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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竹马暗恋我》TXT全集下载_12(1 / 1)

井修的话像一个小火苗,点燃了盘踞在沈璧心头的无数个猜测。沈璧苍白着脸离开了别院,他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想想究竟是符卓和高骈在诬陷沈秋泓,还是……他一回房,就看到季北城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沈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有了一丝慰藉。“你又来作甚?”季北城笑道:“来看看侯爷消气了没有。”“只要看不到你,我就好得很!”沈璧丢下一句话,越过他,径直回了房。季北城起身跟上,“我看未必。侯爷的脸上此刻写了四个字——心事重重。你刚才去见了井修?他对你说了什么?”从沈璧一回来,季北城就感觉到了他的烦躁、不安,但跟以前一样,沈璧不愿意跟他说。“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季北城没说话,转身走了。平日里总是在耳边聒噪,跟只苍蝇一样,怎么都赶不走,今天不过说了句“与你无关”,就走了?沈璧愣了愣,不知道季北城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脾气这般大了。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下更烦闷了。正捏着眉心叹气,季北城又回来了,只不过手里多了两坛酒。“要不要一醉方休?”沈璧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受伤了,你居然还让我喝酒?如果被福伯看到,你就卷铺盖滚蛋吧!”“你别说他就不知道。”季北城关上房门,又从袖中取出两个油纸包,打开一看,一包花生米,一包酱牛肉。沈璧:“……”“我知道你酒量浅,就一杯。剩下的我喝,等我醉的不省人事了,侯爷说什么,我都听不到。嗯,骂我也没关系。”季北城把两坛都打开了,一坛倒了一杯递给沈璧,另一坛他捧着就往嘴里灌。沈璧看得直皱眉,“有你这么喝的吗?”“大丈夫何拘小节?”沈璧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寡淡无味,他抬眼看向季北城,“水?”季北城爽朗一笑,“嗯,水!”沈璧将酒杯放下,面带不悦,“很有意思?”“其实我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季北城道,“我以为我醉了,侯爷能一吐为快,毕竟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也不利于养伤。”“我看到了沈秋泓的遗物。”沈璧言简意赅。既像说了,又像什么都没说。每次一提到沈秋泓,两个人就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你回去吧!”沈璧下了逐客令,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苛,又补了一句,“别让雨朦找。”季北城笑笑,“侯爷觉得雨朦怎么样?”“挺好。”“嗯,我也觉得她挺好的。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沈璧讶然,看向季北城。“一直没机会跟侯爷说,雨朦姓季,是我叔父的女儿。”沈璧:“……”你那是没机会么?你是根本就不想说,故意让人误会!他此刻没有心思去想,季北城为何要故意让人误会?或者说,为何要故意让他误会?太皇太后寿宴,自然没人敢整幺蛾子,所以这两天过得不能再风平浪静了。可两天之后,符卓就上奏提议,大意便是既然两位大将军恰好都在京中,不如一起到城外的校场点一回兵,指导指导,顺便也展示一下我们云楚大将军的风姿。奏折很长,通篇都时褒奖之词,让季北城和沈璧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顶了符卓的名字。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事,皇上自然应下。京城的校场有三处,他们要去的最大的一处,在城外三里左右,当时参与点兵的除了当今圣上,还有符卓,御林军统领,禁卫军统领,车骑将军以及其他几位在京的将军。点兵过后,符卓还安排了骑射比试。沈璧手臂有伤,又曾从马上坠下过,季北城不放心他骑马,就提议让他选择射箭。不知道是伤口还没愈合好,还是天气太冷,然后箭头太过锋利……反正当沈璧搭箭瞄准时,他感觉到虎口处一阵尖锐的疼痛,随即鲜红的血珠沁了出来,如一颗颗色泽鲜红的宝石。第37章 晕血沈璧感觉周身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把手往衣摆上狠狠擦了擦,可残留的血渍依然如火焰般灼伤双眼。他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渐渐褪去,好像那一刻,他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全身上下,发梢,指尖……都被一只叫恐惧的恶魔占领。最先发现异状的是符卓和杨云。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沈璧拿起那把为他特制的弓箭,就避无可避的会受伤。所以整个点兵的过程中,他们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璧,这会儿果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不对劲儿。随后察觉到不对的是季北城。“怎么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到了沈璧受伤的虎口,那个伤口极小,像是不慎被箭头划伤。但季北城知道,沈璧不会犯这种要命的错。他整个人如猎犬般警觉起来,“箭有问题。”沈璧点头,他的额上沁满汗珠,只觉得对面的靶子好像一片鲜红的血,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我……快站不住了。”众目睽睽之下,他该怎么办才能化解这场危机?还没等他从惊慌失措中想到办法,符卓已走上武台,“皇上,老臣有话要说!”蔺容宸点头,“太师想说什么?”符卓面朝满校场的士兵,扬声道:“皇上,诸位将士,半个月前我曾收到一封密报,你们可能想到密报里说了什么?”他故意买了个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密报里说我们云楚的第一大将军,最年轻的忠义侯,水军总统帅——沈璧,他怕血!”面对震惊错愕的数千将士,符卓抛砖引玉道:“你们好好想想,这位沈大将军是不是每此打仗都会用他的红发带蒙着眼?外出总是一身全黑?我本来一直不信,可就在刚才,沈将军取箭伤到了手,你们看看他现在的神态!”符卓咄咄逼人道:“沈将军,你还能站得住吗?还能拉得开弓吗?还能带着我云楚的热血男儿保家卫国,抗击倭寇吗?”蔺容宸难以相信会有这种荒唐事,以为符卓在信口雌黄,愤怒道:“符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为了云楚,为了万千将士,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还请皇上容禀。”符卓抽出一旁护卫的佩剑,用手捏住剑刃,鲜血瞬间沿着剑刃留下,他将血淋淋的手掌对准沈璧,“沈璧,你看这是什么!”鲜血如万千银针刺入沈璧的眼中,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季北城怀里。倒下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轰隆的雷声在头顶炸开,仿佛要把天炸出个窟窿。他觉得自己这一觉好像睡了几天几夜,梦里漆黑一片,黯淡无光。睁开眼时,季北城正坐在床边发呆。“什么时辰了?”“你醒了?”季北城冲他微微一笑,“你只睡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嗯。”沈璧点头。季北城欲言又止。“说吧,现在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了。”沈璧故作轻松道。“皇上、符卓……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校场等着,等你给一个答案。”“没有答案。劳烦季将军帮我跑一趟,告诉皇上,符卓说的都是真的。”沈璧破罐子破摔,“他要杀要剐,随便。”“你就这么不在乎你的命吗?”季北城恨铁不成钢,“如果是沈府满门抄斩呢?如果是你的副将、贴身护卫们全部连坐呢?侯爷,你还会说随便吗?”沈璧骇然,“这与沈府的其他人有何干系?”季北城反问,“为何没有关系?万一他们知情不报呢?”沈璧沉默。季北城拉起他的手,“侯爷,跟我来。”营帐的帘子一撩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沈璧难道一阵难言的压抑。季北城道:“侯爷前些天遇刺,有伤在身,刚才晕倒不过是身体虚弱罢了。既然太师怀疑侯爷,那么就让侯爷用行动来为自己辩解!不知皇上以为如何?”蔺容宸挥挥手,意思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能让这件事有转圜的余地,毕竟他比谁都不想失去沈璧这员大将。刚才见沈璧晕倒,他真觉得心跳都快停了,叫来季北城一问,季北城竟承认符卓说的都是真的!这世上还有比沈璧更欺君罔上的人吗?“都说侯爷的箭术可排云楚前三,北城今日想领教一下。”季北城扬声道,“皇上,可否借果盘里的苹果一用?”“季北城,你要干什么?”沈璧惊道。“我信侯爷,所以也请侯爷信我。”“不!”沈璧握住他的手臂,声音里早没了刚才的惊慌,只余深深的无力,“季延,你要做什么?”季北城取过沾了符卓的血渍的那把剑,以同样的方式,在剑上留下数条血痕,“太师,这样可够?”符卓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有吭声。季北城把手心摊在沈璧面前,故作轻松地露齿一笑,“侯爷,你不能再倒下。这一箭,你一定要射出!”是的,他知道。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一旦他晕倒,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可沈璧还是摇了摇头,眼底以可见的速度溢满水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他像个迷失在人潮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是长大成人的沈璧第一次在季北城面前显露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神色。季北城的心口一阵痉挛,他想伸手拂过沈璧因为激动而甩到鼻梁上的发丝,最终却只是笑笑,“侯爷,你可以!如果连你做不到,就没有人能做到了。”将士把苹果递了过来,季北城伸手接过,殷红的果子在他的双手间来回跳跃,沾染上血迹,如同一枚火球。沈璧看的晕眩,继而觉得他的声音也忽近忽远,时而像在耳畔,时而又像在云端。季北城看着沈璧笑的犹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阿璧,我把命交给你了。”沈璧浑身一颤,再回过神,季北城早已走向校场。他越过靶子继续往前走,一百步之后,停了下来,转身把那个苹果郑重地放在头顶,“侯爷,来吧。”符卓与杨云对视了一眼,显然没料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沈璧虽没有晕倒,却汗如雨下,寒冬腊月里,他的里衣完全可以拧出水来。“阿璧,我把命交给你了。”“阿璧,我把命交给你了。”“阿璧,我把命交给你了。”……季北城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畔响起,他的声音如羽毛一般轻柔,可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金,令沈璧几欲窒息。沈璧想象了一下,失去准头的后果——他承担不起。拉弓,搭箭。季北城闭上了眼。他不知道沈璧能做到什么程度,但他愿意相信。箭矢如雷霆万钧,破风急驰而来,最终穿透苹果,落在他的脚边。围观的士兵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季北城拾起地上的箭,走向沈璧。箭尾脱手而出时,沈璧听天由命般闭上了眼睛。直到听到欢呼声,他才敢睁看眼,看到季北城安然无恙,他极深地吐了口气,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季北城张开双臂,将他圈在怀里,“侯爷,你做到了。”是,他做到了。从瞄准季北城头上的那个苹果,放开箭羽的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没有闻到血腥味了。沈璧知道,就算有铺天盖地的鲜血朝他泼来,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分片刻神。事情完全偏离了预期的轨道,符卓怒火中烧地瞪了眼沈璧和季北城,“即便侯爷能百步穿杨,也不代表你就不怕血了!”“够了!”蔺容宸站起身,面带不悦,“太师还要如何证明?下次再有这种事,先拿出证据!”符卓被蔺容宸一噎,只得默默退下了。杨云紧跟在他身后,气愤又遗憾道:“真没想到沈璧都那个样子了,居然还能百步穿杨!”“只要他还怕血,就不愁没有机会!”然而,并没有机会了。经此一事,沈璧的晕血之症竟真好了。为了验证,季北城还叫福伯找来不少猪血,鸡血,鸭血……无论是泼在沈璧面前,还是让他将手伸到血里,沈璧都毫无反应。看过房中一盆盆鲜血,季北城仍是不信,“侯爷真的好了?”“嗯。”沈璧难道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他终于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丝光亮,那么璀璨又难能可贵。季北城失神于他的笑。若往后能经常看到沈璧这般笑,此生就再无遗憾了。怪不得街头巷尾的话本里总写昏庸好色的君王情愿拱手山河,博美人一笑。季北城觉得,他可以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沈璧的笑只保持了一瞬,又沉下脸,“谁让你在校场擅作主张的?老子的手但凡抖一下,你还有命站在这里?”季北城笑道:“我若成为侯爷的箭下冤魂,必夜夜来王爷床前喊怨。”沈璧听的一阵恶寒。“侯爷,你看这是什么?”季北城松开手,掌心有半指长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沈璧呆了一下,待明白过来,目露凶光道:“季延,你有病吗!”季北城缩回手,欣慰道:“看来侯爷是真的好了,我也能放心地回西南了。”“什么时候走?”“明早。侯爷不必送了。”沈璧转过身,“谁说要送你?”季北城讪讪一笑,语气落寞,“这一别,恐怕又要很久才能见到侯爷了。”沈璧淡淡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有?”出于好奇,沈璧反问了一句。季北城狡黠道:“侯爷没听过三生三世之约吗?若一个三生三世之后再一个三生三世,接着再……”沈璧白他一眼,“滚吧你!”第38章 井修直到季北城离开,他都没提及井修的事,反倒是沈璧在他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井修留下吗?为何现在说都不说了?”季北城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含义不明,“侯爷做事自有分寸。”沈璧拿不准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季北城顿了下,歪头看着沈璧,笑得明媚,“侯爷,你这很像一个妻子在跟即将远行的丈夫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处理好家事。”沈璧一向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听得这话,顺手抽出兵阑上的金戈抢朝季北城掷了过去。眼看着那枪头就快到眉心了,季北城侧身,伸手握住枪身,心有余悸道:“侯爷,我手慢一点,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沈璧冷哼一声,“叫你胡说八道!”季北城弯了唇角,他将长|枪收起来,抚着银光闪闪的枪头,很是爱惜道:“金戈枪是用玄铁铸成的,而玄铁是我父亲在苍山寻到的,他请铁匠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送了你,一把留给了我。”沈璧:“……”他顿时有把金戈枪扔掉的冲动。季北城将金戈抢放回兵阑上,问道:“侯爷知道我的那把叫什么么?”沈璧兴趣缺缺,却还是依言问道:“什么?”“止戈。”止戈?止戈为武。“看来季伯父对你寄予了厚望。”季北城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铸成这双枪时,你刚好出生。很多事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金戈枪在等你一样。当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侯爷在十六岁之前,或许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守护一方百姓。”造化弄人。以前沈秋泓拼了命的想把他变成下一个自己,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沈璧心里只有排斥和抗拒,后来还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季北城说得对,很多事早就注定了。翌日,季北城与季雨朦离开侯府,返回西南。出了城门,马车停下来。季雨朦撩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北城哥哥,怎么停了?”“走!”季北城正看着城门的方向,听到季雨朦的话,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去。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说的毫不留情,“你是看沈璧哥哥有没有来送你吗?他应该不会来的。”一早季北城就去跟他告别,他却连门都没看,只嘟囔一句,“知道了,赶紧走吧!”听声音,分明还没睡醒。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送一程会怎样?硬叫他一颗心惆怅到难以言说。季北城:“……”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你都快哭了。”季北城:“……”季雨朦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沈璧哥哥,就把他接到大理去。”“行了,天冷,赶紧缩回去!”想也知道,沈璧会来相送才怪。每次离京,他心里都像装着千斤巨石,唯有这一次,轻松无比。虽已到岁暮,西南却四季初春。尤其是大理,依旧山明水秀,百卉含英。周谦本以为季北城会留在京城过年,没想到太后过完大寿才几天,他就回来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北城被沈璧给赶回来了。并非他对沈璧有成见,故意往坏处揣度他,因为他知道沈璧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军受苦了。”周谦知道季北城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心里肯定不好过,打算安慰两句,那知季北城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苦了?”周谦想将军肯定爱面子,这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便又道:“将军回来的正巧!”季北城解下大氅,递给他,“如何巧了?”“正好季老爷来了。”“叔父?他来做什么?”季北城抬步往正厅走去。