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练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均有些无地自容,但诸葛瑾很快又抓住了她的痛处。“这次来的可不是山东河北那些土鸡瓦狗,那可是童贯!是东京城里二十万禁军!怂恿咱们夺军粮时,这厮也曾跟我们保证过,说童贯绝不会上山围剿,可如今呢?”“如今箭已在弦,你们没有退路了。”“狗娘养的,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我们?”阎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把将人拖到了大厅中央。张子初也不反抗,只将头转向了不远处的宋白练。“放开他。”宋白练迎着张子初一双温润清亮的眸子,对着阎三一字一字吐道。“都这时候了,你这娘们儿还要护他?”“我说了,放开他!”宋白练走上前去,从阎三手中一把夺过了张子初,再对后面的诸葛瑾等人一竖眉,“谁若想动他,就先踏平了我天枢寨!”“练丫头,你可想清楚了,为了一个弃你而去的男人跟全寨的兄弟为敌,值得吗?三万人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负心汉?”“到底还是个女人,龙首?可笑!”在黄老头和诸葛瑾的鼓造下,连自家寨里的兄弟也开始向宋白练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如果她真的将张子初一人的性命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那她还配当这个寨主吗?可宋白练就是铁了心要保张子初。她忽然转身,抓住张子初的衣襟猛然一拽,然后仰头在他唇上狠狠嘬了一口。张子初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对方竟然如此大胆,整张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马素素站在后面,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他现在就是老娘的人。老娘要是连自己男人都保不住,还保个屁的寨子!”……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宋白练又举起她的大斧朗声道,“他说有办法救咱,就一定有!我宋白练用身家性命替他担保!”“又是这套。我们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要你的作甚?”诸葛瑾刚一翻白眼就听宋白练砰地一声将手掌拍在了方桌之上。他转过头,只见女子手中那把阔斧一落,利索地砍断了自己左边半截花臂。臂膀落地,上头绣得那些松石迅速失去了原本的鲜活灵动。“宋姑娘!”张子初惊呼起来,马素素吓得倒退了两步。刚毅的女子任凭剧痛当身,鲜血横流,眼睛也未曾眨过一下,只有额上唰唰冷汗在顺着并不白皙的面颊频频滴落。她对张子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而后重新挺直腰身,冷冷直视着堂中众人。“我知道你们不愿认我为龙首,当初老寨主将七星寨交托与我时,我也自知难当大任。可如今大祸临头,敌人当前,无论你们服与不服,都给老娘先憋着,等敌人退去了再说!”“练丫头……你这又是何苦。”“这一根手臂,就算是我给大伙儿一个交代。至于眼下危情,我们必须万众一心,共渡难关才是。”“怎么渡?当真跟童贯的军队开战?”诸葛瑾再次开口质问,却将眼神从宋白练身上移开了。宋白练见他仍不肯罢休,恨得咬牙切齿。张子初却在此时一把按住了将要发作的她。他匆匆解下衣袍,替她止血包扎,并尽量控制住正在颤抖的手指。在马素素等人的帮忙下,他们粗略帮宋白练处理好了伤口。张子初这才重新抬起头来了,看向众人,“我向大家保证,如果我不能帮你们保住七星寨,我会主动去童贯的大营中担责认罪。”“哦?你又要拿什么向我们保证,也用一根手臂吗?”“喂!你们别欺人太甚!”奚邪快看不下去了,他刚张口骂了一句,却见那头张子初当真捏住了宋白练手中的斧头。“公子,万万不可!”马素素尖叫着扑上去想阻止张子初,但跑到一半便发现,张子初根本就举不动宋白练那把斧头。张子初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却还是被宋白练轻松地从自己手中夺回了斧头。她对他道,“你这双手是用来写字作画的,这种粗活儿,还是交由我来吧。”张子初见她又抡起了大斧,怕她再作出什么自残之事,连忙双手齐上,拼命握住了她的斧柄。可他的力气又怎能阻止宋白练。只见对方朝他咧嘴一笑,猛地抽出了斧头。“若是因我而再让宋姑娘受皮肉之苦,张某便只能以死谢罪了!”在张子初的惊呼声中,宋白练手腕一翻,将斧头调转了方向,哗啦朝自己头顶上削去。青丝飘散,散了一地女儿愁。“我宋白练在此断发为誓!若是张正道无法保全我七星寨,我必亲自斩下他的头颅,送入童贯军营。”张子初颤抖着唇,却一个字也吐不出。他发现宋白练的目光仍然游走在地上的青丝里,迟迟不肯抽离。或许,对于女儿家来说,那是比手臂更宝贵的东西。“都满意了吗?”宋白练很快不再去看地上的青丝。她坚定地逡巡了一遍厅中的人,最后转到了诸葛瑾脸上,直到确定没有人再有意见了,才稍稍放松了一直绷紧的身子。一旦放松下来才意识到,所有的力气早已渐渐抽离。“宋姑娘!”“大当家----”失去了半截手臂的宋白练,终于昏了过去。☆、媪相亲上山擒匪下了月余的大雨终于停了。久违的阳光重新撒入山谷之中,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赤盘当空,万里无云,只有一道天虹自东南挂下,犹如彩龙横跨过整座山脉,昭示着这里或将有大事发生。漫山的雨水还未退却,天一晴朗,人倒是先觉得热了起来。特别此时童贯身着一套精钢盔甲坐在马上,只能不停地用帕子去擦拭脸上的汗水。李尧和周旭锋二人一左一右候在他身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昨夜有人亲眼所见,康王赵构被山贼所掳,地点就在大野泽营地后方的西沙坡,童贯的眼皮子底下。更讽刺的是,那些山贼当真从那里取走了不多不少五万旦军粮,这摆明是在给他们难堪。军粮一事已经让童贯颜面扫地,若是此下赵构再有个三长两短……李尧和周旭锋很清楚,余锐的下场就是他俩的前车之鉴。思虑至此,不免兔死狐悲。日头愈烈,众人在焦急与忐忑中,终于等来了攻山的命令。童贯可不是余锐那般蠢货,他知道山中关隘天成,路岖难行,所以特地让人去附近的村庄里强征来了几个熟悉山路的村民,由他们来带路上山。童贯看了眼身旁两个裨将,二人心领神会,分别带着各自的人马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往那庞大的群山中行进了去。李尧和周旭锋前脚刚走,童贯正要带着自己的人马向中道进发,却不料隐约瞧见前方山路上孤零零走下一个人来。那人灰头土脸,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锦袍,袖子和衣襟被撕破了好几处。可随着人影越来越近,童贯定睛一瞧,可不正是在西沙坡被掳走的康王赵构!“王爷!”童贯心中一喜,即刻翻身下马迎了上去。赵构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抹眼泪,感慨道,“小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童贯见他身上有伤,赶紧将人扶到了自己马旁,让人递来了食物清水,“那些山贼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赵构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一边伤心,“我是趁他们喝醉酒才逃出来的,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就死在这山里了!”“王爷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您再有所闪失了。”童贯这头还在安慰赵构,那边就有心腹悄悄上前来问,“大将军,既然王爷无碍,我们还要继续攻山吗?”童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些山贼如此嚣张,他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可如今赵构已经平安归来,老天也给面子将雨停了,那五万军粮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他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群小贼身上,童贯实在有些不乐意。比起剿匪这般可有可无的微小功劳,他现在更着急的是带着燕云十六州的疆契赶紧回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封赏。眼见对方神色犹豫,赵构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一把执起童贯的手,诚恳道,“那群山贼实在太可恨了,大将军可一定要替小王报仇啊!”“王爷此话怎讲?”“他们不但将我关在山寨柴房之中,不给吃不给喝,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他们再下山抢一次军粮,朝廷禁军也奈何不了他们!”赵构故作气愤地一捶拳。“腌臜小贼,不知天高地厚。”童贯也跟着冷哼一声,却仍未当真动怒。“我也明白王爷的委屈。可朝廷禁军到底不能滥用,还得获得圣上和枢密院批准。之前为救王爷,我是不得已先斩后奏,如今只为上山剿匪,恐怕……”还没等童贯说完,赵构又打断了他,“小王还听说,以往那些山贼时常会去滋扰周围村庄。村民们本以为将军屯兵在此,那些山贼定不敢再乱来,个个欢欣鼓舞,却不料还没开心几日,倒被山贼变本加厉地给抢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为何?”“那些山贼说,将军一介阉人,只懂得欺软怕硬,捡现成的。等他们把村里的东西抢光了,留几个空村子给将军,将军也笑呵呵照接不误。”赵构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把尖锥戳到了童贯的致命处,他看到童贯顿时双目冒火,气得双颊直颤。