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刘恒一双灰败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惊讶紧接着是绝望。漫天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已经分不出是雨水还是眼泪。他摇着头,一下又一下吻着,“裴裴,你不能再框我了,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
原来,那个梦都是真的,她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可他为什么没有回去找她。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一个劲地埋怨她,怪罪她,噢,还封了宁贵人为贵妃了!
心口像是一把刀一点点将她凌迟,他的一双手原本就残疾了,如今更加使不上力气,却坚持放上那已经腐烂的脸,好像回到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多喜欢干净的一个人,如今泥土都把她弄脏了。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人一声又一声在他耳边喊:“刘恒,刘恒呀……”
透过雨帘,是她一双星辰的眼睛,眉眼弯弯的偏过头,“刘恒,糖葫芦吃不吃啊,你不吃我吃啊。”
☆、宁贵妃之死
御花园里的蜀葵花已是两度枯萎,刘恒作为一个君王还是照常上朝处理奏折。一开始,他总是将两个孩子抱过来,看着他们入睡以后和他们一起睡。
只是后来有一日,不知道怎么了,刘恒发了疯似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日没有出来。有宫人说,那是因为皇上见到公主和殿下长得越来越像去世的曹裴裴,思念越发难以克制。再后来,刘恒便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只是在朝堂上宣布立这小殿下为当朝太子。
刘恒子嗣单薄,那么多年也唯有曹裴裴给他生下来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就是宁贵妃。
本以为经历了太后一事的宁贵妃会有所收敛,但他们宁家人骨子里对权利的追逐是藏在血液里的。只要不是没有希望,就会冲上前去谋求。
密谋筹划了很久,为了自己未来的位子和儿子储君的地位,宁贵妃这一步棋下得义无反顾。
只是再好的谋虑也没有用,当一双杀人不见血的手伸向太子时,刘恒一颗沉睡已久的父爱之心一下子被冷水浇醒。
他眼角微微上翘似有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情:“夏宁,武儿确实是朕的孩子么?”刘恒立在高位,目光扫过她一张慌张的脸。
宁贵妃艳丽的眼望了望刘恒,嘴角牵起一个牵强的笑:“皇上,您在说什么呢?武儿,武儿他不是您的儿子,又是谁的呢?”
刘恒微微垂下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你表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不多时,来了两个人将一个女子带进屋子里。宁贵妃一看清她一张仇恨的脸,已经知道自己再无希望。
“你怀孕时朕便晓得他不是朕的,可是谁的又有什么打紧的,朕缺个孩子啊!”刘恒漫不经心地说:“武儿,武儿,无儿,无儿,只要不是她的,朕谁的都不要。朕清醒的很,那一日根本没有碰过你。”
宁贵妃哆哆嗦嗦爬到刘恒的腿下,此番才有些有情有义起来,拉扯着刘恒的衣角,“皇上,臣妾知罪,怎么样惩罚臣妾都受着,可孩子是无辜的,求您,求您了,他还这样小,放过他好不好?”
刘恒放下手中的瓷杯,目光清冷,“他那么小,那临儿呢,他比他还小一个月,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
她扬起头,泪水将脸上的妆都冲花了,“臣妾鬼迷心窍了,臣妾,臣妾只是不甘心。”
刘恒垂眼看了一眼那哭哭啼啼的母亲,竟想起曹裴裴是不是也是这样,走的时候会不会很舍不得,低低笑了一声后,将那孩子交给了母亲。
只是这些传闻也许因为有血有肉,连远离紫禁城的临安都有所传闻。
当年的白夜森林里,重景将听到的话一字一句都告诉铁面,“师傅,你知道么?最后有宫人看到,那个皇帝的房间里,摆满了许许多多的木人,都是那皇帝亲手雕刻的。那些木人雕刻的都是漂亮姐姐,只是神态不同。”
铁面笑说:“叫你上一趟街,你倒像个说书先生似的了。”
重景嘿嘿一笑,又说:“那师傅,我和你说啊,现在当说书先生也是一门热门职业呢?”
“哦?”铁面说:“为何?”
重景说:“就那茶楼里不是有个方块脸的说书先生么?前些日子,参加了考试,考了状元呢?我听人说啊,他如今很得皇上的青眼的,他们这一派新政上来的年轻官员已经成了朝中一派了。”
铁面的脸在面具背后笑了笑,“你真是什么都打听。”
两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继立下太子以后,后宫之中的柳妃因病去世,半年过后,当今皇后也去世。又有传闻四起,称当今皇上就是克妻的命。
可刘恒对这些传言一点也不打击,反而任由它传播。原本朝堂里不少官员想将女儿安排进皇宫的,也都怕的纷纷打消念头。
可实际上,柳妃并没有死,只是改头换面出了皇宫,这事儿即便是她的家人也不知。
而陌如笙亦是如此,只是她走的时候,还曾挣扎过。她走之前,刘恒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在书房坐了一夜。直到陌如笙将孩子抱过来,给换了湿了的尿布,孩子才停止哭泣。
陌如笙脸色平静地说:“表哥,我也想出宫了。”
刘恒这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淡淡道:“你这样想很好,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没什么意思。”
陌如笙有眼泪流下来,犹豫了半响还是脱口而出:“若表哥你觉得寂寞,我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两个孩子。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对我来说并不囚禁,对我来说去了哪里都是囚禁。”
刘恒却转眼到孩子身上,留给她一个极淡的侧脸,“对我来说也一样的,如笙,她不在,在我身边的人再多,我依然觉得寂寞。”
陌如笙怔了一会儿,良久才起身,快步走出门外的时候,她心里一片悲凉,死了又有什么怕,能在他心里留下那么多的位子,曹裴裴你可知你有多幸运。
一阵风抚过,吹起了她金色的朝袍,她一步一步踏出这紫禁城,走的风姿绝代,只是从此那里都将是她的牢。
转眼,又是一个炎炎夏日,长公主庭念和太子庭临迎来了三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