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偷眼看了武好古一眼,他当然听说过武好古的名字——奸商、大儒、幸近、能吏……这评价有点参半啊!
赵佶看见,笑着对王厚道:“王卿,武好古是朕的能臣,你若要在西北建功,是少不了他的协力。你们两个,就在朕这里好好议一议西北军事吧。”
王厚一愣,他是老于战阵的将军,和武好古一个商人有什么好说的?
武好古笑着一拱手:“王东门,下官想知道我大宋西军到底有没有平灭西贼的实力?如果有,为何西北之战久拖不决。如果没有,那请问西军差在哪里?西贼又强在哪里?应该如何弥补?”
问题并不复杂,可是王厚一时却被问住了。
西军和西贼其实是旗鼓相当,要平灭……真心是不容易啊!可是西军差在哪里?西贼又强在哪里?应该怎么加强西军?却是许多年没有人认真考虑过了。
不对,大宋根本没有人考虑这事儿!这事儿应该是枢密院的……可是枢密院那帮文官哪里懂行啊?
“王卿,”赵佶笑道,“有话直说就是,朕也想知道啊!”
“陛下,”王厚斟酌着说,“目前的西军没有灭亡西贼的实力……要不然西贼早就灭掉了!
至于西军差在哪里?臣觉得西军的不足之处颇多,训练、器械、后勤……还有三军指挥,皆有不足。但是所差最多的,其实,其实是在朝廷这边。”
“在朝廷?”赵佶问,“为何?”
“因为朝廷战和不定,所制定的方略又难以执行,而且常常为契丹所迫,往往让前线诸军不知所措……”
赵佶扭头看着武好古,“大郎,你觉得怎样?”
“陛下,臣觉得指挥打仗这事儿,应该是分成庙算筹划和临阵决机的。临阵决机臣也不懂,而朝廷的庙算……臣看来还是需要尽可能的周全啊。譬如开战之前就应该想好万一契丹干涉,当如何应对?如果西贼败而西迁,并且坚壁清野,我们又该如何维持?如果西贼死守兴州、灵州,我军又该如何速战速取?”
赵佶轻轻点头,武好古想的的确比较周全。不仅想到了契丹干涉的问题,还想到了西贼有可能西迁……
“王卿,你能回答吗?”
“臣……”王厚轻轻摇头,“武宣赞的问题,臣现在回答不了。”
武好古则道:“陛下,这些问题应该由枢密院回答,而非王东门来回答。
现在西贼还算温顺,陕西六路也得以休息。因此臣觉得,如果没有周全之策,最好别在西北挑起战事。其实我朝的大敌,始终是北方。如果北方的强敌破败了,西北之贼又如何独立坚持?”
“你的意思是先北后西?”赵佶皱着眉头。
“臣非军将,但是却知道转运之事,”武好古道,“若陛下欲在北方用兵,纵有百万之众兵临燕京,臣也可以保证大军所用所食不会匮乏。
但是西北用兵,臣不知道该如何保障后勤。
另外,若我朝举兵西征,契丹必不会坐视党项灭亡。因此西北开战就必须做好和契丹决战的准备!而我朝若是北伐,西贼又能如何?举兵攻打横山堡垒吗?这是不可能取胜的。”
赵佶被武好古的一番话说得又有点动摇了,他看看王厚。王厚也道:“西北用兵,最困难的的确是军资转运筹集。往往十年的积蓄,也不足以支撑一年的鏖战。元符年间的横山之役之所以大捷,主要是西贼的后勤出了问题。
其实他们和咱们一样,也没有多少储备。如果我们可以积累起维持三年攻战的储备,应该可以迫使西贼西迁。”
“西迁?”赵佶又从王厚这边听说了西贼西迁的话,于是皱眉问,“迁去哪里?”
“去西域,”王厚道,“唐朝的安西四镇现在是回鹘领地,而回鹘又因为信教的问题分为西州回鹘和黑汗回鹘。两回鹘虽是同种,却如同仇寇。若是西贼弃兴灵而走,两回鹘必为所破。”
武好古也道:“西贼光是党项之民恐怕就超过了百万,加上依附的汉民及各族百姓,总有三四百万之众,其中能战之兵数十万。这样的实力如果西迁,西域诸国是没有人能挡住的。”
“那么河、湟二州呢?”赵佶问,“可以拿下吗?”
听到赵佶的这个问题,武好古只是在心里叹口气,赵佶怎么就执着于河、湟呢?就在他想着该怎么打消赵佶这个执念的时候,一旁的王厚却抢先开口:“可以拿下!臣愿意立军令状,为陛下收取河湟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