“可能前些时间听说了一些京城传出来的事,就火急火燎地张罗着给将军找个娘子成家。”季北城失笑,想他消息也太闭塞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季老爷这会儿正想着成亲时怎么布置将军府……”季北城停下脚步,“周叔,你去跟叔父说一声,就说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叫他不要操心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去军中一趟。”“军务也不急在这一刻,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脚呢!”季北城朝他挤挤眼,周谦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躲着季老爷。“卢策呢?上次秦天的事,可查出点眉目?”说起这事,季北城刚吩咐下来时,周谦就将事情查的清楚明了了,只是有点难以相信,又反复再查,所得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事恐怕是将军想多了。卢策近来跟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样。铠甲的事情发生后,卢策一直在暗中查找细作,但没什么进展。后来他病急乱投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随意给他写了个生辰八字,还说符合那生辰八字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就找到了秦天?”季北城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荒唐了。周谦点头,“不得不说,卢将军的运气是真好。”“算命的是谁?没问题吗?”“没有。他在那条街上算了十来年的命,一向很准,就是收费太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算得起的,所以生意也就那样吧,属于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那种。”“一向很准?”季北城留了心,寻思着得空了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立春那天井修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后,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床上又躺了很久才明白一件事——他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外面天色微明,可他看房顶是真切的,看罗帐是真切的,看自己的双手也是真切的!井修欣喜万分,穿了衣衫就往外跑。自沈璧的晕血之症好了以后,他就撤了别院里负责看守的护卫,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加之井修醒得早,服侍的婢女们还没过来,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人,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别院。又沿路跑出很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府里打转,无措之际,遇到了两个汲水的下人,他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沉静舟在哪里?两个下人相视一眼,茫然摇头。“就是……就是静舟!应该是你们的主子!”两下人里年长的那个拍了一下脑门,茅塞顿开,“哦!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主人!你在此地不要走!”年长的拉着年轻的急步离去,很快消失不见了。井修四下打量,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一侧是微微隆起,起伏绵延的土丘,上面种着成片的梅花,另一侧则是一处近百米长的池塘,池里种满荷花,这个季节只剩残荷枯叶铺在水中,却另有一番风味。池边有凉亭数座,井修在最近的一处坐下,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个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静舟家这么有钱!他正想着一会儿见了沉静舟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急速的脚步声朝他的位置行来,随即一群身着短打,手拿利剑的护卫将井修团团围住。“就是他,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撞见就说在找人!”护卫道:“说,你是谁?为何潜入侯府?是否意图对侯爷不利!若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井修懵住,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侯府……我没有。我从,从……”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嗫嚅道,“我从那边的院子里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我找静舟,沉静舟,你们谁认识他?”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毛贼,没想到竟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白净书生。有护卫道:“不如将人拿下,交给沈管家处理!”其余人等纷纷附和。于是,井修就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彼时,沈璧刚洗漱完,就有护卫来找福伯,说抓了个刺客,要怎么处置?是否禀报侯爷?沈璧在房里听得真切,道:“带过来,本侯瞧瞧。”第39章 河灯井修被人拧着膀子送了过来,“侯爷,就是这人!一大早在花园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人刚扭送到门口,沈璧就觉得有些眼熟,“抬起头来!”井修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一丝迷茫。这声音……他猛地抬头,两人这么一照面,皆是一惊。沈璧将眉毛拧成一座山,“井修?”井修也是惊的半晌才说出话,“静舟……你,你,他们叫你侯爷……这是怎么回事?”自沈璧不再惧血后,他就没打算瞒着井修了,但也没想以这样尴尬的方式戳破身份。他挥退左右,上前将井修扶起,“你先起来……你眼睛可以看到了?”井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看某样梦寐已久的东西,以至于忘了回答沈璧的话。沈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说,你真的是侯爷?”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令沈璧不明所以。“我姓沈,单名璧。因为一些……原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换了名字。”井修垂下头,神色不明,“原来是这样。”沈璧察觉到他的情绪极快地低落下去,应是源于发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他本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差异无法消除,安慰并无实际作用,便道:“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井修再检查一下眼睛!”井修冲福伯笑笑,“不用麻烦了。”他弯腰鞠了一躬,艰涩道,“侯爷,我这就走!”以前不知道沈璧的身份,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朋友这里,可现在知道了,就住不下去了。“走?为何要走?你现在又能去哪里?”沈璧一针见血道,“你如果觉得于心不安,那就当做是我的回报吧!毕竟你曾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就让我还完人情吧!”沈璧这么一说,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没了负担。井修略作思索,点点头,“那,侯爷不如安排我做些事吧!随身伺候,或是打杂什么的,都可以。”即便答应留下,井修也不想白吃白喝。“福伯在京城有几个铺子,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留在京城,如何?”“那侯爷呢?”沈璧道:“过完年,我要去福州。”“福州?”井修听到这两个字,喜动颜色,“侯爷可否带我同去?”见沈璧犹疑,他解释道,“我老家原是福州的。”“原来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吧!”待井修退下,福伯道:“侯爷真要带着井修公子吗?”沈璧点头,他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他从福伯搬来的一堆功法秘籍里发现了些微端倪,那日护他离开函关之人的身法很像东瀛的忍术,而且井修的爹不仅捡到了沈秋泓的木雕还看到他的尸身被人带走,这一切都让沈璧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需要回福州将事情调查清楚,带着井修或许有用。过完年,转眼就是上元节。那日一大早,侯府的下人就开始扎花灯,想在晚上灯会时应个景,图一热闹。正午过后,外面来了辆马车,车夫指明要见福伯,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莫让侯爷看见!”他掀开车帘,把福伯惊了,里面竟满满一车的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圆的,长柱的,还有兔子的,荷花的,双鱼的,游龙的……福伯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盏。车夫将灯笼挨个摆开,长长的一溜,围住侯府大门,甚为惹眼。“这……哪来的?”福伯起先以为是御赐的,又一向,若为御赐之物,当有圣旨才对。车夫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西南送来的。还有这个给你的!”他把一封信放到福伯手里,随即赶紧驾车离开,仿佛怕走慢一点,福伯就会将灯笼塞回他车里一样。西南……福伯脸上的笑容渐深,这季将军还挺会的。他甚为欣慰地打开信,看完笑成一朵花。门前一片姹紫嫣红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福伯赶紧找人把花灯搬进去藏好,要等晚上给沈璧一个惊喜,只是藏不住一脸的笑意。晚饭时,沈璧对着他的脸,食难下咽,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一个下午,你都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可是有喜事?”福伯摸摸脸,“啊?有吗?老奴没笑啊!”沈璧白他一眼,非得嘴巴咧到耳朵后才叫笑,是吧?“哦,可能今天上元节吧!老奴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了。”沈璧给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春节还不够喜庆热闹?福伯试探道:“侯爷,今晚河畔有放河灯的,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不去!”不出所料。福伯叹了口气,“上次看河灯,还是侯爷十四岁时,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老奴等不到喽!”沈璧:“……”暮色初上,街上已人声鼎沸,处处火树银花。沈璧裹着一袭绯色披风,神色慵懒地跟在福伯身后,对着一切都恹恹的。倒是福伯,一路兴致高涨,看到什么都格外惊奇,一路没话找话,“侯爷,你看这个花灯多精致!侯爷,你看那边有戏台!”沈璧默不吭声,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他真不太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而且他觉得福伯今天怪的很,过分的欣喜好奇,简直像在演戏。两人一路穿越人海和灯海,终于到了河畔。好家伙,人更多,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沈璧扭头就要走,却被福伯拉住,“侯爷,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吧!要不您也放一盏,祈个福?”“要放你放。”叫他跟一群女子一起放河灯,不可能。沈璧刚转身,却听河畔女子们个个惊呼:“哇,好漂亮的河灯!快看!”“这么多河灯!哪里来的!”“这是谁放的河灯?天啊!”沈璧回头见上游飘来大片大片的河灯,几乎铺满整个河面。每一盏都闪亮如星子,远远望去,竟似天上的银河落入人间,又如一块明亮通透的锦缎,蜿蜒在河面上。直到季北城离开,他都没提及井修的事,反倒是沈璧在他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井修留下吗?为何现在说都不说了?”季北城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含义不明,“侯爷做事自有分寸。”沈璧拿不准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季北城顿了下,歪头看着沈璧,笑得明媚,“侯爷,你这很像一个妻子在跟即将远行的丈夫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处理好家事。”沈璧一向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听得这话,顺手抽出兵阑上的金戈抢朝季北城掷了过去。眼看着那枪头就快到眉心了,季北城侧身,伸手握住枪身,心有余悸道:“侯爷,我手慢一点,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沈璧冷哼一声,“叫你胡说八道!”季北城弯了唇角,他将长|枪收起来,抚着银光闪闪的枪头,很是爱惜道:“金戈枪是用玄铁铸成的,而玄铁是我父亲在苍山寻到的,他请铁匠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送了你,一把留给了我。”沈璧:“……”他顿时有把金戈枪扔掉的冲动。季北城将金戈抢放回兵阑上,问道:“侯爷知道我的那把叫什么么?”沈璧兴趣缺缺,却还是依言问道:“什么?”“止戈。”止戈?止戈为武。“看来季伯父对你寄予了厚望。”季北城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铸成这双枪时,你刚好出生。很多事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金戈枪在等你一样。当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侯爷在十六岁之前,或许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守护一方百姓。”造化弄人。以前沈秋泓拼了命的想把他变成下一个自己,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沈璧心里只有排斥和抗拒,后来还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季北城说得对,很多事早就注定了。翌日,季北城与季雨朦离开侯府,返回西南。出了城门,马车停下来。季雨朦撩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北城哥哥,怎么停了?”“走!”季北城正看着城门的方向,听到季雨朦的话,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去。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说的毫不留情,“你是看沈璧哥哥有没有来送你吗?他应该不会来的。”一早季北城就去跟他告别,他却连门都没看,只嘟囔一句,“知道了,赶紧走吧!”听声音,分明还没睡醒。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送一程会怎样?硬叫他一颗心惆怅到难以言说。季北城:“……”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你都快哭了。”季北城:“……”季雨朦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沈璧哥哥,就把他接到大理去。”“行了,天冷,赶紧缩回去!”想也知道,沈璧会来相送才怪。每次离京,他心里都像装着千斤巨石,唯有这一次,轻松无比。虽已到岁暮,西南却四季初春。尤其是大理,依旧山明水秀,百卉含英。周谦本以为季北城会留在京城过年,没想到太后过完大寿才几天,他就回来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北城被沈璧给赶回来了。并非他对沈璧有成见,故意往坏处揣度他,因为他知道沈璧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军受苦了。”周谦知道季北城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心里肯定不好过,打算安慰两句,那知季北城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苦了?”周谦想将军肯定爱面子,这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便又道:“将军回来的正巧!”季北城解下大氅,递给他,“如何巧了?”“正好季老爷来了。”“叔父?他来做什么?”季北城抬步往正厅走去。“可能前些时间听说了一些京城传出来的事,就火急火燎地张罗着给将军找个娘子成家。”季北城失笑,想他消息也太闭塞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季老爷这会儿正想着成亲时怎么布置将军府……”季北城停下脚步,“周叔,你去跟叔父说一声,就说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叫他不要操心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去军中一趟。”“军务也不急在这一刻,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脚呢!”季北城朝他挤挤眼,周谦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躲着季老爷。“卢策呢?上次秦天的事,可查出点眉目?”说起这事,季北城刚吩咐下来时,周谦就将事情查的清楚明了了,只是有点难以相信,又反复再查,所得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事恐怕是将军想多了。卢策近来跟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样。铠甲的事情发生后,卢策一直在暗中查找细作,但没什么进展。后来他病急乱投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随意给他写了个生辰八字,还说符合那生辰八字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就找到了秦天?”季北城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荒唐了。