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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分节阅读 1362(1 / 1)

d,他想尝试实现中原佛教的“世俗化”,让后世中原佛教的世俗形态提前出现。所以,就是要趁着梁书初稿完成这一契机来“搞事”。收钱不办事是不对的,他要问问天下高僧,一心向佛、数次出家的梁武帝到底做错了什么,落得如此下场。虔诚礼佛的江南百姓,宁可自己日子过得苦都要供奉佛像,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经历侯景之乱,坠入人间地狱。这些问题,如果高僧们答不上来,或者无法亡羊补牢,那么地狱所设,正为是人。第五百三十五章 是,或不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倒春寒的天气让人极易生病,差点因为昼夜温差大而着凉染病的杨济,一边喝着汤药,一边看报纸。报纸上刊载着各类新闻,如今已是邺城常见的印刷品和消息载体,人们通过看报纸,可以知道许多时事,所以成了有钱人家的必备读物。自去年年末到现在的数月时间,邺城报纸的发行量大涨,原因是一个令人关注的话题:朝廷是否应该罢佛。这一切,源自去年年底,梁书初稿完成、天子读过之后,对梁武帝不得善终,以及江南百姓在侯景之乱伤亡惨重之事颇为感慨。于是,有官员上表称崇佛祸国殃民,奏请天子罢佛。上表的官员不止一个,而反驳的官员也不止一个,双方就此话题展开多次辩论,朝廷又召集各地高僧齐聚京城,让这些高僧对“佛教乱梁”的质问进行正面回答。高僧前往邺城需要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邺城内各方对于是否罢佛的辩论越来越多,其辩论内容,经朝廷许可,刊载转载在各大都会的报纸上,广而告之。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一事件,越来越多的官员甚至僧人参与到这场大辩论之中。杨济作为旁观者,目睹了整件事发生及发展过程,他碍于身份,不太好公开表明立场,却对整件事的幕后主使之动机,摸得一清二楚。幕后主使,当然就是天子,其动机,当然不是仅仅有感于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杨济很清楚,许多信佛的官员之所以在此次辩论中表现活跃,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担心天子以“佛教乱梁”为借口,再行罢佛灭佛之事。当年,周国就有一次灭佛,若是再来一次可不妙,因为当今天子手段了得,光是持续十几年压低粮价、布价的能力,就让大家“不寒而栗”。若这位铁了心灭佛,保不齐使出什么“绝户计”,届时中原佛教必然迎来一场浩劫。然而,杨济本人不认为天子要灭佛。天子很讲究“实用”,也意识到百姓需要精神上的寄托,而朝廷又不可能让道教一家独大,所以,此次借题发挥,不过是找个由头敲打敲打中原佛教罢了。现在,许多高僧抵达邺城,随后以太史丞傅弈为首、主张罢佛的官员们,于昨日和这些高僧辩论。辩论内容,刊载在今日发行的报纸上,于是“邺城纸贵”。杨济现在看报纸,就是要看辩论过程,看着看着,他发现发难的傅弈等人,采取了一种很特别的策略:不和佛门信徒在经义上辩论,只问“是”或“不是”。那些和傅弈一起声讨“佛教乱梁”的官员,似乎心有灵犀,思路出奇的一致:全都死咬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善终、江南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两件事,以为“苦主”鸣不平的方式,质疑佛祖为何不显灵。高僧们一开始,当然要以因果报应、转世轮回来解释,这些官员不纠缠于因果报应、转世轮回到底存不存在,直接就反问:既然因果前世注定,百姓今生命运已定,那么,要朝廷何用是不是百姓可以不缴纳租庸调、不服劳役是不是不需要朝廷修路搭桥,改善民生不需要兴修水利、抗洪救灾、赈济灾民不需要操练军队,清剿贼寇、抵御外敌是不是说父母官可以不理事务,不体恤治下百姓生活疾苦不用劝课农桑,不用教化百姓是不是朝廷应该罢铜钱,好让大家把铜都用来铸造佛像以示虔诚礼佛之心各种发难,不离一个意思:既然今世已注定,那么朝廷就不需要存在了一连串的问题后,傅奕来了个总结:这些问题,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提问者一开场就把话题扯到这种地步,在场高僧还有信佛的官员,谁敢直接说“是”首先那些信佛的官员不敢这么回答,不然就是逆臣;其次,那些高僧也不敢这么回答,否则就是妖僧。所以,他们众口一致说朝廷行仁政是积德,和佛祖普度世人的做法类似。天子勤政爱民是积德,父母官爱民如子是积德,官军保护百姓是积德,官府兴修水利、铺路搭桥、赡养孤老同样是积德。只有今生积德,才有好来世。所以,答案当然为“不是”。面对回答,主张罢佛的官员又问:天子要勤政爱民,父母官爱民如子,官军保护百姓,官府兴修水利、铺路搭桥、赡养孤老,是否该征收租庸调和商税、矿税只能回答“是”或“不是”。很明显,高僧们只能说选“是”。于是第三个问题出来了:僧尼不缴纳租田租调户调,不服劳役又不缴纳免役钱身庸,算不算是皇朝子民答案同样只为“是”或“不是”之一。没人敢说“不是”,然而,回答“是”之后,傅奕等人的嘲讽来了:这些人不缴纳租庸调、商税、杂税,不服劳役、兵役,有何资格和守法百姓相提并论有何资格享受官府的庇护、官军的保护免减租庸调、劳役,必须是规定品级以上官员才享有的特权,当然还有科举中选的读书人按减免优待制度实行,立下军功的将士。僧尼不事生产,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不服兵役上阵打仗,不为天子分忧,凭什么享受这种待遇嘲讽之后,第四个问题来了:是不是百姓只需要剃度出家,或者为寺庙务工、务农,就可以免租庸调、劳役以明德元年来朝廷制定并实行至今的各种政策,这种问题,高僧们谁敢回答“是”傅奕等人接下来一连串的问题,答案全都只能从“是”或“不是”中选。