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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竹马暗恋我》TXT全集下载_13(1 / 1)

沈璧见福伯笑盈盈地看着他,伸手从水中捞出一盏——花瓣上画着一块玉。他眯眼看着福伯,又捞出一盏,是玉;再捞,还是玉。沈璧:“……”“你安排的?”福伯笑着摇头,“不是。”“季北城?”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季北城,他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福伯点头。“幼稚!”沈璧翻了个白眼,忽觉肩上一热,一只手搭了上来,他头也没回道,“季将军这是给全城的姑娘都放了一盏灯吗?”对方先是惊讶,再是恐惧,最后声音都发着颤,“对,对不起……草民只想借个火,不,不知道竟是侯爷!”沈璧回头,看到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他的心一下子想被什么勾住一样,往下沉了沉。竟不是季北城。福伯看出他的失落,窃喜道:“这一片河灯都是季将军亲手为侯爷做的。”“他人呢?”如果在京城,为何不现身?故作什么神秘?“老奴不知,季将军只在信中说带侯爷来看河灯,并未说来。”当然,也并未说不来。沈璧垂下手臂,袖子盖住了手里的河灯,他回头看了眼河中近千盏灯,心想,这得做多久?季北城是有多无聊?“回去吧!”远远看到侯府的大门上挂着不少花灯,他只以为是家中下人所做,没想到进了门,沿路竟都是,每一盏花灯照不到的路上都会有另一盏补上。“你们今日做了这么多?”这一路少说得有三四十盏,早上他明明只看到三个人在摆弄,还不怎么娴熟的样子……所以又是季北城?福伯支支吾吾,扭头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季北城,想他应该是没来吧,便道:“门口那几盏是下人们做的,院中这一路……也是季将军亲手做的。”沈璧:“……”他几乎能想象的到那个家伙此刻在他房里是以怎样的姿势坐着,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花灯一路挂到房门口,连接成一条灯火通明的光带,像指引,又像迎接。一共二十三盏,跟他的岁数一样。沈璧推开门,房里漆黑一片,静谧无声,连呼吸声都没有——季北城不在。他捏了捏手中的河灯,脸色颇为难看,张口正要说“把灯全部拿走”,想想又作罢,“你先下去吧!”福伯深感遗憾,因为季北城没能亲自来一趟,否则他家侯爷的表情也不至于那般委屈了。沈璧懒得点灯,就那么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看着从门缝和窗户缝里透过来的一缕缕昏黄的灯光。很显然这些东西应该是去年就着手准备了,否则来不及,可季北城到底要干什么?他将河灯放在桌上,极淡地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从看到那些河灯……准确的说,被人拍了肩膀之后,心里就沉闷的透不过气?还有推开门时,那一刻的失落,前所未有。极轻的叩门声“咚咚”响起,沈璧一跃而起,拉开了门。第40章 出海也许是他的动作过于利索,竟将井修吓了一跳。“候,侯爷。”井修提着一盏六方灯,烛光在地上映出道道的光斑,他满脸紧张,还掺杂一丝羞怯,“这是我做的花灯,送你。”“是你……”沈璧的话里又掩饰不住的失落,他接下花灯,客气又疏离地道了谢。“侯爷没出去赏灯吗?要不……”“今日有些累。”沈璧委婉地下了逐客令。“……那,那我先回去了。”井修还想说些什么,看他兴致缺缺,便默默退下了。关上门,沈璧吹熄了手里的灯,随手丢在地上。他和衣而眠,辗转反侧许久,最后竟也昏昏睡去。外面花灯里的蜡烛燃尽,纷纷熄灭,周遭又暗了下来。更声响过第三下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动作轻快。“谁?”沈璧惊醒,低喝一声,手已摸向床边的金戈枪。“我还以为侯爷已经睡下了。”来人语气里带着七分笑意和三分调侃,“是在等我吗?”“等着埋你!”沈璧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只是因为季北城让他等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季北城长叹一声,苦笑道:“那真是遗憾!我这么千里迢迢不要命地跑来,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话一出口,沈璧就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阒静夜里,快的不可思议。比起每次出兵前的擂鼓,有过之而无不及。“来看看京城的上元节有多热闹!”季北城随口胡扯了个理由。“所以你刚才都在逛灯会?”沈璧提了调子。“啊……嗯。”季北城想了想,总不能说为了避开符卓的耳目,他特意跟着一队商人入城,替人家搬了一天的货物,然后潜伏到夜深人静才现身吧?“……”沈璧冷哼一声,“你是有多闲,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侯爷不喜欢?”“不喜欢!”这三个字像三桶冰水将季北城从头到脚浇了个遍,但他很快又安慰自己,沈璧确实不是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人。蜡烛燃起,他一身家丁的装扮在灯下暴露无遗,沈璧黑线满头,“这穿的都是什么?”“掩人耳目。”季北城讪讪一笑,不甚在意地拉拉衣摆,“骑马也方便!”“晚饭用了没?我叫人做点送来。”“不用麻烦了。今日不宵禁,我得赶在四更之前出城。”三更来四更走?沈璧听了这话,恨不得立即将人推出门,“看来季将军也学会惜命了。”“若再被发现,皇上恐怕得气死!”季北城笑笑,眼底闪着光,“侯爷什么时候去福州?”“过两日便走。”“雨朦说苍山和洱海的景色都不错,让我问问侯爷,什么时候有空去西南坐坐?”“没空!不去!”沈璧回绝的干脆利落。季北城:“……”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的令人透不过气,僵持沉默了半晌,季北城先开了口,“那……我走了。”“滚吧!”沈璧侧过头,不再看他。季北城垂眸,羽睫的剪影盖住了他眼底的落寞,在扫到桌上被压平了的那盏河灯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璧的这些反应……似乎不太寻常。会是他想的那样吗?“侯爷!”方才的沉郁一扫而空,他看向沈璧,眼中的炙热几乎要燃烧起来,“下次再见,我有话要跟你说!”季北城忍下了当场摊牌的冲动,一则他能停留的时间不多,怕事情说不清楚。二则他想再多给沈璧一点时间,期待他能察觉自己的心。“不想听!”“侯爷,下棋吗?算算时间,尚可对弈两局。”季北城看着他,目光温柔。“不下!”“那聊聊?”“不聊!”“那……睡觉?”这回沈璧没有拒绝,他确实困了,搂起被子扔给季北城,“我叫人再送一床来。”季北城拉住他,“算了,别惊动府里的人。你睡吧,我在坐一会就该走了。”沈璧没再坚持,三两下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背对着季北城,“走的时候不必跟我说。”“好。”季北城吹熄了蜡烛,靠着床沿,席地而坐。听到沈璧的呼吸均匀平静后,他自言自语起来,“侯爷,上次回大理,我遇到了一个据说很灵验的算命先生,他给我算了一卦,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这一生会非常幸福美满,先后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那样的人生,怎么会幸福美满?所以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将摊位掀了,并且告诉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结果他说了什么,你一定想不到。”季北城自嘲一笑,停顿了许久,才缓缓道:“他说孩子不是我亲生的……嗯,是对方的。我不信,叫他算算我上元节会在哪里?把答案写好,装入锦囊里,待我验证。若是真的,我便信他,加倍赔偿他的损失。其实没遇到那人之前,我只打算送灯,并未想入京。可前日摸到怀里的锦囊,临时做了决定。进京后,我打开了锦囊,纸上写着——京城。”他低下头,如濒死之人,声音微弱且无力,“阿璧,你会有孩子吗?”沈璧睡得香甜,对季北城这一番话一无所觉,更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翌日,京城又有了新的流言,版本为三。一说有人为了追求某个姑娘,放了上千盏河灯;二说这上千盏河灯都是有人为沈侯爷放的,因为那日有人在河边看到他了,加之河灯上画的有玉,由此更能断定是他;三就直接点名了,说那灯是季大将军为侯爷放的,这么推测的原因,自然是有人看到沈璧认错了季北城。福伯把三个流言当做笑话讲给沈璧听,沈璧却没什么表情,支着脑袋昏昏欲睡,那头上绯红的发带垂在脸颊处,衬的他面色若桃花般红艳。待福伯口干舌燥地停下来,沈璧才睁开眼,“说完了?”“啊?”福伯有点懵。“说完了就去收拾东西,明日启程。”沈璧打个哈欠,“多备些药,我准备出趟海。”“出海?”福伯惊讶,“侯爷为何要出海?去哪里?”沈璧暂时还没打算跟福伯说沈秋泓的事,只告诉他要出海巡航,福伯就没再多问。不过又多加了几个包袱,除了衣物,必备的药品、干粮、饮水,甚至防身的短兵,一应俱全。第二天嘱咐了又嘱咐后,才惴惴不安地将人送出府。井修虽是一介书生,却颇能吃苦,骑马的技术也还不错,两人到福州只用了三天,倒没拖沈璧的后腿。只是不免有些疑惑,他们为何要如此日夜兼程?难道福州有什么要紧的事在等着?井修想问,又知道沈璧必然也不会说,只好将疑问都藏在心里。到了福州,沈璧并未去军中,而是直奔河阳港。井修生在福州,对河阳港太熟悉了,那里舟楫鳞集,商贾咸聚,是水上贸易往来的枢纽。憋了一路的疑问这会儿全冒了出来。“侯爷去河阳港作甚?为何不回军营?”沈璧策马道:“井修,你可愿跟我出一趟海?”“出海?”井修深感意外,“侯爷要做什么?”沈璧没有瞒他,“去打探我父亲的消息。”“我愿意!”井修郑重点头,到达河阳港时,陆林已在港口等候良久,见到沈璧,快步迎上,将人带到一处歇脚的茶棚,“‘长安号’今日启航,将军来的正是时候,可……将军真要出海?”“自然是真的。交代你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嗯。”陆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忽地跪地请求,“那就让陆林跟将军一起吧!”“起来!”沈璧低斥一声,“这次出海需乔装,你这么一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可,可东州岛距离东瀛不过三百里,您独自一人,叫人如何放心?”“我与井修同往,你不是在船上布下护卫了吗?还担心什么?跟我说说长安号的情况。”陆林道:“这是福州凤华庄钱氏名下的一艘商船,长七丈有余,容人近百。此船以载货为主,这次出海,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二人。当然,这三十二人里已经包括了将军和井公子。长安号此行的目的地是东州岛,他们要去岛上收购乌龙茶和珍珠。船上我都已打点好,上船后,将军的身份就是与钱氏有姻亲关系的周家少爷,而至于去东州岛的目的,自然是游玩。”“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陆林想了想,摇摇头,“我与周家打过交道,那周家少爷性格倒跟将军类似,船上的三十来人都没见过他,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只是有一点挺让人在意的。”陆林道,“我查了一下,钱氏名下的商船最近都未有出海的打算,可不知道为什么,‘长安号’突然就被派去了东州岛。”第41章 海战沈璧沉吟片刻,问道:“船上的人呢?”陆林道:“人都查过,倒是没什么异常,与以前出海的是同一批人。”“知道了,我会格外留心的。”沈璧回头看了眼舟楫鳞集,商贾咸聚的港口,那里泊着一艘高四五丈的巨船,沈璧指指那个庞然大物,道:“那就是长安号?”陆林点头,“这一趟前往东州岛,少说也得二十天,海上不比云楚,侯爷务必保重。”他挥挥手,甲板上下来了几个船工,将马背上的包袱运上了船。陆林将沈璧的房间安排在二层,船上的除了他和井修,还有二十几个船工,数名厨师,下人和歌姬。沈璧决定去东州岛,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怀疑沈秋泓的事跟倭寇有关,可总不能只身一人前往东瀛,想来想去,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一趟距离东瀛最近的东州岛,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一趟航程,他一心只想赶紧登岛,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上了船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晚上井修提着食盒送来饭菜。虽在海上航行,但长安号的饭菜倒是不错,可能考虑到沈璧周少爷的身份,饮食费了些心思。井修将菜碟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开始为沈璧布菜。沈璧拦住他,“我自己来吧!”他虽为侯爷,可到底不太好意思叫井修来伺候自己。井修笑笑,“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周少爷,身边怎能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侯爷要扮做富家公子,不如就让我扮富家公子的随从,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璧也不好拒绝。这边正吃着饭,门外一个声音粗犷低沉的男人道:“周少爷,一个人在房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在下备了薄酒,想邀周少爷赏个脸,一同观舞听曲,如何?”沈璧听的皱眉,井修看到他的脸色,正要回绝,却被沈璧制止,他起身拉开门,说的言不由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周少爷客气了。”船行海上,还歌舞升平,沈璧相当佩服他们能随时随地享乐的本事。邀酒的男人是钱氏派到长安号的监工,平时无所事事,才有时间整出诸多花样。他亲自为沈璧倒了杯酒,谄媚道:“周少爷怎么想着去东州岛转转了?”沈璧淡淡道:“成日在家呆着也怪无趣,听说海外有仙山,本少爷就来碰碰运气,万一山中还有仙女呢?能得见一回,死而无憾!”监工挠挠头,“周少爷说笑了,真要有仙山,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璧鄙薄道:“即是仙山,那要有仙缘才得见。”监工讪笑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侯爷说的是。我小时候就听阿婆说,她在东瀛见过海上的仙山,那山连绵不绝,宛如蛟龙。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没当回事,跑船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就一直不敢相信!”“你阿婆去过东瀛?”沈璧放下酒杯,惊奇地看向监工。监工点点头,有些迷茫,“周少爷,可有哪里不对?”“你阿婆为何会去东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敌国。监工压低声音道:“我阿婆是东瀛人,后来遇到了我阿公,他们就定居在东州岛。”“你阿婆后来又回去过吗?”“她跟我阿公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监工摇摇头,语气伤感道:“前几年,阿婆打算回家看看……毕竟她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说不定真就来不及了。可惜因为福州海战,东瀛封锁了所有的入港口,她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为何封锁入港口?”监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说有细作混入东瀛,他们要排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沈璧听得食不知味,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甲板。船早已进入深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平如镜,沈璧看着万点金辉,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航行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侯爷不用急,说不定此行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吧!”此后的五六日,沈璧每天都会见到监工,而船夫他也多多少少都见到了,唯有最重要的船长,他却一直无缘得见。他曾问过监工,监工说船长这几日生病了,一直在房间里养病,不方便出来。当天晚上,海面下起暴雨。海上暴雨的雨滴有如铜钱大小,密集无缝,加上狂风肆掠,众人只觉得长安号像在浪头被抖起又落下,落下又抖起……这一遭,连这些长年出海的船夫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都“哇”地吐了起来。一夜无眠。折腾到天快凉了,风暴才渐渐平息下来。沈璧只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甲板上透气去了。正巧了,距船身百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人抓着一块大木板在海浪里沉浮。沈璧叫来船工帮忙,把人捞了上来。待那人翻过身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沈璧却愣住了。“你们把这男子扶到我房中!”沈璧赶在对方认出他之前,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井修见他面色有异,跟在身后道:“侯爷是否认识水里捞上来的人?”“见过几面。没想到这么巧,一时惊讶罢了。你下去吧,又事我再叫你!”将井修打发走了后,沈璧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他相信过了这么久,他个人应该也已经想起他了。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大极重的拥抱。“林叔叔!”“阿璧!”“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林叔叔战死了,没想到阿璧有幸还能再见一面。”不过三两句,却让林正青潸然泪下,“该活着的,长眠深海,不该活着的,却苟延残喘。”沈璧对生死一向看的极淡,反倒安慰林正青,“生死有命,林叔叔不必难过。再说了,福州海战时,你已经离开军中,这些事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不!有关系!一日是沈将军的人,终身都是沈将军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视而不见,昧着良心过日子?当初他逐我出军帐,是因为你婶婶已有孕了。大哥知道后,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撵回家。就是想让我过回普通人的日子。”林正青越说,声音越发哽咽,“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连这般血海深仇都没办法报!”沈璧虽恨沈秋泓,可毕竟血浓于水,杀父之仇,岂能容忍?“林叔叔放心,他的仇交给我!”林正青欣慰颔首,“阿璧,我虽在海上飘着,却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比二十三岁时的大哥还厉害!”