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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用幽灵来形容那些老是打不死抓不住的敌人,这很贴切,在敌后混在敌人当中脱险的那段日子我感觉就像个鬼魂一样,飘来荡去完全不下一站在哪里,会死在哪里;这世上没那么多孤胆英雄,有也是别人,我反正是紧张得几天完全睡不着,精神和身体都快崩溃了……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滁县出大事了,大得完全无法掩盖:那些被匆匆赶出病房给军官们腾出急救床位和房间的伤兵们虽然很快就被安顿到就近的民居当中,但这些官兵都很紧张,他们都明白是出了大事了。那些被从家里赶出来的的百姓没有得到安排,只能一大群站在寒风当中茫然地漠视着身边的一切。
这些人都是现场观众,他们看见了几辆军车和马车先后拖着一条条被烧得焦黑的人体停到了医院门口,他们看到了乱哄哄的医护人员和卫兵、宪兵抢着把那些不知死活的烧焦的人抬进医院……
大搜捕马上就开始了,整个滁县城里城外全被戒了严,搜索竟然逐家逐户地进行,细到每一家可能会存在的地窖和夹墙。搜索的同时几乎在整个滁县的民居制高点上都架起了机枪警戒监视着房子院子间的结合部,大的院子都有人站岗提防有人在那里和他们捉迷藏。
被赶到屋外的百姓不他们会不会被允许回家,更不他们会不会被集中起来屠杀,这些在以前就接触过南京大屠杀消息的人们一个个充满惶恐,但是在刺刀前包括小孩在内也没有人敢哭出来,只有完全失神的眼睛和在北风中抖得筛糠一样的瘦弱躯体在表达着他们的害怕。
无数的**、劫掠、羞辱和残害伴随着搜捕发生……所有的百姓都被带到那张通缉令之前去辨认,让他们提供线索。并且他们被告知:如果三天内无法找到这个凶手,在这件血案中每死去一个日本人,他们就要被杀死十个人作为抵偿逃难走掉的人很多,偌大一个滁县的县城本来就只剩下不到千人,如果这样一杀,这个地方也就要成为空城了
恐怖和绝望笼罩着整个县城,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回忆在哪里见过这个通缉令上模糊不清但其实每个人都曾经在其他报章上见过他样子的民族英雄。
英雄,是给后方的愤青们崇拜的,在敌后,至少会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毫不犹豫的用英雄来换他们的一条生路——既然你是英雄,为不挺身而出?但是他们真的没有人有任何关于和曹小民接触的印象,他们甚至根本不曹小民这个人到过滁县
鬼子对居民身份的核查非常严厉,各县长、乡长、维持会长、村长、保长等等全部要配合搜查,对于被怀疑的对象要查三代,包括隔离后由当地的父老先去指认某人的祖坟然后让这些青壮年去指认,一旦认马上拘禁。(这做法是以一次真实的搜捕为蓝本的,就在我生活多年的广州珠江南岸,当时死了一个日本兵。)
至于对外地人的审查更是让人发指,很多没耐性的鬼子官兵没问上两句就开始杀人,伴随着搜索行动整个县城到处是零星的枪声和惨叫,偶然可以看见房屋焚烧在天空升腾起被寒风一时这边一时那边吹散的黑烟……途经滁县的走卒贩夫、各种的江湖人物、国共两党派驻地方的外来谍报工作人员、身份掩护稍有不周的各种组织人员、还有地方上一大堆忤逆子孙都被抓了起来
人很多,但却没能确认哪个是曹小民;这些人多数被关押了起来,也有运气差的当场就被杀害……伴随着每一个敌酋在敌占区被刺杀,会有多少百姓被屠戮?他们是殉难者,为了那场战争;但真正被记得的只有那些刺杀行动中的英雄,谁会关心曾经有多少人因为一个英雄的诞生而死,完全不明不白地死去呢?(鬼子因为有人在执行任务时被杀,常会把事发地附近搞得鸡犬不宁甚至鸡犬不留地屠杀,百姓遭到屠杀的比例往往是一比十,这些记忆存在于很多曾经在敌占区生活过的老人回忆,但都会被单独作为一种历史记忆存在而不会把它们和英雄们联系起来……)
因为曹小民多次混在日军中行动,甚至曾经被作为准备宣传的军人个案被上送过资料,日军军队里每一个营房里也开始了自查,所有的士兵都要核查身份,必须要有三个熟悉的同伴能够交代清楚每一个人的来历才算完
但是曹小民就是在这样的搜索中人间蒸发了
后方的鬼子虽然不是遭到很大的军事打击,但这种混乱也很快就传到了前线,在中国军队忽然一夜间消失无踪后,鬼子并没有马上全力挺进。也许是在张八山和清流关遭到过国军的迎头痛击余痛未消,也许是后方的混乱让指挥官们心不在焉,鬼子除了占据了国军原来的防线后进行了一些小部队深入刺探外并没有大的动作。这些小部队在出发前都接到命令一旦遇到国军的抵抗或者伏击就撤军不要恋战,结果他们在和一些地方保安队和后撤部队的小量监视部队交火后就撤了兵,这好歹给了不少百姓渡河或者逃进深山的机会。这样一来日军以后的进军道路就更难了,几乎全是在国军坚壁清野之后的战场行动,没有任何一处可以得到物资补充;他们还会碰到很多被下了毒的水源或者草料堆,人畜的非战损都会大大增加。
五十一军在整个蚌埠以东的淮河北岸层层设防,已经经营了一些日子,在得到孙长庆他们的一些建议后大感有理的于学忠军长更是亲临前线视察,把所有的工事都按照了曾经在望亭血战过的孙长庆的建议改造,使得这一段防线的实战坚韧程度超过了原来许多。
因为日军并没有足够的轰炸机在皖东战场,他们那些外挂轻型炸弹的战斗机明显对守军的防线被威胁——炸弹不能像在平地那样一炸一片,用机枪射击则在使用了新式战壕的守军左扑右躲下很难形成杀伤。这和他们在上海前线一路追杀溃军时的情况天渊之别,让那些习惯了在空中逞威的日军战斗机很是无趣。
至于在另一路,空中威胁也难得有用武之地,国军部队都转进了山里,这些部队在经过一开始被日军袭击了几趟后也学乖了,他们不再在雪地上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这样鬼子飞机对他们藏匿的地方也就难以袭扰了。
没有地面部队的进攻,携弹重量明显不足的战斗机很快就沦落为了侦察机,每天除了不断对中国军队进行空中侦察和报告外,绝少战斗机会。
“老鼠”带着他在清流关雪地丛林战中活下来仅存的四个侦察兵躺在石缝里显得懒洋洋的,其实他们担任撤退对敌监视任务才刚,累得要死。按照他们的侦察情况鬼子根本没追来,现在他们的后撤速度也开始变得很慢了。
“‘老鼠’,你的人,刚到”一个师部的传令兵带着一群新兵走到了他们藏身的石缝边上。
也许是那些朝夕相处的老伙计在上一次的战斗中死得太多,这些侦察兵的情绪都很低落,大家对新兵也没多大热情,只是懒洋洋地走见个面。
“那是部队?”忽然“老鼠”指着远处山林了一支正在树木掩护下东进的军队很是吃惊地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