燕云是怎么得来的,赵构心知肚明。他也知道童贯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旁人抹煞他的功劳。这般讽刺,不怕他会忍得住不攻山。果然,童贯在气得怒发冲冠之后,冲着身后将士大喊,“随我上山!我要亲自将那七星寨夷为平地!里头的山贼,一个不留!”赵构得逞了。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军队,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张子初啊张子初,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新布的房间内,尚挂着龙凤喜帐。宋白练此时坐在榻上,任由马素素将她那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修剪整齐,再编为小辫束在脑后。宋白练本就长得和清秀扯不上边儿,此下长发没了,方正的脸上更多了些男人的刚毅。张子初跪在她身侧,替她在伤口处细细涂抹着药膏。他知道对方必定疼痛难忍,但宋白练始终咬紧牙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对不起……”张子初捧着那少了半截的臂膀,这才发现她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粗糙得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有。此时除了愧疚和自责,他心中还多了几分怜惜。“不关你的事。”宋白练冲他摆了摆手,偷瞄了几眼那因为低头而尤显长密的睫毛,“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张子初细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才缓缓抬起头来,“大祸因我而起,岂能一走了之?”宋白练怔怔地看着对方清亮温润的眸子,忽然捏住鼻尖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把头转过去,别他娘的盯着我看!”“……宋姑娘?”“老娘可没她那么好的定力!”宋白练伸手指向了马素素,“你若再用美色来勾引我,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马素素刚对宋白练生出些好感来,被她这么一挤兑,气得一跺脚,“宋姐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我……”“我什么我,你再这般扭扭捏捏的,他迟早给旁人抢了去。”张子初见她还有心情去揶揄马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马素素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扭头跑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白练和张子初二人。沉默过后,张子初刚想起身教她好好休息,却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你真有办法对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迎着宋白练担忧的目光,张子初神色泰然地张了口,“听说过狡兔三窟吗?”“狡兔三窟?”“兔有三窟尚且狐寻不得,何况我们有七个。”童贯决定先攻打天枢寨,因为赵构认得去天枢寨的路。果然,在小王爷的亲自指引下,大军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翻越了两个山头,穿梭过四个峡谷,来到直通天枢寨的天明阶。天明阶修于山势较为平坦的双驼峰右峰,为山中白石所造。阶梯只有两人余宽,长数十里,因其面东,日出时分可先受曙光之眷,顾曰天明。童贯怕敌人会在此窄阶处设有埋伏,便先分了五千人马绕道从山后合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估算着接应的队伍差不多到了,才又命令一万先锋自正门破入。可惜,这般谨小慎微却扑了个空。负责进攻的将领很快回报,说寨子里一个山贼也没有。正在半山腰支起帐篷吃茶解暑的童贯和赵构同时微微一怔。在命人侦勘过四周确实并无埋伏之后,童贯先命人将赵构送下山去,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山贼的大本营中。地势宽敞的山顶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房竹屋依照山势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其中住房百来十间,有通铺有独屋,当中夹杂着菜地,酒窖,厨房,茅厕,和普通大户人家并无差别。若要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寨子当中一间宽约百步的硕大厅堂。堂上挂有竹匾,上书“义薄云天”四字,当中主座宽敞如榻,铺有整块虎皮,左右十张太师椅,中设茶案。童贯在里头坐上片刻,便发觉此厅位置极妙,乾坤相佐,南北通承,天然凉风席席,比他营中的大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童贯咂了咂舌,想到这山里的贼寇都比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快活,心中甚为不悦。“大将军,没有找到山贼的踪影。”过了会儿,下头如实来报。“军粮呢?”“……也没有,只有少量的粮食蔬菜。”童贯坐在那张首领榻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手下人吩咐,“去告诉李尧他们,给我一个一个山头去搜,把整片山翻过来也要找到这群恶贼。”“是!”李尧对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痛苦地抽了抽眼角。他已经连续行军两个多时辰了,任由将士们平日里将身子练得壮如龙虎,此时也禁不住双股打颤,腿脚酸软。赵构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抹眼泪,感慨道,“小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童贯见他身上有伤,赶紧将人扶到了自己马旁,让人递来了食物清水,“那些山贼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赵构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一边伤心,“我是趁他们喝醉酒才逃出来的,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就死在这山里了!”“王爷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您再有所闪失了。”童贯这头还在安慰赵构,那边就有心腹悄悄上前来问,“大将军,既然王爷无碍,我们还要继续攻山吗?”童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些山贼如此嚣张,他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可如今赵构已经平安归来,老天也给面子将雨停了,那五万军粮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他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群小贼身上,童贯实在有些不乐意。比起剿匪这般可有可无的微小功劳,他现在更着急的是带着燕云十六州的疆契赶紧回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封赏。眼见对方神色犹豫,赵构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一把执起童贯的手,诚恳道,“那群山贼实在太可恨了,大将军可一定要替小王报仇啊!”“王爷此话怎讲?”“他们不但将我关在山寨柴房之中,不给吃不给喝,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他们再下山抢一次军粮,朝廷禁军也奈何不了他们!”赵构故作气愤地一捶拳。“腌臜小贼,不知天高地厚。”童贯也跟着冷哼一声,却仍未当真动怒。“我也明白王爷的委屈。可朝廷禁军到底不能滥用,还得获得圣上和枢密院批准。之前为救王爷,我是不得已先斩后奏,如今只为上山剿匪,恐怕……”还没等童贯说完,赵构又打断了他,“小王还听说,以往那些山贼时常会去滋扰周围村庄。村民们本以为将军屯兵在此,那些山贼定不敢再乱来,个个欢欣鼓舞,却不料还没开心几日,倒被山贼变本加厉地给抢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为何?”“那些山贼说,将军一介阉人,只懂得欺软怕硬,捡现成的。等他们把村里的东西抢光了,留几个空村子给将军,将军也笑呵呵照接不误。”赵构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把尖锥戳到了童贯的致命处,他看到童贯顿时双目冒火,气得双颊直颤。燕云是怎么得来的,赵构心知肚明。他也知道童贯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旁人抹煞他的功劳。这般讽刺,不怕他会忍得住不攻山。果然,童贯在气得怒发冲冠之后,冲着身后将士大喊,“随我上山!我要亲自将那七星寨夷为平地!里头的山贼,一个不留!”赵构得逞了。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军队,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张子初啊张子初,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新布的房间内,尚挂着龙凤喜帐。