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扭转身望着许都方向,心中暗自计算着日期。
“翻过了这座孤山,我们便在荆州的地界了!”李典抿着嘴唇说道。
“我们已经在荆州了……”夏侯惇冷着面孔说道。
以夏侯惇、李典、于禁为首的三千从寿春调过来的兵马南下的消息早已被刘备得知,刘备对身边的关羽、张飞说:“我们即将到叶县了,看来我们将在博望来跟曹军决战了,夏侯惇、李典、于禁当初在许昌就打过交道,三人的才能不在我们之下,要小心!”张飞说:“那是一定,我和二哥会根据之前定的计策来让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关羽说:“嗯,请大哥放心。”刘备点了点头便各带着人马开始埋伏了。
一支羽箭打着旋儿飞了过来,被前面的一柄长戟挡了一下,便斜斜飞开,没能伤到人。那持戟为夏侯惇挡过了这一击的小校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便被冲过来的一匹黑马高高地抛了起来,马上那名骑士身上披着乌黑的战甲,左手提缰控马,右手将一杆黑沉沉的马槊夹在腋下,发出一阵癫狂的叫嚷声。夏侯惇初时以为此人是在漫无目的地吼叫,旋即才听明白,此人说的是北方的土语,虽然声音粗豪难辨,大体也还能听懂。
“左营是一群猪么?这么半日都还没拱上来……张达那匹夫到底是不是男人?”那骑士一面骂着,一面率了二十余骑兵南北打了个迂回,中军护卫队的阵形转眼间便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后面晨雾中无数的人头涌动,显然有不知道具体数目的步兵正在尾随着杀将上来。
战场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一匹战马腹部被长矛刺了个窟窿,红呼呼的鲜血和白花花的内脏器官随着那杆长矛被拔出了体外,溅得周围的敌我双方士兵满头满脸都是。夏侯惇那骑士却回身又是一阵大骂:“刺人!兵刃用来刺人,不许刺马……你们是聋子么?一匹马要三十六缗五铢呢……”
一个骑兵离着夏侯惇其实还有五十来步,然而怒吼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一面暗自咂舌于此人的嗓门之大,一面自己也高喊道:“不要乱,勒马后退,向我靠拢,长矛一致对着外面,稳住阵脚,他们骑兵不多——后军马上便上来了……”然而后军实际上已然上不来了……
李典都督的后军此刻在孤山的山隘内也陷入了苦战,夏侯惇这边面对的好歹还是看得见的敌人,李典面对的却是占据着地形优势隐蔽在暗处不断以弓箭流矢袭击己方大队的步兵。这些步军隐藏得极好,他们埋伏的位置距离李典所率骑兵通过山坳的路径恰好在一百一十步到一百四十步之间。在这个距离上,步兵的弓箭完全可以将李典的队伍当中的每一个人纳入射程之内;反过来骑兵的弓箭却射不到他们——骑兵携带的马上弓箭弓背长度不够,最远也只能射出一百来步。高头大马的曹兵在山坳里几乎成了靶子,毫无还手的余地。李典喊道:“骑兵全部给我冲!”但是冲了几次几乎一出阵便被四处如同疾风骤雨般射来的箭矢堵了回去。那些敌军的弓箭手仿佛心有灵犀,无论哪支队伍向两侧冲击,几乎立时便会遭到并不密集的箭雨攒射——虽然并不密集,却足以致命,至今为止,李典还没有发现落空的箭矢。这种局面下实际上李典最佳的选择便是从两翼选择一个方向而后全军冲击,若能寻到敌军主力决战当然最好,即便寻不到,也能率领队伍迅速与敌军脱离接触,只要离开了敌军步兵弓箭的射程,便能掌握这个小战场上的主动权。地形太复杂了,李典清楚本军根本看不清敌军处在位置。李典隐隐约约有一种极不好的感觉,己方已经陷入了一个敌方选择的战场当中,客军远来,前无接应后无援兵,一个疑问随之浮上了心头:敌军既然有意全歼己军,为何不等自己率领的后军大队穿出山坳再行动手?那时候只要将西面的山坳口子一封,军队沿孤山南北一线铺开,陷入绝境的三千军马只怕立时便会乱了阵脚,士气一沮自然是兵败如山倒,局面岂不比现在这样掐着尾巴打更加便捷?
