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次入对待遇,王厚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呢。不过当他跟着一位和他一样穿着绿色官袍,还带着把模样古怪的长剑的年轻宣赞走在禁宫大内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反而感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压力。
他和父亲王厚不一样,父亲是进士出身的文官,而自己是行伍半生的武官。文官越次入对,得到天子信用,自然有机会宣麻拜相,登上官生巅峰。
而武官享受这样的待遇……恐怕是要去沙场上建功立业的。而他今年已经50岁出头了,身体也不是太好。不过这还不是最让王厚担心的,最让他担心的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先父王韶的“平戎策”很大程度上是在纸上谈兵。
又打又拉招抚羌人、吐蕃人的策略是可行的,而且在神宗、哲宗两朝中都曾经实现过。但是羌人、吐蕃部落归附并不会带来党项人的西夏王国的崩溃。
和西夏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王厚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党项人统治的国家其实是相当顽强的。而且西夏背后还有契丹支持,完全可以在宋辽之间渔利。想要灭亡西夏没有捷径可走,就得下苦功夫训练军队,储备物资,然后稳扎稳打一路推过去……不过能不能得手,王厚还是没有把握。
这时在前面引路的那个宣赞已经止住脚步了,然后用一种吟诗的调子向殿内通报。
不需多久,一个小黄门从殿中出来,和那个引路的宣赞打了个招呼:“武宣赞,您怎么到閤门司来了?”
引路的宣赞正是武好古,武好古笑着:“就是来串个门子,官家宣召王东门了?”
“宣了,宣了,快进去吧。”
武好古转过身,笑吟吟地对王厚道:“王东门,莫让官家久候了,快快随我进殿。”
王厚看着武好古,心里想着这人是谁?但是并没有发问,而是整整衣衫,随着武好古进了殿门。
大殿里面,身穿常服的当今官家赵佶正在案后安坐,看着年事已高,鬓角霜白的老将军王厚。
王厚大礼参拜,武好古则走到赵佶身边站好,目光炯炯地看着王厚。
赵佶沉声道过“平身”,然后对殿中的小黄门道:“老将军远来辛苦,赐座!”
王厚忙道:“微臣官职卑微,陛下面前哪里有坐的地方?”
案几后的赵佶看着王厚,笑吟吟道:“你不比别人,出身书香门第,少年时便投笔从戎,在西北转战半生,我朝所缺的就是你这样文武全才的官员。”
说到这里,赵佶把身子向前倾了倾,看着王厚道:“再者,如今朝中正在改革科举,下一科就要榜分左右,文武并重了。你就是允文允武之才,朕自然应该重视。”
圣君啊!
王厚听了宋徽宗的话,一双老眼里面都闪出泪花儿了。自己的父亲是允文允武,自己也是文武双全。可是父子二人过去却都没有遇上真正的圣君啊!
无论神宗还是哲宗,虽然都锐意进取,但是却都没有想到让大宋武力孱弱的最大原因,就是一帮宰执文官打仗太外行了……从英宗朝开始,大宋已经有三朝没有出过武官出身的枢密使了。而在那么多副使同知中真正能带兵打仗的,也只有郭逵和自己的父亲王韶。
虽然朝中也有不少知兵的文臣居于高位,但是“知兵”和“精通战阵”是不一样的。
大宋的军事要想真的强大起来,就必须要有能带兵打仗的宰相和枢密使。
所以当今圣上,真的是圣君啊!
赵佶看着几乎老泪纵横的王厚,心里却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要哭啊?难道这些年被人欺负惨了?不过想想也是,戎马半生的老将军才是个从七品,武好古今年才25岁都已经是正七品了……
赵佶道:“王卿戎马三十年,应该是真正知兵的吧?”
“臣只是略知一二。”
赵佶笑着:“也莫谦虚了,朕有个临时的差遣给你……牟驮岗演武的事情你知道吗?”
“臣知道。”
“朕想委任几个演武官,主持演武事宜。”赵佶道,“你愿意做这个演武官吗?”
“臣愿意。”王厚本来以为赵佶会问及河、湟二州之事,没想到却派自己做了个演武官。
赵佶一指自己身旁的武好古,“这是武好古,朕能有御前骑士,他的功劳最大。这次也和你一起做演武官,演武的事情,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