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像是下了决心,抬头挺胸地看向文德,
“臣不说,臣现在的战功还不够,等臣立下更多战功,到时候再向太子开口!”
文德扬起眉,有些意外,锡安之战,以及这次舍身护驾,这功立的还不够吗,究竟是哪家女子,需要这麽大脸面......但她还是笑着,点点头。
“太子保重,臣先走了。” 赵承行过礼,策马扬长而去。
地上卷起一阵狂沙。
赵顾和赵承,自肩担戍守大魏北方的重责大任起,从来没有在大凉待过超出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就连赵承,几乎等同是在北方长大了。他们两人,为了抵御北耳弥,可说是付出了一切。
如今赵顾已老,年轻的赵承,无疑是日後大魏抵御外敌不可或缺的英才。
“赵将军,你和大将军千万珍重,我大魏再折损不起任何一位将军了。” 文德惆怅地看着赵承的背影,喃喃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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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太医柳远正为禾昌问诊把脉,安康也进了宫,在两人身旁交谈,照看着。
就在方才,禾昌晕了过去,是柳远即时赶到,在他的救治下,禾昌才睁开了眼。
“皇兄,您可把安康吓死了......” 安康说着,脸上的确留有少见的惊慌神色。
禾昌勉强一笑,他的身子他自己知道,怕是没多少日子了......,“春夏秋冬,乃一年四季,这冬天......总是要来的......” 他勉力说道。
“皇兄......” 安康眼角已泛出泪光,她噙着泪,喃喃轻喊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温文和蔼的大哥。
禾昌努力移开了眼神,看了看柳远,问道,“子昉阿,依你看,朕还有多久日子可......可活?”
子昉是柳远的小字,他轻皱了眉,低头不语。
“子昉......你直说吧......” 禾昌虚弱地说着。
安康也用焦急地眼神等待他的答案。
“臣尽全力,可保皇上撑过今年冬天。” 柳远拱手表示。
现在已是六月了......意思是,最多也就是半年馀的时载了,安康坐了下来,扶着额,这个坏讯来的太快,她一时还缓不过来。
和安康相较,禾昌倒是镇定许多,可能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笑着,“子昉,你先退下,朕和安康有话说。”
柳远起身跪安。
柳远出去後,安康坐到了床边,等着禾昌和她说话。
“安康......” 禾昌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咳了几声,安康不舍,握住了他的手。
“安康......大魏如今是昌隆盛世,而朕已是迟暮之年,如此拖着这副身子,弄不好,怕是要坏事......古来多少事端,都是发生在权力交替之时......”
安康沈默听着。
“李范和高道远之事,朕思索许久,问题的症结,终究还是出在朕已年迈老去,而文德尚未登基,大魏朝政这才有了空隙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文德年少英武,颇具才干,若是能够早日即位,对大魏而言,才是好事阿......”
“柳远医术高明,朕担心他拼尽全力留下朕的命,可朕却已无力治理,如此一来......谋反之人便会前仆後继而来,朕不想成为大魏,不想成为独孤氏的罪人......”
老皇帝的意思很清楚了,年有四季,春夏秋冬,他不想因自己老弱的身躯,拖了整个大魏和独孤氏的後腿,且文德年轻有为,胸有大略,由她即位,他很放心。
“皇兄,文德虽然优异,但毕竟还是年轻,由您再教几年,不好吗?” 安康懂他的意思,极力想着说法,宽慰道。
禾昌莞尔一笑。
“不还有你吗?”
“朕的妹妹,比朕更懂得与朝臣周旋,更懂得朝中平衡之势的道理,朕觉着,有你帮着文德,很够了。”
安康赶紧摇了头,“安康不懂这些,要说也都是些皮毛而已,还都是皇兄教的。” 说完,一双大眼里头打转着的泪水终於夺眶而出。
她知道禾昌几乎是在说遗言了,用手背拭着泪,像个孩子。
“你这孩子......乖......别哭了......”
禾昌是个病人,此时却反倒安慰起了安康,就和安康幼时一样,不管什麽事情,只要安康哭了,他总是安慰着她。
安康抽着泣,说不出话来。
“还说自己没本事,那夜,朕审李范时,李炎老将军不是你去请来大殿的吗?”
夜审李范,禾昌只有告知几位老臣重臣,且消息封锁,李炎为何会出现在大殿,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安康去把他老人家请来的。
安康停了哭声,“是。” 她承认道。
安康知道,禾昌一直对李家有忌惮,他们自恃功高厥伟,过去常对独孤氏不敬,此次御前会审,是一次扳倒李家的大好时机。李炎老将军一向自律甚严,自不会容忍自身的直系血脉中出此两个叛逆之辈。
只要把他老人家请出来,借刀杀人,不但不会玷污皇上名声,还可以藉机成全李家一门英烈,让世人觉得皇上不计前嫌,心胸大度,此乃一举数得之计。
不过,安康也明白,禾昌不会愿意用这样阴险的方法除去李家,这事只能由她来做,所以她一得知尹国公和姜太师连夜进宫,猜到是禾昌正夜审李范,当下便立刻出发去了李府,大致说明情况後,就把李炎老将军载到了宫里。
“那你还说,自己不懂?” 禾昌假意嘲笑她,“最懂朕心的,不就是你独孤安康?最懂得治国之道的,还不就是你独孤安康了?”
安康被他一逗,终於露出笑容。安康还欲说些什麽,可禾昌累了,安康唤了柳远进来,和他问了几声,就起身离开了正殿。
时值日落,安康一出正殿便被眼前万丈的的橙光蒙了双眼。她抬起手遮着,眼前的一轮红阳吸住了她的目光。
日暮西山,东隅已逝,日月既往,不可复追,此乃千古不变的道理。然而大魏新的太阳,即将要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