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要不要休息片刻?”“你当我不想休息吗?!若是教山上那群狗贼跑了,罪责你来担?”李尧一想到余锐人头落地的场面便心中发怵,只能咬咬牙继续往上爬。他的探子已经探明,七星寨中的天权寨就在这座山头上,若他再快些,便能率先拿下这群山贼。“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爬快点儿!”李尧一路催促着将士们,恨不得拿起皮鞭,将他们通通赶上山去。于是半个时辰后,在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情况下,李尧的部队终于登上了天权寨。但寨子里除了一些锅碗瓢盆,桌椅器具,什么也没留下,更别说是山贼了。李尧郁闷地一屁股坐在门前的憩棚下,大口灌着凉水。整副盔甲套在身上宛若一个蒸笼,将他蒸得头昏眼花。李尧刚摘下头盔想凉快凉快,却是一摸面前的桌子,发现上头还残留了一小块酒迹。“山贼还没走远!快追!”李尧兔子似的弹起身来,带着将士们又急匆匆往山下冲去。刚冲出寨门,果不其然见右边密林里一动,几个猴子般的身影瞬间窜了出来。“追!快追!”李尧心急火燎地喊着。然后他便看见他的将士们东倒西歪,连滚带爬,如同狗熊追耗子,对方的毛也摸不到一根儿。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翻山越岭几乎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全部精力,这会儿还没休息又要入林抓贼,哪里还跑得过那些把山林当戏场的贼寇。于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得无踪无迹。比起李尧的激进,周旭锋的风格明显要沉稳缓和得多。面对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笔直山峰,周旭锋将手下部曲分成了数队,让他们从各个方向将整座山围住,然后同时往上攀。只要是能上山的地方,都有周旭锋的兵马。他们攀爬的速度很慢,却队形整齐,排布有序。随着军队的行进,整座山峰远望就犹如被一张大网网住,一圈一圈延伸成密不透风的兵墙。比起攻其不备,周旭锋更喜欢稳中求胜。只要保证山上的人逃不下来,那就不用在乎围攻的速度。他手下共带了三万精兵,要合围这样一个锥形山脉,易如反掌。当地人说,这座山叫玉衡山,山顶上自然是玉衡寨。因为此山高耸入云,四面峭壁,上头的寨子也是七星寨中最难登的一个。难登不代表登不上。在周旭锋稳扎稳打的战略下,他的部曲终于在天黑之前尽数上到了玉衡寨。空荡荡的山寨中,只留下一抹似血残阳。将士们傻眼了,他们明明已经围住了所有下山的路,这群山贼怎么还能凭空消失了?何况在半山腰的时候,周旭锋分明还看见了寨子上有人朝下眺望。于是他命人仔仔细细在里面搜查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当中蹊跷。原来在玉衡寨里,藏着一个十分隐蔽的密道。密道连接着洞穴直穿过山壁到达北面的分水岭,使人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便能借道下山,逃匿踪影。没办法,地盘是人家的地盘,你永远不知道对面还藏了几个兔子洞。童贯的人马在山里足足搜寻了两天两夜,却是一无所获。山贼们像是老鼠戏猫般在跟他们不知疲倦地玩着捉迷藏。军队搜到哪个寨子,他们就弃了寨子往另外的跑,等到军队一走,他们又调头回来占地为王。这般前后折腾了七八回,军队连所有寨子的位置都掌握了,却还是拿那群山贼无可奈何。“可有找到他们藏军粮的地方?”童贯坐在天枢寨里,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小宦官正在给他捶着腿。“回大将军,还没有。不仅是军粮,就连其他生活用度都快给他们搬空了。”“废物!”童贯朝着李尧和周旭锋砸碎了手中的杯盏。如果能找到军粮,起码可以斩断对方的后路,逼他们山穷水尽之后自己现身。可如今对方手上粮盈物足,反倒是童贯带进山的补给已经快吃光了。“大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见对方仰在椅子上闭目不语,良久之后周旭锋终于大着胆子问出一句。“要不然,放火烧山?”李尧犹豫着提议。座上的童贯冷笑了一声,二人双双闭嘴。其实童贯也不是没想过放火烧山这一计。可一来雨水刚歇,山中树木湿润,遇火难起,再者若是将这些山贼逼得狗急跳了墙,逃下山去一去不复返,那让他上哪儿捉人泄愤去?又等了片刻,童贯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挥开左右的小宦官,走到堂前牌匾下,咻地抽出了身旁李尧的佩刀掷向了当中“义薄云天”四字。啪嗒一声,牌匾应声而裂,陡然碎落。“自今日起,你们给我分出七股精锐,把这七个寨子全占住咯。我倒要看看,被堵了洞的兔子,还能往哪里跑。”☆、陡变磨挫君子心七星山上有一处惊河峡,惊河峡中有一个穿天瀑。之所以叫穿天瀑,是因为此瀑自千仞绝壁而下,宽数丈,仰而望之,犹如银河落水,虚空落泉。近来山中雨水充沛,其势愈发雄壮,可谓浩浩兮如雷奔入海,惶惶兮似万马飞腾。然而就在这使人望而生畏的瀑布下,忽然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们肩上扛着装满清水的皮袋子,在左顾右盼了好几次后,朝着瀑布旁被冲击的几个过分圆滑的硕大石块踩了上去。他们无视耳旁轰隆作响的水声,对准角落一个方向稳稳地一头扎进了瀑布里,然后消失不见。人一入内,才发现瀑后别有洞天。就刚刚入瀑的地方,顶上天然有两个长形石板形成遮挡,阻缓水势。是以虽看似水落如洪,却只隔了外头薄薄的一层水帘,能让人轻松闯入。顺着洞穴往里走,犹如幽龙深潜,非三四刻不能停。洞穴共分为三层,第一层势最低,其间有水,道窄难行。越往里走,势便越高,直到爬上一个高台,钻入一个矮洞,第二层便豁然开朗。蜿蜒数十里的地方,最宽处犹如马球场那么大,可容万人不止。且这里已无水溢入,较之干燥,加上清凉之气贯穿其中,颇为宜人。第三层,也是最舒适的一层。这里摆放着一些木质的桌椅床榻,虽然简陋,却比外头不知好上了多少倍。何况数万人和众多粮食都藏在这同一个地方,第一第二层里每人只得方寸之地,又怎比得上里面随卧随坐?可即便如此,有些人却依旧忍不住了。“那些狗东西什么时候才会走?咱们好好的寨子没了,却要躲在这鬼地方受他娘的窝囊气!”脾气向来急躁的阎三总是第一个发牢骚的。“有什么办法?这可多亏了某些人的好主意。”诸葛瑾拼命摇着手中的羽扇,想借此消除些心中的闷气。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洞穴的最角落。张子初此时正坐在一张矮几前,专注地盯着宋白练交给他的七星山地形图,似乎完全没听到诸葛瑾对他的讥讽。黄老儿见他不为所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小先生那一招狡兔三窟看来是没什么用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这里吗?这洞壁后面是什么?”张子初忽然指着地图上的一点问道。“是这里没错。”宋白练走了过来,“洞壁后面有另一条水道,是从五水峰上下来的。”“是吗?”张子初将耳朵贴近洞壁,能清楚地听到一些湍急的水流声。“你问这个做什么?想到办法对付童贯了?”宋白练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张子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看还是杀了这小白脸儿,拎着他的脑袋去跟童贯要回寨子吧。”杜家老二阴恻恻地提议。他们都知道,童贯之所以如此较真,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出口恶气。那五万旦军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交出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能挣回一线生机。“先生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如果保不住七星寨……”杜家老大话尚未完,总算见张子初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张子初前脚刚迈,就见奚邪和路鸥跟了上来。“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可是……”“你们就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马素素见张子初脸色很不好,冲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自从赵构出现之后,张子初就成日里心事重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马素素隐约能感觉到,这种焦虑不止是来源于那个赌约本身。张子初顺着洞穴走了出去。据说这条长如蛟龙的洞穴是七星寨的前任老寨主发现的。因为其藏于瀑后,地势隐蔽,老寨主便命人将山体打通,洞穴扩宽,以备不时之需。每当朝廷派重兵上山围剿,寨子抵挡不住时,他们便会集体藏到这里,和朝廷耗上他个三五时月,必定能将敌人耗得粮草皆尽,不得不退下山去。这也是七星寨久剿不灭的原因之一。但张子初知道,光靠躲是没用的。赵构之所以会跟他定下那个赌局,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若是他什么也不做,赵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位小王爷,竟然要他来帮助山贼对付童贯,心思倒颇有些值得深究。可他闷头读书二十余载,自书中摆弄些小伎俩尚可,若真要带兵打仗,谈何容易?何况他一想起赵构说的那些话,就无比自责。已经有五百名士兵因他而亡了,他若是再做错一个决定,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性命。就这般一路唉声叹气地往前走,终于绕到了瀑布后方,宋白练口中的五水峰下。宽厚的山峰里总共有五条水流自上而下,最终拧成一股河道。张子初看了眼手里的地形图,发现其中好些地方标记的不太详尽,便干脆自己动手来补。为了摸清这河道的走向,张子初决定再往上爬一爬。于是他系紧了衣衫,手脚并用,哼哧哼哧顺着山脉龟速上行,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了一处山顶。张子初站在一块山石上,凭空眺望,又用碳笔在地图上做了些记号,才稍稍坐下来休息。他此时浑身已经汗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粘得发腻。左右瞧了一圈,幸运地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潭。