周谦点头,“不得不说,卢将军的运气是真好。”“算命的是谁?没问题吗?”“没有。他在那条街上算了十来年的命,一向很准,就是收费太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算得起的,所以生意也就那样吧,属于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那种。”“一向很准?”季北城留了心,寻思着得空了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立春那天井修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后,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床上又躺了很久才明白一件事——他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外面天色微明,可他看房顶是真切的,看罗帐是真切的,看自己的双手也是真切的!井修欣喜万分,穿了衣衫就往外跑。自沈璧的晕血之症好了以后,他就撤了别院里负责看守的护卫,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加之井修醒得早,服侍的婢女们还没过来,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人,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别院。又沿路跑出很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府里打转,无措之际,遇到了两个汲水的下人,他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沉静舟在哪里?两个下人相视一眼,茫然摇头。“就是……就是静舟!应该是你们的主子!”两下人里年长的那个拍了一下脑门,茅塞顿开,“哦!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主人!你在此地不要走!”年长的拉着年轻的急步离去,很快消失不见了。井修四下打量,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一侧是微微隆起,起伏绵延的土丘,上面种着成片的梅花,另一侧则是一处近百米长的池塘,池里种满荷花,这个季节只剩残荷枯叶铺在水中,却另有一番风味。池边有凉亭数座,井修在最近的一处坐下,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个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静舟家这么有钱!他正想着一会儿见了沉静舟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急速的脚步声朝他的位置行来,随即一群身着短打,手拿利剑的护卫将井修团团围住。“就是他,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撞见就说在找人!”护卫道:“说,你是谁?为何潜入侯府?是否意图对侯爷不利!若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井修懵住,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侯府……我没有。我从,从……”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嗫嚅道,“我从那边的院子里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我找静舟,沉静舟,你们谁认识他?”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毛贼,没想到竟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白净书生。有护卫道:“不如将人拿下,交给沈管家处理!”其余人等纷纷附和。于是,井修就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彼时,沈璧刚洗漱完,就有护卫来找福伯,说抓了个刺客,要怎么处置?是否禀报侯爷?沈璧在房里听得真切,道:“带过来,本侯瞧瞧。”第39章 河灯井修被人拧着膀子送了过来,“侯爷,就是这人!一大早在花园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人刚扭送到门口,沈璧就觉得有些眼熟,“抬起头来!”井修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一丝迷茫。这声音……他猛地抬头,两人这么一照面,皆是一惊。沈璧将眉毛拧成一座山,“井修?”井修也是惊的半晌才说出话,“静舟……你,你,他们叫你侯爷……这是怎么回事?”自沈璧不再惧血后,他就没打算瞒着井修了,但也没想以这样尴尬的方式戳破身份。他挥退左右,上前将井修扶起,“你先起来……你眼睛可以看到了?”井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看某样梦寐已久的东西,以至于忘了回答沈璧的话。沈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说,你真的是侯爷?”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令沈璧不明所以。“我姓沈,单名璧。因为一些……原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换了名字。”井修垂下头,神色不明,“原来是这样。”沈璧察觉到他的情绪极快地低落下去,应是源于发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他本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差异无法消除,安慰并无实际作用,便道:“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井修再检查一下眼睛!”井修冲福伯笑笑,“不用麻烦了。”他弯腰鞠了一躬,艰涩道,“侯爷,我这就走!”以前不知道沈璧的身份,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朋友这里,可现在知道了,就住不下去了。“走?为何要走?你现在又能去哪里?”沈璧一针见血道,“你如果觉得于心不安,那就当做是我的回报吧!毕竟你曾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就让我还完人情吧!”沈璧这么一说,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没了负担。井修略作思索,点点头,“那,侯爷不如安排我做些事吧!随身伺候,或是打杂什么的,都可以。”即便答应留下,井修也不想白吃白喝。“福伯在京城有几个铺子,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留在京城,如何?”“那侯爷呢?”沈璧道:“过完年,我要去福州。”“福州?”井修听到这两个字,喜动颜色,“侯爷可否带我同去?”见沈璧犹疑,他解释道,“我老家原是福州的。”“原来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吧!”待井修退下,福伯道:“侯爷真要带着井修公子吗?”沈璧点头,他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他从福伯搬来的一堆功法秘籍里发现了些微端倪,那日护他离开函关之人的身法很像东瀛的忍术,而且井修的爹不仅捡到了沈秋泓的木雕还看到他的尸身被人带走,这一切都让沈璧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需要回福州将事情调查清楚,带着井修或许有用。过完年,转眼就是上元节。那日一大早,侯府的下人就开始扎花灯,想在晚上灯会时应个景,图一热闹。正午过后,外面来了辆马车,车夫指明要见福伯,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莫让侯爷看见!”他掀开车帘,把福伯惊了,里面竟满满一车的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圆的,长柱的,还有兔子的,荷花的,双鱼的,游龙的……福伯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盏。车夫将灯笼挨个摆开,长长的一溜,围住侯府大门,甚为惹眼。“这……哪来的?”福伯起先以为是御赐的,又一向,若为御赐之物,当有圣旨才对。车夫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西南送来的。还有这个给你的!”他把一封信放到福伯手里,随即赶紧驾车离开,仿佛怕走慢一点,福伯就会将灯笼塞回他车里一样。西南……福伯脸上的笑容渐深,这季将军还挺会的。他甚为欣慰地打开信,看完笑成一朵花。门前一片姹紫嫣红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福伯赶紧找人把花灯搬进去藏好,要等晚上给沈璧一个惊喜,只是藏不住一脸的笑意。晚饭时,沈璧对着他的脸,食难下咽,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一个下午,你都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可是有喜事?”福伯摸摸脸,“啊?有吗?老奴没笑啊!”沈璧白他一眼,非得嘴巴咧到耳朵后才叫笑,是吧?“哦,可能今天上元节吧!老奴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了。”沈璧给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春节还不够喜庆热闹?福伯试探道:“侯爷,今晚河畔有放河灯的,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不去!”不出所料。福伯叹了口气,“上次看河灯,还是侯爷十四岁时,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老奴等不到喽!”沈璧:“……”暮色初上,街上已人声鼎沸,处处火树银花。沈璧裹着一袭绯色披风,神色慵懒地跟在福伯身后,对着一切都恹恹的。倒是福伯,一路兴致高涨,看到什么都格外惊奇,一路没话找话,“侯爷,你看这个花灯多精致!侯爷,你看那边有戏台!”沈璧默不吭声,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他真不太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而且他觉得福伯今天怪的很,过分的欣喜好奇,简直像在演戏。两人一路穿越人海和灯海,终于到了河畔。好家伙,人更多,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沈璧扭头就要走,却被福伯拉住,“侯爷,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吧!要不您也放一盏,祈个福?”“要放你放。”叫他跟一群女子一起放河灯,不可能。沈璧刚转身,却听河畔女子们个个惊呼:“哇,好漂亮的河灯!快看!”“这么多河灯!哪里来的!”“这是谁放的河灯?天啊!”沈璧回头见上游飘来大片大片的河灯,几乎铺满整个河面。每一盏都闪亮如星子,远远望去,竟似天上的银河落入人间,又如一块明亮通透的锦缎,蜿蜒在河面上。直到季北城离开,他都没提及井修的事,反倒是沈璧在他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井修留下吗?为何现在说都不说了?”季北城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含义不明,“侯爷做事自有分寸。”沈璧拿不准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季北城顿了下,歪头看着沈璧,笑得明媚,“侯爷,你这很像一个妻子在跟即将远行的丈夫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处理好家事。”沈璧一向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听得这话,顺手抽出兵阑上的金戈抢朝季北城掷了过去。眼看着那枪头就快到眉心了,季北城侧身,伸手握住枪身,心有余悸道:“侯爷,我手慢一点,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沈璧冷哼一声,“叫你胡说八道!”季北城弯了唇角,他将长|枪收起来,抚着银光闪闪的枪头,很是爱惜道:“金戈枪是用玄铁铸成的,而玄铁是我父亲在苍山寻到的,他请铁匠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送了你,一把留给了我。”沈璧:“……”他顿时有把金戈枪扔掉的冲动。季北城将金戈抢放回兵阑上,问道:“侯爷知道我的那把叫什么么?”沈璧兴趣缺缺,却还是依言问道:“什么?”“止戈。”止戈?止戈为武。“看来季伯父对你寄予了厚望。”季北城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铸成这双枪时,你刚好出生。很多事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金戈枪在等你一样。当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侯爷在十六岁之前,或许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守护一方百姓。”造化弄人。以前沈秋泓拼了命的想把他变成下一个自己,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沈璧心里只有排斥和抗拒,后来还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季北城说得对,很多事早就注定了。翌日,季北城与季雨朦离开侯府,返回西南。出了城门,马车停下来。季雨朦撩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北城哥哥,怎么停了?”“走!”季北城正看着城门的方向,听到季雨朦的话,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去。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说的毫不留情,“你是看沈璧哥哥有没有来送你吗?他应该不会来的。”一早季北城就去跟他告别,他却连门都没看,只嘟囔一句,“知道了,赶紧走吧!”听声音,分明还没睡醒。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送一程会怎样?硬叫他一颗心惆怅到难以言说。季北城:“……”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你都快哭了。”季北城:“……”季雨朦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沈璧哥哥,就把他接到大理去。”“行了,天冷,赶紧缩回去!”想也知道,沈璧会来相送才怪。每次离京,他心里都像装着千斤巨石,唯有这一次,轻松无比。虽已到岁暮,西南却四季初春。尤其是大理,依旧山明水秀,百卉含英。周谦本以为季北城会留在京城过年,没想到太后过完大寿才几天,他就回来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北城被沈璧给赶回来了。并非他对沈璧有成见,故意往坏处揣度他,因为他知道沈璧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军受苦了。”周谦知道季北城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心里肯定不好过,打算安慰两句,那知季北城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苦了?”周谦想将军肯定爱面子,这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便又道:“将军回来的正巧!”季北城解下大氅,递给他,“如何巧了?”“正好季老爷来了。”“叔父?他来做什么?”季北城抬步往正厅走去。“可能前些时间听说了一些京城传出来的事,就火急火燎地张罗着给将军找个娘子成家。”季北城失笑,想他消息也太闭塞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季老爷这会儿正想着成亲时怎么布置将军府……”季北城停下脚步,“周叔,你去跟叔父说一声,就说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叫他不要操心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去军中一趟。”“军务也不急在这一刻,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脚呢!”季北城朝他挤挤眼,周谦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躲着季老爷。“卢策呢?上次秦天的事,可查出点眉目?”说起这事,季北城刚吩咐下来时,周谦就将事情查的清楚明了了,只是有点难以相信,又反复再查,所得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事恐怕是将军想多了。卢策近来跟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样。铠甲的事情发生后,卢策一直在暗中查找细作,但没什么进展。后来他病急乱投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随意给他写了个生辰八字,还说符合那生辰八字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就找到了秦天?”季北城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荒唐了。周谦点头,“不得不说,卢将军的运气是真好。”“算命的是谁?没问题吗?”“没有。他在那条街上算了十来年的命,一向很准,就是收费太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算得起的,所以生意也就那样吧,属于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那种。”“一向很准?”季北城留了心,寻思着得空了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立春那天井修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后,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床上又躺了很久才明白一件事——他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外面天色微明,可他看房顶是真切的,看罗帐是真切的,看自己的双手也是真切的!井修欣喜万分,穿了衣衫就往外跑。自沈璧的晕血之症好了以后,他就撤了别院里负责看守的护卫,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加之井修醒得早,服侍的婢女们还没过来,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人,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别院。又沿路跑出很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府里打转,无措之际,遇到了两个汲水的下人,他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沉静舟在哪里?