沈璧笑笑,“林叔叔过奖了。我的那些拳脚功夫,很多还是跟着林叔叔学的。”林正青话锋一转,道:“阿璧,你跟季家的关系如何了?他们对你可还好?”沈季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沈璧不解,林正青为何这么问?“阿璧,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了沈将军,你更要时时小心。”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沈璧追问道:“林叔叔想说什么?”林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璧,你知道福州海战是怎么发生的吗?”沈璧摇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林正青道:“以前倭寇虽经常来犯,却一直不成气候。可谁能想到,他们表面的不成气候不过是个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福州海战,我们会胜出,却没想到,胜是胜了,付出的代价却触目惊?。”那一战虽让倭寇五年内都没能再踏入云楚的边界半步,可他们也是流血漂橹,伤亡惨重,连主帅都不幸战死。“阿璧,你知道当初建议皇上出海击寇,妄图一劳永逸的是谁吗?”沈璧心里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季牧!你的季伯伯,他把你父亲推向了死亡!”第42章 追杀林正青道:“福州海战之前,你父亲与倭寇有过一战,那一战致使他们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不会来犯,所以当时根本没必要主动进攻。可季牧却上表说倭寇三番五次袭击沿海,不能安于将只敌人逼退得现状,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对方降服。“我知道他们一旦缺吃少穿的,就会来云楚扫荡一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那般仓促出兵,更何况那些倭寇每次来犯,也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沈璧听了这话却出乎林正青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季伯父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上奏。我想季伯父不过是替沈秋泓说了他想说的话而已。”林正青没想到沈璧竟是这般态度,脸色不大好看,“阿璧,你父亲当初是上奏过,可被先皇驳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林正青激动道:“他受过很多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一箭穿心,那箭只需再偏离分毫,便可要了他的命。那次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他过于操劳,成夜成夜的咳,有时痰中还带着血,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他跨越这茫茫无际的海洋,前往东瀛?季牧是他的生死之交,但凡顾忌一下你父亲的身体,都不会让他在那个时候出海!更可恨的是他不但不阻止,还上奏折!当时朝中都在传皇上顾忌季家圈地为王,想将你父亲调去西南,明则修养身体,实则监视季牧,季牧听到风声,才巴不得你父亲出海。”“这种传言如何能信?季伯父忠心耿耿,林叔叔应该也知道。”沈璧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丝犹疑,如果沈秋泓是在病中,那季牧将军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可你如何能解释的通,他在得知你父亲身体不适时,还上表让他出海东征?”沈璧沉默。林正青又道:“阿璧,我知道你跟季北城十分要好,叔叔想问你,如果季北城走一步咳三步,却上书要去攻打南诏,你待如何?”如何?沈璧会一掌将人劈晕,再锁房里。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林正青见沈璧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又道:“阿璧,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没有死,所以这些年才一直隐藏身份,漂泊在海上,打探消息。”沈璧惊道:“林叔叔为什么觉得我父亲没有死?”林正青回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在一艘东州岛前往东瀛的船上看到了你父亲!”沈璧霍然抬头,眸色纷杂,“果真是我父亲?”“那人有七八分像你父亲,一身东瀛人的装扮。只可惜,我当时只在岸边匆匆瞥了一眼,船就起航了。可凭直觉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你父亲。”“此事我再暗中调查。”沈璧没有告诉林正青,他这次去东州岛,就是为了弄明白沈秋泓到底是死是活。“林叔叔,你先在我房中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说完,起身离开。刚开了门,就见井修端着饭菜过来。“他睡了吗?”井修往前递了一下托盘,意在问沈璧要不要将饭菜送进去。“也好。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送去吧!”沈璧走到甲板上,临海而立。海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袖,连长发都在风里翻转飞舞。绯红的发带在鼻端撩拨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季北城……沈璧又想起林正青的话。季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现在即便想求证,也死无对证了。那年季牧病重,季北城离开长颂书院,回到大理。后来过了一年,季牧就病逝了。一个月后,福伯找到长颂书院,说沈秋泓战死海上。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情深,连离去都相距不过月余。“侯爷在想什么?”井修走到他身边,冲他笑笑。沈璧凝视他片刻,道:“你没问我为何将那人带到我房里,也没问我他是谁,你看出来我认识他了?”“嗯,猜的。应该是侯爷的故人,不然侯爷也不会放下防备,将他带回去。”沈璧极目远望着天边,问道:“井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州岛吗?”井修摇摇头。好像从认识沈璧开始,沈璧就很少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知道沈璧不相信他。“我来找人。”沈璧微微阖了眼,叹息一声,负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他了,又怎样?又能怎样?就是想找一个答案,弄明白一件事。”井修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寂,他别开眼,看着长安号下雪白的浪花,道:“侯爷问一下自己的心,如果它让你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再说找到的话。”三日后的正午,长安号抵达东州岛。沈璧与井修一同下船,打算去岛上逛逛。林正青在东州岛也生活了数年,自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决定在船上等他们回来。令沈璧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登岛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有杨云。他站在这群人身后,看沈璧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侯爷,没想到在东州居然也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沈璧冷笑,“劳烦太师惦记。看来我若不死,他下半生都要睡不好觉了。”杨云道:“侯爷若死在这蛮夷之地,我们也好交差。这一次,就别为难我们了,乖乖赴死,我保证留你全尸!”“呸!”井修双臂一伸,挡在了沈璧前面,“就凭你们也想动侯爷,做梦!”沈璧见他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杨云邪笑道:“是不容易,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我们耗尽侯爷的力气,侯爷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小白兔?”“谁是小白兔,还未可知!”岸边又泊来一船,陆林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将杨云等人团团围住。“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格杀!”杨云一见来人,顿时暗呼不好,又听陆林言外之意,是要反杀自己,惊道:“陆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下令杀我!”陆林用鼻孔看他,“杀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托梦去告状啊!看太师会怎么做!”两队人马正厮杀之际,陆林劝沈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乘船返回云楚吧!”井修急道:“可侯爷刚到东州岛,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陆林气结,怎么哪里都有傻子?“侯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命都快没了,还找什么人?”两人正争辩之际,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围来。沈璧没见过那些人,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冲自己来的。陆林反应极快,拉着沈璧就往船上跑,“快,上船!”那一队人马少说也有近百人,见沈璧要上船,顿时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移到舷梯处。可能是着急加上害怕,井修在跌倒了好几下,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对方已登上了舷梯。“开船!”陆林吼了一嗓子,站在舷梯口,持剑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快!”连着上来的几个人都被陆林一剑砍到水里,对方一看讨不到好,立即攻占了同泊一处的长安号,逼令监工开船追上陆林。两船并行期间,长安号多次试图逼停陆林的船,却都无果。跳上甲板的十来个人被沈璧和陆林合力斩杀,两船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军,这些人恐怕都是冲你来的!”刚才他与杨云两方打的难分难舍,这百十来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显然目的明确。沈璧蹙眉,若说太师派人杀他,他能理解,可这一波又是何人?陆林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总算甩掉他们了。亏得长安号是艘商船,不如战舰快,不然我们这一次真要有来无回了。”“可惜了。”沈璧看着越来越远的东州岛,惋惜道。“谁让你跟来的?”沈璧突然话锋一转,“你怎知情况有异?”“这……”陆林转了下脑子,回道,“属下回去越想越不对经,担心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即带人追过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璧决定去东州岛,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怀疑沈秋泓的事跟倭寇有关,可总不能只身一人前往东瀛,想来想去,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一趟距离东瀛最近的东州岛,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一趟航程,他一心只想赶紧登岛,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上了船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晚上井修提着食盒送来饭菜。虽在海上航行,但长安号的饭菜倒是不错,可能考虑到沈璧周少爷的身份,饮食费了些心思。井修将菜碟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开始为沈璧布菜。沈璧拦住他,“我自己来吧!”他虽为侯爷,可到底不太好意思叫井修来伺候自己。井修笑笑,“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周少爷,身边怎能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侯爷要扮做富家公子,不如就让我扮富家公子的随从,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璧也不好拒绝。这边正吃着饭,门外一个声音粗犷低沉的男人道:“周少爷,一个人在房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在下备了薄酒,想邀周少爷赏个脸,一同观舞听曲,如何?”沈璧听的皱眉,井修看到他的脸色,正要回绝,却被沈璧制止,他起身拉开门,说的言不由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周少爷客气了。”船行海上,还歌舞升平,沈璧相当佩服他们能随时随地享乐的本事。邀酒的男人是钱氏派到长安号的监工,平时无所事事,才有时间整出诸多花样。他亲自为沈璧倒了杯酒,谄媚道:“周少爷怎么想着去东州岛转转了?”沈璧淡淡道:“成日在家呆着也怪无趣,听说海外有仙山,本少爷就来碰碰运气,万一山中还有仙女呢?能得见一回,死而无憾!”监工挠挠头,“周少爷说笑了,真要有仙山,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璧鄙薄道:“即是仙山,那要有仙缘才得见。”监工讪笑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侯爷说的是。我小时候就听阿婆说,她在东瀛见过海上的仙山,那山连绵不绝,宛如蛟龙。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没当回事,跑船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就一直不敢相信!”“你阿婆去过东瀛?”沈璧放下酒杯,惊奇地看向监工。监工点点头,有些迷茫,“周少爷,可有哪里不对?”“你阿婆为何会去东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敌国。监工压低声音道:“我阿婆是东瀛人,后来遇到了我阿公,他们就定居在东州岛。”“你阿婆后来又回去过吗?”“她跟我阿公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监工摇摇头,语气伤感道:“前几年,阿婆打算回家看看……毕竟她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说不定真就来不及了。可惜因为福州海战,东瀛封锁了所有的入港口,她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为何封锁入港口?”监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说有细作混入东瀛,他们要排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沈璧听得食不知味,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甲板。船早已进入深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平如镜,沈璧看着万点金辉,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航行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侯爷不用急,说不定此行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吧!”此后的五六日,沈璧每天都会见到监工,而船夫他也多多少少都见到了,唯有最重要的船长,他却一直无缘得见。他曾问过监工,监工说船长这几日生病了,一直在房间里养病,不方便出来。当天晚上,海面下起暴雨。海上暴雨的雨滴有如铜钱大小,密集无缝,加上狂风肆掠,众人只觉得长安号像在浪头被抖起又落下,落下又抖起……这一遭,连这些长年出海的船夫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都“哇”地吐了起来。一夜无眠。折腾到天快凉了,风暴才渐渐平息下来。沈璧只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甲板上透气去了。正巧了,距船身百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人抓着一块大木板在海浪里沉浮。沈璧叫来船工帮忙,把人捞了上来。待那人翻过身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沈璧却愣住了。“你们把这男子扶到我房中!”沈璧赶在对方认出他之前,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井修见他面色有异,跟在身后道:“侯爷是否认识水里捞上来的人?”“见过几面。没想到这么巧,一时惊讶罢了。你下去吧,又事我再叫你!”将井修打发走了后,沈璧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他相信过了这么久,他个人应该也已经想起他了。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大极重的拥抱。“林叔叔!”“阿璧!”“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林叔叔战死了,没想到阿璧有幸还能再见一面。”不过三两句,却让林正青潸然泪下,“该活着的,长眠深海,不该活着的,却苟延残喘。”沈璧对生死一向看的极淡,反倒安慰林正青,“生死有命,林叔叔不必难过。再说了,福州海战时,你已经离开军中,这些事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不!有关系!一日是沈将军的人,终身都是沈将军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视而不见,昧着良心过日子?当初他逐我出军帐,是因为你婶婶已有孕了。大哥知道后,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撵回家。就是想让我过回普通人的日子。”林正青越说,声音越发哽咽,“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连这般血海深仇都没办法报!”