宋白练此时坐在榻上,任由马素素将她那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修剪整齐,再编为小辫束在脑后。宋白练本就长得和清秀扯不上边儿,此下长发没了,方正的脸上更多了些男人的刚毅。张子初跪在她身侧,替她在伤口处细细涂抹着药膏。他知道对方必定疼痛难忍,但宋白练始终咬紧牙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对不起……”张子初捧着那少了半截的臂膀,这才发现她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粗糙得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有。此时除了愧疚和自责,他心中还多了几分怜惜。“不关你的事。”宋白练冲他摆了摆手,偷瞄了几眼那因为低头而尤显长密的睫毛,“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张子初细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才缓缓抬起头来,“大祸因我而起,岂能一走了之?”宋白练怔怔地看着对方清亮温润的眸子,忽然捏住鼻尖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把头转过去,别他娘的盯着我看!”“……宋姑娘?”“老娘可没她那么好的定力!”宋白练伸手指向了马素素,“你若再用美色来勾引我,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马素素刚对宋白练生出些好感来,被她这么一挤兑,气得一跺脚,“宋姐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我……”“我什么我,你再这般扭扭捏捏的,他迟早给旁人抢了去。”张子初见她还有心情去揶揄马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马素素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扭头跑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白练和张子初二人。沉默过后,张子初刚想起身教她好好休息,却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你真有办法对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迎着宋白练担忧的目光,张子初神色泰然地张了口,“听说过狡兔三窟吗?”“狡兔三窟?”“兔有三窟尚且狐寻不得,何况我们有七个。”童贯决定先攻打天枢寨,因为赵构认得去天枢寨的路。果然,在小王爷的亲自指引下,大军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翻越了两个山头,穿梭过四个峡谷,来到直通天枢寨的天明阶。天明阶修于山势较为平坦的双驼峰右峰,为山中白石所造。阶梯只有两人余宽,长数十里,因其面东,日出时分可先受曙光之眷,顾曰天明。童贯怕敌人会在此窄阶处设有埋伏,便先分了五千人马绕道从山后合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估算着接应的队伍差不多到了,才又命令一万先锋自正门破入。可惜,这般谨小慎微却扑了个空。负责进攻的将领很快回报,说寨子里一个山贼也没有。正在半山腰支起帐篷吃茶解暑的童贯和赵构同时微微一怔。在命人侦勘过四周确实并无埋伏之后,童贯先命人将赵构送下山去,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山贼的大本营中。地势宽敞的山顶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房竹屋依照山势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其中住房百来十间,有通铺有独屋,当中夹杂着菜地,酒窖,厨房,茅厕,和普通大户人家并无差别。若要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寨子当中一间宽约百步的硕大厅堂。堂上挂有竹匾,上书“义薄云天”四字,当中主座宽敞如榻,铺有整块虎皮,左右十张太师椅,中设茶案。童贯在里头坐上片刻,便发觉此厅位置极妙,乾坤相佐,南北通承,天然凉风席席,比他营中的大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童贯咂了咂舌,想到这山里的贼寇都比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快活,心中甚为不悦。“大将军,没有找到山贼的踪影。”过了会儿,下头如实来报。“军粮呢?”“……也没有,只有少量的粮食蔬菜。”童贯坐在那张首领榻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手下人吩咐,“去告诉李尧他们,给我一个一个山头去搜,把整片山翻过来也要找到这群恶贼。”“是!”李尧对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痛苦地抽了抽眼角。他已经连续行军两个多时辰了,任由将士们平日里将身子练得壮如龙虎,此时也禁不住双股打颤,腿脚酸软。赵构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抹眼泪,感慨道,“小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童贯见他身上有伤,赶紧将人扶到了自己马旁,让人递来了食物清水,“那些山贼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赵构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一边伤心,“我是趁他们喝醉酒才逃出来的,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就死在这山里了!”“王爷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您再有所闪失了。”童贯这头还在安慰赵构,那边就有心腹悄悄上前来问,“大将军,既然王爷无碍,我们还要继续攻山吗?”童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些山贼如此嚣张,他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可如今赵构已经平安归来,老天也给面子将雨停了,那五万军粮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他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群小贼身上,童贯实在有些不乐意。比起剿匪这般可有可无的微小功劳,他现在更着急的是带着燕云十六州的疆契赶紧回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封赏。眼见对方神色犹豫,赵构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一把执起童贯的手,诚恳道,“那群山贼实在太可恨了,大将军可一定要替小王报仇啊!”“王爷此话怎讲?”“他们不但将我关在山寨柴房之中,不给吃不给喝,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他们再下山抢一次军粮,朝廷禁军也奈何不了他们!”赵构故作气愤地一捶拳。“腌臜小贼,不知天高地厚。”童贯也跟着冷哼一声,却仍未当真动怒。“我也明白王爷的委屈。可朝廷禁军到底不能滥用,还得获得圣上和枢密院批准。之前为救王爷,我是不得已先斩后奏,如今只为上山剿匪,恐怕……”还没等童贯说完,赵构又打断了他,“小王还听说,以往那些山贼时常会去滋扰周围村庄。村民们本以为将军屯兵在此,那些山贼定不敢再乱来,个个欢欣鼓舞,却不料还没开心几日,倒被山贼变本加厉地给抢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为何?”“那些山贼说,将军一介阉人,只懂得欺软怕硬,捡现成的。等他们把村里的东西抢光了,留几个空村子给将军,将军也笑呵呵照接不误。”赵构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把尖锥戳到了童贯的致命处,他看到童贯顿时双目冒火,气得双颊直颤。燕云是怎么得来的,赵构心知肚明。他也知道童贯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旁人抹煞他的功劳。这般讽刺,不怕他会忍得住不攻山。果然,童贯在气得怒发冲冠之后,冲着身后将士大喊,“随我上山!我要亲自将那七星寨夷为平地!里头的山贼,一个不留!”赵构得逞了。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军队,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张子初啊张子初,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新布的房间内,尚挂着龙凤喜帐。宋白练此时坐在榻上,任由马素素将她那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修剪整齐,再编为小辫束在脑后。宋白练本就长得和清秀扯不上边儿,此下长发没了,方正的脸上更多了些男人的刚毅。张子初跪在她身侧,替她在伤口处细细涂抹着药膏。他知道对方必定疼痛难忍,但宋白练始终咬紧牙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对不起……”张子初捧着那少了半截的臂膀,这才发现她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粗糙得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有。此时除了愧疚和自责,他心中还多了几分怜惜。“不关你的事。”