两个下人相视一眼,茫然摇头。“就是……就是静舟!应该是你们的主子!”两下人里年长的那个拍了一下脑门,茅塞顿开,“哦!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主人!你在此地不要走!”年长的拉着年轻的急步离去,很快消失不见了。井修四下打量,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一侧是微微隆起,起伏绵延的土丘,上面种着成片的梅花,另一侧则是一处近百米长的池塘,池里种满荷花,这个季节只剩残荷枯叶铺在水中,却另有一番风味。池边有凉亭数座,井修在最近的一处坐下,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个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静舟家这么有钱!他正想着一会儿见了沉静舟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急速的脚步声朝他的位置行来,随即一群身着短打,手拿利剑的护卫将井修团团围住。“就是他,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撞见就说在找人!”护卫道:“说,你是谁?为何潜入侯府?是否意图对侯爷不利!若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井修懵住,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侯府……我没有。我从,从……”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嗫嚅道,“我从那边的院子里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我找静舟,沉静舟,你们谁认识他?”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毛贼,没想到竟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白净书生。有护卫道:“不如将人拿下,交给沈管家处理!”其余人等纷纷附和。于是,井修就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彼时,沈璧刚洗漱完,就有护卫来找福伯,说抓了个刺客,要怎么处置?是否禀报侯爷?沈璧在房里听得真切,道:“带过来,本侯瞧瞧。”第39章 河灯井修被人拧着膀子送了过来,“侯爷,就是这人!一大早在花园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人刚扭送到门口,沈璧就觉得有些眼熟,“抬起头来!”井修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一丝迷茫。这声音……他猛地抬头,两人这么一照面,皆是一惊。沈璧将眉毛拧成一座山,“井修?”井修也是惊的半晌才说出话,“静舟……你,你,他们叫你侯爷……这是怎么回事?”自沈璧不再惧血后,他就没打算瞒着井修了,但也没想以这样尴尬的方式戳破身份。他挥退左右,上前将井修扶起,“你先起来……你眼睛可以看到了?”井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看某样梦寐已久的东西,以至于忘了回答沈璧的话。沈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说,你真的是侯爷?”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令沈璧不明所以。“我姓沈,单名璧。因为一些……原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换了名字。”井修垂下头,神色不明,“原来是这样。”沈璧察觉到他的情绪极快地低落下去,应是源于发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他本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差异无法消除,安慰并无实际作用,便道:“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井修再检查一下眼睛!”井修冲福伯笑笑,“不用麻烦了。”他弯腰鞠了一躬,艰涩道,“侯爷,我这就走!”以前不知道沈璧的身份,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朋友这里,可现在知道了,就住不下去了。“走?为何要走?你现在又能去哪里?”沈璧一针见血道,“你如果觉得于心不安,那就当做是我的回报吧!毕竟你曾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就让我还完人情吧!”沈璧这么一说,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没了负担。井修略作思索,点点头,“那,侯爷不如安排我做些事吧!随身伺候,或是打杂什么的,都可以。”即便答应留下,井修也不想白吃白喝。“福伯在京城有几个铺子,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留在京城,如何?”“那侯爷呢?”沈璧道:“过完年,我要去福州。”“福州?”井修听到这两个字,喜动颜色,“侯爷可否带我同去?”见沈璧犹疑,他解释道,“我老家原是福州的。”“原来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吧!”待井修退下,福伯道:“侯爷真要带着井修公子吗?”沈璧点头,他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他从福伯搬来的一堆功法秘籍里发现了些微端倪,那日护他离开函关之人的身法很像东瀛的忍术,而且井修的爹不仅捡到了沈秋泓的木雕还看到他的尸身被人带走,这一切都让沈璧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需要回福州将事情调查清楚,带着井修或许有用。过完年,转眼就是上元节。那日一大早,侯府的下人就开始扎花灯,想在晚上灯会时应个景,图一热闹。正午过后,外面来了辆马车,车夫指明要见福伯,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莫让侯爷看见!”他掀开车帘,把福伯惊了,里面竟满满一车的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圆的,长柱的,还有兔子的,荷花的,双鱼的,游龙的……福伯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盏。车夫将灯笼挨个摆开,长长的一溜,围住侯府大门,甚为惹眼。“这……哪来的?”福伯起先以为是御赐的,又一向,若为御赐之物,当有圣旨才对。车夫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西南送来的。还有这个给你的!”他把一封信放到福伯手里,随即赶紧驾车离开,仿佛怕走慢一点,福伯就会将灯笼塞回他车里一样。西南……福伯脸上的笑容渐深,这季将军还挺会的。他甚为欣慰地打开信,看完笑成一朵花。门前一片姹紫嫣红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福伯赶紧找人把花灯搬进去藏好,要等晚上给沈璧一个惊喜,只是藏不住一脸的笑意。晚饭时,沈璧对着他的脸,食难下咽,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一个下午,你都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可是有喜事?”福伯摸摸脸,“啊?有吗?老奴没笑啊!”沈璧白他一眼,非得嘴巴咧到耳朵后才叫笑,是吧?“哦,可能今天上元节吧!老奴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了。”沈璧给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春节还不够喜庆热闹?福伯试探道:“侯爷,今晚河畔有放河灯的,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不去!”不出所料。福伯叹了口气,“上次看河灯,还是侯爷十四岁时,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老奴等不到喽!”沈璧:“……”暮色初上,街上已人声鼎沸,处处火树银花。沈璧裹着一袭绯色披风,神色慵懒地跟在福伯身后,对着一切都恹恹的。倒是福伯,一路兴致高涨,看到什么都格外惊奇,一路没话找话,“侯爷,你看这个花灯多精致!侯爷,你看那边有戏台!”沈璧默不吭声,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他真不太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而且他觉得福伯今天怪的很,过分的欣喜好奇,简直像在演戏。两人一路穿越人海和灯海,终于到了河畔。好家伙,人更多,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沈璧扭头就要走,却被福伯拉住,“侯爷,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吧!要不您也放一盏,祈个福?”“要放你放。”叫他跟一群女子一起放河灯,不可能。沈璧刚转身,却听河畔女子们个个惊呼:“哇,好漂亮的河灯!快看!”“这么多河灯!哪里来的!”“这是谁放的河灯?天啊!”沈璧回头见上游飘来大片大片的河灯,几乎铺满整个河面。每一盏都闪亮如星子,远远望去,竟似天上的银河落入人间,又如一块明亮通透的锦缎,蜿蜒在河面上。直到季北城离开,他都没提及井修的事,反倒是沈璧在他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井修留下吗?为何现在说都不说了?”季北城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含义不明,“侯爷做事自有分寸。”沈璧拿不准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季北城顿了下,歪头看着沈璧,笑得明媚,“侯爷,你这很像一个妻子在跟即将远行的丈夫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处理好家事。”沈璧一向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听得这话,顺手抽出兵阑上的金戈抢朝季北城掷了过去。眼看着那枪头就快到眉心了,季北城侧身,伸手握住枪身,心有余悸道:“侯爷,我手慢一点,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沈璧冷哼一声,“叫你胡说八道!”季北城弯了唇角,他将长|枪收起来,抚着银光闪闪的枪头,很是爱惜道:“金戈枪是用玄铁铸成的,而玄铁是我父亲在苍山寻到的,他请铁匠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送了你,一把留给了我。”沈璧:“……”他顿时有把金戈枪扔掉的冲动。季北城将金戈抢放回兵阑上,问道:“侯爷知道我的那把叫什么么?”沈璧兴趣缺缺,却还是依言问道:“什么?”“止戈。”止戈?止戈为武。“看来季伯父对你寄予了厚望。”季北城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铸成这双枪时,你刚好出生。很多事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金戈枪在等你一样。当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侯爷在十六岁之前,或许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守护一方百姓。”造化弄人。以前沈秋泓拼了命的想把他变成下一个自己,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沈璧心里只有排斥和抗拒,后来还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季北城说得对,很多事早就注定了。翌日,季北城与季雨朦离开侯府,返回西南。出了城门,马车停下来。季雨朦撩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北城哥哥,怎么停了?”“走!”季北城正看着城门的方向,听到季雨朦的话,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去。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说的毫不留情,“你是看沈璧哥哥有没有来送你吗?他应该不会来的。”一早季北城就去跟他告别,他却连门都没看,只嘟囔一句,“知道了,赶紧走吧!”听声音,分明还没睡醒。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送一程会怎样?硬叫他一颗心惆怅到难以言说。季北城:“……”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你都快哭了。”季北城:“……”季雨朦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沈璧哥哥,就把他接到大理去。”“行了,天冷,赶紧缩回去!”想也知道,沈璧会来相送才怪。每次离京,他心里都像装着千斤巨石,唯有这一次,轻松无比。虽已到岁暮,西南却四季初春。尤其是大理,依旧山明水秀,百卉含英。周谦本以为季北城会留在京城过年,没想到太后过完大寿才几天,他就回来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北城被沈璧给赶回来了。并非他对沈璧有成见,故意往坏处揣度他,因为他知道沈璧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军受苦了。”周谦知道季北城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心里肯定不好过,打算安慰两句,那知季北城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苦了?”周谦想将军肯定爱面子,这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便又道:“将军回来的正巧!”季北城解下大氅,递给他,“如何巧了?”“正好季老爷来了。”“叔父?他来做什么?”季北城抬步往正厅走去。“可能前些时间听说了一些京城传出来的事,就火急火燎地张罗着给将军找个娘子成家。”季北城失笑,想他消息也太闭塞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季老爷这会儿正想着成亲时怎么布置将军府……”季北城停下脚步,“周叔,你去跟叔父说一声,就说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叫他不要操心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去军中一趟。”“军务也不急在这一刻,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脚呢!”季北城朝他挤挤眼,周谦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躲着季老爷。“卢策呢?上次秦天的事,可查出点眉目?”说起这事,季北城刚吩咐下来时,周谦就将事情查的清楚明了了,只是有点难以相信,又反复再查,所得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事恐怕是将军想多了。卢策近来跟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样。铠甲的事情发生后,卢策一直在暗中查找细作,但没什么进展。后来他病急乱投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随意给他写了个生辰八字,还说符合那生辰八字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就找到了秦天?”季北城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荒唐了。周谦点头,“不得不说,卢将军的运气是真好。”“算命的是谁?没问题吗?”“没有。他在那条街上算了十来年的命,一向很准,就是收费太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算得起的,所以生意也就那样吧,属于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那种。”“一向很准?”季北城留了心,寻思着得空了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立春那天井修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后,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床上又躺了很久才明白一件事——他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外面天色微明,可他看房顶是真切的,看罗帐是真切的,看自己的双手也是真切的!井修欣喜万分,穿了衣衫就往外跑。自沈璧的晕血之症好了以后,他就撤了别院里负责看守的护卫,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加之井修醒得早,服侍的婢女们还没过来,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人,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别院。又沿路跑出很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府里打转,无措之际,遇到了两个汲水的下人,他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沉静舟在哪里?两个下人相视一眼,茫然摇头。“就是……就是静舟!应该是你们的主子!”两下人里年长的那个拍了一下脑门,茅塞顿开,“哦!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主人!你在此地不要走!”年长的拉着年轻的急步离去,很快消失不见了。井修四下打量,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一侧是微微隆起,起伏绵延的土丘,上面种着成片的梅花,另一侧则是一处近百米长的池塘,池里种满荷花,这个季节只剩残荷枯叶铺在水中,却另有一番风味。池边有凉亭数座,井修在最近的一处坐下,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个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静舟家这么有钱!他正想着一会儿见了沉静舟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急速的脚步声朝他的位置行来,随即一群身着短打,手拿利剑的护卫将井修团团围住。“就是他,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撞见就说在找人!”护卫道:“说,你是谁?为何潜入侯府?是否意图对侯爷不利!若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井修懵住,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侯府……我没有。