沈璧虽恨沈秋泓,可毕竟血浓于水,杀父之仇,岂能容忍?“林叔叔放心,他的仇交给我!”林正青欣慰颔首,“阿璧,我虽在海上飘着,却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比二十三岁时的大哥还厉害!”沈璧笑笑,“林叔叔过奖了。我的那些拳脚功夫,很多还是跟着林叔叔学的。”林正青话锋一转,道:“阿璧,你跟季家的关系如何了?他们对你可还好?”沈季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沈璧不解,林正青为何这么问?“阿璧,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了沈将军,你更要时时小心。”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沈璧追问道:“林叔叔想说什么?”林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璧,你知道福州海战是怎么发生的吗?”沈璧摇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林正青道:“以前倭寇虽经常来犯,却一直不成气候。可谁能想到,他们表面的不成气候不过是个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福州海战,我们会胜出,却没想到,胜是胜了,付出的代价却触目惊?。”那一战虽让倭寇五年内都没能再踏入云楚的边界半步,可他们也是流血漂橹,伤亡惨重,连主帅都不幸战死。“阿璧,你知道当初建议皇上出海击寇,妄图一劳永逸的是谁吗?”沈璧心里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季牧!你的季伯伯,他把你父亲推向了死亡!”第42章 追杀林正青道:“福州海战之前,你父亲与倭寇有过一战,那一战致使他们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不会来犯,所以当时根本没必要主动进攻。可季牧却上表说倭寇三番五次袭击沿海,不能安于将只敌人逼退得现状,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对方降服。“我知道他们一旦缺吃少穿的,就会来云楚扫荡一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那般仓促出兵,更何况那些倭寇每次来犯,也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沈璧听了这话却出乎林正青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季伯父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上奏。我想季伯父不过是替沈秋泓说了他想说的话而已。”林正青没想到沈璧竟是这般态度,脸色不大好看,“阿璧,你父亲当初是上奏过,可被先皇驳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林正青激动道:“他受过很多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一箭穿心,那箭只需再偏离分毫,便可要了他的命。那次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他过于操劳,成夜成夜的咳,有时痰中还带着血,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他跨越这茫茫无际的海洋,前往东瀛?季牧是他的生死之交,但凡顾忌一下你父亲的身体,都不会让他在那个时候出海!更可恨的是他不但不阻止,还上奏折!当时朝中都在传皇上顾忌季家圈地为王,想将你父亲调去西南,明则修养身体,实则监视季牧,季牧听到风声,才巴不得你父亲出海。”“这种传言如何能信?季伯父忠心耿耿,林叔叔应该也知道。”沈璧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丝犹疑,如果沈秋泓是在病中,那季牧将军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可你如何能解释的通,他在得知你父亲身体不适时,还上表让他出海东征?”沈璧沉默。林正青又道:“阿璧,我知道你跟季北城十分要好,叔叔想问你,如果季北城走一步咳三步,却上书要去攻打南诏,你待如何?”如何?沈璧会一掌将人劈晕,再锁房里。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林正青见沈璧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又道:“阿璧,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没有死,所以这些年才一直隐藏身份,漂泊在海上,打探消息。”沈璧惊道:“林叔叔为什么觉得我父亲没有死?”林正青回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在一艘东州岛前往东瀛的船上看到了你父亲!”沈璧霍然抬头,眸色纷杂,“果真是我父亲?”“那人有七八分像你父亲,一身东瀛人的装扮。只可惜,我当时只在岸边匆匆瞥了一眼,船就起航了。可凭直觉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你父亲。”“此事我再暗中调查。”沈璧没有告诉林正青,他这次去东州岛,就是为了弄明白沈秋泓到底是死是活。“林叔叔,你先在我房中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说完,起身离开。刚开了门,就见井修端着饭菜过来。“他睡了吗?”井修往前递了一下托盘,意在问沈璧要不要将饭菜送进去。“也好。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送去吧!”沈璧走到甲板上,临海而立。海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袖,连长发都在风里翻转飞舞。绯红的发带在鼻端撩拨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季北城……沈璧又想起林正青的话。季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现在即便想求证,也死无对证了。那年季牧病重,季北城离开长颂书院,回到大理。后来过了一年,季牧就病逝了。一个月后,福伯找到长颂书院,说沈秋泓战死海上。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情深,连离去都相距不过月余。“侯爷在想什么?”井修走到他身边,冲他笑笑。沈璧凝视他片刻,道:“你没问我为何将那人带到我房里,也没问我他是谁,你看出来我认识他了?”“嗯,猜的。应该是侯爷的故人,不然侯爷也不会放下防备,将他带回去。”沈璧极目远望着天边,问道:“井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州岛吗?”井修摇摇头。好像从认识沈璧开始,沈璧就很少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知道沈璧不相信他。“我来找人。”沈璧微微阖了眼,叹息一声,负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他了,又怎样?又能怎样?就是想找一个答案,弄明白一件事。”井修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寂,他别开眼,看着长安号下雪白的浪花,道:“侯爷问一下自己的心,如果它让你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再说找到的话。”三日后的正午,长安号抵达东州岛。沈璧与井修一同下船,打算去岛上逛逛。林正青在东州岛也生活了数年,自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决定在船上等他们回来。令沈璧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登岛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有杨云。他站在这群人身后,看沈璧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侯爷,没想到在东州居然也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沈璧冷笑,“劳烦太师惦记。看来我若不死,他下半生都要睡不好觉了。”杨云道:“侯爷若死在这蛮夷之地,我们也好交差。这一次,就别为难我们了,乖乖赴死,我保证留你全尸!”“呸!”井修双臂一伸,挡在了沈璧前面,“就凭你们也想动侯爷,做梦!”沈璧见他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杨云邪笑道:“是不容易,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我们耗尽侯爷的力气,侯爷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小白兔?”“谁是小白兔,还未可知!”岸边又泊来一船,陆林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将杨云等人团团围住。“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格杀!”杨云一见来人,顿时暗呼不好,又听陆林言外之意,是要反杀自己,惊道:“陆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下令杀我!”陆林用鼻孔看他,“杀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托梦去告状啊!看太师会怎么做!”两队人马正厮杀之际,陆林劝沈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乘船返回云楚吧!”井修急道:“可侯爷刚到东州岛,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陆林气结,怎么哪里都有傻子?“侯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命都快没了,还找什么人?”两人正争辩之际,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围来。沈璧没见过那些人,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冲自己来的。陆林反应极快,拉着沈璧就往船上跑,“快,上船!”那一队人马少说也有近百人,见沈璧要上船,顿时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移到舷梯处。可能是着急加上害怕,井修在跌倒了好几下,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对方已登上了舷梯。“开船!”陆林吼了一嗓子,站在舷梯口,持剑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快!”连着上来的几个人都被陆林一剑砍到水里,对方一看讨不到好,立即攻占了同泊一处的长安号,逼令监工开船追上陆林。两船并行期间,长安号多次试图逼停陆林的船,却都无果。跳上甲板的十来个人被沈璧和陆林合力斩杀,两船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军,这些人恐怕都是冲你来的!”刚才他与杨云两方打的难分难舍,这百十来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显然目的明确。沈璧蹙眉,若说太师派人杀他,他能理解,可这一波又是何人?陆林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总算甩掉他们了。亏得长安号是艘商船,不如战舰快,不然我们这一次真要有来无回了。”“可惜了。”沈璧看着越来越远的东州岛,惋惜道。“谁让你跟来的?”沈璧突然话锋一转,“你怎知情况有异?”“这……”陆林转了下脑子,回道,“属下回去越想越不对经,担心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即带人追过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璧决定去东州岛,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怀疑沈秋泓的事跟倭寇有关,可总不能只身一人前往东瀛,想来想去,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一趟距离东瀛最近的东州岛,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一趟航程,他一心只想赶紧登岛,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上了船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晚上井修提着食盒送来饭菜。虽在海上航行,但长安号的饭菜倒是不错,可能考虑到沈璧周少爷的身份,饮食费了些心思。井修将菜碟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开始为沈璧布菜。沈璧拦住他,“我自己来吧!”他虽为侯爷,可到底不太好意思叫井修来伺候自己。井修笑笑,“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周少爷,身边怎能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侯爷要扮做富家公子,不如就让我扮富家公子的随从,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璧也不好拒绝。这边正吃着饭,门外一个声音粗犷低沉的男人道:“周少爷,一个人在房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在下备了薄酒,想邀周少爷赏个脸,一同观舞听曲,如何?”沈璧听的皱眉,井修看到他的脸色,正要回绝,却被沈璧制止,他起身拉开门,说的言不由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周少爷客气了。”船行海上,还歌舞升平,沈璧相当佩服他们能随时随地享乐的本事。邀酒的男人是钱氏派到长安号的监工,平时无所事事,才有时间整出诸多花样。他亲自为沈璧倒了杯酒,谄媚道:“周少爷怎么想着去东州岛转转了?”沈璧淡淡道:“成日在家呆着也怪无趣,听说海外有仙山,本少爷就来碰碰运气,万一山中还有仙女呢?能得见一回,死而无憾!”监工挠挠头,“周少爷说笑了,真要有仙山,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璧鄙薄道:“即是仙山,那要有仙缘才得见。”监工讪笑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侯爷说的是。我小时候就听阿婆说,她在东瀛见过海上的仙山,那山连绵不绝,宛如蛟龙。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没当回事,跑船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就一直不敢相信!”“你阿婆去过东瀛?”沈璧放下酒杯,惊奇地看向监工。监工点点头,有些迷茫,“周少爷,可有哪里不对?”“你阿婆为何会去东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敌国。监工压低声音道:“我阿婆是东瀛人,后来遇到了我阿公,他们就定居在东州岛。”“你阿婆后来又回去过吗?”“她跟我阿公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监工摇摇头,语气伤感道:“前几年,阿婆打算回家看看……毕竟她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说不定真就来不及了。可惜因为福州海战,东瀛封锁了所有的入港口,她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为何封锁入港口?”监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说有细作混入东瀛,他们要排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沈璧听得食不知味,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甲板。船早已进入深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平如镜,沈璧看着万点金辉,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航行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侯爷不用急,说不定此行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吧!”此后的五六日,沈璧每天都会见到监工,而船夫他也多多少少都见到了,唯有最重要的船长,他却一直无缘得见。他曾问过监工,监工说船长这几日生病了,一直在房间里养病,不方便出来。当天晚上,海面下起暴雨。海上暴雨的雨滴有如铜钱大小,密集无缝,加上狂风肆掠,众人只觉得长安号像在浪头被抖起又落下,落下又抖起……这一遭,连这些长年出海的船夫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都“哇”地吐了起来。一夜无眠。折腾到天快凉了,风暴才渐渐平息下来。沈璧只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甲板上透气去了。正巧了,距船身百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人抓着一块大木板在海浪里沉浮。沈璧叫来船工帮忙,把人捞了上来。待那人翻过身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沈璧却愣住了。“你们把这男子扶到我房中!”沈璧赶在对方认出他之前,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井修见他面色有异,跟在身后道:“侯爷是否认识水里捞上来的人?”“见过几面。没想到这么巧,一时惊讶罢了。你下去吧,又事我再叫你!”将井修打发走了后,沈璧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他相信过了这么久,他个人应该也已经想起他了。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大极重的拥抱。“林叔叔!”“阿璧!”“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林叔叔战死了,没想到阿璧有幸还能再见一面。”不过三两句,却让林正青潸然泪下,“该活着的,长眠深海,不该活着的,却苟延残喘。”沈璧对生死一向看的极淡,反倒安慰林正青,“生死有命,林叔叔不必难过。再说了,福州海战时,你已经离开军中,这些事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不!有关系!一日是沈将军的人,终身都是沈将军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视而不见,昧着良心过日子?当初他逐我出军帐,是因为你婶婶已有孕了。大哥知道后,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撵回家。