宋白练冲他摆了摆手,偷瞄了几眼那因为低头而尤显长密的睫毛,“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张子初细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才缓缓抬起头来,“大祸因我而起,岂能一走了之?”宋白练怔怔地看着对方清亮温润的眸子,忽然捏住鼻尖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把头转过去,别他娘的盯着我看!”“……宋姑娘?”“老娘可没她那么好的定力!”宋白练伸手指向了马素素,“你若再用美色来勾引我,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马素素刚对宋白练生出些好感来,被她这么一挤兑,气得一跺脚,“宋姐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我……”“我什么我,你再这般扭扭捏捏的,他迟早给旁人抢了去。”张子初见她还有心情去揶揄马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马素素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扭头跑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白练和张子初二人。沉默过后,张子初刚想起身教她好好休息,却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你真有办法对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迎着宋白练担忧的目光,张子初神色泰然地张了口,“听说过狡兔三窟吗?”“狡兔三窟?”“兔有三窟尚且狐寻不得,何况我们有七个。”童贯决定先攻打天枢寨,因为赵构认得去天枢寨的路。果然,在小王爷的亲自指引下,大军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翻越了两个山头,穿梭过四个峡谷,来到直通天枢寨的天明阶。天明阶修于山势较为平坦的双驼峰右峰,为山中白石所造。阶梯只有两人余宽,长数十里,因其面东,日出时分可先受曙光之眷,顾曰天明。童贯怕敌人会在此窄阶处设有埋伏,便先分了五千人马绕道从山后合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估算着接应的队伍差不多到了,才又命令一万先锋自正门破入。可惜,这般谨小慎微却扑了个空。负责进攻的将领很快回报,说寨子里一个山贼也没有。正在半山腰支起帐篷吃茶解暑的童贯和赵构同时微微一怔。在命人侦勘过四周确实并无埋伏之后,童贯先命人将赵构送下山去,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山贼的大本营中。地势宽敞的山顶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房竹屋依照山势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其中住房百来十间,有通铺有独屋,当中夹杂着菜地,酒窖,厨房,茅厕,和普通大户人家并无差别。若要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寨子当中一间宽约百步的硕大厅堂。堂上挂有竹匾,上书“义薄云天”四字,当中主座宽敞如榻,铺有整块虎皮,左右十张太师椅,中设茶案。童贯在里头坐上片刻,便发觉此厅位置极妙,乾坤相佐,南北通承,天然凉风席席,比他营中的大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童贯咂了咂舌,想到这山里的贼寇都比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快活,心中甚为不悦。“大将军,没有找到山贼的踪影。”过了会儿,下头如实来报。“军粮呢?”“……也没有,只有少量的粮食蔬菜。”童贯坐在那张首领榻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手下人吩咐,“去告诉李尧他们,给我一个一个山头去搜,把整片山翻过来也要找到这群恶贼。”“是!”李尧对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痛苦地抽了抽眼角。他已经连续行军两个多时辰了,任由将士们平日里将身子练得壮如龙虎,此时也禁不住双股打颤,腿脚酸软。赵构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抹眼泪,感慨道,“小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童贯见他身上有伤,赶紧将人扶到了自己马旁,让人递来了食物清水,“那些山贼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赵构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一边伤心,“我是趁他们喝醉酒才逃出来的,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就死在这山里了!”“王爷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您再有所闪失了。”童贯这头还在安慰赵构,那边就有心腹悄悄上前来问,“大将军,既然王爷无碍,我们还要继续攻山吗?”童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些山贼如此嚣张,他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可如今赵构已经平安归来,老天也给面子将雨停了,那五万军粮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他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群小贼身上,童贯实在有些不乐意。比起剿匪这般可有可无的微小功劳,他现在更着急的是带着燕云十六州的疆契赶紧回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封赏。眼见对方神色犹豫,赵构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一把执起童贯的手,诚恳道,“那群山贼实在太可恨了,大将军可一定要替小王报仇啊!”“王爷此话怎讲?”“他们不但将我关在山寨柴房之中,不给吃不给喝,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他们再下山抢一次军粮,朝廷禁军也奈何不了他们!”赵构故作气愤地一捶拳。“腌臜小贼,不知天高地厚。”童贯也跟着冷哼一声,却仍未当真动怒。“我也明白王爷的委屈。可朝廷禁军到底不能滥用,还得获得圣上和枢密院批准。之前为救王爷,我是不得已先斩后奏,如今只为上山剿匪,恐怕……”还没等童贯说完,赵构又打断了他,“小王还听说,以往那些山贼时常会去滋扰周围村庄。村民们本以为将军屯兵在此,那些山贼定不敢再乱来,个个欢欣鼓舞,却不料还没开心几日,倒被山贼变本加厉地给抢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为何?”“那些山贼说,将军一介阉人,只懂得欺软怕硬,捡现成的。等他们把村里的东西抢光了,留几个空村子给将军,将军也笑呵呵照接不误。”赵构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把尖锥戳到了童贯的致命处,他看到童贯顿时双目冒火,气得双颊直颤。燕云是怎么得来的,赵构心知肚明。他也知道童贯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旁人抹煞他的功劳。这般讽刺,不怕他会忍得住不攻山。果然,童贯在气得怒发冲冠之后,冲着身后将士大喊,“随我上山!我要亲自将那七星寨夷为平地!里头的山贼,一个不留!”赵构得逞了。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军队,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张子初啊张子初,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新布的房间内,尚挂着龙凤喜帐。宋白练此时坐在榻上,任由马素素将她那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修剪整齐,再编为小辫束在脑后。宋白练本就长得和清秀扯不上边儿,此下长发没了,方正的脸上更多了些男人的刚毅。张子初跪在她身侧,替她在伤口处细细涂抹着药膏。他知道对方必定疼痛难忍,但宋白练始终咬紧牙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对不起……”张子初捧着那少了半截的臂膀,这才发现她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粗糙得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有。此时除了愧疚和自责,他心中还多了几分怜惜。“不关你的事。”宋白练冲他摆了摆手,偷瞄了几眼那因为低头而尤显长密的睫毛,“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张子初细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才缓缓抬起头来,“大祸因我而起,岂能一走了之?”宋白练怔怔地看着对方清亮温润的眸子,忽然捏住鼻尖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把头转过去,别他娘的盯着我看!”“……宋姑娘?”“老娘可没她那么好的定力!”宋白练伸手指向了马素素,“你若再用美色来勾引我,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马素素刚对宋白练生出些好感来,被她这么一挤兑,气得一跺脚,“宋姐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我……”“我什么我,你再这般扭扭捏捏的,他迟早给旁人抢了去。”