张子初之前脚上的扭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一深一浅。好不容易等他挪到了水潭边,还没鞠起一捧水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子初陡然一惊,赶紧藏进了嶙峋的山石后。他这头方一藏好,便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先后跑上了山顶。他们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饶命,但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伴随着咿呀几声叫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张子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瞧。他看见那几人身上都插着利箭,有些已经不动了,还有一个似乎看到了石后的张子初,正伸着手朝他爬,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张子初吓得面色一白,赶紧缩回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张子初听出了那是军靴的声音,应该是朝廷兵马。他紧张地抱着地图尽量将身体缩紧,并且从石头的缝隙去打量外头的状况。“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先前轻薄你的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子,张子初晃动了下脑袋,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哼,竟敢当逃兵?给我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对着地上那几个人补了几刀,然后随手将他们丢入了一旁的幽潭之中。女子惊叫一声,撇过了头来。这下张子初看清了,那竟是孙家丫头。他瞬间想起先前在河边救她的情形,认出了刚刚被杀的几个男人。看来这些士兵在山里没搜到山贼,反倒搜出了先前那几个色中饿鬼。“再给我四处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落网之鱼。”听到这话,张子初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找找有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走,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是死路一条。身侧的潭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就在张子初试探着用脚往水里伸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半边身子一歪,撞落了身后一些碎石。“什么人?!”士兵反应迅速地转到石后,不偏不倚和张子初打了个照面。张子初眼皮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更多的士兵围在了当中。不知是谁用刀背先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张子初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张公子?”孙家丫头认出他来,惊叫出声。她赶忙拦住那些士兵,冲带头的军官道,“诸位军爷误会了,他不是山贼,别杀他。”军官狐疑地看了地上的张子初一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是何人?”“他……他是……”孙家丫头犹豫着想说出他的名字,却看见张子初对她摇了摇头。孙丫头是主动请缨上山来当领路人的。前几日七星寨往村子里送来了好多粮食,村民们大感疑惑。她知道张子初一行被宋白练掳上了山,隐约觉得这事儿或许跟他们有关,所以一听说童贯要带人上山围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子初等人的下落。没想人倒是找着了,情形却不大对。“他到底是何人?”军官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用异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家丫头,逼得她不敢不说。“他是……”不能说!张子初咬紧牙根盯住对方,并在脑海中拼命催促自己快想法子。可这等关头,他越是着急就越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里那些机智冷静都一下子离他远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来回重复:他绝不能在这里被擒!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好用最笨的一招。张子初一扭头,狠狠咬了拽着自己的军官一口。那军官吃痛放开了他,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那军官就迅速追了上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这软脚书生,竟敢反抗!弟兄们,给我招呼他!”“公子!”孙家丫头眼瞧着更多的士兵开始对张子初拳打脚踢,急得不知所措。张子初的眼角很快裂开了,嘴巴也高高肿起。他犹如一个陀螺旋转在对方的包围圈里,任由士兵们左一拳,右一脚,嘻嘻哈哈地耍弄自己,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嘭咚一声跪倒在地。张子初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嘴里泛起了一股浓烈的腥气。眼尖的军官见他怀里露出了纸张的一角,想上手来抢,却被张子初倔强地一把护住了。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地图,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张子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看还是杀了这小白脸儿,拎着他的脑袋去跟童贯要回寨子吧。”杜家老二阴恻恻地提议。他们都知道,童贯之所以如此较真,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出口恶气。那五万旦军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交出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能挣回一线生机。“先生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如果保不住七星寨……”杜家老大话尚未完,总算见张子初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张子初前脚刚迈,就见奚邪和路鸥跟了上来。“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可是……”“你们就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马素素见张子初脸色很不好,冲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自从赵构出现之后,张子初就成日里心事重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马素素隐约能感觉到,这种焦虑不止是来源于那个赌约本身。张子初顺着洞穴走了出去。据说这条长如蛟龙的洞穴是七星寨的前任老寨主发现的。因为其藏于瀑后,地势隐蔽,老寨主便命人将山体打通,洞穴扩宽,以备不时之需。每当朝廷派重兵上山围剿,寨子抵挡不住时,他们便会集体藏到这里,和朝廷耗上他个三五时月,必定能将敌人耗得粮草皆尽,不得不退下山去。这也是七星寨久剿不灭的原因之一。但张子初知道,光靠躲是没用的。赵构之所以会跟他定下那个赌局,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若是他什么也不做,赵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位小王爷,竟然要他来帮助山贼对付童贯,心思倒颇有些值得深究。可他闷头读书二十余载,自书中摆弄些小伎俩尚可,若真要带兵打仗,谈何容易?何况他一想起赵构说的那些话,就无比自责。已经有五百名士兵因他而亡了,他若是再做错一个决定,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性命。就这般一路唉声叹气地往前走,终于绕到了瀑布后方,宋白练口中的五水峰下。宽厚的山峰里总共有五条水流自上而下,最终拧成一股河道。张子初看了眼手里的地形图,发现其中好些地方标记的不太详尽,便干脆自己动手来补。为了摸清这河道的走向,张子初决定再往上爬一爬。于是他系紧了衣衫,手脚并用,哼哧哼哧顺着山脉龟速上行,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了一处山顶。张子初站在一块山石上,凭空眺望,又用碳笔在地图上做了些记号,才稍稍坐下来休息。他此时浑身已经汗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粘得发腻。左右瞧了一圈,幸运地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潭。张子初之前脚上的扭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一深一浅。好不容易等他挪到了水潭边,还没鞠起一捧水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子初陡然一惊,赶紧藏进了嶙峋的山石后。他这头方一藏好,便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先后跑上了山顶。他们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饶命,但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伴随着咿呀几声叫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张子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瞧。