就是想让我过回普通人的日子。”林正青越说,声音越发哽咽,“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连这般血海深仇都没办法报!”沈璧虽恨沈秋泓,可毕竟血浓于水,杀父之仇,岂能容忍?“林叔叔放心,他的仇交给我!”林正青欣慰颔首,“阿璧,我虽在海上飘着,却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比二十三岁时的大哥还厉害!”沈璧笑笑,“林叔叔过奖了。我的那些拳脚功夫,很多还是跟着林叔叔学的。”林正青话锋一转,道:“阿璧,你跟季家的关系如何了?他们对你可还好?”沈季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沈璧不解,林正青为何这么问?“阿璧,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了沈将军,你更要时时小心。”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沈璧追问道:“林叔叔想说什么?”林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璧,你知道福州海战是怎么发生的吗?”沈璧摇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林正青道:“以前倭寇虽经常来犯,却一直不成气候。可谁能想到,他们表面的不成气候不过是个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福州海战,我们会胜出,却没想到,胜是胜了,付出的代价却触目惊?。”那一战虽让倭寇五年内都没能再踏入云楚的边界半步,可他们也是流血漂橹,伤亡惨重,连主帅都不幸战死。“阿璧,你知道当初建议皇上出海击寇,妄图一劳永逸的是谁吗?”沈璧心里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季牧!你的季伯伯,他把你父亲推向了死亡!”第42章 追杀林正青道:“福州海战之前,你父亲与倭寇有过一战,那一战致使他们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不会来犯,所以当时根本没必要主动进攻。可季牧却上表说倭寇三番五次袭击沿海,不能安于将只敌人逼退得现状,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对方降服。“我知道他们一旦缺吃少穿的,就会来云楚扫荡一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那般仓促出兵,更何况那些倭寇每次来犯,也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沈璧听了这话却出乎林正青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季伯父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上奏。我想季伯父不过是替沈秋泓说了他想说的话而已。”林正青没想到沈璧竟是这般态度,脸色不大好看,“阿璧,你父亲当初是上奏过,可被先皇驳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林正青激动道:“他受过很多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一箭穿心,那箭只需再偏离分毫,便可要了他的命。那次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他过于操劳,成夜成夜的咳,有时痰中还带着血,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他跨越这茫茫无际的海洋,前往东瀛?季牧是他的生死之交,但凡顾忌一下你父亲的身体,都不会让他在那个时候出海!更可恨的是他不但不阻止,还上奏折!当时朝中都在传皇上顾忌季家圈地为王,想将你父亲调去西南,明则修养身体,实则监视季牧,季牧听到风声,才巴不得你父亲出海。”“这种传言如何能信?季伯父忠心耿耿,林叔叔应该也知道。”沈璧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丝犹疑,如果沈秋泓是在病中,那季牧将军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可你如何能解释的通,他在得知你父亲身体不适时,还上表让他出海东征?”沈璧沉默。林正青又道:“阿璧,我知道你跟季北城十分要好,叔叔想问你,如果季北城走一步咳三步,却上书要去攻打南诏,你待如何?”如何?沈璧会一掌将人劈晕,再锁房里。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林正青见沈璧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又道:“阿璧,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没有死,所以这些年才一直隐藏身份,漂泊在海上,打探消息。”沈璧惊道:“林叔叔为什么觉得我父亲没有死?”林正青回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在一艘东州岛前往东瀛的船上看到了你父亲!”沈璧霍然抬头,眸色纷杂,“果真是我父亲?”“那人有七八分像你父亲,一身东瀛人的装扮。只可惜,我当时只在岸边匆匆瞥了一眼,船就起航了。可凭直觉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你父亲。”“此事我再暗中调查。”沈璧没有告诉林正青,他这次去东州岛,就是为了弄明白沈秋泓到底是死是活。“林叔叔,你先在我房中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说完,起身离开。刚开了门,就见井修端着饭菜过来。“他睡了吗?”井修往前递了一下托盘,意在问沈璧要不要将饭菜送进去。“也好。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送去吧!”沈璧走到甲板上,临海而立。海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袖,连长发都在风里翻转飞舞。绯红的发带在鼻端撩拨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季北城……沈璧又想起林正青的话。季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现在即便想求证,也死无对证了。那年季牧病重,季北城离开长颂书院,回到大理。后来过了一年,季牧就病逝了。一个月后,福伯找到长颂书院,说沈秋泓战死海上。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情深,连离去都相距不过月余。“侯爷在想什么?”井修走到他身边,冲他笑笑。沈璧凝视他片刻,道:“你没问我为何将那人带到我房里,也没问我他是谁,你看出来我认识他了?”“嗯,猜的。应该是侯爷的故人,不然侯爷也不会放下防备,将他带回去。”沈璧极目远望着天边,问道:“井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州岛吗?”井修摇摇头。好像从认识沈璧开始,沈璧就很少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知道沈璧不相信他。“我来找人。”沈璧微微阖了眼,叹息一声,负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他了,又怎样?又能怎样?就是想找一个答案,弄明白一件事。”井修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寂,他别开眼,看着长安号下雪白的浪花,道:“侯爷问一下自己的心,如果它让你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再说找到的话。”三日后的正午,长安号抵达东州岛。沈璧与井修一同下船,打算去岛上逛逛。林正青在东州岛也生活了数年,自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决定在船上等他们回来。令沈璧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登岛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有杨云。他站在这群人身后,看沈璧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侯爷,没想到在东州居然也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沈璧冷笑,“劳烦太师惦记。看来我若不死,他下半生都要睡不好觉了。”杨云道:“侯爷若死在这蛮夷之地,我们也好交差。这一次,就别为难我们了,乖乖赴死,我保证留你全尸!”“呸!”井修双臂一伸,挡在了沈璧前面,“就凭你们也想动侯爷,做梦!”沈璧见他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杨云邪笑道:“是不容易,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我们耗尽侯爷的力气,侯爷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小白兔?”“谁是小白兔,还未可知!”岸边又泊来一船,陆林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将杨云等人团团围住。“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格杀!”杨云一见来人,顿时暗呼不好,又听陆林言外之意,是要反杀自己,惊道:“陆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下令杀我!”陆林用鼻孔看他,“杀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托梦去告状啊!看太师会怎么做!”两队人马正厮杀之际,陆林劝沈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乘船返回云楚吧!”井修急道:“可侯爷刚到东州岛,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陆林气结,怎么哪里都有傻子?“侯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命都快没了,还找什么人?”两人正争辩之际,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围来。沈璧没见过那些人,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冲自己来的。陆林反应极快,拉着沈璧就往船上跑,“快,上船!”那一队人马少说也有近百人,见沈璧要上船,顿时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移到舷梯处。可能是着急加上害怕,井修在跌倒了好几下,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对方已登上了舷梯。“开船!”陆林吼了一嗓子,站在舷梯口,持剑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快!”连着上来的几个人都被陆林一剑砍到水里,对方一看讨不到好,立即攻占了同泊一处的长安号,逼令监工开船追上陆林。两船并行期间,长安号多次试图逼停陆林的船,却都无果。跳上甲板的十来个人被沈璧和陆林合力斩杀,两船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军,这些人恐怕都是冲你来的!”刚才他与杨云两方打的难分难舍,这百十来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显然目的明确。沈璧蹙眉,若说太师派人杀他,他能理解,可这一波又是何人?陆林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总算甩掉他们了。亏得长安号是艘商船,不如战舰快,不然我们这一次真要有来无回了。”“可惜了。”沈璧看着越来越远的东州岛,惋惜道。“谁让你跟来的?”沈璧突然话锋一转,“你怎知情况有异?”“这……”陆林转了下脑子,回道,“属下回去越想越不对经,担心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即带人追过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璧决定去东州岛,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怀疑沈秋泓的事跟倭寇有关,可总不能只身一人前往东瀛,想来想去,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一趟距离东瀛最近的东州岛,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一趟航程,他一心只想赶紧登岛,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上了船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晚上井修提着食盒送来饭菜。虽在海上航行,但长安号的饭菜倒是不错,可能考虑到沈璧周少爷的身份,饮食费了些心思。井修将菜碟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开始为沈璧布菜。沈璧拦住他,“我自己来吧!”他虽为侯爷,可到底不太好意思叫井修来伺候自己。井修笑笑,“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周少爷,身边怎能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侯爷要扮做富家公子,不如就让我扮富家公子的随从,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璧也不好拒绝。这边正吃着饭,门外一个声音粗犷低沉的男人道:“周少爷,一个人在房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在下备了薄酒,想邀周少爷赏个脸,一同观舞听曲,如何?”沈璧听的皱眉,井修看到他的脸色,正要回绝,却被沈璧制止,他起身拉开门,说的言不由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周少爷客气了。”船行海上,还歌舞升平,沈璧相当佩服他们能随时随地享乐的本事。邀酒的男人是钱氏派到长安号的监工,平时无所事事,才有时间整出诸多花样。他亲自为沈璧倒了杯酒,谄媚道:“周少爷怎么想着去东州岛转转了?”沈璧淡淡道:“成日在家呆着也怪无趣,听说海外有仙山,本少爷就来碰碰运气,万一山中还有仙女呢?能得见一回,死而无憾!”监工挠挠头,“周少爷说笑了,真要有仙山,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璧鄙薄道:“即是仙山,那要有仙缘才得见。”监工讪笑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侯爷说的是。我小时候就听阿婆说,她在东瀛见过海上的仙山,那山连绵不绝,宛如蛟龙。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没当回事,跑船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就一直不敢相信!”“你阿婆去过东瀛?”沈璧放下酒杯,惊奇地看向监工。监工点点头,有些迷茫,“周少爷,可有哪里不对?”“你阿婆为何会去东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敌国。监工压低声音道:“我阿婆是东瀛人,后来遇到了我阿公,他们就定居在东州岛。”“你阿婆后来又回去过吗?”“她跟我阿公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监工摇摇头,语气伤感道:“前几年,阿婆打算回家看看……毕竟她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说不定真就来不及了。可惜因为福州海战,东瀛封锁了所有的入港口,她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为何封锁入港口?”监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说有细作混入东瀛,他们要排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沈璧听得食不知味,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甲板。船早已进入深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平如镜,沈璧看着万点金辉,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航行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侯爷不用急,说不定此行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吧!”此后的五六日,沈璧每天都会见到监工,而船夫他也多多少少都见到了,唯有最重要的船长,他却一直无缘得见。他曾问过监工,监工说船长这几日生病了,一直在房间里养病,不方便出来。当天晚上,海面下起暴雨。海上暴雨的雨滴有如铜钱大小,密集无缝,加上狂风肆掠,众人只觉得长安号像在浪头被抖起又落下,落下又抖起……这一遭,连这些长年出海的船夫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都“哇”地吐了起来。一夜无眠。折腾到天快凉了,风暴才渐渐平息下来。沈璧只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甲板上透气去了。正巧了,距船身百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人抓着一块大木板在海浪里沉浮。沈璧叫来船工帮忙,把人捞了上来。待那人翻过身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沈璧却愣住了。“你们把这男子扶到我房中!”沈璧赶在对方认出他之前,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井修见他面色有异,跟在身后道:“侯爷是否认识水里捞上来的人?”“见过几面。没想到这么巧,一时惊讶罢了。你下去吧,又事我再叫你!”将井修打发走了后,沈璧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他相信过了这么久,他个人应该也已经想起他了。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大极重的拥抱。“林叔叔!”“阿璧!”“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林叔叔战死了,没想到阿璧有幸还能再见一面。”不过三两句,却让林正青潸然泪下,“该活着的,长眠深海,不该活着的,却苟延残喘。”沈璧对生死一向看的极淡,反倒安慰林正青,“生死有命,林叔叔不必难过。再说了,福州海战时,你已经离开军中,这些事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不!有关系!一日是沈将军的人,终身都是沈将军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视而不见,昧着良心过日子?