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敌军的兵力不足,起码是骑兵兵力不足,所以才不敢和己军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展开会战。想通了此节,李典立时有了主意。
“把命令往前面传,全军突击,向西打,不要理会两侧的袭扰。全速冲击,最先冲出山隘的弟兄,某保举他到虎豹营去做校尉……”李典大喝道。
队伍不再理会两边的箭矢,开始逐渐加速向西方冲去。两侧的箭雨骤然间密集起来,显然是敌军的攻击强度加大了,队伍中不断有骑士中箭倒下,高速行军的队列里,一旦栽下马,即便不会被摔晕也很难躲开那些不长眼睛的马蹄子,然而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肯向两边看上一眼,便那么直直沿着隘间的小路向西冲去。这支不足一千人的骑兵大队一旦全速奔驰起来,眨眼之间三里地的路程便已然扔在了后面,再往前走,树丛渐渐少了起来,地势渐渐开阔,两边的箭矢也稀疏了许多。
李典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山隘中的敌军的部署重点果然在东面。冲出山隘便能与夏侯惇的中军及于禁的前军合兵了,三千骑兵,任是谁也不要想轻轻松松地啃下来。远处的晨霭中,一道绿色高坡已然在望,这道梁坡与孤山之间夹着一块凹陷下去的谷地,梁坡下隐隐传来阵阵喊杀声,主战场就在那里……
那道高坡,便是所谓的博望坡了吧,只要在下面与夏侯惇、于禁合兵一处,以骑兵的机动能力,在如此广大的战场当中寻找个缝隙穿插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李典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得清清楚楚,一股浓密的烟雾自博望坡后面冒了出来,这根烟柱极粗,隔着十余里地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什么样的一场大火,才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浓烟?
于禁的队伍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夏侯惇率军冲进火海中,救出了于禁的队伍,发现刘备火烧自营退却,下令:“全军追击!”李典这时赶来阻止道:“夏侯将军,刘备为人奸诈,恐再有埋伏啊!”夏侯惇不听说:“我会自己应对的,于禁将军随我出击,李典将军你留后!”说完带军追赶,于禁在追赶的时候,有幸地在战场上见到了那个方面大耳的敌人的人。那个十年前被大汉皇帝亲自敕封为“左将军”并“领豫州牧”的冤家对头,曹司空的宿命大敌,号称“仁义著于四海”却在诸侯之中屡归屡叛臭名远扬的假皇叔刘备刘玄德……
夏侯惇和于禁已追赶到准备下令出击的时候,只见骑着马站在高坡上俯瞰着一千曹军骑兵的刘备微笑着挥动了一下手臂,于是几百只忽然亮起的火把如同一群硕大无比的萤火虫般朝着曹军当头罩了下来。几乎转眼之间,滚滚浓烟便将小路上的曹军大队吞没了千百支利矢带着令人心寒的破空声响向着浓烟中扑去。
浓烟一起,曹家骑兵的建制便不复存在了,在如此恐怖的大火当中,所有人心里都转着一个念头——西面有条河,火势再猛,也烧不到河里。
短短半刻工夫,一千人的骑兵大队便减员至不足四百人,这四百人早已经没有了官长校尉的上下尊卑,没有了整齐划一号令森严的纪律。连主将都不知道是生是死,还谈何命令和纪律?这四百多人已经不能称之为“军队”了,充其量只能算作“人堆”——如果那些浑身焦煳面目黢黑眉发皆无,趴在小河里面一面往身上撩水一面苟延残喘的物事还能称做“人”的话……那些丧魂落魄的曹兵们两眼空洞地抬起头,只见十艘小舟一字排开缓缓划了过来,每只小舟上都有两名桨夫,并载有三名弓箭手,搭在弦上的箭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得锋锐难当。于禁认识为首的中年将领站在船头,右手上持着一杆丈八长矛,他就是刘备的三弟张飞。张飞对丧家之犬的曹军喊道:“降者免死!”
