有礼,谭盛礼,径直进了酒楼。
楼里已有不少秀才,彼此客套寒暄,热闹非常,谭盛礼他们进门,酒楼安静了瞬,众秀才皆扭身看着谭盛礼。
少有人在不惑之年能夺案首的,谭老爷子大器晚成不同凡响。
谭盛礼今日穿了身灰白色长衫,身长玉立,素净儒雅,见到他,有两位秀才上前,恭喜谭盛礼夺得案首以及祝贺谭家在院试取得的好成绩。
父子三人,皆在甲科前十。
几十年来,郡城从未有此现象,也是谭家不惹人生疑,谭振兴认出是前日给他们报喜的书生,都是今年的秀才,他小声向谭盛礼介绍,谭盛礼垂眸,有礼回道,“也祝贺二位。”
他语气温煦,明明见之生畏,众人却又忍不住想靠近与他交流交流心得,心知待会几位学政大人会来,谭盛礼并不指点文章诗集,只探讨院试试题,能考上秀才的,学识都不差,聊到试题不禁面露苦色,得亏诗文和杂文出众,要不以贴经墨义的成绩哪儿能过。
不知是不是谭盛礼在众人放不开,早先喧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了许多,众人说话不自主地压着声,像极了屋里有长辈晚辈们偷偷闲聊的情形。
谭盛礼喜静,倒没察觉异样,赵铁生在他身侧,有所感觉却不多言。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四位学政大人姗姗而来,最年轻的学政大人姓鲁,开课讲明算的就是他,他来时,身边跟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相貌堂堂,气质尚佳,众人无不投去艳羡的目光,能跟在鲁学政身后,想来已拜过师了,是鲁学政正儿八经的学生。
角落里默默嚼着糕点,看谭振学有板有眼生和人讨论诗文的谭振兴在看到鲁学政进门后,顿时坐直了身体,不住地抵旁边谭生隐胳膊,哑着嗓子问,“看到没,看到没...”
“......”谭振兴侧目,顺着他冷箭嗖嗖直射的眼神望去,轻轻点头,“看到了。”
刘明章嘛。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刘明章口蜜腹剑,用花言巧语讨得鲁学政喜欢,前两天已拜入鲁学政门下,在这看到不无意外。
“你早就知道?”谭振兴眼睛不瞎,看谭生隐好像不意外,他蹙眉,“怎么不和我说?”
谭生隐呼吸一滞,顿道,“卖柴时听旁边人说的,振兴哥没听到?”
谭振兴:“......”卖柴时他要负责数钱,哪儿有注意其他。
看他注意力重新落在刘明章身上,谭生隐松了口气,刘明章的事是谭振业告诉他的,谭振业消息灵通,城里就没他打听不到的事,刘家在谭振业重点关注之列,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谭振业,在他看来,谭刘两家之事没过,必有方落得凄惨下场才算过去。
目前来看,刘家是完全没胜算了。
刘明章穿了身祥云纹对襟直缀,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如春风得意,他看到谭振兴,挑眉笑了笑。
笑得谭振兴怒火丛生,又抵谭生隐胳膊,“看到了没,不就穿了件花枝招展的孔雀衫,得瑟个什么劲儿啊。”谭振兴不屑地轻嗤,就这面料,以前放他衣柜他都不会穿,藏青颜色,老气横秋的,家里就父亲喜欢,看不出刘明章是这种品味,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欲过去和刘明章分个高低。
注意到他动作,谭生隐皱起眉头,“振兴哥,要不要去后院瞧瞧?”
后院有片池子,他看好几个人靠在围栏处吟诗,谭振兴应该喜欢。
谭振兴不满地拂开他的手,嘴巴歪了歪,“凭什么他来我就要给他腾位置,我偏不走,我要用我这双惩奸除恶的眼睛瞪得他如坐针毡,后悔踏进这道门。”
谭生隐:“......”
怕是皮又痒了。
谭振兴要在学子宴上丢人现眼,回家就不是几棍子能完事的,谭生隐小声提醒他,“井水不犯河水,你招惹他作甚?”
“怎么就我招惹他了,獐头鼠目的杵在那还不准许我看了?”
谭生隐:“......”明明天天待在一起,怎么就感觉谭振兴又刻薄许多了呢?跟谁学的啊。
因着刘明章冒出来,谭生隐担心谭振兴惹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鲁学政在读书人眼里极有名望,加之其他三位学政大人年事已高,无心收学生,众人便将希望放在鲁学政身上,因此鲁学政刚坐下,就有许多人拿着文章来请教,鲁学政来者不拒,甚是平易近人,他看文章,刘明章就在旁边端茶倒水,亲近十足。
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关系,谭盛礼自然也是,只是他喜怒不形于色,外人根本不知他作何想,谭盛礼也不言,退后两步,转身去看角落里的谭振兴,隔着距离也能看到他眼里的滔天怒火,谭盛礼摇头,正欲过去警告两句。
“谭老爷...”刘明章到跟前,朝谭盛礼拱手作揖,“听老师说你是今年案首,晚辈在此恭喜了...”
谭盛礼礼貌又不失疏离道,“多谢。”
“此文立意不错,顺序略为紊乱,回去好好斟酌,不失为一篇佳作...”给学生指点文章的鲁学政听到刘明章声音,抬眸望去,就看到了谭盛礼,谭盛礼的杂文堪比衙门公文,诗更是精彩绝伦,他做案首,当之无愧。
见鲁学政望着自己,谭盛礼拱手,“学政大人...”
鲁学政颔首,似乎想着怎么称呼谭盛礼,两人年纪相仿,若以学生称难免拗口,而且他看得出来,谭盛礼的学问在他之上,别的不提,单是那首好字他就输了,沉吟片刻,道,“谭老爷?”
“是。”谭盛礼道。
鲁学政夸奖,“你的诗磅礴大气意境深远,令人叹为观止......”如此才学,这般年纪才下场,鲁学政不由得纳闷发生了何事,但关乎谭家私事,他身为学政也不好多问,只道,“你们父子成绩都不错,明年可要下场乡试?”
谭盛礼如实道,“是。”
他的祖父渴望子孙后代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如今谭家虽然没落,他想慢慢撑起来,乡试必然要参加的。
鲁学政震惊,“令子也去?”
谭盛礼又道是
“乡试增加了场明算可知?”
“知道。”
鲁学政不再问了,朝廷旨意下来,多少读书人心灰意冷欲放弃科举,他自认在算学有几分天赋,不忍看到明年乡试郡城众学子落败才开的课,旁观者数不胜数,但从未听说谭家人来凑热闹,文章也不曾托人递到他面前,想来是成竹在胸了。思及此,鲁学政道,“谭家祖上荣光无限,你们要比旁人轻松得多。”
谭家祖上出过帝师,这份天赋,不是谁都有的,否则父子同场,三人皆得甲科后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朝廷亦会让衙门查查是否存在作弊行为,也就是谭家人,不会有任何人质疑。
“学政大人谬赞了。”谭盛礼宽厚和善,如和风细雨,鲁学政对他印象颇好,看手边文章多,不由得让谭盛礼帮着瞧瞧,以谭盛礼的学识,点评这些文章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