当初他逐我出军帐,是因为你婶婶已有孕了。大哥知道后,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撵回家。就是想让我过回普通人的日子。”林正青越说,声音越发哽咽,“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连这般血海深仇都没办法报!”沈璧虽恨沈秋泓,可毕竟血浓于水,杀父之仇,岂能容忍?“林叔叔放心,他的仇交给我!”林正青欣慰颔首,“阿璧,我虽在海上飘着,却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比二十三岁时的大哥还厉害!”沈璧笑笑,“林叔叔过奖了。我的那些拳脚功夫,很多还是跟着林叔叔学的。”林正青话锋一转,道:“阿璧,你跟季家的关系如何了?他们对你可还好?”沈季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沈璧不解,林正青为何这么问?“阿璧,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了沈将军,你更要时时小心。”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沈璧追问道:“林叔叔想说什么?”林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璧,你知道福州海战是怎么发生的吗?”沈璧摇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林正青道:“以前倭寇虽经常来犯,却一直不成气候。可谁能想到,他们表面的不成气候不过是个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福州海战,我们会胜出,却没想到,胜是胜了,付出的代价却触目惊?。”那一战虽让倭寇五年内都没能再踏入云楚的边界半步,可他们也是流血漂橹,伤亡惨重,连主帅都不幸战死。“阿璧,你知道当初建议皇上出海击寇,妄图一劳永逸的是谁吗?”沈璧心里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季牧!你的季伯伯,他把你父亲推向了死亡!”第42章 追杀林正青道:“福州海战之前,你父亲与倭寇有过一战,那一战致使他们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不会来犯,所以当时根本没必要主动进攻。可季牧却上表说倭寇三番五次袭击沿海,不能安于将只敌人逼退得现状,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对方降服。“我知道他们一旦缺吃少穿的,就会来云楚扫荡一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那般仓促出兵,更何况那些倭寇每次来犯,也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沈璧听了这话却出乎林正青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季伯父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上奏。我想季伯父不过是替沈秋泓说了他想说的话而已。”林正青没想到沈璧竟是这般态度,脸色不大好看,“阿璧,你父亲当初是上奏过,可被先皇驳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林正青激动道:“他受过很多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一箭穿心,那箭只需再偏离分毫,便可要了他的命。那次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他过于操劳,成夜成夜的咳,有时痰中还带着血,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他跨越这茫茫无际的海洋,前往东瀛?季牧是他的生死之交,但凡顾忌一下你父亲的身体,都不会让他在那个时候出海!更可恨的是他不但不阻止,还上奏折!当时朝中都在传皇上顾忌季家圈地为王,想将你父亲调去西南,明则修养身体,实则监视季牧,季牧听到风声,才巴不得你父亲出海。”“这种传言如何能信?季伯父忠心耿耿,林叔叔应该也知道。”沈璧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丝犹疑,如果沈秋泓是在病中,那季牧将军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可你如何能解释的通,他在得知你父亲身体不适时,还上表让他出海东征?”沈璧沉默。林正青又道:“阿璧,我知道你跟季北城十分要好,叔叔想问你,如果季北城走一步咳三步,却上书要去攻打南诏,你待如何?”如何?沈璧会一掌将人劈晕,再锁房里。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林正青见沈璧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又道:“阿璧,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没有死,所以这些年才一直隐藏身份,漂泊在海上,打探消息。”沈璧惊道:“林叔叔为什么觉得我父亲没有死?”林正青回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在一艘东州岛前往东瀛的船上看到了你父亲!”沈璧霍然抬头,眸色纷杂,“果真是我父亲?”“那人有七八分像你父亲,一身东瀛人的装扮。只可惜,我当时只在岸边匆匆瞥了一眼,船就起航了。可凭直觉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你父亲。”“此事我再暗中调查。”沈璧没有告诉林正青,他这次去东州岛,就是为了弄明白沈秋泓到底是死是活。“林叔叔,你先在我房中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说完,起身离开。刚开了门,就见井修端着饭菜过来。“他睡了吗?”井修往前递了一下托盘,意在问沈璧要不要将饭菜送进去。“也好。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送去吧!”沈璧走到甲板上,临海而立。海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袖,连长发都在风里翻转飞舞。绯红的发带在鼻端撩拨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季北城……沈璧又想起林正青的话。季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现在即便想求证,也死无对证了。那年季牧病重,季北城离开长颂书院,回到大理。后来过了一年,季牧就病逝了。一个月后,福伯找到长颂书院,说沈秋泓战死海上。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情深,连离去都相距不过月余。“侯爷在想什么?”井修走到他身边,冲他笑笑。沈璧凝视他片刻,道:“你没问我为何将那人带到我房里,也没问我他是谁,你看出来我认识他了?”“嗯,猜的。应该是侯爷的故人,不然侯爷也不会放下防备,将他带回去。”沈璧极目远望着天边,问道:“井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州岛吗?”井修摇摇头。好像从认识沈璧开始,沈璧就很少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知道沈璧不相信他。“我来找人。”沈璧微微阖了眼,叹息一声,负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他了,又怎样?又能怎样?就是想找一个答案,弄明白一件事。”井修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寂,他别开眼,看着长安号下雪白的浪花,道:“侯爷问一下自己的心,如果它让你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再说找到的话。”三日后的正午,长安号抵达东州岛。沈璧与井修一同下船,打算去岛上逛逛。林正青在东州岛也生活了数年,自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决定在船上等他们回来。令沈璧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登岛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有杨云。他站在这群人身后,看沈璧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侯爷,没想到在东州居然也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沈璧冷笑,“劳烦太师惦记。看来我若不死,他下半生都要睡不好觉了。”杨云道:“侯爷若死在这蛮夷之地,我们也好交差。这一次,就别为难我们了,乖乖赴死,我保证留你全尸!”“呸!”井修双臂一伸,挡在了沈璧前面,“就凭你们也想动侯爷,做梦!”沈璧见他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杨云邪笑道:“是不容易,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我们耗尽侯爷的力气,侯爷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小白兔?”“谁是小白兔,还未可知!”岸边又泊来一船,陆林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将杨云等人团团围住。“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格杀!”杨云一见来人,顿时暗呼不好,又听陆林言外之意,是要反杀自己,惊道:“陆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下令杀我!”陆林用鼻孔看他,“杀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托梦去告状啊!看太师会怎么做!”两队人马正厮杀之际,陆林劝沈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乘船返回云楚吧!”井修急道:“可侯爷刚到东州岛,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陆林气结,怎么哪里都有傻子?“侯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命都快没了,还找什么人?”两人正争辩之际,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围来。沈璧没见过那些人,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冲自己来的。陆林反应极快,拉着沈璧就往船上跑,“快,上船!”那一队人马少说也有近百人,见沈璧要上船,顿时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移到舷梯处。可能是着急加上害怕,井修在跌倒了好几下,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对方已登上了舷梯。“开船!”陆林吼了一嗓子,站在舷梯口,持剑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快!”连着上来的几个人都被陆林一剑砍到水里,对方一看讨不到好,立即攻占了同泊一处的长安号,逼令监工开船追上陆林。两船并行期间,长安号多次试图逼停陆林的船,却都无果。跳上甲板的十来个人被沈璧和陆林合力斩杀,两船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军,这些人恐怕都是冲你来的!”刚才他与杨云两方打的难分难舍,这百十来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显然目的明确。沈璧蹙眉,若说太师派人杀他,他能理解,可这一波又是何人?陆林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总算甩掉他们了。亏得长安号是艘商船,不如战舰快,不然我们这一次真要有来无回了。”“可惜了。”沈璧看着越来越远的东州岛,惋惜道。“谁让你跟来的?”沈璧突然话锋一转,“你怎知情况有异?”“这……”陆林转了下脑子,回道,“属下回去越想越不对经,担心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即带人追过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璧决定去东州岛,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怀疑沈秋泓的事跟倭寇有关,可总不能只身一人前往东瀛,想来想去,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一趟距离东瀛最近的东州岛,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一趟航程,他一心只想赶紧登岛,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上了船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晚上井修提着食盒送来饭菜。虽在海上航行,但长安号的饭菜倒是不错,可能考虑到沈璧周少爷的身份,饮食费了些心思。井修将菜碟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开始为沈璧布菜。沈璧拦住他,“我自己来吧!”他虽为侯爷,可到底不太好意思叫井修来伺候自己。井修笑笑,“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周少爷,身边怎能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侯爷要扮做富家公子,不如就让我扮富家公子的随从,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璧也不好拒绝。这边正吃着饭,门外一个声音粗犷低沉的男人道:“周少爷,一个人在房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在下备了薄酒,想邀周少爷赏个脸,一同观舞听曲,如何?”沈璧听的皱眉,井修看到他的脸色,正要回绝,却被沈璧制止,他起身拉开门,说的言不由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周少爷客气了。”船行海上,还歌舞升平,沈璧相当佩服他们能随时随地享乐的本事。邀酒的男人是钱氏派到长安号的监工,平时无所事事,才有时间整出诸多花样。他亲自为沈璧倒了杯酒,谄媚道:“周少爷怎么想着去东州岛转转了?”沈璧淡淡道:“成日在家呆着也怪无趣,听说海外有仙山,本少爷就来碰碰运气,万一山中还有仙女呢?能得见一回,死而无憾!”监工挠挠头,“周少爷说笑了,真要有仙山,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璧鄙薄道:“即是仙山,那要有仙缘才得见。”监工讪笑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侯爷说的是。我小时候就听阿婆说,她在东瀛见过海上的仙山,那山连绵不绝,宛如蛟龙。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没当回事,跑船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就一直不敢相信!”“你阿婆去过东瀛?”沈璧放下酒杯,惊奇地看向监工。监工点点头,有些迷茫,“周少爷,可有哪里不对?”“你阿婆为何会去东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敌国。监工压低声音道:“我阿婆是东瀛人,后来遇到了我阿公,他们就定居在东州岛。”“你阿婆后来又回去过吗?”“她跟我阿公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监工摇摇头,语气伤感道:“前几年,阿婆打算回家看看……毕竟她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说不定真就来不及了。可惜因为福州海战,东瀛封锁了所有的入港口,她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为何封锁入港口?”监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说有细作混入东瀛,他们要排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沈璧听得食不知味,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甲板。船早已进入深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平如镜,沈璧看着万点金辉,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航行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侯爷不用急,说不定此行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吧!”此后的五六日,沈璧每天都会见到监工,而船夫他也多多少少都见到了,唯有最重要的船长,他却一直无缘得见。他曾问过监工,监工说船长这几日生病了,一直在房间里养病,不方便出来。当天晚上,海面下起暴雨。海上暴雨的雨滴有如铜钱大小,密集无缝,加上狂风肆掠,众人只觉得长安号像在浪头被抖起又落下,落下又抖起……这一遭,连这些长年出海的船夫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都“哇”地吐了起来。一夜无眠。折腾到天快凉了,风暴才渐渐平息下来。沈璧只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甲板上透气去了。正巧了,距船身百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人抓着一块大木板在海浪里沉浮。沈璧叫来船工帮忙,把人捞了上来。待那人翻过身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沈璧却愣住了。“你们把这男子扶到我房中!”沈璧赶在对方认出他之前,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井修见他面色有异,跟在身后道:“侯爷是否认识水里捞上来的人?”“见过几面。没想到这么巧,一时惊讶罢了。你下去吧,又事我再叫你!”将井修打发走了后,沈璧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他相信过了这么久,他个人应该也已经想起他了。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大极重的拥抱。“林叔叔!”“阿璧!”“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林叔叔战死了,没想到阿璧有幸还能再见一面。”不过三两句,却让林正青潸然泪下,“该活着的,长眠深海,不该活着的,却苟延残喘。”沈璧对生死一向看的极淡,反倒安慰林正青,“生死有命,林叔叔不必难过。