张子初见她还有心情去揶揄马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马素素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扭头跑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白练和张子初二人。沉默过后,张子初刚想起身教她好好休息,却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你真有办法对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迎着宋白练担忧的目光,张子初神色泰然地张了口,“听说过狡兔三窟吗?”“狡兔三窟?”“兔有三窟尚且狐寻不得,何况我们有七个。”童贯决定先攻打天枢寨,因为赵构认得去天枢寨的路。果然,在小王爷的亲自指引下,大军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翻越了两个山头,穿梭过四个峡谷,来到直通天枢寨的天明阶。天明阶修于山势较为平坦的双驼峰右峰,为山中白石所造。阶梯只有两人余宽,长数十里,因其面东,日出时分可先受曙光之眷,顾曰天明。童贯怕敌人会在此窄阶处设有埋伏,便先分了五千人马绕道从山后合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估算着接应的队伍差不多到了,才又命令一万先锋自正门破入。可惜,这般谨小慎微却扑了个空。负责进攻的将领很快回报,说寨子里一个山贼也没有。正在半山腰支起帐篷吃茶解暑的童贯和赵构同时微微一怔。在命人侦勘过四周确实并无埋伏之后,童贯先命人将赵构送下山去,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山贼的大本营中。地势宽敞的山顶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房竹屋依照山势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其中住房百来十间,有通铺有独屋,当中夹杂着菜地,酒窖,厨房,茅厕,和普通大户人家并无差别。若要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寨子当中一间宽约百步的硕大厅堂。堂上挂有竹匾,上书“义薄云天”四字,当中主座宽敞如榻,铺有整块虎皮,左右十张太师椅,中设茶案。童贯在里头坐上片刻,便发觉此厅位置极妙,乾坤相佐,南北通承,天然凉风席席,比他营中的大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童贯咂了咂舌,想到这山里的贼寇都比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快活,心中甚为不悦。“大将军,没有找到山贼的踪影。”过了会儿,下头如实来报。“军粮呢?”“……也没有,只有少量的粮食蔬菜。”童贯坐在那张首领榻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手下人吩咐,“去告诉李尧他们,给我一个一个山头去搜,把整片山翻过来也要找到这群恶贼。”“是!”李尧对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痛苦地抽了抽眼角。他已经连续行军两个多时辰了,任由将士们平日里将身子练得壮如龙虎,此时也禁不住双股打颤,腿脚酸软。赵构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抹眼泪,感慨道,“小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童贯见他身上有伤,赶紧将人扶到了自己马旁,让人递来了食物清水,“那些山贼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赵构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一边伤心,“我是趁他们喝醉酒才逃出来的,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就死在这山里了!”“王爷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您再有所闪失了。”童贯这头还在安慰赵构,那边就有心腹悄悄上前来问,“大将军,既然王爷无碍,我们还要继续攻山吗?”童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些山贼如此嚣张,他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可如今赵构已经平安归来,老天也给面子将雨停了,那五万军粮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他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群小贼身上,童贯实在有些不乐意。比起剿匪这般可有可无的微小功劳,他现在更着急的是带着燕云十六州的疆契赶紧回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封赏。眼见对方神色犹豫,赵构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一把执起童贯的手,诚恳道,“那群山贼实在太可恨了,大将军可一定要替小王报仇啊!”“王爷此话怎讲?”“他们不但将我关在山寨柴房之中,不给吃不给喝,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他们再下山抢一次军粮,朝廷禁军也奈何不了他们!”赵构故作气愤地一捶拳。“腌臜小贼,不知天高地厚。”童贯也跟着冷哼一声,却仍未当真动怒。“我也明白王爷的委屈。可朝廷禁军到底不能滥用,还得获得圣上和枢密院批准。之前为救王爷,我是不得已先斩后奏,如今只为上山剿匪,恐怕……”还没等童贯说完,赵构又打断了他,“小王还听说,以往那些山贼时常会去滋扰周围村庄。村民们本以为将军屯兵在此,那些山贼定不敢再乱来,个个欢欣鼓舞,却不料还没开心几日,倒被山贼变本加厉地给抢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为何?”“那些山贼说,将军一介阉人,只懂得欺软怕硬,捡现成的。等他们把村里的东西抢光了,留几个空村子给将军,将军也笑呵呵照接不误。”赵构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把尖锥戳到了童贯的致命处,他看到童贯顿时双目冒火,气得双颊直颤。燕云是怎么得来的,赵构心知肚明。他也知道童贯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旁人抹煞他的功劳。这般讽刺,不怕他会忍得住不攻山。果然,童贯在气得怒发冲冠之后,冲着身后将士大喊,“随我上山!我要亲自将那七星寨夷为平地!里头的山贼,一个不留!”赵构得逞了。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军队,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张子初啊张子初,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新布的房间内,尚挂着龙凤喜帐。宋白练此时坐在榻上,任由马素素将她那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修剪整齐,再编为小辫束在脑后。宋白练本就长得和清秀扯不上边儿,此下长发没了,方正的脸上更多了些男人的刚毅。张子初跪在她身侧,替她在伤口处细细涂抹着药膏。他知道对方必定疼痛难忍,但宋白练始终咬紧牙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对不起……”张子初捧着那少了半截的臂膀,这才发现她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粗糙得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有。此时除了愧疚和自责,他心中还多了几分怜惜。“不关你的事。”宋白练冲他摆了摆手,偷瞄了几眼那因为低头而尤显长密的睫毛,“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张子初细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才缓缓抬起头来,“大祸因我而起,岂能一走了之?”宋白练怔怔地看着对方清亮温润的眸子,忽然捏住鼻尖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把头转过去,别他娘的盯着我看!”“……宋姑娘?”“老娘可没她那么好的定力!”宋白练伸手指向了马素素,“你若再用美色来勾引我,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马素素刚对宋白练生出些好感来,被她这么一挤兑,气得一跺脚,“宋姐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我……”“我什么我,你再这般扭扭捏捏的,他迟早给旁人抢了去。”张子初见她还有心情去揶揄马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马素素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扭头跑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白练和张子初二人。沉默过后,张子初刚想起身教她好好休息,却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你真有办法对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迎着宋白练担忧的目光,张子初神色泰然地张了口,“听说过狡兔三窟吗?”