他看见那几人身上都插着利箭,有些已经不动了,还有一个似乎看到了石后的张子初,正伸着手朝他爬,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张子初吓得面色一白,赶紧缩回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张子初听出了那是军靴的声音,应该是朝廷兵马。他紧张地抱着地图尽量将身体缩紧,并且从石头的缝隙去打量外头的状况。“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先前轻薄你的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子,张子初晃动了下脑袋,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哼,竟敢当逃兵?给我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对着地上那几个人补了几刀,然后随手将他们丢入了一旁的幽潭之中。女子惊叫一声,撇过了头来。这下张子初看清了,那竟是孙家丫头。他瞬间想起先前在河边救她的情形,认出了刚刚被杀的几个男人。看来这些士兵在山里没搜到山贼,反倒搜出了先前那几个色中饿鬼。“再给我四处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落网之鱼。”听到这话,张子初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找找有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走,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是死路一条。身侧的潭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就在张子初试探着用脚往水里伸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半边身子一歪,撞落了身后一些碎石。“什么人?!”士兵反应迅速地转到石后,不偏不倚和张子初打了个照面。张子初眼皮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更多的士兵围在了当中。不知是谁用刀背先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张子初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张公子?”孙家丫头认出他来,惊叫出声。她赶忙拦住那些士兵,冲带头的军官道,“诸位军爷误会了,他不是山贼,别杀他。”军官狐疑地看了地上的张子初一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是何人?”“他……他是……”孙家丫头犹豫着想说出他的名字,却看见张子初对她摇了摇头。孙丫头是主动请缨上山来当领路人的。前几日七星寨往村子里送来了好多粮食,村民们大感疑惑。她知道张子初一行被宋白练掳上了山,隐约觉得这事儿或许跟他们有关,所以一听说童贯要带人上山围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子初等人的下落。没想人倒是找着了,情形却不大对。“他到底是何人?”军官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用异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家丫头,逼得她不敢不说。“他是……”不能说!张子初咬紧牙根盯住对方,并在脑海中拼命催促自己快想法子。可这等关头,他越是着急就越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里那些机智冷静都一下子离他远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来回重复:他绝不能在这里被擒!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好用最笨的一招。张子初一扭头,狠狠咬了拽着自己的军官一口。那军官吃痛放开了他,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那军官就迅速追了上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这软脚书生,竟敢反抗!弟兄们,给我招呼他!”“公子!”孙家丫头眼瞧着更多的士兵开始对张子初拳打脚踢,急得不知所措。张子初的眼角很快裂开了,嘴巴也高高肿起。他犹如一个陀螺旋转在对方的包围圈里,任由士兵们左一拳,右一脚,嘻嘻哈哈地耍弄自己,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嘭咚一声跪倒在地。张子初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嘴里泛起了一股浓烈的腥气。眼尖的军官见他怀里露出了纸张的一角,想上手来抢,却被张子初倔强地一把护住了。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地图,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张子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看还是杀了这小白脸儿,拎着他的脑袋去跟童贯要回寨子吧。”杜家老二阴恻恻地提议。他们都知道,童贯之所以如此较真,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出口恶气。那五万旦军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交出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能挣回一线生机。“先生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如果保不住七星寨……”杜家老大话尚未完,总算见张子初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张子初前脚刚迈,就见奚邪和路鸥跟了上来。“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可是……”“你们就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马素素见张子初脸色很不好,冲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自从赵构出现之后,张子初就成日里心事重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马素素隐约能感觉到,这种焦虑不止是来源于那个赌约本身。张子初顺着洞穴走了出去。据说这条长如蛟龙的洞穴是七星寨的前任老寨主发现的。因为其藏于瀑后,地势隐蔽,老寨主便命人将山体打通,洞穴扩宽,以备不时之需。每当朝廷派重兵上山围剿,寨子抵挡不住时,他们便会集体藏到这里,和朝廷耗上他个三五时月,必定能将敌人耗得粮草皆尽,不得不退下山去。这也是七星寨久剿不灭的原因之一。但张子初知道,光靠躲是没用的。赵构之所以会跟他定下那个赌局,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若是他什么也不做,赵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位小王爷,竟然要他来帮助山贼对付童贯,心思倒颇有些值得深究。可他闷头读书二十余载,自书中摆弄些小伎俩尚可,若真要带兵打仗,谈何容易?何况他一想起赵构说的那些话,就无比自责。已经有五百名士兵因他而亡了,他若是再做错一个决定,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性命。就这般一路唉声叹气地往前走,终于绕到了瀑布后方,宋白练口中的五水峰下。宽厚的山峰里总共有五条水流自上而下,最终拧成一股河道。张子初看了眼手里的地形图,发现其中好些地方标记的不太详尽,便干脆自己动手来补。为了摸清这河道的走向,张子初决定再往上爬一爬。于是他系紧了衣衫,手脚并用,哼哧哼哧顺着山脉龟速上行,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了一处山顶。张子初站在一块山石上,凭空眺望,又用碳笔在地图上做了些记号,才稍稍坐下来休息。他此时浑身已经汗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粘得发腻。左右瞧了一圈,幸运地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潭。张子初之前脚上的扭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一深一浅。好不容易等他挪到了水潭边,还没鞠起一捧水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子初陡然一惊,赶紧藏进了嶙峋的山石后。他这头方一藏好,便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先后跑上了山顶。他们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饶命,但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伴随着咿呀几声叫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张子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瞧。他看见那几人身上都插着利箭,有些已经不动了,还有一个似乎看到了石后的张子初,正伸着手朝他爬,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张子初吓得面色一白,赶紧缩回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张子初听出了那是军靴的声音,应该是朝廷兵马。他紧张地抱着地图尽量将身体缩紧,并且从石头的缝隙去打量外头的状况。“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先前轻薄你的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子,张子初晃动了下脑袋,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哼,竟敢当逃兵?