现在,报纸上用大幅版面将这些问题列出来,同样也将参与辩论的高僧、官员之回答列出来,读者只要识字,就能很明显的看出形势:反对罢佛的人们,面对发难似乎“理屈词穷”。杨济看着看着,不由得长叹一声。天子好手段,通过傅奕等人的发问,把那些擅长辩论的高僧耍得团团转。佛教的宗教理论,本来自洽性自圆其说的能力就很强,可以说高僧们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所以中原自古以来,爆发的十余次佛道大辩论,佛教胜多败少。杨济知道历史上在蒙元时期,又爆发了佛、道大辩论,这场辩论规模空前、规格最高、影响深远,在辩论中败北的道士及其弟子们,被朝廷强令剃度出家为僧,而无数道家经典付之一炬。可以说,单就辩论而言,佛门子弟的战斗力是位列前茅的,不怕发难,因为他们总有本事把逻辑圆回来。结果现在遇到了“是或不是”。辩论对手发起的攻势,佛门子弟只能从“是”或“不是”之中选择答案,空有一身辩术却无处使出来。杨济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居心叵测的问答陷阱,他不认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但天子是以阳谋来给佛门子弟下套,甚至还广而告之,不怕有识之士看出来。因为这陷阱设置得十分巧妙,甚至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让所有人看了,都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好说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周境内,天子为什么要把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不承担国民义务,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兵役的僧尼,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上一个这么做的梁武帝,不得好死,无数梁国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身为臣子的傅奕等人要问一句:爱民如子的天子,为江山计,为天下百姓计,为何要善待你们这些僧尼如果僧尼是非国民,是不是要离开中原,或者,缴纳必要的费用、承担必要的义务不要扯什么不敬佛就要下地狱的鬼话,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五百三十六章 求生欲夜,宇文温正在行宫书房里看奏章,奏章堆积如山,虽然奏章为不同的官员所写,但其上所写内容全都是关于梁武帝萧衍治国之得失。宇文温精心酝酿的一次行动,如今取得丰厚战果,太史丞傅奕等人发起的“罢佛运动”,经过不断地铺垫、预热,如今渐渐靠近顶点。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这两个话题在宇文温的操作下,演变为一个舆论风暴的风暴眼:是否可以说,佛乱梁国这个论点一旦成立,那就意味着灭佛可以开始了。天地即将剧变,佛门子弟再也坐不住了,无数高僧还有虔诚信佛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喊冤”。然而,傅奕等人在辩论时,以“是”或“不是”的套路,避开经义的辩论,将佛门子弟善辩的优势压制,死咬梁武帝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家破人亡两件事,把佛门的声誉往死里弄。这种发难,导致反对罢佛灭佛的人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辩解,官员们纷纷上表、写奏章,几乎是绞尽脑汁向天子分析为何梁国会走向末路。这些说辞,大多把责任甩给梁武帝,宇文温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甩在梁武帝身上的“黑锅”,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任人唯亲,宠溺宗室,然而正是亲人宗室出卖了他。第二,纵恶,放纵宗室、高门士族为所欲为,于是梁国国内矛盾激化。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什么叫为所欲为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梁武帝在位天子好手段,通过傅奕等人的发问,把那些擅长辩论的高僧耍得团团转。佛教的宗教理论,本来自洽性自圆其说的能力就很强,可以说高僧们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所以中原自古以来,爆发的十余次佛道大辩论,佛教胜多败少。杨济知道历史上在蒙元时期,又爆发了佛、道大辩论,这场辩论规模空前、规格最高、影响深远,在辩论中败北的道士及其弟子们,被朝廷强令剃度出家为僧,而无数道家经典付之一炬。可以说,单就辩论而言,佛门子弟的战斗力是位列前茅的,不怕发难,因为他们总有本事把逻辑圆回来。结果现在遇到了“是或不是”。辩论对手发起的攻势,佛门子弟只能从“是”或“不是”之中选择答案,空有一身辩术却无处使出来。杨济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居心叵测的问答陷阱,他不认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但天子是以阳谋来给佛门子弟下套,甚至还广而告之,不怕有识之士看出来。