我从,从……”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嗫嚅道,“我从那边的院子里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我找静舟,沉静舟,你们谁认识他?”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毛贼,没想到竟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白净书生。有护卫道:“不如将人拿下,交给沈管家处理!”其余人等纷纷附和。于是,井修就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彼时,沈璧刚洗漱完,就有护卫来找福伯,说抓了个刺客,要怎么处置?是否禀报侯爷?沈璧在房里听得真切,道:“带过来,本侯瞧瞧。”第39章 河灯井修被人拧着膀子送了过来,“侯爷,就是这人!一大早在花园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人刚扭送到门口,沈璧就觉得有些眼熟,“抬起头来!”井修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一丝迷茫。这声音……他猛地抬头,两人这么一照面,皆是一惊。沈璧将眉毛拧成一座山,“井修?”井修也是惊的半晌才说出话,“静舟……你,你,他们叫你侯爷……这是怎么回事?”自沈璧不再惧血后,他就没打算瞒着井修了,但也没想以这样尴尬的方式戳破身份。他挥退左右,上前将井修扶起,“你先起来……你眼睛可以看到了?”井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看某样梦寐已久的东西,以至于忘了回答沈璧的话。沈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说,你真的是侯爷?”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令沈璧不明所以。“我姓沈,单名璧。因为一些……原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换了名字。”井修垂下头,神色不明,“原来是这样。”沈璧察觉到他的情绪极快地低落下去,应是源于发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他本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差异无法消除,安慰并无实际作用,便道:“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井修再检查一下眼睛!”井修冲福伯笑笑,“不用麻烦了。”他弯腰鞠了一躬,艰涩道,“侯爷,我这就走!”以前不知道沈璧的身份,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朋友这里,可现在知道了,就住不下去了。“走?为何要走?你现在又能去哪里?”沈璧一针见血道,“你如果觉得于心不安,那就当做是我的回报吧!毕竟你曾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就让我还完人情吧!”沈璧这么一说,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没了负担。井修略作思索,点点头,“那,侯爷不如安排我做些事吧!随身伺候,或是打杂什么的,都可以。”即便答应留下,井修也不想白吃白喝。“福伯在京城有几个铺子,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留在京城,如何?”“那侯爷呢?”沈璧道:“过完年,我要去福州。”“福州?”井修听到这两个字,喜动颜色,“侯爷可否带我同去?”见沈璧犹疑,他解释道,“我老家原是福州的。”“原来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吧!”待井修退下,福伯道:“侯爷真要带着井修公子吗?”沈璧点头,他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他从福伯搬来的一堆功法秘籍里发现了些微端倪,那日护他离开函关之人的身法很像东瀛的忍术,而且井修的爹不仅捡到了沈秋泓的木雕还看到他的尸身被人带走,这一切都让沈璧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需要回福州将事情调查清楚,带着井修或许有用。过完年,转眼就是上元节。那日一大早,侯府的下人就开始扎花灯,想在晚上灯会时应个景,图一热闹。正午过后,外面来了辆马车,车夫指明要见福伯,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莫让侯爷看见!”他掀开车帘,把福伯惊了,里面竟满满一车的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圆的,长柱的,还有兔子的,荷花的,双鱼的,游龙的……福伯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盏。车夫将灯笼挨个摆开,长长的一溜,围住侯府大门,甚为惹眼。“这……哪来的?”福伯起先以为是御赐的,又一向,若为御赐之物,当有圣旨才对。车夫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西南送来的。还有这个给你的!”他把一封信放到福伯手里,随即赶紧驾车离开,仿佛怕走慢一点,福伯就会将灯笼塞回他车里一样。西南……福伯脸上的笑容渐深,这季将军还挺会的。他甚为欣慰地打开信,看完笑成一朵花。门前一片姹紫嫣红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福伯赶紧找人把花灯搬进去藏好,要等晚上给沈璧一个惊喜,只是藏不住一脸的笑意。晚饭时,沈璧对着他的脸,食难下咽,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一个下午,你都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可是有喜事?”福伯摸摸脸,“啊?有吗?老奴没笑啊!”沈璧白他一眼,非得嘴巴咧到耳朵后才叫笑,是吧?“哦,可能今天上元节吧!老奴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了。”沈璧给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春节还不够喜庆热闹?福伯试探道:“侯爷,今晚河畔有放河灯的,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不去!”不出所料。福伯叹了口气,“上次看河灯,还是侯爷十四岁时,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老奴等不到喽!”沈璧:“……”暮色初上,街上已人声鼎沸,处处火树银花。沈璧裹着一袭绯色披风,神色慵懒地跟在福伯身后,对着一切都恹恹的。倒是福伯,一路兴致高涨,看到什么都格外惊奇,一路没话找话,“侯爷,你看这个花灯多精致!侯爷,你看那边有戏台!”沈璧默不吭声,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他真不太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而且他觉得福伯今天怪的很,过分的欣喜好奇,简直像在演戏。两人一路穿越人海和灯海,终于到了河畔。好家伙,人更多,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沈璧扭头就要走,却被福伯拉住,“侯爷,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吧!要不您也放一盏,祈个福?”“要放你放。”叫他跟一群女子一起放河灯,不可能。沈璧刚转身,却听河畔女子们个个惊呼:“哇,好漂亮的河灯!快看!”“这么多河灯!哪里来的!”“这是谁放的河灯?天啊!”沈璧回头见上游飘来大片大片的河灯,几乎铺满整个河面。每一盏都闪亮如星子,远远望去,竟似天上的银河落入人间,又如一块明亮通透的锦缎,蜿蜒在河面上。直到季北城离开,他都没提及井修的事,反倒是沈璧在他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井修留下吗?为何现在说都不说了?”季北城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含义不明,“侯爷做事自有分寸。”沈璧拿不准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季北城顿了下,歪头看着沈璧,笑得明媚,“侯爷,你这很像一个妻子在跟即将远行的丈夫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处理好家事。”沈璧一向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听得这话,顺手抽出兵阑上的金戈抢朝季北城掷了过去。眼看着那枪头就快到眉心了,季北城侧身,伸手握住枪身,心有余悸道:“侯爷,我手慢一点,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沈璧冷哼一声,“叫你胡说八道!”季北城弯了唇角,他将长|枪收起来,抚着银光闪闪的枪头,很是爱惜道:“金戈枪是用玄铁铸成的,而玄铁是我父亲在苍山寻到的,他请铁匠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送了你,一把留给了我。”沈璧:“……”他顿时有把金戈枪扔掉的冲动。季北城将金戈抢放回兵阑上,问道:“侯爷知道我的那把叫什么么?”沈璧兴趣缺缺,却还是依言问道:“什么?”“止戈。”止戈?止戈为武。“看来季伯父对你寄予了厚望。”季北城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铸成这双枪时,你刚好出生。很多事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金戈枪在等你一样。当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侯爷在十六岁之前,或许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守护一方百姓。”造化弄人。以前沈秋泓拼了命的想把他变成下一个自己,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沈璧心里只有排斥和抗拒,后来还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季北城说得对,很多事早就注定了。翌日,季北城与季雨朦离开侯府,返回西南。出了城门,马车停下来。季雨朦撩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北城哥哥,怎么停了?”“走!”季北城正看着城门的方向,听到季雨朦的话,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去。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说的毫不留情,“你是看沈璧哥哥有没有来送你吗?他应该不会来的。”一早季北城就去跟他告别,他却连门都没看,只嘟囔一句,“知道了,赶紧走吧!”听声音,分明还没睡醒。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送一程会怎样?硬叫他一颗心惆怅到难以言说。季北城:“……”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你都快哭了。”季北城:“……”季雨朦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沈璧哥哥,就把他接到大理去。”“行了,天冷,赶紧缩回去!”想也知道,沈璧会来相送才怪。每次离京,他心里都像装着千斤巨石,唯有这一次,轻松无比。虽已到岁暮,西南却四季初春。尤其是大理,依旧山明水秀,百卉含英。周谦本以为季北城会留在京城过年,没想到太后过完大寿才几天,他就回来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北城被沈璧给赶回来了。并非他对沈璧有成见,故意往坏处揣度他,因为他知道沈璧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军受苦了。”周谦知道季北城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心里肯定不好过,打算安慰两句,那知季北城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苦了?”周谦想将军肯定爱面子,这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便又道:“将军回来的正巧!”季北城解下大氅,递给他,“如何巧了?”“正好季老爷来了。”“叔父?他来做什么?”季北城抬步往正厅走去。“可能前些时间听说了一些京城传出来的事,就火急火燎地张罗着给将军找个娘子成家。”季北城失笑,想他消息也太闭塞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季老爷这会儿正想着成亲时怎么布置将军府……”季北城停下脚步,“周叔,你去跟叔父说一声,就说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叫他不要操心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去军中一趟。”“军务也不急在这一刻,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脚呢!”季北城朝他挤挤眼,周谦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躲着季老爷。“卢策呢?上次秦天的事,可查出点眉目?”说起这事,季北城刚吩咐下来时,周谦就将事情查的清楚明了了,只是有点难以相信,又反复再查,所得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事恐怕是将军想多了。卢策近来跟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样。铠甲的事情发生后,卢策一直在暗中查找细作,但没什么进展。后来他病急乱投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随意给他写了个生辰八字,还说符合那生辰八字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就找到了秦天?”季北城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荒唐了。周谦点头,“不得不说,卢将军的运气是真好。”“算命的是谁?没问题吗?”“没有。他在那条街上算了十来年的命,一向很准,就是收费太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算得起的,所以生意也就那样吧,属于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那种。”“一向很准?”季北城留了心,寻思着得空了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立春那天井修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后,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床上又躺了很久才明白一件事——他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外面天色微明,可他看房顶是真切的,看罗帐是真切的,看自己的双手也是真切的!井修欣喜万分,穿了衣衫就往外跑。自沈璧的晕血之症好了以后,他就撤了别院里负责看守的护卫,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加之井修醒得早,服侍的婢女们还没过来,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人,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别院。又沿路跑出很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府里打转,无措之际,遇到了两个汲水的下人,他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沉静舟在哪里?两个下人相视一眼,茫然摇头。“就是……就是静舟!应该是你们的主子!”两下人里年长的那个拍了一下脑门,茅塞顿开,“哦!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主人!你在此地不要走!”年长的拉着年轻的急步离去,很快消失不见了。井修四下打量,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一侧是微微隆起,起伏绵延的土丘,上面种着成片的梅花,另一侧则是一处近百米长的池塘,池里种满荷花,这个季节只剩残荷枯叶铺在水中,却另有一番风味。池边有凉亭数座,井修在最近的一处坐下,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个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静舟家这么有钱!他正想着一会儿见了沉静舟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急速的脚步声朝他的位置行来,随即一群身着短打,手拿利剑的护卫将井修团团围住。“就是他,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撞见就说在找人!”护卫道:“说,你是谁?为何潜入侯府?是否意图对侯爷不利!若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井修懵住,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侯府……我没有。我从,从……”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嗫嚅道,“我从那边的院子里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我找静舟,沉静舟,你们谁认识他?”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毛贼,没想到竟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白净书生。有护卫道:“不如将人拿下,交给沈管家处理!”其余人等纷纷附和。于是,井修就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彼时,沈璧刚洗漱完,就有护卫来找福伯,说抓了个刺客,要怎么处置?是否禀报侯爷?沈璧在房里听得真切,道:“带过来,本侯瞧瞧。”第39章 河灯井修被人拧着膀子送了过来,“侯爷,就是这人!一大早在花园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人刚扭送到门口,沈璧就觉得有些眼熟,“抬起头来!”井修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一丝迷茫。这声音……他猛地抬头,两人这么一照面,皆是一惊。沈璧将眉毛拧成一座山,“井修?”井修也是惊的半晌才说出话,“静舟……你,你,他们叫你侯爷……这是怎么回事?”自沈璧不再惧血后,他就没打算瞒着井修了,但也没想以这样尴尬的方式戳破身份。他挥退左右,上前将井修扶起,“你先起来……你眼睛可以看到了?”井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看某样梦寐已久的东西,以至于忘了回答沈璧的话。沈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说,你真的是侯爷?”