给我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对着地上那几个人补了几刀,然后随手将他们丢入了一旁的幽潭之中。女子惊叫一声,撇过了头来。这下张子初看清了,那竟是孙家丫头。他瞬间想起先前在河边救她的情形,认出了刚刚被杀的几个男人。看来这些士兵在山里没搜到山贼,反倒搜出了先前那几个色中饿鬼。“再给我四处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落网之鱼。”听到这话,张子初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找找有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走,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是死路一条。身侧的潭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就在张子初试探着用脚往水里伸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半边身子一歪,撞落了身后一些碎石。“什么人?!”士兵反应迅速地转到石后,不偏不倚和张子初打了个照面。张子初眼皮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更多的士兵围在了当中。不知是谁用刀背先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张子初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张公子?”孙家丫头认出他来,惊叫出声。她赶忙拦住那些士兵,冲带头的军官道,“诸位军爷误会了,他不是山贼,别杀他。”军官狐疑地看了地上的张子初一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是何人?”“他……他是……”孙家丫头犹豫着想说出他的名字,却看见张子初对她摇了摇头。孙丫头是主动请缨上山来当领路人的。前几日七星寨往村子里送来了好多粮食,村民们大感疑惑。她知道张子初一行被宋白练掳上了山,隐约觉得这事儿或许跟他们有关,所以一听说童贯要带人上山围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子初等人的下落。没想人倒是找着了,情形却不大对。“他到底是何人?”军官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用异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家丫头,逼得她不敢不说。“他是……”不能说!张子初咬紧牙根盯住对方,并在脑海中拼命催促自己快想法子。可这等关头,他越是着急就越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里那些机智冷静都一下子离他远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来回重复:他绝不能在这里被擒!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好用最笨的一招。张子初一扭头,狠狠咬了拽着自己的军官一口。那军官吃痛放开了他,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那军官就迅速追了上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这软脚书生,竟敢反抗!弟兄们,给我招呼他!”“公子!”孙家丫头眼瞧着更多的士兵开始对张子初拳打脚踢,急得不知所措。张子初的眼角很快裂开了,嘴巴也高高肿起。他犹如一个陀螺旋转在对方的包围圈里,任由士兵们左一拳,右一脚,嘻嘻哈哈地耍弄自己,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嘭咚一声跪倒在地。张子初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嘴里泛起了一股浓烈的腥气。眼尖的军官见他怀里露出了纸张的一角,想上手来抢,却被张子初倔强地一把护住了。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地图,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张子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看还是杀了这小白脸儿,拎着他的脑袋去跟童贯要回寨子吧。”杜家老二阴恻恻地提议。他们都知道,童贯之所以如此较真,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出口恶气。那五万旦军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交出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能挣回一线生机。“先生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如果保不住七星寨……”杜家老大话尚未完,总算见张子初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张子初前脚刚迈,就见奚邪和路鸥跟了上来。“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可是……”“你们就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马素素见张子初脸色很不好,冲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自从赵构出现之后,张子初就成日里心事重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马素素隐约能感觉到,这种焦虑不止是来源于那个赌约本身。张子初顺着洞穴走了出去。据说这条长如蛟龙的洞穴是七星寨的前任老寨主发现的。因为其藏于瀑后,地势隐蔽,老寨主便命人将山体打通,洞穴扩宽,以备不时之需。每当朝廷派重兵上山围剿,寨子抵挡不住时,他们便会集体藏到这里,和朝廷耗上他个三五时月,必定能将敌人耗得粮草皆尽,不得不退下山去。这也是七星寨久剿不灭的原因之一。但张子初知道,光靠躲是没用的。赵构之所以会跟他定下那个赌局,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若是他什么也不做,赵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位小王爷,竟然要他来帮助山贼对付童贯,心思倒颇有些值得深究。可他闷头读书二十余载,自书中摆弄些小伎俩尚可,若真要带兵打仗,谈何容易?何况他一想起赵构说的那些话,就无比自责。已经有五百名士兵因他而亡了,他若是再做错一个决定,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性命。就这般一路唉声叹气地往前走,终于绕到了瀑布后方,宋白练口中的五水峰下。宽厚的山峰里总共有五条水流自上而下,最终拧成一股河道。张子初看了眼手里的地形图,发现其中好些地方标记的不太详尽,便干脆自己动手来补。为了摸清这河道的走向,张子初决定再往上爬一爬。于是他系紧了衣衫,手脚并用,哼哧哼哧顺着山脉龟速上行,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了一处山顶。张子初站在一块山石上,凭空眺望,又用碳笔在地图上做了些记号,才稍稍坐下来休息。他此时浑身已经汗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粘得发腻。左右瞧了一圈,幸运地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潭。张子初之前脚上的扭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一深一浅。好不容易等他挪到了水潭边,还没鞠起一捧水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子初陡然一惊,赶紧藏进了嶙峋的山石后。他这头方一藏好,便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先后跑上了山顶。他们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饶命,但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伴随着咿呀几声叫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张子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瞧。他看见那几人身上都插着利箭,有些已经不动了,还有一个似乎看到了石后的张子初,正伸着手朝他爬,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张子初吓得面色一白,赶紧缩回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张子初听出了那是军靴的声音,应该是朝廷兵马。他紧张地抱着地图尽量将身体缩紧,并且从石头的缝隙去打量外头的状况。“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先前轻薄你的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子,张子初晃动了下脑袋,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哼,竟敢当逃兵?给我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对着地上那几个人补了几刀,然后随手将他们丢入了一旁的幽潭之中。女子惊叫一声,撇过了头来。这下张子初看清了,那竟是孙家丫头。他瞬间想起先前在河边救她的情形,认出了刚刚被杀的几个男人。看来这些士兵在山里没搜到山贼,反倒搜出了先前那几个色中饿鬼。“再给我四处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落网之鱼。”听到这话,张子初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找找有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走,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是死路一条。