“狡兔三窟?”“兔有三窟尚且狐寻不得,何况我们有七个。”童贯决定先攻打天枢寨,因为赵构认得去天枢寨的路。果然,在小王爷的亲自指引下,大军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翻越了两个山头,穿梭过四个峡谷,来到直通天枢寨的天明阶。天明阶修于山势较为平坦的双驼峰右峰,为山中白石所造。阶梯只有两人余宽,长数十里,因其面东,日出时分可先受曙光之眷,顾曰天明。童贯怕敌人会在此窄阶处设有埋伏,便先分了五千人马绕道从山后合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估算着接应的队伍差不多到了,才又命令一万先锋自正门破入。可惜,这般谨小慎微却扑了个空。负责进攻的将领很快回报,说寨子里一个山贼也没有。正在半山腰支起帐篷吃茶解暑的童贯和赵构同时微微一怔。在命人侦勘过四周确实并无埋伏之后,童贯先命人将赵构送下山去,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山贼的大本营中。地势宽敞的山顶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房竹屋依照山势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其中住房百来十间,有通铺有独屋,当中夹杂着菜地,酒窖,厨房,茅厕,和普通大户人家并无差别。若要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寨子当中一间宽约百步的硕大厅堂。堂上挂有竹匾,上书“义薄云天”四字,当中主座宽敞如榻,铺有整块虎皮,左右十张太师椅,中设茶案。童贯在里头坐上片刻,便发觉此厅位置极妙,乾坤相佐,南北通承,天然凉风席席,比他营中的大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童贯咂了咂舌,想到这山里的贼寇都比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快活,心中甚为不悦。“大将军,没有找到山贼的踪影。”过了会儿,下头如实来报。“军粮呢?”“……也没有,只有少量的粮食蔬菜。”童贯坐在那张首领榻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手下人吩咐,“去告诉李尧他们,给我一个一个山头去搜,把整片山翻过来也要找到这群恶贼。”“是!”李尧对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痛苦地抽了抽眼角。他已经连续行军两个多时辰了,任由将士们平日里将身子练得壮如龙虎,此时也禁不住双股打颤,腿脚酸软。赵构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抹眼泪,感慨道,“小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童贯见他身上有伤,赶紧将人扶到了自己马旁,让人递来了食物清水,“那些山贼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赵构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一边伤心,“我是趁他们喝醉酒才逃出来的,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就死在这山里了!”“王爷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您再有所闪失了。”童贯这头还在安慰赵构,那边就有心腹悄悄上前来问,“大将军,既然王爷无碍,我们还要继续攻山吗?”童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些山贼如此嚣张,他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可如今赵构已经平安归来,老天也给面子将雨停了,那五万军粮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他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群小贼身上,童贯实在有些不乐意。比起剿匪这般可有可无的微小功劳,他现在更着急的是带着燕云十六州的疆契赶紧回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封赏。眼见对方神色犹豫,赵构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一把执起童贯的手,诚恳道,“那群山贼实在太可恨了,大将军可一定要替小王报仇啊!”“王爷此话怎讲?”“他们不但将我关在山寨柴房之中,不给吃不给喝,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他们再下山抢一次军粮,朝廷禁军也奈何不了他们!”赵构故作气愤地一捶拳。“腌臜小贼,不知天高地厚。”童贯也跟着冷哼一声,却仍未当真动怒。“我也明白王爷的委屈。可朝廷禁军到底不能滥用,还得获得圣上和枢密院批准。之前为救王爷,我是不得已先斩后奏,如今只为上山剿匪,恐怕……”还没等童贯说完,赵构又打断了他,“小王还听说,以往那些山贼时常会去滋扰周围村庄。村民们本以为将军屯兵在此,那些山贼定不敢再乱来,个个欢欣鼓舞,却不料还没开心几日,倒被山贼变本加厉地给抢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为何?”“那些山贼说,将军一介阉人,只懂得欺软怕硬,捡现成的。等他们把村里的东西抢光了,留几个空村子给将军,将军也笑呵呵照接不误。”赵构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把尖锥戳到了童贯的致命处,他看到童贯顿时双目冒火,气得双颊直颤。燕云是怎么得来的,赵构心知肚明。他也知道童贯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旁人抹煞他的功劳。这般讽刺,不怕他会忍得住不攻山。果然,童贯在气得怒发冲冠之后,冲着身后将士大喊,“随我上山!我要亲自将那七星寨夷为平地!里头的山贼,一个不留!”赵构得逞了。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军队,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张子初啊张子初,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新布的房间内,尚挂着龙凤喜帐。宋白练此时坐在榻上,任由马素素将她那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修剪整齐,再编为小辫束在脑后。宋白练本就长得和清秀扯不上边儿,此下长发没了,方正的脸上更多了些男人的刚毅。张子初跪在她身侧,替她在伤口处细细涂抹着药膏。他知道对方必定疼痛难忍,但宋白练始终咬紧牙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对不起……”张子初捧着那少了半截的臂膀,这才发现她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粗糙得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有。此时除了愧疚和自责,他心中还多了几分怜惜。“不关你的事。”宋白练冲他摆了摆手,偷瞄了几眼那因为低头而尤显长密的睫毛,“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张子初细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才缓缓抬起头来,“大祸因我而起,岂能一走了之?”宋白练怔怔地看着对方清亮温润的眸子,忽然捏住鼻尖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把头转过去,别他娘的盯着我看!”“……宋姑娘?”“老娘可没她那么好的定力!”宋白练伸手指向了马素素,“你若再用美色来勾引我,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马素素刚对宋白练生出些好感来,被她这么一挤兑,气得一跺脚,“宋姐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我……”“我什么我,你再这般扭扭捏捏的,他迟早给旁人抢了去。”张子初见她还有心情去揶揄马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马素素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扭头跑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白练和张子初二人。沉默过后,张子初刚想起身教她好好休息,却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你真有办法对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迎着宋白练担忧的目光,张子初神色泰然地张了口,“听说过狡兔三窟吗?”“狡兔三窟?”“兔有三窟尚且狐寻不得,何况我们有七个。”童贯决定先攻打天枢寨,因为赵构认得去天枢寨的路。果然,在小王爷的亲自指引下,大军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翻越了两个山头,穿梭过四个峡谷,来到直通天枢寨的天明阶。天明阶修于山势较为平坦的双驼峰右峰,为山中白石所造。阶梯只有两人余宽,长数十里,因其面东,日出时分可先受曙光之眷,顾曰天明。童贯怕敌人会在此窄阶处设有埋伏,便先分了五千人马绕道从山后合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估算着接应的队伍差不多到了,才又命令一万先锋自正门破入。可惜,这般谨小慎微却扑了个空。负责进攻的将领很快回报,说寨子里一个山贼也没有。