因为这陷阱设置得十分巧妙,甚至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让所有人看了,都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好说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周境内,天子为什么要把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不承担国民义务,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兵役的僧尼,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上一个这么做的梁武帝,不得好死,无数梁国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身为臣子的傅奕等人要问一句:爱民如子的天子,为江山计,为天下百姓计,为何要善待你们这些僧尼如果僧尼是非国民,是不是要离开中原,或者,缴纳必要的费用、承担必要的义务不要扯什么不敬佛就要下地狱的鬼话,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五百三十六章 求生欲夜,宇文温正在行宫书房里看奏章,奏章堆积如山,虽然奏章为不同的官员所写,但其上所写内容全都是关于梁武帝萧衍治国之得失。宇文温精心酝酿的一次行动,如今取得丰厚战果,太史丞傅奕等人发起的“罢佛运动”,经过不断地铺垫、预热,如今渐渐靠近顶点。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这两个话题在宇文温的操作下,演变为一个舆论风暴的风暴眼:是否可以说,佛乱梁国这个论点一旦成立,那就意味着灭佛可以开始了。天地即将剧变,佛门子弟再也坐不住了,无数高僧还有虔诚信佛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喊冤”。然而,傅奕等人在辩论时,以“是”或“不是”的套路,避开经义的辩论,将佛门子弟善辩的优势压制,死咬梁武帝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家破人亡两件事,把佛门的声誉往死里弄。这种发难,导致反对罢佛灭佛的人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辩解,官员们纷纷上表、写奏章,几乎是绞尽脑汁向天子分析为何梁国会走向末路。这些说辞,大多把责任甩给梁武帝,宇文温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甩在梁武帝身上的“黑锅”,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任人唯亲,宠溺宗室,然而正是亲人宗室出卖了他。第二,纵恶,放纵宗室、高门士族为所欲为,于是梁国国内矛盾激化。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什么叫为所欲为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梁武帝在位天子好手段,通过傅奕等人的发问,把那些擅长辩论的高僧耍得团团转。佛教的宗教理论,本来自洽性自圆其说的能力就很强,可以说高僧们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所以中原自古以来,爆发的十余次佛道大辩论,佛教胜多败少。杨济知道历史上在蒙元时期,又爆发了佛、道大辩论,这场辩论规模空前、规格最高、影响深远,在辩论中败北的道士及其弟子们,被朝廷强令剃度出家为僧,而无数道家经典付之一炬。可以说,单就辩论而言,佛门子弟的战斗力是位列前茅的,不怕发难,因为他们总有本事把逻辑圆回来。结果现在遇到了“是或不是”。辩论对手发起的攻势,佛门子弟只能从“是”或“不是”之中选择答案,空有一身辩术却无处使出来。杨济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居心叵测的问答陷阱,他不认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但天子是以阳谋来给佛门子弟下套,甚至还广而告之,不怕有识之士看出来。因为这陷阱设置得十分巧妙,甚至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让所有人看了,都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好说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周境内,天子为什么要把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不承担国民义务,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兵役的僧尼,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上一个这么做的梁武帝,不得好死,无数梁国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身为臣子的傅奕等人要问一句:爱民如子的天子,为江山计,为天下百姓计,为何要善待你们这些僧尼如果僧尼是非国民,是不是要离开中原,或者,缴纳必要的费用、承担必要的义务不要扯什么不敬佛就要下地狱的鬼话,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五百三十六章 求生欲夜,宇文温正在行宫书房里看奏章,奏章堆积如山,虽然奏章为不同的官员所写,但其上所写内容全都是关于梁武帝萧衍治国之得失。宇文温精心酝酿的一次行动,如今取得丰厚战果,太史丞傅奕等人发起的“罢佛运动”,经过不断地铺垫、预热,如今渐渐靠近顶点。