身侧的潭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就在张子初试探着用脚往水里伸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半边身子一歪,撞落了身后一些碎石。“什么人?!”士兵反应迅速地转到石后,不偏不倚和张子初打了个照面。张子初眼皮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更多的士兵围在了当中。不知是谁用刀背先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张子初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张公子?”孙家丫头认出他来,惊叫出声。她赶忙拦住那些士兵,冲带头的军官道,“诸位军爷误会了,他不是山贼,别杀他。”军官狐疑地看了地上的张子初一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是何人?”“他……他是……”孙家丫头犹豫着想说出他的名字,却看见张子初对她摇了摇头。孙丫头是主动请缨上山来当领路人的。前几日七星寨往村子里送来了好多粮食,村民们大感疑惑。她知道张子初一行被宋白练掳上了山,隐约觉得这事儿或许跟他们有关,所以一听说童贯要带人上山围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子初等人的下落。没想人倒是找着了,情形却不大对。“他到底是何人?”军官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用异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家丫头,逼得她不敢不说。“他是……”不能说!张子初咬紧牙根盯住对方,并在脑海中拼命催促自己快想法子。可这等关头,他越是着急就越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里那些机智冷静都一下子离他远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来回重复:他绝不能在这里被擒!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好用最笨的一招。张子初一扭头,狠狠咬了拽着自己的军官一口。那军官吃痛放开了他,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那军官就迅速追了上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这软脚书生,竟敢反抗!弟兄们,给我招呼他!”“公子!”孙家丫头眼瞧着更多的士兵开始对张子初拳打脚踢,急得不知所措。张子初的眼角很快裂开了,嘴巴也高高肿起。他犹如一个陀螺旋转在对方的包围圈里,任由士兵们左一拳,右一脚,嘻嘻哈哈地耍弄自己,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嘭咚一声跪倒在地。张子初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嘴里泛起了一股浓烈的腥气。眼尖的军官见他怀里露出了纸张的一角,想上手来抢,却被张子初倔强地一把护住了。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地图,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张子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看还是杀了这小白脸儿,拎着他的脑袋去跟童贯要回寨子吧。”杜家老二阴恻恻地提议。他们都知道,童贯之所以如此较真,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出口恶气。那五万旦军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交出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能挣回一线生机。“先生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如果保不住七星寨……”杜家老大话尚未完,总算见张子初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张子初前脚刚迈,就见奚邪和路鸥跟了上来。“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可是……”“你们就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马素素见张子初脸色很不好,冲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自从赵构出现之后,张子初就成日里心事重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马素素隐约能感觉到,这种焦虑不止是来源于那个赌约本身。张子初顺着洞穴走了出去。据说这条长如蛟龙的洞穴是七星寨的前任老寨主发现的。因为其藏于瀑后,地势隐蔽,老寨主便命人将山体打通,洞穴扩宽,以备不时之需。每当朝廷派重兵上山围剿,寨子抵挡不住时,他们便会集体藏到这里,和朝廷耗上他个三五时月,必定能将敌人耗得粮草皆尽,不得不退下山去。这也是七星寨久剿不灭的原因之一。但张子初知道,光靠躲是没用的。赵构之所以会跟他定下那个赌局,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若是他什么也不做,赵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位小王爷,竟然要他来帮助山贼对付童贯,心思倒颇有些值得深究。可他闷头读书二十余载,自书中摆弄些小伎俩尚可,若真要带兵打仗,谈何容易?何况他一想起赵构说的那些话,就无比自责。已经有五百名士兵因他而亡了,他若是再做错一个决定,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性命。就这般一路唉声叹气地往前走,终于绕到了瀑布后方,宋白练口中的五水峰下。宽厚的山峰里总共有五条水流自上而下,最终拧成一股河道。张子初看了眼手里的地形图,发现其中好些地方标记的不太详尽,便干脆自己动手来补。为了摸清这河道的走向,张子初决定再往上爬一爬。于是他系紧了衣衫,手脚并用,哼哧哼哧顺着山脉龟速上行,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了一处山顶。张子初站在一块山石上,凭空眺望,又用碳笔在地图上做了些记号,才稍稍坐下来休息。他此时浑身已经汗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粘得发腻。左右瞧了一圈,幸运地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潭。张子初之前脚上的扭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一深一浅。好不容易等他挪到了水潭边,还没鞠起一捧水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子初陡然一惊,赶紧藏进了嶙峋的山石后。他这头方一藏好,便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先后跑上了山顶。他们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饶命,但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伴随着咿呀几声叫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张子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瞧。他看见那几人身上都插着利箭,有些已经不动了,还有一个似乎看到了石后的张子初,正伸着手朝他爬,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张子初吓得面色一白,赶紧缩回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张子初听出了那是军靴的声音,应该是朝廷兵马。他紧张地抱着地图尽量将身体缩紧,并且从石头的缝隙去打量外头的状况。“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先前轻薄你的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子,张子初晃动了下脑袋,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哼,竟敢当逃兵?给我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对着地上那几个人补了几刀,然后随手将他们丢入了一旁的幽潭之中。女子惊叫一声,撇过了头来。这下张子初看清了,那竟是孙家丫头。他瞬间想起先前在河边救她的情形,认出了刚刚被杀的几个男人。看来这些士兵在山里没搜到山贼,反倒搜出了先前那几个色中饿鬼。“再给我四处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落网之鱼。”听到这话,张子初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找找有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走,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是死路一条。身侧的潭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就在张子初试探着用脚往水里伸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半边身子一歪,撞落了身后一些碎石。“什么人?!”士兵反应迅速地转到石后,不偏不倚和张子初打了个照面。张子初眼皮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更多的士兵围在了当中。不知是谁用刀背先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张子初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张公子?”