再说了,福州海战时,你已经离开军中,这些事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不!有关系!一日是沈将军的人,终身都是沈将军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视而不见,昧着良心过日子?当初他逐我出军帐,是因为你婶婶已有孕了。大哥知道后,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撵回家。就是想让我过回普通人的日子。”林正青越说,声音越发哽咽,“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连这般血海深仇都没办法报!”沈璧虽恨沈秋泓,可毕竟血浓于水,杀父之仇,岂能容忍?“林叔叔放心,他的仇交给我!”林正青欣慰颔首,“阿璧,我虽在海上飘着,却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比二十三岁时的大哥还厉害!”沈璧笑笑,“林叔叔过奖了。我的那些拳脚功夫,很多还是跟着林叔叔学的。”林正青话锋一转,道:“阿璧,你跟季家的关系如何了?他们对你可还好?”沈季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沈璧不解,林正青为何这么问?“阿璧,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了沈将军,你更要时时小心。”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沈璧追问道:“林叔叔想说什么?”林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璧,你知道福州海战是怎么发生的吗?”沈璧摇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林正青道:“以前倭寇虽经常来犯,却一直不成气候。可谁能想到,他们表面的不成气候不过是个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福州海战,我们会胜出,却没想到,胜是胜了,付出的代价却触目惊?。”那一战虽让倭寇五年内都没能再踏入云楚的边界半步,可他们也是流血漂橹,伤亡惨重,连主帅都不幸战死。“阿璧,你知道当初建议皇上出海击寇,妄图一劳永逸的是谁吗?”沈璧心里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季牧!你的季伯伯,他把你父亲推向了死亡!”第42章 追杀林正青道:“福州海战之前,你父亲与倭寇有过一战,那一战致使他们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不会来犯,所以当时根本没必要主动进攻。可季牧却上表说倭寇三番五次袭击沿海,不能安于将只敌人逼退得现状,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对方降服。“我知道他们一旦缺吃少穿的,就会来云楚扫荡一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那般仓促出兵,更何况那些倭寇每次来犯,也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沈璧听了这话却出乎林正青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季伯父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上奏。我想季伯父不过是替沈秋泓说了他想说的话而已。”林正青没想到沈璧竟是这般态度,脸色不大好看,“阿璧,你父亲当初是上奏过,可被先皇驳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林正青激动道:“他受过很多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一箭穿心,那箭只需再偏离分毫,便可要了他的命。那次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他过于操劳,成夜成夜的咳,有时痰中还带着血,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他跨越这茫茫无际的海洋,前往东瀛?季牧是他的生死之交,但凡顾忌一下你父亲的身体,都不会让他在那个时候出海!更可恨的是他不但不阻止,还上奏折!当时朝中都在传皇上顾忌季家圈地为王,想将你父亲调去西南,明则修养身体,实则监视季牧,季牧听到风声,才巴不得你父亲出海。”“这种传言如何能信?季伯父忠心耿耿,林叔叔应该也知道。”沈璧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丝犹疑,如果沈秋泓是在病中,那季牧将军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可你如何能解释的通,他在得知你父亲身体不适时,还上表让他出海东征?”沈璧沉默。林正青又道:“阿璧,我知道你跟季北城十分要好,叔叔想问你,如果季北城走一步咳三步,却上书要去攻打南诏,你待如何?”如何?沈璧会一掌将人劈晕,再锁房里。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林正青见沈璧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又道:“阿璧,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没有死,所以这些年才一直隐藏身份,漂泊在海上,打探消息。”沈璧惊道:“林叔叔为什么觉得我父亲没有死?”林正青回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在一艘东州岛前往东瀛的船上看到了你父亲!”沈璧霍然抬头,眸色纷杂,“果真是我父亲?”“那人有七八分像你父亲,一身东瀛人的装扮。只可惜,我当时只在岸边匆匆瞥了一眼,船就起航了。可凭直觉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你父亲。”“此事我再暗中调查。”沈璧没有告诉林正青,他这次去东州岛,就是为了弄明白沈秋泓到底是死是活。“林叔叔,你先在我房中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说完,起身离开。刚开了门,就见井修端着饭菜过来。“他睡了吗?”井修往前递了一下托盘,意在问沈璧要不要将饭菜送进去。“也好。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送去吧!”沈璧走到甲板上,临海而立。海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袖,连长发都在风里翻转飞舞。绯红的发带在鼻端撩拨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季北城……沈璧又想起林正青的话。季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现在即便想求证,也死无对证了。那年季牧病重,季北城离开长颂书院,回到大理。后来过了一年,季牧就病逝了。一个月后,福伯找到长颂书院,说沈秋泓战死海上。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情深,连离去都相距不过月余。“侯爷在想什么?”井修走到他身边,冲他笑笑。沈璧凝视他片刻,道:“你没问我为何将那人带到我房里,也没问我他是谁,你看出来我认识他了?”“嗯,猜的。应该是侯爷的故人,不然侯爷也不会放下防备,将他带回去。”沈璧极目远望着天边,问道:“井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州岛吗?”井修摇摇头。好像从认识沈璧开始,沈璧就很少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知道沈璧不相信他。“我来找人。”沈璧微微阖了眼,叹息一声,负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他了,又怎样?又能怎样?就是想找一个答案,弄明白一件事。”井修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寂,他别开眼,看着长安号下雪白的浪花,道:“侯爷问一下自己的心,如果它让你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再说找到的话。”三日后的正午,长安号抵达东州岛。沈璧与井修一同下船,打算去岛上逛逛。林正青在东州岛也生活了数年,自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决定在船上等他们回来。令沈璧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登岛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有杨云。他站在这群人身后,看沈璧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侯爷,没想到在东州居然也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沈璧冷笑,“劳烦太师惦记。看来我若不死,他下半生都要睡不好觉了。”杨云道:“侯爷若死在这蛮夷之地,我们也好交差。这一次,就别为难我们了,乖乖赴死,我保证留你全尸!”“呸!”井修双臂一伸,挡在了沈璧前面,“就凭你们也想动侯爷,做梦!”沈璧见他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杨云邪笑道:“是不容易,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我们耗尽侯爷的力气,侯爷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小白兔?”“谁是小白兔,还未可知!”岸边又泊来一船,陆林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将杨云等人团团围住。“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格杀!”杨云一见来人,顿时暗呼不好,又听陆林言外之意,是要反杀自己,惊道:“陆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下令杀我!”陆林用鼻孔看他,“杀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托梦去告状啊!看太师会怎么做!”两队人马正厮杀之际,陆林劝沈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乘船返回云楚吧!”井修急道:“可侯爷刚到东州岛,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陆林气结,怎么哪里都有傻子?“侯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命都快没了,还找什么人?”两人正争辩之际,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围来。沈璧没见过那些人,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冲自己来的。陆林反应极快,拉着沈璧就往船上跑,“快,上船!”那一队人马少说也有近百人,见沈璧要上船,顿时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移到舷梯处。可能是着急加上害怕,井修在跌倒了好几下,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对方已登上了舷梯。“开船!”陆林吼了一嗓子,站在舷梯口,持剑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快!”连着上来的几个人都被陆林一剑砍到水里,对方一看讨不到好,立即攻占了同泊一处的长安号,逼令监工开船追上陆林。两船并行期间,长安号多次试图逼停陆林的船,却都无果。跳上甲板的十来个人被沈璧和陆林合力斩杀,两船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军,这些人恐怕都是冲你来的!”刚才他与杨云两方打的难分难舍,这百十来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显然目的明确。沈璧蹙眉,若说太师派人杀他,他能理解,可这一波又是何人?陆林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总算甩掉他们了。亏得长安号是艘商船,不如战舰快,不然我们这一次真要有来无回了。”“可惜了。”沈璧看着越来越远的东州岛,惋惜道。“谁让你跟来的?”沈璧突然话锋一转,“你怎知情况有异?”“这……”陆林转了下脑子,回道,“属下回去越想越不对经,担心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即带人追过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璧决定去东州岛,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怀疑沈秋泓的事跟倭寇有关,可总不能只身一人前往东瀛,想来想去,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一趟距离东瀛最近的东州岛,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一趟航程,他一心只想赶紧登岛,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上了船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晚上井修提着食盒送来饭菜。虽在海上航行,但长安号的饭菜倒是不错,可能考虑到沈璧周少爷的身份,饮食费了些心思。井修将菜碟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开始为沈璧布菜。沈璧拦住他,“我自己来吧!”他虽为侯爷,可到底不太好意思叫井修来伺候自己。井修笑笑,“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周少爷,身边怎能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侯爷要扮做富家公子,不如就让我扮富家公子的随从,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璧也不好拒绝。这边正吃着饭,门外一个声音粗犷低沉的男人道:“周少爷,一个人在房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在下备了薄酒,想邀周少爷赏个脸,一同观舞听曲,如何?”沈璧听的皱眉,井修看到他的脸色,正要回绝,却被沈璧制止,他起身拉开门,说的言不由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周少爷客气了。”船行海上,还歌舞升平,沈璧相当佩服他们能随时随地享乐的本事。邀酒的男人是钱氏派到长安号的监工,平时无所事事,才有时间整出诸多花样。他亲自为沈璧倒了杯酒,谄媚道:“周少爷怎么想着去东州岛转转了?”沈璧淡淡道:“成日在家呆着也怪无趣,听说海外有仙山,本少爷就来碰碰运气,万一山中还有仙女呢?能得见一回,死而无憾!”监工挠挠头,“周少爷说笑了,真要有仙山,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璧鄙薄道:“即是仙山,那要有仙缘才得见。”监工讪笑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侯爷说的是。我小时候就听阿婆说,她在东瀛见过海上的仙山,那山连绵不绝,宛如蛟龙。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没当回事,跑船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就一直不敢相信!”“你阿婆去过东瀛?”沈璧放下酒杯,惊奇地看向监工。监工点点头,有些迷茫,“周少爷,可有哪里不对?”“你阿婆为何会去东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敌国。监工压低声音道:“我阿婆是东瀛人,后来遇到了我阿公,他们就定居在东州岛。”“你阿婆后来又回去过吗?”“她跟我阿公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监工摇摇头,语气伤感道:“前几年,阿婆打算回家看看……毕竟她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说不定真就来不及了。可惜因为福州海战,东瀛封锁了所有的入港口,她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为何封锁入港口?”监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说有细作混入东瀛,他们要排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沈璧听得食不知味,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甲板。船早已进入深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平如镜,沈璧看着万点金辉,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航行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侯爷不用急,说不定此行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吧!”此后的五六日,沈璧每天都会见到监工,而船夫他也多多少少都见到了,唯有最重要的船长,他却一直无缘得见。他曾问过监工,监工说船长这几日生病了,一直在房间里养病,不方便出来。当天晚上,海面下起暴雨。海上暴雨的雨滴有如铜钱大小,密集无缝,加上狂风肆掠,众人只觉得长安号像在浪头被抖起又落下,落下又抖起……这一遭,连这些长年出海的船夫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都“哇”地吐了起来。一夜无眠。折腾到天快凉了,风暴才渐渐平息下来。沈璧只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甲板上透气去了。正巧了,距船身百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人抓着一块大木板在海浪里沉浮。沈璧叫来船工帮忙,把人捞了上来。待那人翻过身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沈璧却愣住了。“你们把这男子扶到我房中!”沈璧赶在对方认出他之前,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井修见他面色有异,跟在身后道:“侯爷是否认识水里捞上来的人?”“见过几面。没想到这么巧,一时惊讶罢了。你下去吧,又事我再叫你!”将井修打发走了后,沈璧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他相信过了这么久,他个人应该也已经想起他了。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大极重的拥抱。“林叔叔!”“阿璧!”“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林叔叔战死了,没想到阿璧有幸还能再见一面。”