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这两个话题在宇文温的操作下,演变为一个舆论风暴的风暴眼:是否可以说,佛乱梁国这个论点一旦成立,那就意味着灭佛可以开始了。天地即将剧变,佛门子弟再也坐不住了,无数高僧还有虔诚信佛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喊冤”。然而,傅奕等人在辩论时,以“是”或“不是”的套路,避开经义的辩论,将佛门子弟善辩的优势压制,死咬梁武帝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家破人亡两件事,把佛门的声誉往死里弄。这种发难,导致反对罢佛灭佛的人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辩解,官员们纷纷上表、写奏章,几乎是绞尽脑汁向天子分析为何梁国会走向末路。这些说辞,大多把责任甩给梁武帝,宇文温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甩在梁武帝身上的“黑锅”,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任人唯亲,宠溺宗室,然而正是亲人宗室出卖了他。第二,纵恶,放纵宗室、高门士族为所欲为,于是梁国国内矛盾激化。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什么叫为所欲为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梁武帝在位天子好手段,通过傅奕等人的发问,把那些擅长辩论的高僧耍得团团转。佛教的宗教理论,本来自洽性自圆其说的能力就很强,可以说高僧们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所以中原自古以来,爆发的十余次佛道大辩论,佛教胜多败少。杨济知道历史上在蒙元时期,又爆发了佛、道大辩论,这场辩论规模空前、规格最高、影响深远,在辩论中败北的道士及其弟子们,被朝廷强令剃度出家为僧,而无数道家经典付之一炬。可以说,单就辩论而言,佛门子弟的战斗力是位列前茅的,不怕发难,因为他们总有本事把逻辑圆回来。结果现在遇到了“是或不是”。辩论对手发起的攻势,佛门子弟只能从“是”或“不是”之中选择答案,空有一身辩术却无处使出来。杨济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居心叵测的问答陷阱,他不认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但天子是以阳谋来给佛门子弟下套,甚至还广而告之,不怕有识之士看出来。因为这陷阱设置得十分巧妙,甚至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让所有人看了,都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好说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周境内,天子为什么要把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不承担国民义务,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兵役的僧尼,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上一个这么做的梁武帝,不得好死,无数梁国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身为臣子的傅奕等人要问一句:爱民如子的天子,为江山计,为天下百姓计,为何要善待你们这些僧尼如果僧尼是非国民,是不是要离开中原,或者,缴纳必要的费用、承担必要的义务不要扯什么不敬佛就要下地狱的鬼话,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五百三十六章 求生欲夜,宇文温正在行宫书房里看奏章,奏章堆积如山,虽然奏章为不同的官员所写,但其上所写内容全都是关于梁武帝萧衍治国之得失。宇文温精心酝酿的一次行动,如今取得丰厚战果,太史丞傅奕等人发起的“罢佛运动”,经过不断地铺垫、预热,如今渐渐靠近顶点。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这两个话题在宇文温的操作下,演变为一个舆论风暴的风暴眼:是否可以说,佛乱梁国这个论点一旦成立,那就意味着灭佛可以开始了。天地即将剧变,佛门子弟再也坐不住了,无数高僧还有虔诚信佛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喊冤”。然而,傅奕等人在辩论时,以“是”或“不是”的套路,避开经义的辩论,将佛门子弟善辩的优势压制,死咬梁武帝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家破人亡两件事,把佛门的声誉往死里弄。这种发难,导致反对罢佛灭佛的人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辩解,官员们纷纷上表、写奏章,几乎是绞尽脑汁向天子分析为何梁国会走向末路。这些说辞,大多把责任甩给梁武帝,宇文温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甩在梁武帝身上的“黑锅”,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任人唯亲,宠溺宗室,然而正是亲人宗室出卖了他。第二,纵恶,放纵宗室、高门士族为所欲为,于是梁国国内矛盾激化。