这时李典知道夏侯惇和于禁必会遭到埋伏,率军营救,救出了于禁和夏侯惇等一些残兵败将。“战局已定,夏侯惇的中军崩溃在即……”左将军府从事中郎简雍见主公刘备乘马驰上高坡,终于松了口气,一面将令旗令箭等物双手奉回一面说道。刘备接过接过令旗和令箭,缓缓注视着山坡下的战局,缓缓吐了口气道:“我不能在这边久留,伊伯机今晚便要从襄阳赶到新野,无论如何,我也要赶回去见他一面,这边便由宪和(简雍的字)主持大局。夏侯惇是曹孟德麾下名将,切记穷寇勿追,这一仗我们能缴获千匹以上的良马便是大胜,不可贪功求胜,若是逼得急了,损伤过大,便反为不美了!”简雍怔了一怔,略显为难地看了看山下指挥队伍四面冲突的张飞一眼,迟疑着没敢答应。
“翼德是识大体之人,断然不会不听号令,宪和尽管放心便是。倒是云长那边,听其自便,他是久经战阵之人,晓得穷寇勿追的道理,不用宪和操心。”似乎知道简雍心中在想些什么,刘备微笑着打消了他的顾虑。左将军府中军中郎将赵云,他身后跟着一队军兵,推推搡搡押解着一名发髻散乱浑身上下烟熏火燎得黢黑的敌将。“主公,西面事毕,共拿到了三百七十二名敌兵,马匹一千两百三十四匹。”赵云来到面前滚鞍落马,抱拳行礼道。
刘备皱起眉头注视着那远远被押上来的将弁,问道:“那是哪一个,似乎不像是于禁啊?”
赵云答道:“那是夏侯惇的弟弟叫做夏侯兰。于禁没找到,怕是趁乱逃走了!”刘备点了点头准备离开时候,赵云叫住了刘备:“主公,夏侯兰他……”刘备问:“怎么?”赵云难为情地道:“夏侯兰是我的老乡,也是常山人,希望主公能免他一死。”刘备走到夏侯兰面前问:“你的才能是什么?”夏侯兰答道:“对法政有所了解。”刘备点点头说:“你愿降不?”夏侯兰表示愿降,刘备说:“那好吧,做我的军正,替我赏罚分明。”赵云与夏侯兰拜谢道:“多谢主公不杀之恩。”刘备见夏侯惇的援军李典到来,便下令撤退。博望一战,以夏侯惇为首的曹军被关羽、张飞、赵云击败,别郡司马夏侯兰被俘,损失兵马惨重,曹操在北方跟袁尚、袁谭作战的时候得此消息非常无奈,公元204年夏侯惇被封为伏波将军,与田畴为好友,曾帮曹操劝田畴再次投靠,但不成功。
公元207年(建安十二年),因前后功劳增封邑一千八百户,与以前所赐的加上有二千五百户之高。李典重回北方战线与夏侯惇等人一起攻破邺城会同乐进在壶关围攻高干,在长广攻打管承,都取得胜利。升迁为捕虏将军,封为都亭侯。李典的族人部下三千多户,居住在乘氏,李典自愿请求迁徙封地到魏郡。曹操笑着说:“你想效仿耿纯吗?”李典谢罪说:“我性格懦弱功劳微薄,但是封赏的爵位太大,确实应该全家族的人都一起效力;另外天下还没有平定,应该迁徙到魏郡之郊,来防御四方变乱,并不是效仿耿纯。”于是迁徙部下族人一万三千多口到邺县,曹操赞扬他,加封为破虏将军。北方基本被平定,公元202年博望一战,让曹操更加认为刘备必成大患,于是下定目标是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