不过三两句,却让林正青潸然泪下,“该活着的,长眠深海,不该活着的,却苟延残喘。”沈璧对生死一向看的极淡,反倒安慰林正青,“生死有命,林叔叔不必难过。再说了,福州海战时,你已经离开军中,这些事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不!有关系!一日是沈将军的人,终身都是沈将军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视而不见,昧着良心过日子?当初他逐我出军帐,是因为你婶婶已有孕了。大哥知道后,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撵回家。就是想让我过回普通人的日子。”林正青越说,声音越发哽咽,“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连这般血海深仇都没办法报!”沈璧虽恨沈秋泓,可毕竟血浓于水,杀父之仇,岂能容忍?“林叔叔放心,他的仇交给我!”林正青欣慰颔首,“阿璧,我虽在海上飘着,却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比二十三岁时的大哥还厉害!”沈璧笑笑,“林叔叔过奖了。我的那些拳脚功夫,很多还是跟着林叔叔学的。”林正青话锋一转,道:“阿璧,你跟季家的关系如何了?他们对你可还好?”沈季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沈璧不解,林正青为何这么问?“阿璧,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了沈将军,你更要时时小心。”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沈璧追问道:“林叔叔想说什么?”林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璧,你知道福州海战是怎么发生的吗?”沈璧摇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林正青道:“以前倭寇虽经常来犯,却一直不成气候。可谁能想到,他们表面的不成气候不过是个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福州海战,我们会胜出,却没想到,胜是胜了,付出的代价却触目惊?。”那一战虽让倭寇五年内都没能再踏入云楚的边界半步,可他们也是流血漂橹,伤亡惨重,连主帅都不幸战死。“阿璧,你知道当初建议皇上出海击寇,妄图一劳永逸的是谁吗?”沈璧心里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季牧!你的季伯伯,他把你父亲推向了死亡!”第42章 追杀林正青道:“福州海战之前,你父亲与倭寇有过一战,那一战致使他们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不会来犯,所以当时根本没必要主动进攻。可季牧却上表说倭寇三番五次袭击沿海,不能安于将只敌人逼退得现状,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对方降服。“我知道他们一旦缺吃少穿的,就会来云楚扫荡一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那般仓促出兵,更何况那些倭寇每次来犯,也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沈璧听了这话却出乎林正青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季伯父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上奏。我想季伯父不过是替沈秋泓说了他想说的话而已。”林正青没想到沈璧竟是这般态度,脸色不大好看,“阿璧,你父亲当初是上奏过,可被先皇驳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林正青激动道:“他受过很多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一箭穿心,那箭只需再偏离分毫,便可要了他的命。那次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他过于操劳,成夜成夜的咳,有时痰中还带着血,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他跨越这茫茫无际的海洋,前往东瀛?季牧是他的生死之交,但凡顾忌一下你父亲的身体,都不会让他在那个时候出海!更可恨的是他不但不阻止,还上奏折!当时朝中都在传皇上顾忌季家圈地为王,想将你父亲调去西南,明则修养身体,实则监视季牧,季牧听到风声,才巴不得你父亲出海。”“这种传言如何能信?季伯父忠心耿耿,林叔叔应该也知道。”沈璧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丝犹疑,如果沈秋泓是在病中,那季牧将军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可你如何能解释的通,他在得知你父亲身体不适时,还上表让他出海东征?”沈璧沉默。林正青又道:“阿璧,我知道你跟季北城十分要好,叔叔想问你,如果季北城走一步咳三步,却上书要去攻打南诏,你待如何?”如何?沈璧会一掌将人劈晕,再锁房里。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林正青见沈璧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又道:“阿璧,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没有死,所以这些年才一直隐藏身份,漂泊在海上,打探消息。”沈璧惊道:“林叔叔为什么觉得我父亲没有死?”林正青回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在一艘东州岛前往东瀛的船上看到了你父亲!”沈璧霍然抬头,眸色纷杂,“果真是我父亲?”“那人有七八分像你父亲,一身东瀛人的装扮。只可惜,我当时只在岸边匆匆瞥了一眼,船就起航了。可凭直觉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你父亲。”“此事我再暗中调查。”沈璧没有告诉林正青,他这次去东州岛,就是为了弄明白沈秋泓到底是死是活。“林叔叔,你先在我房中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说完,起身离开。刚开了门,就见井修端着饭菜过来。“他睡了吗?”井修往前递了一下托盘,意在问沈璧要不要将饭菜送进去。“也好。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送去吧!”沈璧走到甲板上,临海而立。海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袖,连长发都在风里翻转飞舞。绯红的发带在鼻端撩拨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季北城……沈璧又想起林正青的话。季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现在即便想求证,也死无对证了。那年季牧病重,季北城离开长颂书院,回到大理。后来过了一年,季牧就病逝了。一个月后,福伯找到长颂书院,说沈秋泓战死海上。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情深,连离去都相距不过月余。“侯爷在想什么?”井修走到他身边,冲他笑笑。沈璧凝视他片刻,道:“你没问我为何将那人带到我房里,也没问我他是谁,你看出来我认识他了?”“嗯,猜的。应该是侯爷的故人,不然侯爷也不会放下防备,将他带回去。”沈璧极目远望着天边,问道:“井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州岛吗?”井修摇摇头。好像从认识沈璧开始,沈璧就很少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知道沈璧不相信他。“我来找人。”沈璧微微阖了眼,叹息一声,负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他了,又怎样?又能怎样?就是想找一个答案,弄明白一件事。”井修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寂,他别开眼,看着长安号下雪白的浪花,道:“侯爷问一下自己的心,如果它让你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再说找到的话。”三日后的正午,长安号抵达东州岛。沈璧与井修一同下船,打算去岛上逛逛。林正青在东州岛也生活了数年,自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决定在船上等他们回来。令沈璧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登岛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有杨云。他站在这群人身后,看沈璧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侯爷,没想到在东州居然也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沈璧冷笑,“劳烦太师惦记。看来我若不死,他下半生都要睡不好觉了。”杨云道:“侯爷若死在这蛮夷之地,我们也好交差。这一次,就别为难我们了,乖乖赴死,我保证留你全尸!”“呸!”井修双臂一伸,挡在了沈璧前面,“就凭你们也想动侯爷,做梦!”沈璧见他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杨云邪笑道:“是不容易,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我们耗尽侯爷的力气,侯爷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小白兔?”“谁是小白兔,还未可知!”岸边又泊来一船,陆林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将杨云等人团团围住。“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格杀!”杨云一见来人,顿时暗呼不好,又听陆林言外之意,是要反杀自己,惊道:“陆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下令杀我!”陆林用鼻孔看他,“杀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托梦去告状啊!看太师会怎么做!”两队人马正厮杀之际,陆林劝沈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乘船返回云楚吧!”井修急道:“可侯爷刚到东州岛,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陆林气结,怎么哪里都有傻子?“侯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命都快没了,还找什么人?”两人正争辩之际,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围来。沈璧没见过那些人,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冲自己来的。陆林反应极快,拉着沈璧就往船上跑,“快,上船!”那一队人马少说也有近百人,见沈璧要上船,顿时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移到舷梯处。可能是着急加上害怕,井修在跌倒了好几下,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对方已登上了舷梯。“开船!”陆林吼了一嗓子,站在舷梯口,持剑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快!”连着上来的几个人都被陆林一剑砍到水里,对方一看讨不到好,立即攻占了同泊一处的长安号,逼令监工开船追上陆林。两船并行期间,长安号多次试图逼停陆林的船,却都无果。跳上甲板的十来个人被沈璧和陆林合力斩杀,两船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军,这些人恐怕都是冲你来的!”刚才他与杨云两方打的难分难舍,这百十来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显然目的明确。沈璧蹙眉,若说太师派人杀他,他能理解,可这一波又是何人?陆林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总算甩掉他们了。亏得长安号是艘商船,不如战舰快,不然我们这一次真要有来无回了。”“可惜了。”沈璧看着越来越远的东州岛,惋惜道。“谁让你跟来的?”沈璧突然话锋一转,“你怎知情况有异?”“这……”陆林转了下脑子,回道,“属下回去越想越不对经,担心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即带人追过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璧决定去东州岛,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怀疑沈秋泓的事跟倭寇有关,可总不能只身一人前往东瀛,想来想去,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一趟距离东瀛最近的东州岛,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一趟航程,他一心只想赶紧登岛,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上了船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晚上井修提着食盒送来饭菜。虽在海上航行,但长安号的饭菜倒是不错,可能考虑到沈璧周少爷的身份,饮食费了些心思。井修将菜碟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开始为沈璧布菜。沈璧拦住他,“我自己来吧!”他虽为侯爷,可到底不太好意思叫井修来伺候自己。井修笑笑,“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周少爷,身边怎能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侯爷要扮做富家公子,不如就让我扮富家公子的随从,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璧也不好拒绝。这边正吃着饭,门外一个声音粗犷低沉的男人道:“周少爷,一个人在房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在下备了薄酒,想邀周少爷赏个脸,一同观舞听曲,如何?”沈璧听的皱眉,井修看到他的脸色,正要回绝,却被沈璧制止,他起身拉开门,说的言不由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周少爷客气了。”船行海上,还歌舞升平,沈璧相当佩服他们能随时随地享乐的本事。邀酒的男人是钱氏派到长安号的监工,平时无所事事,才有时间整出诸多花样。他亲自为沈璧倒了杯酒,谄媚道:“周少爷怎么想着去东州岛转转了?”沈璧淡淡道:“成日在家呆着也怪无趣,听说海外有仙山,本少爷就来碰碰运气,万一山中还有仙女呢?能得见一回,死而无憾!”监工挠挠头,“周少爷说笑了,真要有仙山,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璧鄙薄道:“即是仙山,那要有仙缘才得见。”监工讪笑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侯爷说的是。我小时候就听阿婆说,她在东瀛见过海上的仙山,那山连绵不绝,宛如蛟龙。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没当回事,跑船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就一直不敢相信!”“你阿婆去过东瀛?”沈璧放下酒杯,惊奇地看向监工。监工点点头,有些迷茫,“周少爷,可有哪里不对?”“你阿婆为何会去东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敌国。监工压低声音道:“我阿婆是东瀛人,后来遇到了我阿公,他们就定居在东州岛。”“你阿婆后来又回去过吗?”“她跟我阿公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监工摇摇头,语气伤感道:“前几年,阿婆打算回家看看……毕竟她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说不定真就来不及了。可惜因为福州海战,东瀛封锁了所有的入港口,她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为何封锁入港口?”监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说有细作混入东瀛,他们要排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沈璧听得食不知味,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甲板。船早已进入深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平如镜,沈璧看着万点金辉,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航行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侯爷不用急,说不定此行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吧!”此后的五六日,沈璧每天都会见到监工,而船夫他也多多少少都见到了,唯有最重要的船长,他却一直无缘得见。他曾问过监工,监工说船长这几日生病了,一直在房间里养病,不方便出来。当天晚上,海面下起暴雨。海上暴雨的雨滴有如铜钱大小,密集无缝,加上狂风肆掠,众人只觉得长安号像在浪头被抖起又落下,落下又抖起……这一遭,连这些长年出海的船夫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都“哇”地吐了起来。一夜无眠。折腾到天快凉了,风暴才渐渐平息下来。沈璧只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甲板上透气去了。正巧了,距船身百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人抓着一块大木板在海浪里沉浮。沈璧叫来船工帮忙,把人捞了上来。待那人翻过身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沈璧却愣住了。“你们把这男子扶到我房中!”沈璧赶在对方认出他之前,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井修见他面色有异,跟在身后道:“侯爷是否认识水里捞上来的人?”“见过几面。没想到这么巧,一时惊讶罢了。你下去吧,又事我再叫你!”将井修打发走了后,沈璧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他相信过了这么久,他个人应该也已经想起他了。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大极重的拥抱。