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雪终究没有出手拦她,就一直在窗下默默看着,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朝他望来一眼,更没有向他问候一句——她明明知道自己在等她回来,可她就是不肯回头,即使这么近,他们之间也像是隔了整个天涯。
他将一直珍藏的白玉环摔在地上,白玉碎成两半。
静静凝望窗外终年不止的飞雪落梅,还有她毫无留恋的背影。
那一刻,他方才知道——成神又有何用,自己三千年的陪伴,不过一场笑话。
可是,这日她回来了,遍身伤痕。
他就在轩窗前默默看着,按捺着,不肯出手相救。一直看到她倒下来,恍然间,她迷离的眼睛穿透梅林,望向了他的所在。
最后一刻,她朝着他的方向——伸开了手,满眼温柔。
他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就算没有那一幕,他也依然会在最后关头,为她化雪而出。
他早已经有了不该有的执念,无法抛却,无处言说。
☆、苦梅吟-5
[五]
梅小小醒来之后只静静看着他立在窗边的背影,他还像从前那般不爱说话,就连叹息都显得那般冰冷。
她安然躺着,歪头瞥见桌上那碎成两半的白玉,心中一惊,“祭雪……”
祭雪慢慢转身来。
她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原本坚硬的心也不知怎么就是一痛——显然,他又耗费了大量的神力为她疗伤。
祭雪并不问她为何会被苏吟风追杀,只淡淡瞧了她一眼,道:“再过一个时辰,你便恢复了。”
她苦笑,其实她的伤足够让她魂飞魄散了,可最终在他神力的庇佑下,她不过昏睡片刻,便能恢复法力了,想着,她又看向他冷傲的身影。
祭雪朝外走去,“你若有事,唤我便好。”
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祭雪为她轻轻掩好门,确定她看不到自己了,便手扶门框定了定心,随即右掌凝住神力,向自己胸口重重一拍,逼出一口散着妖气的黑血。他看着雪中的血污,自嘲般一笑,“如此下来,你还能救她几次?”
天神每每施法救妖魔一次,便会被妖魔之气侵入体内,需要闭关疗养多日才能恢复如初,神和魔的体质不同,所以,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狭路相逢的结局。
祭雪抬眼望了望远处的药房,眉间似有犹豫,最终冷冷一声叹息,踱步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黑,梅小小的法力也尽数恢复,吃过些东西,她便开始四处游走,穿过昔日的梅花林,她又回头望着雪中静立的屋宇,一点烛火忽明忽暗,映出他的一剪侧影。
梅小小知道,那是他为救她所付出的代价,闭关重修。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扭头看了看远处的药房,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身进入。
药房的摆设没有变,借着昏暗的月光她可以勉强看到架子上那方熟悉的药瓶,心里竟微微紧张起来,一步一步屏住呼吸朝向那里走去……妖魂丹,疏影少爷苦苦想要得到的妖魂丹!
她笑了,一瞬间,所有的迟疑全部飞走不见,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为疏影少爷拿到妖魂丹!
伸手一握,药瓶就被她稳稳攥到了手心。
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番,确认没被发现,她心中又浮现出无名愧疚……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祭雪。
将药瓶牢牢握住,她毅然朝门外走出。
“你果然还是为他而来。”一个无奈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身后。
她蓦然回身,看到月光下一抹清冷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门边,寂寞无声,白衣胜雪。
呆愣过后,她只将手中的药攥得更紧。
“你是故意去招惹那女天师的吧,只为了演一场戏给我看,你竟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祭雪轻轻说着,声音依旧淡漠,却透出一股难言的沉重,“你将她引来梅雪之巅,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遍体鳞伤,你在最后一刻才向我伸手求救,也是为了让我相信这场戏,你知道,我若救你一命,必要任由你的妖气流入我体内,所以将你救醒之后,我必要闭关……你就可以趁机偷取妖魂丹了,我说的可对?”
梅小小将花扇横在身前,轻哼一声,“你既全盘皆知,又何必救我?”
祭雪不答这一问,只怔怔看了她许久,方叹道:“你拿到的,不是妖魂丹,真正的妖魂丹在此——”说罢,他微微举起手,露出半截翠绿的药瓶,“我早已经调换过了。”
她愣住,随即又释然。
是啊,他是神君,睿智如此,她那些戏码又怎能骗过他的眼睛?
“你……”梅小小身体一颤,“将药给我。”
祭雪依旧只是无言地看着她,神色越发冷冽。
梅小小挥起梅花法扇,霎那之间,熟悉的花香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的利刃形成一道漩涡,向着祭雪无情席卷而来。
祭雪静立不动,指尖微动,翻转白羽扇,刹时,神光大作,只见一片轻轻的羽毛飞起,悠然穿透漩涡飞刃,震碎了漫天梅花,轻轻松松便化去了她的妖法。
梅小小却反将法扇对准了自己,大喝道:“再说一遍,将药给我!”
她心一横,将法扇刺入自己心口,血色渗出。
祭雪的心头弥漫着重重苦涩……她知道交手无用,如今竟开始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他了。
“你真以为我会受你要挟?”祭雪冷笑,移形换影到了她面前,夺下她手中的法扇,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你不过一只梅花小妖,我一心助你修仙,你却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背叛,我是疯了,才会为你苦守在这雪山上整整三千年!”
“你……你放开我!”
他却将她抓得更紧,不顾一切地俯□,用力吻着她。
她在他的怀中又抓又打,却总是挣脱不得,最后只能任由祭雪吻着,默默地哭。
触到她湿润的脸颊,祭雪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她委屈的眼睛,喘息的唇角,还有月下迷蒙的泪光,最终心一软,放了紧抓她双肩的手。
可是,稍一松懈的瞬间,梅小小便忽然反手转动法扇,眨眼之间,那法扇已经深深刺进了祭雪的心间。
“这场戏,你输了。”她眼中依旧含泪,却嫣然一笑。
祭雪没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