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什么叫为所欲为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梁武帝在位天子好手段,通过傅奕等人的发问,把那些擅长辩论的高僧耍得团团转。佛教的宗教理论,本来自洽性自圆其说的能力就很强,可以说高僧们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所以中原自古以来,爆发的十余次佛道大辩论,佛教胜多败少。杨济知道历史上在蒙元时期,又爆发了佛、道大辩论,这场辩论规模空前、规格最高、影响深远,在辩论中败北的道士及其弟子们,被朝廷强令剃度出家为僧,而无数道家经典付之一炬。可以说,单就辩论而言,佛门子弟的战斗力是位列前茅的,不怕发难,因为他们总有本事把逻辑圆回来。结果现在遇到了“是或不是”。辩论对手发起的攻势,佛门子弟只能从“是”或“不是”之中选择答案,空有一身辩术却无处使出来。杨济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居心叵测的问答陷阱,他不认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但天子是以阳谋来给佛门子弟下套,甚至还广而告之,不怕有识之士看出来。因为这陷阱设置得十分巧妙,甚至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让所有人看了,都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好说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周境内,天子为什么要把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不承担国民义务,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兵役的僧尼,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上一个这么做的梁武帝,不得好死,无数梁国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身为臣子的傅奕等人要问一句:爱民如子的天子,为江山计,为天下百姓计,为何要善待你们这些僧尼如果僧尼是非国民,是不是要离开中原,或者,缴纳必要的费用、承担必要的义务不要扯什么不敬佛就要下地狱的鬼话,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五百三十六章 求生欲夜,宇文温正在行宫书房里看奏章,奏章堆积如山,虽然奏章为不同的官员所写,但其上所写内容全都是关于梁武帝萧衍治国之得失。宇文温精心酝酿的一次行动,如今取得丰厚战果,太史丞傅奕等人发起的“罢佛运动”,经过不断地铺垫、预热,如今渐渐靠近顶点。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这两个话题在宇文温的操作下,演变为一个舆论风暴的风暴眼:是否可以说,佛乱梁国这个论点一旦成立,那就意味着灭佛可以开始了。天地即将剧变,佛门子弟再也坐不住了,无数高僧还有虔诚信佛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喊冤”。然而,傅奕等人在辩论时,以“是”或“不是”的套路,避开经义的辩论,将佛门子弟善辩的优势压制,死咬梁武帝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家破人亡两件事,把佛门的声誉往死里弄。这种发难,导致反对罢佛灭佛的人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辩解,官员们纷纷上表、写奏章,几乎是绞尽脑汁向天子分析为何梁国会走向末路。这些说辞,大多把责任甩给梁武帝,宇文温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甩在梁武帝身上的“黑锅”,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任人唯亲,宠溺宗室,然而正是亲人宗室出卖了他。第二,纵恶,放纵宗室、高门士族为所欲为,于是梁国国内矛盾激化。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什么叫为所欲为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梁武帝在位天子好手段,通过傅奕等人的发问,把那些擅长辩论的高僧耍得团团转。佛教的宗教理论,本来自洽性自圆其说的能力就很强,可以说高僧们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所以中原自古以来,爆发的十余次佛道大辩论,佛教胜多败少。杨济知道历史上在蒙元时期,又爆发了佛、道大辩论,这场辩论规模空前、规格最高、影响深远,在辩论中败北的道士及其弟子们,被朝廷强令剃度出家为僧,而无数道家经典付之一炬。可以说,单就辩论而言,佛门子弟的战斗力是位列前茅的,不怕发难,因为他们总有本事把逻辑圆回来。结果现在遇到了“是或不是”。辩论对手发起的攻势,佛门子弟只能从“是”或“不是”之中选择答案,空有一身辩术却无处使出来。杨济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居心叵测的问答陷阱,他不认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但天子是以阳谋来给佛门子弟下套,甚至还广而告之,不怕有识之士看出来。