孙家丫头认出他来,惊叫出声。她赶忙拦住那些士兵,冲带头的军官道,“诸位军爷误会了,他不是山贼,别杀他。”军官狐疑地看了地上的张子初一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是何人?”“他……他是……”孙家丫头犹豫着想说出他的名字,却看见张子初对她摇了摇头。孙丫头是主动请缨上山来当领路人的。前几日七星寨往村子里送来了好多粮食,村民们大感疑惑。她知道张子初一行被宋白练掳上了山,隐约觉得这事儿或许跟他们有关,所以一听说童贯要带人上山围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子初等人的下落。没想人倒是找着了,情形却不大对。“他到底是何人?”军官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用异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家丫头,逼得她不敢不说。“他是……”不能说!张子初咬紧牙根盯住对方,并在脑海中拼命催促自己快想法子。可这等关头,他越是着急就越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里那些机智冷静都一下子离他远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来回重复:他绝不能在这里被擒!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好用最笨的一招。张子初一扭头,狠狠咬了拽着自己的军官一口。那军官吃痛放开了他,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那军官就迅速追了上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这软脚书生,竟敢反抗!弟兄们,给我招呼他!”“公子!”孙家丫头眼瞧着更多的士兵开始对张子初拳打脚踢,急得不知所措。张子初的眼角很快裂开了,嘴巴也高高肿起。他犹如一个陀螺旋转在对方的包围圈里,任由士兵们左一拳,右一脚,嘻嘻哈哈地耍弄自己,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嘭咚一声跪倒在地。张子初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嘴里泛起了一股浓烈的腥气。眼尖的军官见他怀里露出了纸张的一角,想上手来抢,却被张子初倔强地一把护住了。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地图,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张子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看还是杀了这小白脸儿,拎着他的脑袋去跟童贯要回寨子吧。”杜家老二阴恻恻地提议。他们都知道,童贯之所以如此较真,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出口恶气。那五万旦军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交出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能挣回一线生机。“先生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如果保不住七星寨……”杜家老大话尚未完,总算见张子初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张子初前脚刚迈,就见奚邪和路鸥跟了上来。“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可是……”“你们就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马素素见张子初脸色很不好,冲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自从赵构出现之后,张子初就成日里心事重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马素素隐约能感觉到,这种焦虑不止是来源于那个赌约本身。张子初顺着洞穴走了出去。据说这条长如蛟龙的洞穴是七星寨的前任老寨主发现的。因为其藏于瀑后,地势隐蔽,老寨主便命人将山体打通,洞穴扩宽,以备不时之需。每当朝廷派重兵上山围剿,寨子抵挡不住时,他们便会集体藏到这里,和朝廷耗上他个三五时月,必定能将敌人耗得粮草皆尽,不得不退下山去。这也是七星寨久剿不灭的原因之一。但张子初知道,光靠躲是没用的。赵构之所以会跟他定下那个赌局,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若是他什么也不做,赵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位小王爷,竟然要他来帮助山贼对付童贯,心思倒颇有些值得深究。可他闷头读书二十余载,自书中摆弄些小伎俩尚可,若真要带兵打仗,谈何容易?何况他一想起赵构说的那些话,就无比自责。已经有五百名士兵因他而亡了,他若是再做错一个决定,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性命。就这般一路唉声叹气地往前走,终于绕到了瀑布后方,宋白练口中的五水峰下。宽厚的山峰里总共有五条水流自上而下,最终拧成一股河道。张子初看了眼手里的地形图,发现其中好些地方标记的不太详尽,便干脆自己动手来补。为了摸清这河道的走向,张子初决定再往上爬一爬。于是他系紧了衣衫,手脚并用,哼哧哼哧顺着山脉龟速上行,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了一处山顶。张子初站在一块山石上,凭空眺望,又用碳笔在地图上做了些记号,才稍稍坐下来休息。他此时浑身已经汗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粘得发腻。左右瞧了一圈,幸运地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潭。张子初之前脚上的扭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一深一浅。好不容易等他挪到了水潭边,还没鞠起一捧水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子初陡然一惊,赶紧藏进了嶙峋的山石后。他这头方一藏好,便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先后跑上了山顶。他们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饶命,但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伴随着咿呀几声叫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张子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瞧。他看见那几人身上都插着利箭,有些已经不动了,还有一个似乎看到了石后的张子初,正伸着手朝他爬,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张子初吓得面色一白,赶紧缩回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张子初听出了那是军靴的声音,应该是朝廷兵马。他紧张地抱着地图尽量将身体缩紧,并且从石头的缝隙去打量外头的状况。“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先前轻薄你的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子,张子初晃动了下脑袋,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哼,竟敢当逃兵?给我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对着地上那几个人补了几刀,然后随手将他们丢入了一旁的幽潭之中。女子惊叫一声,撇过了头来。这下张子初看清了,那竟是孙家丫头。他瞬间想起先前在河边救她的情形,认出了刚刚被杀的几个男人。看来这些士兵在山里没搜到山贼,反倒搜出了先前那几个色中饿鬼。“再给我四处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落网之鱼。”听到这话,张子初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找找有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走,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是死路一条。身侧的潭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就在张子初试探着用脚往水里伸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半边身子一歪,撞落了身后一些碎石。“什么人?!”士兵反应迅速地转到石后,不偏不倚和张子初打了个照面。张子初眼皮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更多的士兵围在了当中。不知是谁用刀背先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张子初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张公子?”孙家丫头认出他来,惊叫出声。她赶忙拦住那些士兵,冲带头的军官道,“诸位军爷误会了,他不是山贼,别杀他。”军官狐疑地看了地上的张子初一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是何人?”“他……他是……”孙家丫头犹豫着想说出他的名字,却看见张子初对她摇了摇头。孙丫头是主动请缨上山来当领路人的。前几日七星寨往村子里送来了好多粮食,村民们大感疑惑。她知道张子初一行被宋白练掳上了山,隐约觉得这事儿或许跟他们有关,所以一听说童贯要带人上山围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子初等人的下落。没想人倒是找着了,情形却不大对。“他到底是何人?”