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令沈璧不明所以。“我姓沈,单名璧。因为一些……原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换了名字。”井修垂下头,神色不明,“原来是这样。”沈璧察觉到他的情绪极快地低落下去,应是源于发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他本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差异无法消除,安慰并无实际作用,便道:“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井修再检查一下眼睛!”井修冲福伯笑笑,“不用麻烦了。”他弯腰鞠了一躬,艰涩道,“侯爷,我这就走!”以前不知道沈璧的身份,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朋友这里,可现在知道了,就住不下去了。“走?为何要走?你现在又能去哪里?”沈璧一针见血道,“你如果觉得于心不安,那就当做是我的回报吧!毕竟你曾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就让我还完人情吧!”沈璧这么一说,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没了负担。井修略作思索,点点头,“那,侯爷不如安排我做些事吧!随身伺候,或是打杂什么的,都可以。”即便答应留下,井修也不想白吃白喝。“福伯在京城有几个铺子,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留在京城,如何?”“那侯爷呢?”沈璧道:“过完年,我要去福州。”“福州?”井修听到这两个字,喜动颜色,“侯爷可否带我同去?”见沈璧犹疑,他解释道,“我老家原是福州的。”“原来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吧!”待井修退下,福伯道:“侯爷真要带着井修公子吗?”沈璧点头,他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他从福伯搬来的一堆功法秘籍里发现了些微端倪,那日护他离开函关之人的身法很像东瀛的忍术,而且井修的爹不仅捡到了沈秋泓的木雕还看到他的尸身被人带走,这一切都让沈璧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需要回福州将事情调查清楚,带着井修或许有用。过完年,转眼就是上元节。那日一大早,侯府的下人就开始扎花灯,想在晚上灯会时应个景,图一热闹。正午过后,外面来了辆马车,车夫指明要见福伯,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莫让侯爷看见!”他掀开车帘,把福伯惊了,里面竟满满一车的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圆的,长柱的,还有兔子的,荷花的,双鱼的,游龙的……福伯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盏。车夫将灯笼挨个摆开,长长的一溜,围住侯府大门,甚为惹眼。“这……哪来的?”福伯起先以为是御赐的,又一向,若为御赐之物,当有圣旨才对。车夫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西南送来的。还有这个给你的!”他把一封信放到福伯手里,随即赶紧驾车离开,仿佛怕走慢一点,福伯就会将灯笼塞回他车里一样。西南……福伯脸上的笑容渐深,这季将军还挺会的。他甚为欣慰地打开信,看完笑成一朵花。门前一片姹紫嫣红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福伯赶紧找人把花灯搬进去藏好,要等晚上给沈璧一个惊喜,只是藏不住一脸的笑意。晚饭时,沈璧对着他的脸,食难下咽,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一个下午,你都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可是有喜事?”福伯摸摸脸,“啊?有吗?老奴没笑啊!”沈璧白他一眼,非得嘴巴咧到耳朵后才叫笑,是吧?“哦,可能今天上元节吧!老奴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了。”沈璧给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春节还不够喜庆热闹?福伯试探道:“侯爷,今晚河畔有放河灯的,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不去!”不出所料。福伯叹了口气,“上次看河灯,还是侯爷十四岁时,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老奴等不到喽!”沈璧:“……”暮色初上,街上已人声鼎沸,处处火树银花。沈璧裹着一袭绯色披风,神色慵懒地跟在福伯身后,对着一切都恹恹的。倒是福伯,一路兴致高涨,看到什么都格外惊奇,一路没话找话,“侯爷,你看这个花灯多精致!侯爷,你看那边有戏台!”沈璧默不吭声,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他真不太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而且他觉得福伯今天怪的很,过分的欣喜好奇,简直像在演戏。两人一路穿越人海和灯海,终于到了河畔。好家伙,人更多,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沈璧扭头就要走,却被福伯拉住,“侯爷,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吧!要不您也放一盏,祈个福?”“要放你放。”叫他跟一群女子一起放河灯,不可能。沈璧刚转身,却听河畔女子们个个惊呼:“哇,好漂亮的河灯!快看!”“这么多河灯!哪里来的!”“这是谁放的河灯?天啊!”沈璧回头见上游飘来大片大片的河灯,几乎铺满整个河面。每一盏都闪亮如星子,远远望去,竟似天上的银河落入人间,又如一块明亮通透的锦缎,蜿蜒在河面上。直到季北城离开,他都没提及井修的事,反倒是沈璧在他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井修留下吗?为何现在说都不说了?”季北城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含义不明,“侯爷做事自有分寸。”沈璧拿不准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季北城顿了下,歪头看着沈璧,笑得明媚,“侯爷,你这很像一个妻子在跟即将远行的丈夫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处理好家事。”沈璧一向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听得这话,顺手抽出兵阑上的金戈抢朝季北城掷了过去。眼看着那枪头就快到眉心了,季北城侧身,伸手握住枪身,心有余悸道:“侯爷,我手慢一点,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沈璧冷哼一声,“叫你胡说八道!”季北城弯了唇角,他将长|枪收起来,抚着银光闪闪的枪头,很是爱惜道:“金戈枪是用玄铁铸成的,而玄铁是我父亲在苍山寻到的,他请铁匠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送了你,一把留给了我。”沈璧:“……”他顿时有把金戈枪扔掉的冲动。季北城将金戈抢放回兵阑上,问道:“侯爷知道我的那把叫什么么?”沈璧兴趣缺缺,却还是依言问道:“什么?”“止戈。”止戈?止戈为武。“看来季伯父对你寄予了厚望。”季北城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铸成这双枪时,你刚好出生。很多事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金戈枪在等你一样。当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侯爷在十六岁之前,或许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守护一方百姓。”造化弄人。以前沈秋泓拼了命的想把他变成下一个自己,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沈璧心里只有排斥和抗拒,后来还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季北城说得对,很多事早就注定了。翌日,季北城与季雨朦离开侯府,返回西南。出了城门,马车停下来。季雨朦撩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北城哥哥,怎么停了?”“走!”季北城正看着城门的方向,听到季雨朦的话,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去。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说的毫不留情,“你是看沈璧哥哥有没有来送你吗?他应该不会来的。”一早季北城就去跟他告别,他却连门都没看,只嘟囔一句,“知道了,赶紧走吧!”听声音,分明还没睡醒。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送一程会怎样?硬叫他一颗心惆怅到难以言说。季北城:“……”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你都快哭了。”季北城:“……”季雨朦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沈璧哥哥,就把他接到大理去。”“行了,天冷,赶紧缩回去!”想也知道,沈璧会来相送才怪。每次离京,他心里都像装着千斤巨石,唯有这一次,轻松无比。虽已到岁暮,西南却四季初春。尤其是大理,依旧山明水秀,百卉含英。周谦本以为季北城会留在京城过年,没想到太后过完大寿才几天,他就回来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北城被沈璧给赶回来了。并非他对沈璧有成见,故意往坏处揣度他,因为他知道沈璧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军受苦了。”周谦知道季北城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心里肯定不好过,打算安慰两句,那知季北城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苦了?”周谦想将军肯定爱面子,这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便又道:“将军回来的正巧!”季北城解下大氅,递给他,“如何巧了?”“正好季老爷来了。”“叔父?他来做什么?”季北城抬步往正厅走去。“可能前些时间听说了一些京城传出来的事,就火急火燎地张罗着给将军找个娘子成家。”季北城失笑,想他消息也太闭塞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季老爷这会儿正想着成亲时怎么布置将军府……”季北城停下脚步,“周叔,你去跟叔父说一声,就说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叫他不要操心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去军中一趟。”“军务也不急在这一刻,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脚呢!”季北城朝他挤挤眼,周谦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躲着季老爷。“卢策呢?上次秦天的事,可查出点眉目?”说起这事,季北城刚吩咐下来时,周谦就将事情查的清楚明了了,只是有点难以相信,又反复再查,所得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事恐怕是将军想多了。卢策近来跟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样。铠甲的事情发生后,卢策一直在暗中查找细作,但没什么进展。后来他病急乱投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随意给他写了个生辰八字,还说符合那生辰八字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就找到了秦天?”季北城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荒唐了。周谦点头,“不得不说,卢将军的运气是真好。”“算命的是谁?没问题吗?”“没有。他在那条街上算了十来年的命,一向很准,就是收费太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算得起的,所以生意也就那样吧,属于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那种。”“一向很准?”季北城留了心,寻思着得空了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立春那天井修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后,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床上又躺了很久才明白一件事——他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外面天色微明,可他看房顶是真切的,看罗帐是真切的,看自己的双手也是真切的!井修欣喜万分,穿了衣衫就往外跑。自沈璧的晕血之症好了以后,他就撤了别院里负责看守的护卫,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加之井修醒得早,服侍的婢女们还没过来,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人,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别院。又沿路跑出很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府里打转,无措之际,遇到了两个汲水的下人,他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沉静舟在哪里?两个下人相视一眼,茫然摇头。“就是……就是静舟!应该是你们的主子!”两下人里年长的那个拍了一下脑门,茅塞顿开,“哦!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主人!你在此地不要走!”年长的拉着年轻的急步离去,很快消失不见了。井修四下打量,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一侧是微微隆起,起伏绵延的土丘,上面种着成片的梅花,另一侧则是一处近百米长的池塘,池里种满荷花,这个季节只剩残荷枯叶铺在水中,却另有一番风味。池边有凉亭数座,井修在最近的一处坐下,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个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静舟家这么有钱!他正想着一会儿见了沉静舟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急速的脚步声朝他的位置行来,随即一群身着短打,手拿利剑的护卫将井修团团围住。“就是他,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撞见就说在找人!”护卫道:“说,你是谁?为何潜入侯府?是否意图对侯爷不利!若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井修懵住,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侯府……我没有。我从,从……”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嗫嚅道,“我从那边的院子里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我找静舟,沉静舟,你们谁认识他?”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毛贼,没想到竟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白净书生。有护卫道:“不如将人拿下,交给沈管家处理!”其余人等纷纷附和。于是,井修就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彼时,沈璧刚洗漱完,就有护卫来找福伯,说抓了个刺客,要怎么处置?是否禀报侯爷?沈璧在房里听得真切,道:“带过来,本侯瞧瞧。”第39章 河灯井修被人拧着膀子送了过来,“侯爷,就是这人!一大早在花园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人刚扭送到门口,沈璧就觉得有些眼熟,“抬起头来!”井修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一丝迷茫。这声音……他猛地抬头,两人这么一照面,皆是一惊。沈璧将眉毛拧成一座山,“井修?”井修也是惊的半晌才说出话,“静舟……你,你,他们叫你侯爷……这是怎么回事?”自沈璧不再惧血后,他就没打算瞒着井修了,但也没想以这样尴尬的方式戳破身份。他挥退左右,上前将井修扶起,“你先起来……你眼睛可以看到了?”井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看某样梦寐已久的东西,以至于忘了回答沈璧的话。沈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说,你真的是侯爷?”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令沈璧不明所以。“我姓沈,单名璧。因为一些……原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换了名字。”井修垂下头,神色不明,“原来是这样。”沈璧察觉到他的情绪极快地低落下去,应是源于发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他本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差异无法消除,安慰并无实际作用,便道:“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井修再检查一下眼睛!”井修冲福伯笑笑,“不用麻烦了。”他弯腰鞠了一躬,艰涩道,“侯爷,我这就走!”以前不知道沈璧的身份,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朋友这里,可现在知道了,就住不下去了。“走?为何要走?你现在又能去哪里?”沈璧一针见血道,“你如果觉得于心不安,那就当做是我的回报吧!毕竟你曾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就让我还完人情吧!”沈璧这么一说,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没了负担。井修略作思索,点点头,“那,侯爷不如安排我做些事吧!随身伺候,或是打杂什么的,都可以。”即便答应留下,井修也不想白吃白喝。“福伯在京城有几个铺子,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留在京城,如何?”“那侯爷呢?”