因为这陷阱设置得十分巧妙,甚至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让所有人看了,都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好说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周境内,天子为什么要把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不承担国民义务,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兵役的僧尼,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上一个这么做的梁武帝,不得好死,无数梁国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身为臣子的傅奕等人要问一句:爱民如子的天子,为江山计,为天下百姓计,为何要善待你们这些僧尼如果僧尼是非国民,是不是要离开中原,或者,缴纳必要的费用、承担必要的义务不要扯什么不敬佛就要下地狱的鬼话,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五百三十六章 求生欲夜,宇文温正在行宫书房里看奏章,奏章堆积如山,虽然奏章为不同的官员所写,但其上所写内容全都是关于梁武帝萧衍治国之得失。宇文温精心酝酿的一次行动,如今取得丰厚战果,太史丞傅奕等人发起的“罢佛运动”,经过不断地铺垫、预热,如今渐渐靠近顶点。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这两个话题在宇文温的操作下,演变为一个舆论风暴的风暴眼:是否可以说,佛乱梁国这个论点一旦成立,那就意味着灭佛可以开始了。天地即将剧变,佛门子弟再也坐不住了,无数高僧还有虔诚信佛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喊冤”。然而,傅奕等人在辩论时,以“是”或“不是”的套路,避开经义的辩论,将佛门子弟善辩的优势压制,死咬梁武帝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家破人亡两件事,把佛门的声誉往死里弄。这种发难,导致反对罢佛灭佛的人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辩解,官员们纷纷上表、写奏章,几乎是绞尽脑汁向天子分析为何梁国会走向末路。这些说辞,大多把责任甩给梁武帝,宇文温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甩在梁武帝身上的“黑锅”,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任人唯亲,宠溺宗室,然而正是亲人宗室出卖了他。第二,纵恶,放纵宗室、高门士族为所欲为,于是梁国国内矛盾激化。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什么叫为所欲为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梁武帝在位天子好手段,通过傅奕等人的发问,把那些擅长辩论的高僧耍得团团转。佛教的宗教理论,本来自洽性自圆其说的能力就很强,可以说高僧们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所以中原自古以来,爆发的十余次佛道大辩论,佛教胜多败少。杨济知道历史上在蒙元时期,又爆发了佛、道大辩论,这场辩论规模空前、规格最高、影响深远,在辩论中败北的道士及其弟子们,被朝廷强令剃度出家为僧,而无数道家经典付之一炬。可以说,单就辩论而言,佛门子弟的战斗力是位列前茅的,不怕发难,因为他们总有本事把逻辑圆回来。结果现在遇到了“是或不是”。辩论对手发起的攻势,佛门子弟只能从“是”或“不是”之中选择答案,空有一身辩术却无处使出来。杨济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居心叵测的问答陷阱,他不认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但天子是以阳谋来给佛门子弟下套,甚至还广而告之,不怕有识之士看出来。因为这陷阱设置得十分巧妙,甚至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让所有人看了,都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好说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周境内,天子为什么要把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不承担国民义务,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兵役的僧尼,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上一个这么做的梁武帝,不得好死,无数梁国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身为臣子的傅奕等人要问一句:爱民如子的天子,为江山计,为天下百姓计,为何要善待你们这些僧尼如果僧尼是非国民,是不是要离开中原,或者,缴纳必要的费用、承担必要的义务不要扯什么不敬佛就要下地狱的鬼话,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五百三十六章 求生欲夜,宇文温正在行宫书房里看奏章,奏章堆积如山,虽然奏章为不同的官员所写,但其上所写内容全都是关于梁武帝萧衍治国之得失。宇文温精心酝酿的一次行动,如今取得丰厚战果,太史丞傅奕等人发起的“罢佛运动”,经过不断地铺垫、预热,如今渐渐靠近顶点。