正在半山腰支起帐篷吃茶解暑的童贯和赵构同时微微一怔。在命人侦勘过四周确实并无埋伏之后,童贯先命人将赵构送下山去,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山贼的大本营中。地势宽敞的山顶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房竹屋依照山势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其中住房百来十间,有通铺有独屋,当中夹杂着菜地,酒窖,厨房,茅厕,和普通大户人家并无差别。若要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寨子当中一间宽约百步的硕大厅堂。堂上挂有竹匾,上书“义薄云天”四字,当中主座宽敞如榻,铺有整块虎皮,左右十张太师椅,中设茶案。童贯在里头坐上片刻,便发觉此厅位置极妙,乾坤相佐,南北通承,天然凉风席席,比他营中的大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童贯咂了咂舌,想到这山里的贼寇都比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快活,心中甚为不悦。“大将军,没有找到山贼的踪影。”过了会儿,下头如实来报。“军粮呢?”“……也没有,只有少量的粮食蔬菜。”童贯坐在那张首领榻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手下人吩咐,“去告诉李尧他们,给我一个一个山头去搜,把整片山翻过来也要找到这群恶贼。”“是!”李尧对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痛苦地抽了抽眼角。他已经连续行军两个多时辰了,任由将士们平日里将身子练得壮如龙虎,此时也禁不住双股打颤,腿脚酸软。赵构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抹眼泪,感慨道,“小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童贯见他身上有伤,赶紧将人扶到了自己马旁,让人递来了食物清水,“那些山贼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赵构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一边伤心,“我是趁他们喝醉酒才逃出来的,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就死在这山里了!”“王爷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您再有所闪失了。”童贯这头还在安慰赵构,那边就有心腹悄悄上前来问,“大将军,既然王爷无碍,我们还要继续攻山吗?”童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些山贼如此嚣张,他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可如今赵构已经平安归来,老天也给面子将雨停了,那五万军粮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他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群小贼身上,童贯实在有些不乐意。比起剿匪这般可有可无的微小功劳,他现在更着急的是带着燕云十六州的疆契赶紧回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封赏。眼见对方神色犹豫,赵构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一把执起童贯的手,诚恳道,“那群山贼实在太可恨了,大将军可一定要替小王报仇啊!”“王爷此话怎讲?”“他们不但将我关在山寨柴房之中,不给吃不给喝,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他们再下山抢一次军粮,朝廷禁军也奈何不了他们!”赵构故作气愤地一捶拳。“腌臜小贼,不知天高地厚。”童贯也跟着冷哼一声,却仍未当真动怒。“我也明白王爷的委屈。可朝廷禁军到底不能滥用,还得获得圣上和枢密院批准。之前为救王爷,我是不得已先斩后奏,如今只为上山剿匪,恐怕……”还没等童贯说完,赵构又打断了他,“小王还听说,以往那些山贼时常会去滋扰周围村庄。村民们本以为将军屯兵在此,那些山贼定不敢再乱来,个个欢欣鼓舞,却不料还没开心几日,倒被山贼变本加厉地给抢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为何?”“那些山贼说,将军一介阉人,只懂得欺软怕硬,捡现成的。等他们把村里的东西抢光了,留几个空村子给将军,将军也笑呵呵照接不误。”赵构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把尖锥戳到了童贯的致命处,他看到童贯顿时双目冒火,气得双颊直颤。燕云是怎么得来的,赵构心知肚明。他也知道童贯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旁人抹煞他的功劳。这般讽刺,不怕他会忍得住不攻山。果然,童贯在气得怒发冲冠之后,冲着身后将士大喊,“随我上山!我要亲自将那七星寨夷为平地!里头的山贼,一个不留!”赵构得逞了。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军队,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张子初啊张子初,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新布的房间内,尚挂着龙凤喜帐。宋白练此时坐在榻上,任由马素素将她那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修剪整齐,再编为小辫束在脑后。宋白练本就长得和清秀扯不上边儿,此下长发没了,方正的脸上更多了些男人的刚毅。张子初跪在她身侧,替她在伤口处细细涂抹着药膏。他知道对方必定疼痛难忍,但宋白练始终咬紧牙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对不起……”张子初捧着那少了半截的臂膀,这才发现她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粗糙得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有。此时除了愧疚和自责,他心中还多了几分怜惜。“不关你的事。”宋白练冲他摆了摆手,偷瞄了几眼那因为低头而尤显长密的睫毛,“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张子初细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才缓缓抬起头来,“大祸因我而起,岂能一走了之?”宋白练怔怔地看着对方清亮温润的眸子,忽然捏住鼻尖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把头转过去,别他娘的盯着我看!”“……宋姑娘?”“老娘可没她那么好的定力!”宋白练伸手指向了马素素,“你若再用美色来勾引我,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马素素刚对宋白练生出些好感来,被她这么一挤兑,气得一跺脚,“宋姐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我……”“我什么我,你再这般扭扭捏捏的,他迟早给旁人抢了去。”张子初见她还有心情去揶揄马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马素素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扭头跑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白练和张子初二人。沉默过后,张子初刚想起身教她好好休息,却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你真有办法对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迎着宋白练担忧的目光,张子初神色泰然地张了口,“听说过狡兔三窟吗?”“狡兔三窟?”“兔有三窟尚且狐寻不得,何况我们有七个。”童贯决定先攻打天枢寨,因为赵构认得去天枢寨的路。果然,在小王爷的亲自指引下,大军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翻越了两个山头,穿梭过四个峡谷,来到直通天枢寨的天明阶。天明阶修于山势较为平坦的双驼峰右峰,为山中白石所造。阶梯只有两人余宽,长数十里,因其面东,日出时分可先受曙光之眷,顾曰天明。童贯怕敌人会在此窄阶处设有埋伏,便先分了五千人马绕道从山后合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估算着接应的队伍差不多到了,才又命令一万先锋自正门破入。可惜,这般谨小慎微却扑了个空。负责进攻的将领很快回报,说寨子里一个山贼也没有。正在半山腰支起帐篷吃茶解暑的童贯和赵构同时微微一怔。在命人侦勘过四周确实并无埋伏之后,童贯先命人将赵构送下山去,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山贼的大本营中。地势宽敞的山顶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房竹屋依照山势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其中住房百来十间,有通铺有独屋,当中夹杂着菜地,酒窖,厨房,茅厕,和普通大户人家并无差别。若要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寨子当中一间宽约百步的硕大厅堂。堂上挂有竹匾,上书“义薄云天”四字,当中主座宽敞如榻,铺有整块虎皮,左右十张太师椅,中设茶案。