沈璧道:“过完年,我要去福州。”“福州?”井修听到这两个字,喜动颜色,“侯爷可否带我同去?”见沈璧犹疑,他解释道,“我老家原是福州的。”“原来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吧!”待井修退下,福伯道:“侯爷真要带着井修公子吗?”沈璧点头,他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他从福伯搬来的一堆功法秘籍里发现了些微端倪,那日护他离开函关之人的身法很像东瀛的忍术,而且井修的爹不仅捡到了沈秋泓的木雕还看到他的尸身被人带走,这一切都让沈璧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需要回福州将事情调查清楚,带着井修或许有用。过完年,转眼就是上元节。那日一大早,侯府的下人就开始扎花灯,想在晚上灯会时应个景,图一热闹。正午过后,外面来了辆马车,车夫指明要见福伯,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莫让侯爷看见!”他掀开车帘,把福伯惊了,里面竟满满一车的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圆的,长柱的,还有兔子的,荷花的,双鱼的,游龙的……福伯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盏。车夫将灯笼挨个摆开,长长的一溜,围住侯府大门,甚为惹眼。“这……哪来的?”福伯起先以为是御赐的,又一向,若为御赐之物,当有圣旨才对。车夫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西南送来的。还有这个给你的!”他把一封信放到福伯手里,随即赶紧驾车离开,仿佛怕走慢一点,福伯就会将灯笼塞回他车里一样。西南……福伯脸上的笑容渐深,这季将军还挺会的。他甚为欣慰地打开信,看完笑成一朵花。门前一片姹紫嫣红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福伯赶紧找人把花灯搬进去藏好,要等晚上给沈璧一个惊喜,只是藏不住一脸的笑意。晚饭时,沈璧对着他的脸,食难下咽,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一个下午,你都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可是有喜事?”福伯摸摸脸,“啊?有吗?老奴没笑啊!”沈璧白他一眼,非得嘴巴咧到耳朵后才叫笑,是吧?“哦,可能今天上元节吧!老奴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了。”沈璧给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春节还不够喜庆热闹?福伯试探道:“侯爷,今晚河畔有放河灯的,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不去!”不出所料。福伯叹了口气,“上次看河灯,还是侯爷十四岁时,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老奴等不到喽!”沈璧:“……”暮色初上,街上已人声鼎沸,处处火树银花。沈璧裹着一袭绯色披风,神色慵懒地跟在福伯身后,对着一切都恹恹的。倒是福伯,一路兴致高涨,看到什么都格外惊奇,一路没话找话,“侯爷,你看这个花灯多精致!侯爷,你看那边有戏台!”沈璧默不吭声,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他真不太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而且他觉得福伯今天怪的很,过分的欣喜好奇,简直像在演戏。两人一路穿越人海和灯海,终于到了河畔。好家伙,人更多,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沈璧扭头就要走,却被福伯拉住,“侯爷,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吧!要不您也放一盏,祈个福?”“要放你放。”叫他跟一群女子一起放河灯,不可能。沈璧刚转身,却听河畔女子们个个惊呼:“哇,好漂亮的河灯!快看!”“这么多河灯!哪里来的!”“这是谁放的河灯?天啊!”沈璧回头见上游飘来大片大片的河灯,几乎铺满整个河面。每一盏都闪亮如星子,远远望去,竟似天上的银河落入人间,又如一块明亮通透的锦缎,蜿蜒在河面上。直到季北城离开,他都没提及井修的事,反倒是沈璧在他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井修留下吗?为何现在说都不说了?”季北城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含义不明,“侯爷做事自有分寸。”沈璧拿不准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季北城顿了下,歪头看着沈璧,笑得明媚,“侯爷,你这很像一个妻子在跟即将远行的丈夫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处理好家事。”沈璧一向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听得这话,顺手抽出兵阑上的金戈抢朝季北城掷了过去。眼看着那枪头就快到眉心了,季北城侧身,伸手握住枪身,心有余悸道:“侯爷,我手慢一点,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沈璧冷哼一声,“叫你胡说八道!”季北城弯了唇角,他将长|枪收起来,抚着银光闪闪的枪头,很是爱惜道:“金戈枪是用玄铁铸成的,而玄铁是我父亲在苍山寻到的,他请铁匠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送了你,一把留给了我。”沈璧:“……”他顿时有把金戈枪扔掉的冲动。季北城将金戈抢放回兵阑上,问道:“侯爷知道我的那把叫什么么?”沈璧兴趣缺缺,却还是依言问道:“什么?”“止戈。”止戈?止戈为武。“看来季伯父对你寄予了厚望。”季北城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铸成这双枪时,你刚好出生。很多事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金戈枪在等你一样。当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侯爷在十六岁之前,或许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守护一方百姓。”造化弄人。以前沈秋泓拼了命的想把他变成下一个自己,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沈璧心里只有排斥和抗拒,后来还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季北城说得对,很多事早就注定了。翌日,季北城与季雨朦离开侯府,返回西南。出了城门,马车停下来。季雨朦撩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北城哥哥,怎么停了?”“走!”季北城正看着城门的方向,听到季雨朦的话,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去。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说的毫不留情,“你是看沈璧哥哥有没有来送你吗?他应该不会来的。”一早季北城就去跟他告别,他却连门都没看,只嘟囔一句,“知道了,赶紧走吧!”听声音,分明还没睡醒。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送一程会怎样?硬叫他一颗心惆怅到难以言说。季北城:“……”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你都快哭了。”季北城:“……”季雨朦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沈璧哥哥,就把他接到大理去。”“行了,天冷,赶紧缩回去!”想也知道,沈璧会来相送才怪。每次离京,他心里都像装着千斤巨石,唯有这一次,轻松无比。虽已到岁暮,西南却四季初春。尤其是大理,依旧山明水秀,百卉含英。周谦本以为季北城会留在京城过年,没想到太后过完大寿才几天,他就回来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北城被沈璧给赶回来了。并非他对沈璧有成见,故意往坏处揣度他,因为他知道沈璧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军受苦了。”周谦知道季北城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心里肯定不好过,打算安慰两句,那知季北城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苦了?”周谦想将军肯定爱面子,这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便又道:“将军回来的正巧!”季北城解下大氅,递给他,“如何巧了?”“正好季老爷来了。”“叔父?他来做什么?”季北城抬步往正厅走去。“可能前些时间听说了一些京城传出来的事,就火急火燎地张罗着给将军找个娘子成家。”季北城失笑,想他消息也太闭塞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季老爷这会儿正想着成亲时怎么布置将军府……”季北城停下脚步,“周叔,你去跟叔父说一声,就说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叫他不要操心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去军中一趟。”“军务也不急在这一刻,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脚呢!”季北城朝他挤挤眼,周谦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躲着季老爷。“卢策呢?上次秦天的事,可查出点眉目?”说起这事,季北城刚吩咐下来时,周谦就将事情查的清楚明了了,只是有点难以相信,又反复再查,所得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事恐怕是将军想多了。卢策近来跟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样。铠甲的事情发生后,卢策一直在暗中查找细作,但没什么进展。后来他病急乱投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随意给他写了个生辰八字,还说符合那生辰八字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就找到了秦天?”季北城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荒唐了。周谦点头,“不得不说,卢将军的运气是真好。”“算命的是谁?没问题吗?”“没有。他在那条街上算了十来年的命,一向很准,就是收费太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算得起的,所以生意也就那样吧,属于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那种。”“一向很准?”季北城留了心,寻思着得空了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立春那天井修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后,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床上又躺了很久才明白一件事——他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外面天色微明,可他看房顶是真切的,看罗帐是真切的,看自己的双手也是真切的!井修欣喜万分,穿了衣衫就往外跑。自沈璧的晕血之症好了以后,他就撤了别院里负责看守的护卫,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加之井修醒得早,服侍的婢女们还没过来,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人,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别院。又沿路跑出很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府里打转,无措之际,遇到了两个汲水的下人,他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沉静舟在哪里?两个下人相视一眼,茫然摇头。“就是……就是静舟!应该是你们的主子!”两下人里年长的那个拍了一下脑门,茅塞顿开,“哦!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主人!你在此地不要走!”年长的拉着年轻的急步离去,很快消失不见了。井修四下打量,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一侧是微微隆起,起伏绵延的土丘,上面种着成片的梅花,另一侧则是一处近百米长的池塘,池里种满荷花,这个季节只剩残荷枯叶铺在水中,却另有一番风味。池边有凉亭数座,井修在最近的一处坐下,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个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静舟家这么有钱!他正想着一会儿见了沉静舟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急速的脚步声朝他的位置行来,随即一群身着短打,手拿利剑的护卫将井修团团围住。“就是他,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撞见就说在找人!”护卫道:“说,你是谁?为何潜入侯府?是否意图对侯爷不利!若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井修懵住,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侯府……我没有。我从,从……”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嗫嚅道,“我从那边的院子里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我找静舟,沉静舟,你们谁认识他?”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毛贼,没想到竟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白净书生。有护卫道:“不如将人拿下,交给沈管家处理!”其余人等纷纷附和。于是,井修就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彼时,沈璧刚洗漱完,就有护卫来找福伯,说抓了个刺客,要怎么处置?是否禀报侯爷?沈璧在房里听得真切,道:“带过来,本侯瞧瞧。”第39章 河灯井修被人拧着膀子送了过来,“侯爷,就是这人!一大早在花园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人刚扭送到门口,沈璧就觉得有些眼熟,“抬起头来!”井修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一丝迷茫。这声音……他猛地抬头,两人这么一照面,皆是一惊。沈璧将眉毛拧成一座山,“井修?”井修也是惊的半晌才说出话,“静舟……你,你,他们叫你侯爷……这是怎么回事?”自沈璧不再惧血后,他就没打算瞒着井修了,但也没想以这样尴尬的方式戳破身份。他挥退左右,上前将井修扶起,“你先起来……你眼睛可以看到了?”井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看某样梦寐已久的东西,以至于忘了回答沈璧的话。沈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说,你真的是侯爷?”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令沈璧不明所以。“我姓沈,单名璧。因为一些……原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换了名字。”井修垂下头,神色不明,“原来是这样。”沈璧察觉到他的情绪极快地低落下去,应是源于发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他本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差异无法消除,安慰并无实际作用,便道:“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井修再检查一下眼睛!”井修冲福伯笑笑,“不用麻烦了。”他弯腰鞠了一躬,艰涩道,“侯爷,我这就走!”以前不知道沈璧的身份,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朋友这里,可现在知道了,就住不下去了。“走?为何要走?你现在又能去哪里?”沈璧一针见血道,“你如果觉得于心不安,那就当做是我的回报吧!毕竟你曾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就让我还完人情吧!”沈璧这么一说,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没了负担。井修略作思索,点点头,“那,侯爷不如安排我做些事吧!随身伺候,或是打杂什么的,都可以。”即便答应留下,井修也不想白吃白喝。“福伯在京城有几个铺子,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留在京城,如何?”“那侯爷呢?”沈璧道:“过完年,我要去福州。”“福州?”井修听到这两个字,喜动颜色,“侯爷可否带我同去?”见沈璧犹疑,他解释道,“我老家原是福州的。”“原来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吧!”待井修退下,福伯道:“侯爷真要带着井修公子吗?”沈璧点头,他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他从福伯搬来的一堆功法秘籍里发现了些微端倪,那日护他离开函关之人的身法很像东瀛的忍术,而且井修的爹不仅捡到了沈秋泓的木雕还看到他的尸身被人带走,这一切都让沈璧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需要回福州将事情调查清楚,带着井修或许有用。过完年,转眼就是上元节。那日一大早,侯府的下人就开始扎花灯,想在晚上灯会时应个景,图一热闹。正午过后,外面来了辆马车,车夫指明要见福伯,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莫让侯爷看见!”他掀开车帘,把福伯惊了,里面竟满满一车的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圆的,长柱的,还有兔子的,荷花的,双鱼的,游龙的……福伯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盏。车夫将灯笼挨个摆开,长长的一溜,围住侯府大门,甚为惹眼。“这……哪来的?”福伯起先以为是御赐的,又一向,若为御赐之物,当有圣旨才对。车夫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西南送来的。还有这个给你的!”他把一封信放到福伯手里,随即赶紧驾车离开,仿佛怕走慢一点,福伯就会将灯笼塞回他车里一样。