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这两个话题在宇文温的操作下,演变为一个舆论风暴的风暴眼:是否可以说,佛乱梁国这个论点一旦成立,那就意味着灭佛可以开始了。天地即将剧变,佛门子弟再也坐不住了,无数高僧还有虔诚信佛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喊冤”。然而,傅奕等人在辩论时,以“是”或“不是”的套路,避开经义的辩论,将佛门子弟善辩的优势压制,死咬梁武帝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家破人亡两件事,把佛门的声誉往死里弄。这种发难,导致反对罢佛灭佛的人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辩解,官员们纷纷上表、写奏章,几乎是绞尽脑汁向天子分析为何梁国会走向末路。这些说辞,大多把责任甩给梁武帝,宇文温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甩在梁武帝身上的“黑锅”,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任人唯亲,宠溺宗室,然而正是亲人宗室出卖了他。第二,纵恶,放纵宗室、高门士族为所欲为,于是梁国国内矛盾激化。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什么叫为所欲为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梁武帝在位天子好手段,通过傅奕等人的发问,把那些擅长辩论的高僧耍得团团转。佛教的宗教理论,本来自洽性自圆其说的能力就很强,可以说高僧们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所以中原自古以来,爆发的十余次佛道大辩论,佛教胜多败少。杨济知道历史上在蒙元时期,又爆发了佛、道大辩论,这场辩论规模空前、规格最高、影响深远,在辩论中败北的道士及其弟子们,被朝廷强令剃度出家为僧,而无数道家经典付之一炬。可以说,单就辩论而言,佛门子弟的战斗力是位列前茅的,不怕发难,因为他们总有本事把逻辑圆回来。结果现在遇到了“是或不是”。辩论对手发起的攻势,佛门子弟只能从“是”或“不是”之中选择答案,空有一身辩术却无处使出来。杨济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居心叵测的问答陷阱,他不认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但天子是以阳谋来给佛门子弟下套,甚至还广而告之,不怕有识之士看出来。因为这陷阱设置得十分巧妙,甚至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让所有人看了,都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好说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周境内,天子为什么要把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不承担国民义务,不缴纳租庸调、服劳役、兵役的僧尼,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上一个这么做的梁武帝,不得好死,无数梁国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身为臣子的傅奕等人要问一句:爱民如子的天子,为江山计,为天下百姓计,为何要善待你们这些僧尼如果僧尼是非国民,是不是要离开中原,或者,缴纳必要的费用、承担必要的义务不要扯什么不敬佛就要下地狱的鬼话,你们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第五百三十六章 求生欲夜,宇文温正在行宫书房里看奏章,奏章堆积如山,虽然奏章为不同的官员所写,但其上所写内容全都是关于梁武帝萧衍治国之得失。宇文温精心酝酿的一次行动,如今取得丰厚战果,太史丞傅奕等人发起的“罢佛运动”,经过不断地铺垫、预热,如今渐渐靠近顶点。梁武帝崇佛却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崇佛却家破人亡,这两个话题在宇文温的操作下,演变为一个舆论风暴的风暴眼:是否可以说,佛乱梁国这个论点一旦成立,那就意味着灭佛可以开始了。天地即将剧变,佛门子弟再也坐不住了,无数高僧还有虔诚信佛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喊冤”。然而,傅奕等人在辩论时,以“是”或“不是”的套路,避开经义的辩论,将佛门子弟善辩的优势压制,死咬梁武帝不得好死、梁国百姓家破人亡两件事,把佛门的声誉往死里弄。这种发难,导致反对罢佛灭佛的人们只能另外想办法辩解,官员们纷纷上表、写奏章,几乎是绞尽脑汁向天子分析为何梁国会走向末路。这些说辞,大多把责任甩给梁武帝,宇文温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甩在梁武帝身上的“黑锅”,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任人唯亲,宠溺宗室,然而正是亲人宗室出卖了他。第二,纵恶,放纵宗室、高门士族为所欲为,于是梁国国内矛盾激化。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什么叫为所欲为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梁武帝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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