童贯在里头坐上片刻,便发觉此厅位置极妙,乾坤相佐,南北通承,天然凉风席席,比他营中的大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童贯咂了咂舌,想到这山里的贼寇都比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快活,心中甚为不悦。“大将军,没有找到山贼的踪影。”过了会儿,下头如实来报。“军粮呢?”“……也没有,只有少量的粮食蔬菜。”童贯坐在那张首领榻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手下人吩咐,“去告诉李尧他们,给我一个一个山头去搜,把整片山翻过来也要找到这群恶贼。”“是!”李尧对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痛苦地抽了抽眼角。他已经连续行军两个多时辰了,任由将士们平日里将身子练得壮如龙虎,此时也禁不住双股打颤,腿脚酸软。赵构见了他,也禁不住一抹眼泪,感慨道,“小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童贯见他身上有伤,赶紧将人扶到了自己马旁,让人递来了食物清水,“那些山贼对王爷做了什么?王爷是怎么逃出来的?”赵构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一边伤心,“我是趁他们喝醉酒才逃出来的,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就死在这山里了!”“王爷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您再有所闪失了。”童贯这头还在安慰赵构,那边就有心腹悄悄上前来问,“大将军,既然王爷无碍,我们还要继续攻山吗?”童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些山贼如此嚣张,他是一定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可如今赵构已经平安归来,老天也给面子将雨停了,那五万军粮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他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群小贼身上,童贯实在有些不乐意。比起剿匪这般可有可无的微小功劳,他现在更着急的是带着燕云十六州的疆契赶紧回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封赏。眼见对方神色犹豫,赵构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一把执起童贯的手,诚恳道,“那群山贼实在太可恨了,大将军可一定要替小王报仇啊!”“王爷此话怎讲?”“他们不但将我关在山寨柴房之中,不给吃不给喝,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他们再下山抢一次军粮,朝廷禁军也奈何不了他们!”赵构故作气愤地一捶拳。“腌臜小贼,不知天高地厚。”童贯也跟着冷哼一声,却仍未当真动怒。“我也明白王爷的委屈。可朝廷禁军到底不能滥用,还得获得圣上和枢密院批准。之前为救王爷,我是不得已先斩后奏,如今只为上山剿匪,恐怕……”还没等童贯说完,赵构又打断了他,“小王还听说,以往那些山贼时常会去滋扰周围村庄。村民们本以为将军屯兵在此,那些山贼定不敢再乱来,个个欢欣鼓舞,却不料还没开心几日,倒被山贼变本加厉地给抢了。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为何?”“那些山贼说,将军一介阉人,只懂得欺软怕硬,捡现成的。等他们把村里的东西抢光了,留几个空村子给将军,将军也笑呵呵照接不误。”赵构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把尖锥戳到了童贯的致命处,他看到童贯顿时双目冒火,气得双颊直颤。燕云是怎么得来的,赵构心知肚明。他也知道童贯好大喜功,最受不得旁人抹煞他的功劳。这般讽刺,不怕他会忍得住不攻山。果然,童贯在气得怒发冲冠之后,冲着身后将士大喊,“随我上山!我要亲自将那七星寨夷为平地!里头的山贼,一个不留!”赵构得逞了。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军队,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张子初啊张子初,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用什么办法化解危机。新布的房间内,尚挂着龙凤喜帐。宋白练此时坐在榻上,任由马素素将她那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修剪整齐,再编为小辫束在脑后。宋白练本就长得和清秀扯不上边儿,此下长发没了,方正的脸上更多了些男人的刚毅。张子初跪在她身侧,替她在伤口处细细涂抹着药膏。他知道对方必定疼痛难忍,但宋白练始终咬紧牙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对不起……”张子初捧着那少了半截的臂膀,这才发现她的皮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粗糙得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有。此时除了愧疚和自责,他心中还多了几分怜惜。“不关你的事。”宋白练冲他摆了摆手,偷瞄了几眼那因为低头而尤显长密的睫毛,“你不是已经下山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张子初细心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才缓缓抬起头来,“大祸因我而起,岂能一走了之?”宋白练怔怔地看着对方清亮温润的眸子,忽然捏住鼻尖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把头转过去,别他娘的盯着我看!”“……宋姑娘?”“老娘可没她那么好的定力!”宋白练伸手指向了马素素,“你若再用美色来勾引我,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马素素刚对宋白练生出些好感来,被她这么一挤兑,气得一跺脚,“宋姐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我……”“我什么我,你再这般扭扭捏捏的,他迟早给旁人抢了去。”张子初见她还有心情去揶揄马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马素素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扭头跑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宋白练和张子初二人。沉默过后,张子初刚想起身教她好好休息,却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你真有办法对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迎着宋白练担忧的目光,张子初神色泰然地张了口,“听说过狡兔三窟吗?”“狡兔三窟?”“兔有三窟尚且狐寻不得,何况我们有七个。”童贯决定先攻打天枢寨,因为赵构认得去天枢寨的路。果然,在小王爷的亲自指引下,大军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翻越了两个山头,穿梭过四个峡谷,来到直通天枢寨的天明阶。天明阶修于山势较为平坦的双驼峰右峰,为山中白石所造。阶梯只有两人余宽,长数十里,因其面东,日出时分可先受曙光之眷,顾曰天明。童贯怕敌人会在此窄阶处设有埋伏,便先分了五千人马绕道从山后合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估算着接应的队伍差不多到了,才又命令一万先锋自正门破入。可惜,这般谨小慎微却扑了个空。负责进攻的将领很快回报,说寨子里一个山贼也没有。正在半山腰支起帐篷吃茶解暑的童贯和赵构同时微微一怔。在命人侦勘过四周确实并无埋伏之后,童贯先命人将赵构送下山去,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山贼的大本营中。地势宽敞的山顶上,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房竹屋依照山势毫无规则地排列着。其中住房百来十间,有通铺有独屋,当中夹杂着菜地,酒窖,厨房,茅厕,和普通大户人家并无差别。若要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寨子当中一间宽约百步的硕大厅堂。堂上挂有竹匾,上书“义薄云天”四字,当中主座宽敞如榻,铺有整块虎皮,左右十张太师椅,中设茶案。童贯在里头坐上片刻,便发觉此厅位置极妙,乾坤相佐,南北通承,天然凉风席席,比他营中的大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童贯咂了咂舌,想到这山里的贼寇都比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快活,心中甚为不悦。“大将军,没有找到山贼的踪影。”过了会儿,下头如实来报。“军粮呢?”“……也没有,只有少量的粮食蔬菜。”童贯坐在那张首领榻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手下人吩咐,“去告诉李尧他们,给我一个一个山头去搜,把整片山翻过来也要找到这群恶贼。”“是!”李尧对着眼前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痛苦地抽了抽眼角。他已经连续行军两个多时辰了,任由将士们平日里将身子练得壮如龙虎,此时也禁不住双股打颤,腿脚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