军官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用异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家丫头,逼得她不敢不说。“他是……”不能说!张子初咬紧牙根盯住对方,并在脑海中拼命催促自己快想法子。可这等关头,他越是着急就越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里那些机智冷静都一下子离他远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来回重复:他绝不能在这里被擒!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好用最笨的一招。张子初一扭头,狠狠咬了拽着自己的军官一口。那军官吃痛放开了他,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那军官就迅速追了上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这软脚书生,竟敢反抗!弟兄们,给我招呼他!”“公子!”孙家丫头眼瞧着更多的士兵开始对张子初拳打脚踢,急得不知所措。张子初的眼角很快裂开了,嘴巴也高高肿起。他犹如一个陀螺旋转在对方的包围圈里,任由士兵们左一拳,右一脚,嘻嘻哈哈地耍弄自己,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嘭咚一声跪倒在地。张子初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嘴里泛起了一股浓烈的腥气。眼尖的军官见他怀里露出了纸张的一角,想上手来抢,却被张子初倔强地一把护住了。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地图,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张子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看还是杀了这小白脸儿,拎着他的脑袋去跟童贯要回寨子吧。”杜家老二阴恻恻地提议。他们都知道,童贯之所以如此较真,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出口恶气。那五万旦军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交出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能挣回一线生机。“先生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如果保不住七星寨……”杜家老大话尚未完,总算见张子初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张子初前脚刚迈,就见奚邪和路鸥跟了上来。“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可是……”“你们就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马素素见张子初脸色很不好,冲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自从赵构出现之后,张子初就成日里心事重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马素素隐约能感觉到,这种焦虑不止是来源于那个赌约本身。张子初顺着洞穴走了出去。据说这条长如蛟龙的洞穴是七星寨的前任老寨主发现的。因为其藏于瀑后,地势隐蔽,老寨主便命人将山体打通,洞穴扩宽,以备不时之需。每当朝廷派重兵上山围剿,寨子抵挡不住时,他们便会集体藏到这里,和朝廷耗上他个三五时月,必定能将敌人耗得粮草皆尽,不得不退下山去。这也是七星寨久剿不灭的原因之一。但张子初知道,光靠躲是没用的。赵构之所以会跟他定下那个赌局,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若是他什么也不做,赵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位小王爷,竟然要他来帮助山贼对付童贯,心思倒颇有些值得深究。可他闷头读书二十余载,自书中摆弄些小伎俩尚可,若真要带兵打仗,谈何容易?何况他一想起赵构说的那些话,就无比自责。已经有五百名士兵因他而亡了,他若是再做错一个决定,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性命。就这般一路唉声叹气地往前走,终于绕到了瀑布后方,宋白练口中的五水峰下。宽厚的山峰里总共有五条水流自上而下,最终拧成一股河道。张子初看了眼手里的地形图,发现其中好些地方标记的不太详尽,便干脆自己动手来补。为了摸清这河道的走向,张子初决定再往上爬一爬。于是他系紧了衣衫,手脚并用,哼哧哼哧顺着山脉龟速上行,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了一处山顶。张子初站在一块山石上,凭空眺望,又用碳笔在地图上做了些记号,才稍稍坐下来休息。他此时浑身已经汗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粘得发腻。左右瞧了一圈,幸运地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潭。张子初之前脚上的扭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一深一浅。好不容易等他挪到了水潭边,还没鞠起一捧水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子初陡然一惊,赶紧藏进了嶙峋的山石后。他这头方一藏好,便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先后跑上了山顶。他们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饶命,但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伴随着咿呀几声叫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张子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瞧。他看见那几人身上都插着利箭,有些已经不动了,还有一个似乎看到了石后的张子初,正伸着手朝他爬,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张子初吓得面色一白,赶紧缩回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张子初听出了那是军靴的声音,应该是朝廷兵马。他紧张地抱着地图尽量将身体缩紧,并且从石头的缝隙去打量外头的状况。“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先前轻薄你的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子,张子初晃动了下脑袋,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哼,竟敢当逃兵?给我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对着地上那几个人补了几刀,然后随手将他们丢入了一旁的幽潭之中。女子惊叫一声,撇过了头来。这下张子初看清了,那竟是孙家丫头。他瞬间想起先前在河边救她的情形,认出了刚刚被杀的几个男人。看来这些士兵在山里没搜到山贼,反倒搜出了先前那几个色中饿鬼。“再给我四处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落网之鱼。”听到这话,张子初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找找有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走,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是死路一条。身侧的潭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就在张子初试探着用脚往水里伸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半边身子一歪,撞落了身后一些碎石。“什么人?!”士兵反应迅速地转到石后,不偏不倚和张子初打了个照面。张子初眼皮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更多的士兵围在了当中。不知是谁用刀背先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张子初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张公子?”孙家丫头认出他来,惊叫出声。她赶忙拦住那些士兵,冲带头的军官道,“诸位军爷误会了,他不是山贼,别杀他。”军官狐疑地看了地上的张子初一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是何人?”“他……他是……”孙家丫头犹豫着想说出他的名字,却看见张子初对她摇了摇头。孙丫头是主动请缨上山来当领路人的。前几日七星寨往村子里送来了好多粮食,村民们大感疑惑。她知道张子初一行被宋白练掳上了山,隐约觉得这事儿或许跟他们有关,所以一听说童贯要带人上山围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子初等人的下落。没想人倒是找着了,情形却不大对。“他到底是何人?”军官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用异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家丫头,逼得她不敢不说。“他是……”不能说!张子初咬紧牙根盯住对方,并在脑海中拼命催促自己快想法子。可这等关头,他越是着急就越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里那些机智冷静都一下子离他远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来回重复:他绝不能在这里被擒!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好用最笨的一招。张子初一扭头,狠狠咬了拽着自己的军官一口。