西南……福伯脸上的笑容渐深,这季将军还挺会的。他甚为欣慰地打开信,看完笑成一朵花。门前一片姹紫嫣红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福伯赶紧找人把花灯搬进去藏好,要等晚上给沈璧一个惊喜,只是藏不住一脸的笑意。晚饭时,沈璧对着他的脸,食难下咽,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一个下午,你都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可是有喜事?”福伯摸摸脸,“啊?有吗?老奴没笑啊!”沈璧白他一眼,非得嘴巴咧到耳朵后才叫笑,是吧?“哦,可能今天上元节吧!老奴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了。”沈璧给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春节还不够喜庆热闹?福伯试探道:“侯爷,今晚河畔有放河灯的,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不去!”不出所料。福伯叹了口气,“上次看河灯,还是侯爷十四岁时,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老奴等不到喽!”沈璧:“……”暮色初上,街上已人声鼎沸,处处火树银花。沈璧裹着一袭绯色披风,神色慵懒地跟在福伯身后,对着一切都恹恹的。倒是福伯,一路兴致高涨,看到什么都格外惊奇,一路没话找话,“侯爷,你看这个花灯多精致!侯爷,你看那边有戏台!”沈璧默不吭声,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他真不太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而且他觉得福伯今天怪的很,过分的欣喜好奇,简直像在演戏。两人一路穿越人海和灯海,终于到了河畔。好家伙,人更多,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沈璧扭头就要走,却被福伯拉住,“侯爷,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吧!要不您也放一盏,祈个福?”“要放你放。”叫他跟一群女子一起放河灯,不可能。沈璧刚转身,却听河畔女子们个个惊呼:“哇,好漂亮的河灯!快看!”“这么多河灯!哪里来的!”“这是谁放的河灯?天啊!”沈璧回头见上游飘来大片大片的河灯,几乎铺满整个河面。每一盏都闪亮如星子,远远望去,竟似天上的银河落入人间,又如一块明亮通透的锦缎,蜿蜒在河面上。直到季北城离开,他都没提及井修的事,反倒是沈璧在他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将井修留下吗?为何现在说都不说了?”季北城伸了个懒腰,说出的话含义不明,“侯爷做事自有分寸。”沈璧拿不准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季北城顿了下,歪头看着沈璧,笑得明媚,“侯爷,你这很像一个妻子在跟即将远行的丈夫说:你放心走吧,我会处理好家事。”沈璧一向能动手就不会动口,听得这话,顺手抽出兵阑上的金戈抢朝季北城掷了过去。眼看着那枪头就快到眉心了,季北城侧身,伸手握住枪身,心有余悸道:“侯爷,我手慢一点,今天就要血溅当场了。”沈璧冷哼一声,“叫你胡说八道!”季北城弯了唇角,他将长|枪收起来,抚着银光闪闪的枪头,很是爱惜道:“金戈枪是用玄铁铸成的,而玄铁是我父亲在苍山寻到的,他请铁匠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送了你,一把留给了我。”沈璧:“……”他顿时有把金戈枪扔掉的冲动。季北城将金戈抢放回兵阑上,问道:“侯爷知道我的那把叫什么么?”沈璧兴趣缺缺,却还是依言问道:“什么?”“止戈。”止戈?止戈为武。“看来季伯父对你寄予了厚望。”季北城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铸成这双枪时,你刚好出生。很多事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金戈枪在等你一样。当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侯爷在十六岁之前,或许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守护一方百姓。”造化弄人。以前沈秋泓拼了命的想把他变成下一个自己,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沈璧心里只有排斥和抗拒,后来还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季北城说得对,很多事早就注定了。翌日,季北城与季雨朦离开侯府,返回西南。出了城门,马车停下来。季雨朦撩开车帘,从里面探出头,“北城哥哥,怎么停了?”“走!”季北城正看着城门的方向,听到季雨朦的话,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去。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说的毫不留情,“你是看沈璧哥哥有没有来送你吗?他应该不会来的。”一早季北城就去跟他告别,他却连门都没看,只嘟囔一句,“知道了,赶紧走吧!”听声音,分明还没睡醒。真是个没良心的,出来送一程会怎样?硬叫他一颗心惆怅到难以言说。季北城:“……”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你都快哭了。”季北城:“……”季雨朦建议道:“你要是舍不得沈璧哥哥,就把他接到大理去。”“行了,天冷,赶紧缩回去!”想也知道,沈璧会来相送才怪。每次离京,他心里都像装着千斤巨石,唯有这一次,轻松无比。虽已到岁暮,西南却四季初春。尤其是大理,依旧山明水秀,百卉含英。周谦本以为季北城会留在京城过年,没想到太后过完大寿才几天,他就回来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北城被沈璧给赶回来了。并非他对沈璧有成见,故意往坏处揣度他,因为他知道沈璧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军受苦了。”周谦知道季北城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心里肯定不好过,打算安慰两句,那知季北城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苦了?”周谦想将军肯定爱面子,这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便又道:“将军回来的正巧!”季北城解下大氅,递给他,“如何巧了?”“正好季老爷来了。”“叔父?他来做什么?”季北城抬步往正厅走去。“可能前些时间听说了一些京城传出来的事,就火急火燎地张罗着给将军找个娘子成家。”季北城失笑,想他消息也太闭塞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季老爷这会儿正想着成亲时怎么布置将军府……”季北城停下脚步,“周叔,你去跟叔父说一声,就说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叫他不要操心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去军中一趟。”“军务也不急在这一刻,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脚呢!”季北城朝他挤挤眼,周谦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躲着季老爷。“卢策呢?上次秦天的事,可查出点眉目?”说起这事,季北城刚吩咐下来时,周谦就将事情查的清楚明了了,只是有点难以相信,又反复再查,所得结果却都是一样。“那事恐怕是将军想多了。卢策近来跟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样。铠甲的事情发生后,卢策一直在暗中查找细作,但没什么进展。后来他病急乱投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随意给他写了个生辰八字,还说符合那生辰八字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就找到了秦天?”季北城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荒唐了。周谦点头,“不得不说,卢将军的运气是真好。”“算命的是谁?没问题吗?”“没有。他在那条街上算了十来年的命,一向很准,就是收费太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算得起的,所以生意也就那样吧,属于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那种。”“一向很准?”季北城留了心,寻思着得空了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立春那天井修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后,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床上又躺了很久才明白一件事——他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虽然外面天色微明,可他看房顶是真切的,看罗帐是真切的,看自己的双手也是真切的!井修欣喜万分,穿了衣衫就往外跑。自沈璧的晕血之症好了以后,他就撤了别院里负责看守的护卫,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加之井修醒得早,服侍的婢女们还没过来,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人,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别院。又沿路跑出很远,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府里打转,无措之际,遇到了两个汲水的下人,他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沉静舟在哪里?两个下人相视一眼,茫然摇头。“就是……就是静舟!应该是你们的主子!”两下人里年长的那个拍了一下脑门,茅塞顿开,“哦!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主人!你在此地不要走!”年长的拉着年轻的急步离去,很快消失不见了。井修四下打量,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一侧是微微隆起,起伏绵延的土丘,上面种着成片的梅花,另一侧则是一处近百米长的池塘,池里种满荷花,这个季节只剩残荷枯叶铺在水中,却另有一番风味。池边有凉亭数座,井修在最近的一处坐下,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个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静舟家这么有钱!他正想着一会儿见了沉静舟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到急速的脚步声朝他的位置行来,随即一群身着短打,手拿利剑的护卫将井修团团围住。“就是他,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撞见就说在找人!”护卫道:“说,你是谁?为何潜入侯府?是否意图对侯爷不利!若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井修懵住,一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侯府……我没有。我从,从……”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嗫嚅道,“我从那边的院子里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我找静舟,沉静舟,你们谁认识他?”本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毛贼,没想到竟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白净书生。有护卫道:“不如将人拿下,交给沈管家处理!”其余人等纷纷附和。于是,井修就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彼时,沈璧刚洗漱完,就有护卫来找福伯,说抓了个刺客,要怎么处置?是否禀报侯爷?沈璧在房里听得真切,道:“带过来,本侯瞧瞧。”第39章 河灯井修被人拧着膀子送了过来,“侯爷,就是这人!一大早在花园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人刚扭送到门口,沈璧就觉得有些眼熟,“抬起头来!”井修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一丝迷茫。这声音……他猛地抬头,两人这么一照面,皆是一惊。沈璧将眉毛拧成一座山,“井修?”井修也是惊的半晌才说出话,“静舟……你,你,他们叫你侯爷……这是怎么回事?”自沈璧不再惧血后,他就没打算瞒着井修了,但也没想以这样尴尬的方式戳破身份。他挥退左右,上前将井修扶起,“你先起来……你眼睛可以看到了?”井修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看某样梦寐已久的东西,以至于忘了回答沈璧的话。沈璧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说,你真的是侯爷?”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令沈璧不明所以。“我姓沈,单名璧。因为一些……原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换了名字。”井修垂下头,神色不明,“原来是这样。”沈璧察觉到他的情绪极快地低落下去,应是源于发现两人之间悬殊的地位。他本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差异无法消除,安慰并无实际作用,便道:“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井修再检查一下眼睛!”井修冲福伯笑笑,“不用麻烦了。”他弯腰鞠了一躬,艰涩道,“侯爷,我这就走!”以前不知道沈璧的身份,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朋友这里,可现在知道了,就住不下去了。“走?为何要走?你现在又能去哪里?”沈璧一针见血道,“你如果觉得于心不安,那就当做是我的回报吧!毕竟你曾照顾我那么长时间,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就让我还完人情吧!”沈璧这么一说,虽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没了负担。井修略作思索,点点头,“那,侯爷不如安排我做些事吧!随身伺候,或是打杂什么的,都可以。”即便答应留下,井修也不想白吃白喝。“福伯在京城有几个铺子,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留在京城,如何?”“那侯爷呢?”沈璧道:“过完年,我要去福州。”“福州?”井修听到这两个字,喜动颜色,“侯爷可否带我同去?”见沈璧犹疑,他解释道,“我老家原是福州的。”“原来如此。那你便随我去吧!”待井修退下,福伯道:“侯爷真要带着井修公子吗?”沈璧点头,他有自己的考量。之前他从福伯搬来的一堆功法秘籍里发现了些微端倪,那日护他离开函关之人的身法很像东瀛的忍术,而且井修的爹不仅捡到了沈秋泓的木雕还看到他的尸身被人带走,这一切都让沈璧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需要回福州将事情调查清楚,带着井修或许有用。过完年,转眼就是上元节。那日一大早,侯府的下人就开始扎花灯,想在晚上灯会时应个景,图一热闹。正午过后,外面来了辆马车,车夫指明要见福伯,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东西莫让侯爷看见!”他掀开车帘,把福伯惊了,里面竟满满一车的花灯,四方的,八角的,圆的,长柱的,还有兔子的,荷花的,双鱼的,游龙的……福伯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三盏。车夫将灯笼挨个摆开,长长的一溜,围住侯府大门,甚为惹眼。“这……哪来的?”福伯起先以为是御赐的,又一向,若为御赐之物,当有圣旨才对。车夫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西南送来的。还有这个给你的!”他把一封信放到福伯手里,随即赶紧驾车离开,仿佛怕走慢一点,福伯就会将灯笼塞回他车里一样。西南……福伯脸上的笑容渐深,这季将军还挺会的。他甚为欣慰地打开信,看完笑成一朵花。门前一片姹紫嫣红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没多久,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福伯赶紧找人把花灯搬进去藏好,要等晚上给沈璧一个惊喜,只是藏不住一脸的笑意。晚饭时,沈璧对着他的脸,食难下咽,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一个下午,你都挂着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可是有喜事?”福伯摸摸脸,“啊?有吗?老奴没笑啊!”沈璧白他一眼,非得嘴巴咧到耳朵后才叫笑,是吧?“哦,可能今天上元节吧!老奴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喜庆热闹的氛围了。”沈璧给他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神情,春节还不够喜庆热闹?福伯试探道:“侯爷,今晚河畔有放河灯的,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不去!”不出所料。福伯叹了口气,“上次看河灯,还是侯爷十四岁时,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老奴等不到喽!”沈璧:“……”暮色初上,街上已人声鼎沸,处处火树银花。沈璧裹着一袭绯色披风,神色慵懒地跟在福伯身后,对着一切都恹恹的。倒是福伯,一路兴致高涨,看到什么都格外惊奇,一路没话找话,“侯爷,你看这个花灯多精致!侯爷,你看那边有戏台!”沈璧默不吭声,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他真不太喜欢这种吵杂的环境,而且他觉得福伯今天怪的很,过分的欣喜好奇,简直像在演戏。两人一路穿越人海和灯海,终于到了河畔。好家伙,人更多,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沈璧扭头就要走,却被福伯拉住,“侯爷,来都来了,看看再走吧!要不您也放一盏,祈个福?”“要放你放。”叫他跟一群女子一起放河灯,不可能。沈璧刚转身,却听河畔女子们个个惊呼:“哇,好漂亮的河灯!快看!”“这么多河灯!哪里来的!”“这是谁放的河灯?天啊!”沈璧回头见上游飘来大片大片的河灯,几乎铺满整个河面。每一盏都闪亮如星子,远远望去,竟似天上的银河落入人间,又如一块明亮通透的锦缎,蜿蜒在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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