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犯了罪。」
「什么罪?」他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不似他方才听见她名字的反应来得大,他会问,纯粹只是好奇,以及手镣脚铐麻烦碍事的不悦。
「……」她清丽的芙颜上露出迟疑。
「什么罪?」他再问了一次,口气比前一回坚持些。
「弒君。您企图……杀害自己的亲哥哥。」
她的话,像是一根针扎进了脑门,方才逐步淡去的头痛又重新回来,他捂着眉心,她见状,慌忙奔来,扶住他摇晃的身躯,搀着他坐下。
「您别再想这些事,忘了就好,不要去想……把它都忘了吧,您只要记得,您是罗宵,罗宵……其他的,都别想了……」她轻轻梳拢他披散的长发,温柔得让人想依偎着她。
他以为她在唱歌,她的嗓,清清甜甜的,喃喃重复那些哄孩子似的话,虽然带有一些些的焦急,一些些的担忧,但是哄得他好平静。
「我头好痛。」他没有察觉自己用着近乎撒娇的口气在埋怨。
「我知道……我替您揉揉,您现在什么事都别想,放轻松。」
他心里着实仍有许多疑惑,但只要动起「想」的念头,就会换来剧痛,即便如此,他还是「想」问:「我既是弒君罪犯,又为什么要派个婢女来伺候我?」罪犯没在大牢里,反而身处于此座清静幽园;罪犯没牢头看守,竟还有婢女?不得不让他生疑。
「您别再问这事儿了,好吗?」她看着他隐忍疼痛,眉儿跟着拧皱起来。
「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了我,而是将我锁起来?」
「您……」
「妳编出来的理由漏洞百出。」他箝制她的手,不让她碰他。
「我……我没有骗您,我……」
他瞇眸,在等她如何自圆其说。
「……我也是罪犯,这里等同于牢笼,您与我,终生都不能踏出这里,这个处罚,您觉得比死还好?」她幽幽说来,声音缥缈宛如叹息。
「妳也是罪犯?所犯何罪?」
「……您这次的问题可真多,之前可都不曾吶……」她唇边漾出笑,喃喃自语道。
静默了半晌,直到被他握住的手腕传来催促的收紧,她迎向他瞅住她不放的视线,那对深邃如暗夜的黑眸,坚毅地在等她回答。
她僵了笑,神色木然道:「我与您,一同犯下弒君之罪。」
「妳……唔……」
罗宵没再追问下去,因为头实在疼得太厉害,他光是咬牙忍痛都来不及,她的那句话虽然在脑子里打转,却已无法深思,他只知道她的指腹带有魔力,与恼人的疼痛对抗,她的轻声安抚带着法术,教导他如何抛下不适,他不得不依靠她。
最后,疼痛消失,他枕在她的腿上安详睡去。
她放轻动作,抚摸着他的脸庞,将轮廓线条一一细细滑过,柔致容颜浮现复杂的神色,像是无尽的哀伤,眸光流转,淡淡的愁绪,揪心的难舍,她无声长叹,泛红的眼,却干涩。
泪,早已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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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宵很少言,莫爱恩也不多话。
她似乎清楚他的矛盾心绪——不想理睬她,又不想将她撤离身旁,所以她贴心地就坐在他抬眸可及之处,恬静安然,一针一线在缝绣着衣裳。
分明是个如此娴静文雅的姑娘,为什么会让他产生愤懑,又为什么会让他在愤懑的同时,又……不由自主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手里灰色衣裳是缝给他的,一个女人专心做着针线女红的画面并不稀奇,让他挪不开眼的原因是他注意到她的手指,她左右两手的尾指不见踪迹,只有两道已结痂的平整伤口,那不是天生而来的缺陷,而是后天导致。
她的模样,不像是会让人忍心以斩指酷刑对待,几日相处下来,她乖巧,她听话,她唯命是从,她没道理会被剁去尾指,那伤口,瞧起来真痛。
莫爱恩缝完最后一针,以牙咬断丝线,将衣裳抖开,仔细检视哪儿漏缝,每针每线她都密密细瞧,直到露出满意一笑,她执着剪子,朝他走来,他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这几曰,她总是做着相同的事。
剪子从他身上的衣袖开始,小心翼翼将缝线拆剪开来。
他的手铐脚镍让他无法像寻常人一样穿脱衣裳,她便日日用这方法为他更衣,这是件累人的工作,她却不曾埋怨或是偷懒,她将她不久之前才缝妥的绣线拆去,将灰裳自他身躯褪离,布料上,有她拆了又缝,缝了又拆的无数针孔,那密麻的点点小孔,诉说着她这般做,已非一日两日而已。
她褪去拆回布块的衣,将它折好,先置于一旁竹篮,他的裸身并没让她避开眼,她用着习以为常的态度在伺候他净身。
「爷,请稍待,奴婢替您添热水。」
她又转身出去,再回来时双手抬着一桶热水,她将它添了一半到大木盆里,探手试水温,又加了一半,拨拨水,可以了。
「爷。」她立侍一旁,他跨进大木盆里,水温温暖,他舒服地闭起眸,她将他的黑长发打湿,抹上皂,轻轻洗涤三千乌丝。
她一直站在他身后,屋子里除了哗啦啦的水声之外,两人谁也没开口,她洗完他的长发,用干净的布包起来,取来另一条布巾,继续替他抹身体,从颈部开始,背脊、肩膀、手臂,她绕到他前方,温热水湿的布巾拨了水,落在他的喉结、锁骨、胸口……
他张开眼,看见她专注认真的脸蛋上有着浅浅赧红,她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颊上两朵红霞是属于女性的羞涩。
水面上,平静无波;水面下,翻天覆地。
他的欲望凶猛勃发,超出理智的控制范围,她兀自无知地替他抹着臂膀,他握住她的手,震落了她手里的湿布,她眨着眸,不解觑他。
「我自己来。」他声音瘖痖,目光深沉。
「哦……好。」她看懂了他眸子里的火焰,双颊红霞加浓了色泽,她连福身这等小婢标准动作都给忘了,压低着螓首退出大布幔勉强围出的小小浴间,但她退得不远,只莫约十步距离,让罗宵仍能轻易瞧见她的身影,她红着脸,拿起拆开的灰衣布料到屋外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