那军官吃痛放开了他,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那军官就迅速追了上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这软脚书生,竟敢反抗!弟兄们,给我招呼他!”“公子!”孙家丫头眼瞧着更多的士兵开始对张子初拳打脚踢,急得不知所措。张子初的眼角很快裂开了,嘴巴也高高肿起。他犹如一个陀螺旋转在对方的包围圈里,任由士兵们左一拳,右一脚,嘻嘻哈哈地耍弄自己,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嘭咚一声跪倒在地。张子初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嘴里泛起了一股浓烈的腥气。眼尖的军官见他怀里露出了纸张的一角,想上手来抢,却被张子初倔强地一把护住了。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地图,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张子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看还是杀了这小白脸儿,拎着他的脑袋去跟童贯要回寨子吧。”杜家老二阴恻恻地提议。他们都知道,童贯之所以如此较真,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出口恶气。那五万旦军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交出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能挣回一线生机。“先生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如果保不住七星寨……”杜家老大话尚未完,总算见张子初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去透透气。”张子初前脚刚迈,就见奚邪和路鸥跟了上来。“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可是……”“你们就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马素素见张子初脸色很不好,冲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自从赵构出现之后,张子初就成日里心事重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马素素隐约能感觉到,这种焦虑不止是来源于那个赌约本身。张子初顺着洞穴走了出去。据说这条长如蛟龙的洞穴是七星寨的前任老寨主发现的。因为其藏于瀑后,地势隐蔽,老寨主便命人将山体打通,洞穴扩宽,以备不时之需。每当朝廷派重兵上山围剿,寨子抵挡不住时,他们便会集体藏到这里,和朝廷耗上他个三五时月,必定能将敌人耗得粮草皆尽,不得不退下山去。这也是七星寨久剿不灭的原因之一。但张子初知道,光靠躲是没用的。赵构之所以会跟他定下那个赌局,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若是他什么也不做,赵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位小王爷,竟然要他来帮助山贼对付童贯,心思倒颇有些值得深究。可他闷头读书二十余载,自书中摆弄些小伎俩尚可,若真要带兵打仗,谈何容易?何况他一想起赵构说的那些话,就无比自责。已经有五百名士兵因他而亡了,他若是再做错一个决定,还不知会害了多少性命。就这般一路唉声叹气地往前走,终于绕到了瀑布后方,宋白练口中的五水峰下。宽厚的山峰里总共有五条水流自上而下,最终拧成一股河道。张子初看了眼手里的地形图,发现其中好些地方标记的不太详尽,便干脆自己动手来补。为了摸清这河道的走向,张子初决定再往上爬一爬。于是他系紧了衣衫,手脚并用,哼哧哼哧顺着山脉龟速上行,直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了一处山顶。张子初站在一块山石上,凭空眺望,又用碳笔在地图上做了些记号,才稍稍坐下来休息。他此时浑身已经汗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脖子上,粘得发腻。左右瞧了一圈,幸运地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幽潭。张子初之前脚上的扭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一深一浅。好不容易等他挪到了水潭边,还没鞠起一捧水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子初陡然一惊,赶紧藏进了嶙峋的山石后。他这头方一藏好,便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先后跑上了山顶。他们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饶命,但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伴随着咿呀几声叫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张子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去瞧。他看见那几人身上都插着利箭,有些已经不动了,还有一个似乎看到了石后的张子初,正伸着手朝他爬,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张子初吓得面色一白,赶紧缩回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张子初听出了那是军靴的声音,应该是朝廷兵马。他紧张地抱着地图尽量将身体缩紧,并且从石头的缝隙去打量外头的状况。“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就是先前轻薄你的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子,张子初晃动了下脑袋,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哼,竟敢当逃兵?给我杀!”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又对着地上那几个人补了几刀,然后随手将他们丢入了一旁的幽潭之中。女子惊叫一声,撇过了头来。这下张子初看清了,那竟是孙家丫头。他瞬间想起先前在河边救她的情形,认出了刚刚被杀的几个男人。看来这些士兵在山里没搜到山贼,反倒搜出了先前那几个色中饿鬼。“再给我四处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落网之鱼。”听到这话,张子初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想找找有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走,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是死路一条。身侧的潭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就在张子初试探着用脚往水里伸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半边身子一歪,撞落了身后一些碎石。“什么人?!”士兵反应迅速地转到石后,不偏不倚和张子初打了个照面。张子初眼皮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更多的士兵围在了当中。不知是谁用刀背先狠狠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张子初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张公子?”孙家丫头认出他来,惊叫出声。她赶忙拦住那些士兵,冲带头的军官道,“诸位军爷误会了,他不是山贼,别杀他。”军官狐疑地看了地上的张子初一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是何人?”“他……他是……”孙家丫头犹豫着想说出他的名字,却看见张子初对她摇了摇头。孙丫头是主动请缨上山来当领路人的。前几日七星寨往村子里送来了好多粮食,村民们大感疑惑。她知道张子初一行被宋白练掳上了山,隐约觉得这事儿或许跟他们有关,所以一听说童贯要带人上山围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子初等人的下落。没想人倒是找着了,情形却不大对。“他到底是何人?”军官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用异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孙家丫头,逼得她不敢不说。“他是……”不能说!张子初咬紧牙根盯住对方,并在脑海中拼命催促自己快想法子。可这等关头,他越是着急就越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里那些机智冷静都一下子离他远去,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来回重复:他绝不能在这里被擒!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也只好用最笨的一招。张子初一扭头,狠狠咬了拽着自己的军官一口。那军官吃痛放开了他,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那军官就迅速追了上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这软脚书生,竟敢反抗!弟兄们,给我招呼他!”“公子!”孙家丫头眼瞧着更多的士兵开始对张子初拳打脚踢,急得不知所措。张子初的眼角很快裂开了,嘴巴也高高肿起。他犹如一个陀螺旋转在对方的包围圈里,任由士兵们左一拳,右一脚,嘻嘻哈哈地耍弄自己,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嘭咚一声跪倒在地。张子初努力晃了晃脑袋,感觉嘴里泛起了一股浓烈的腥气。眼尖的军官见他怀里露出了纸张的一角,想上手来抢,却被张子初倔强地一把护住了。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地图,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