“林叔叔!”“阿璧!”“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林叔叔战死了,没想到阿璧有幸还能再见一面。”不过三两句,却让林正青潸然泪下,“该活着的,长眠深海,不该活着的,却苟延残喘。”沈璧对生死一向看的极淡,反倒安慰林正青,“生死有命,林叔叔不必难过。再说了,福州海战时,你已经离开军中,这些事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不!有关系!一日是沈将军的人,终身都是沈将军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视而不见,昧着良心过日子?当初他逐我出军帐,是因为你婶婶已有孕了。大哥知道后,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撵回家。就是想让我过回普通人的日子。”林正青越说,声音越发哽咽,“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连这般血海深仇都没办法报!”沈璧虽恨沈秋泓,可毕竟血浓于水,杀父之仇,岂能容忍?“林叔叔放心,他的仇交给我!”林正青欣慰颔首,“阿璧,我虽在海上飘着,却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比二十三岁时的大哥还厉害!”沈璧笑笑,“林叔叔过奖了。我的那些拳脚功夫,很多还是跟着林叔叔学的。”林正青话锋一转,道:“阿璧,你跟季家的关系如何了?他们对你可还好?”沈季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沈璧不解,林正青为何这么问?“阿璧,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了沈将军,你更要时时小心。”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沈璧追问道:“林叔叔想说什么?”林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璧,你知道福州海战是怎么发生的吗?”沈璧摇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林正青道:“以前倭寇虽经常来犯,却一直不成气候。可谁能想到,他们表面的不成气候不过是个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福州海战,我们会胜出,却没想到,胜是胜了,付出的代价却触目惊?。”那一战虽让倭寇五年内都没能再踏入云楚的边界半步,可他们也是流血漂橹,伤亡惨重,连主帅都不幸战死。“阿璧,你知道当初建议皇上出海击寇,妄图一劳永逸的是谁吗?”沈璧心里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季牧!你的季伯伯,他把你父亲推向了死亡!”第42章 追杀林正青道:“福州海战之前,你父亲与倭寇有过一战,那一战致使他们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不会来犯,所以当时根本没必要主动进攻。可季牧却上表说倭寇三番五次袭击沿海,不能安于将只敌人逼退得现状,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对方降服。“我知道他们一旦缺吃少穿的,就会来云楚扫荡一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那般仓促出兵,更何况那些倭寇每次来犯,也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沈璧听了这话却出乎林正青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季伯父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上奏。我想季伯父不过是替沈秋泓说了他想说的话而已。”林正青没想到沈璧竟是这般态度,脸色不大好看,“阿璧,你父亲当初是上奏过,可被先皇驳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林正青激动道:“他受过很多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一箭穿心,那箭只需再偏离分毫,便可要了他的命。那次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他过于操劳,成夜成夜的咳,有时痰中还带着血,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他跨越这茫茫无际的海洋,前往东瀛?季牧是他的生死之交,但凡顾忌一下你父亲的身体,都不会让他在那个时候出海!更可恨的是他不但不阻止,还上奏折!当时朝中都在传皇上顾忌季家圈地为王,想将你父亲调去西南,明则修养身体,实则监视季牧,季牧听到风声,才巴不得你父亲出海。”“这种传言如何能信?季伯父忠心耿耿,林叔叔应该也知道。”沈璧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丝犹疑,如果沈秋泓是在病中,那季牧将军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可你如何能解释的通,他在得知你父亲身体不适时,还上表让他出海东征?”沈璧沉默。林正青又道:“阿璧,我知道你跟季北城十分要好,叔叔想问你,如果季北城走一步咳三步,却上书要去攻打南诏,你待如何?”如何?沈璧会一掌将人劈晕,再锁房里。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林正青见沈璧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又道:“阿璧,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没有死,所以这些年才一直隐藏身份,漂泊在海上,打探消息。”沈璧惊道:“林叔叔为什么觉得我父亲没有死?”林正青回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在一艘东州岛前往东瀛的船上看到了你父亲!”沈璧霍然抬头,眸色纷杂,“果真是我父亲?”“那人有七八分像你父亲,一身东瀛人的装扮。只可惜,我当时只在岸边匆匆瞥了一眼,船就起航了。可凭直觉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你父亲。”“此事我再暗中调查。”沈璧没有告诉林正青,他这次去东州岛,就是为了弄明白沈秋泓到底是死是活。“林叔叔,你先在我房中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说完,起身离开。刚开了门,就见井修端着饭菜过来。“他睡了吗?”井修往前递了一下托盘,意在问沈璧要不要将饭菜送进去。“也好。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送去吧!”沈璧走到甲板上,临海而立。海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袖,连长发都在风里翻转飞舞。绯红的发带在鼻端撩拨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季北城……沈璧又想起林正青的话。季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现在即便想求证,也死无对证了。那年季牧病重,季北城离开长颂书院,回到大理。后来过了一年,季牧就病逝了。一个月后,福伯找到长颂书院,说沈秋泓战死海上。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情深,连离去都相距不过月余。“侯爷在想什么?”井修走到他身边,冲他笑笑。沈璧凝视他片刻,道:“你没问我为何将那人带到我房里,也没问我他是谁,你看出来我认识他了?”“嗯,猜的。应该是侯爷的故人,不然侯爷也不会放下防备,将他带回去。”沈璧极目远望着天边,问道:“井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州岛吗?”井修摇摇头。好像从认识沈璧开始,沈璧就很少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知道沈璧不相信他。“我来找人。”沈璧微微阖了眼,叹息一声,负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他了,又怎样?又能怎样?就是想找一个答案,弄明白一件事。”井修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寂,他别开眼,看着长安号下雪白的浪花,道:“侯爷问一下自己的心,如果它让你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再说找到的话。”三日后的正午,长安号抵达东州岛。沈璧与井修一同下船,打算去岛上逛逛。林正青在东州岛也生活了数年,自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决定在船上等他们回来。令沈璧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登岛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有杨云。他站在这群人身后,看沈璧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侯爷,没想到在东州居然也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沈璧冷笑,“劳烦太师惦记。看来我若不死,他下半生都要睡不好觉了。”杨云道:“侯爷若死在这蛮夷之地,我们也好交差。这一次,就别为难我们了,乖乖赴死,我保证留你全尸!”“呸!”井修双臂一伸,挡在了沈璧前面,“就凭你们也想动侯爷,做梦!”沈璧见他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杨云邪笑道:“是不容易,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我们耗尽侯爷的力气,侯爷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小白兔?”“谁是小白兔,还未可知!”岸边又泊来一船,陆林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将杨云等人团团围住。“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格杀!”杨云一见来人,顿时暗呼不好,又听陆林言外之意,是要反杀自己,惊道:“陆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下令杀我!”陆林用鼻孔看他,“杀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托梦去告状啊!看太师会怎么做!”两队人马正厮杀之际,陆林劝沈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乘船返回云楚吧!”井修急道:“可侯爷刚到东州岛,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陆林气结,怎么哪里都有傻子?“侯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命都快没了,还找什么人?”两人正争辩之际,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围来。沈璧没见过那些人,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冲自己来的。陆林反应极快,拉着沈璧就往船上跑,“快,上船!”那一队人马少说也有近百人,见沈璧要上船,顿时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移到舷梯处。可能是着急加上害怕,井修在跌倒了好几下,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对方已登上了舷梯。“开船!”陆林吼了一嗓子,站在舷梯口,持剑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快!”连着上来的几个人都被陆林一剑砍到水里,对方一看讨不到好,立即攻占了同泊一处的长安号,逼令监工开船追上陆林。两船并行期间,长安号多次试图逼停陆林的船,却都无果。跳上甲板的十来个人被沈璧和陆林合力斩杀,两船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军,这些人恐怕都是冲你来的!”刚才他与杨云两方打的难分难舍,这百十来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显然目的明确。沈璧蹙眉,若说太师派人杀他,他能理解,可这一波又是何人?陆林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总算甩掉他们了。亏得长安号是艘商船,不如战舰快,不然我们这一次真要有来无回了。”“可惜了。”沈璧看着越来越远的东州岛,惋惜道。“谁让你跟来的?”沈璧突然话锋一转,“你怎知情况有异?”“这……”陆林转了下脑子,回道,“属下回去越想越不对经,担心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即带人追过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璧决定去东州岛,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怀疑沈秋泓的事跟倭寇有关,可总不能只身一人前往东瀛,想来想去,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一趟距离东瀛最近的东州岛,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这一趟航程,他一心只想赶紧登岛,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上了船后,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晚上井修提着食盒送来饭菜。虽在海上航行,但长安号的饭菜倒是不错,可能考虑到沈璧周少爷的身份,饮食费了些心思。井修将菜碟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开始为沈璧布菜。沈璧拦住他,“我自己来吧!”他虽为侯爷,可到底不太好意思叫井修来伺候自己。井修笑笑,“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周少爷,身边怎能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侯爷要扮做富家公子,不如就让我扮富家公子的随从,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璧也不好拒绝。这边正吃着饭,门外一个声音粗犷低沉的男人道:“周少爷,一个人在房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在下备了薄酒,想邀周少爷赏个脸,一同观舞听曲,如何?”沈璧听的皱眉,井修看到他的脸色,正要回绝,却被沈璧制止,他起身拉开门,说的言不由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周少爷客气了。”船行海上,还歌舞升平,沈璧相当佩服他们能随时随地享乐的本事。邀酒的男人是钱氏派到长安号的监工,平时无所事事,才有时间整出诸多花样。他亲自为沈璧倒了杯酒,谄媚道:“周少爷怎么想着去东州岛转转了?”沈璧淡淡道:“成日在家呆着也怪无趣,听说海外有仙山,本少爷就来碰碰运气,万一山中还有仙女呢?能得见一回,死而无憾!”监工挠挠头,“周少爷说笑了,真要有仙山,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璧鄙薄道:“即是仙山,那要有仙缘才得见。”监工讪笑一声,连连点头称是,“侯爷说的是。我小时候就听阿婆说,她在东瀛见过海上的仙山,那山连绵不绝,宛如蛟龙。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没当回事,跑船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就一直不敢相信!”“你阿婆去过东瀛?”沈璧放下酒杯,惊奇地看向监工。监工点点头,有些迷茫,“周少爷,可有哪里不对?”“你阿婆为何会去东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可是敌国。监工压低声音道:“我阿婆是东瀛人,后来遇到了我阿公,他们就定居在东州岛。”“你阿婆后来又回去过吗?”“她跟我阿公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监工摇摇头,语气伤感道:“前几年,阿婆打算回家看看……毕竟她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说不定真就来不及了。可惜因为福州海战,东瀛封锁了所有的入港口,她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为何封锁入港口?”监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说有细作混入东瀛,他们要排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沈璧听得食不知味,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甲板。船早已进入深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平如镜,沈璧看着万点金辉,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航行期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侯爷不用急,说不定此行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吧!”此后的五六日,沈璧每天都会见到监工,而船夫他也多多少少都见到了,唯有最重要的船长,他却一直无缘得见。他曾问过监工,监工说船长这几日生病了,一直在房间里养病,不方便出来。当天晚上,海面下起暴雨。海上暴雨的雨滴有如铜钱大小,密集无缝,加上狂风肆掠,众人只觉得长安号像在浪头被抖起又落下,落下又抖起……这一遭,连这些长年出海的船夫都受不了了,好几个都“哇”地吐了起来。一夜无眠。折腾到天快凉了,风暴才渐渐平息下来。沈璧只眯了一会儿就起身到甲板上透气去了。正巧了,距船身百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人抓着一块大木板在海浪里沉浮。沈璧叫来船工帮忙,把人捞了上来。待那人翻过身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渐渐清醒过来,沈璧却愣住了。“你们把这男子扶到我房中!”沈璧赶在对方认出他之前,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井修见他面色有异,跟在身后道:“侯爷是否认识水里捞上来的人?”“见过几面。没想到这么巧,一时惊讶罢了。你下去吧,又事我再叫你!”将井修打发走了后,沈璧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他相信过了这么久,他个人应该也已经想起他了。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大极重的拥抱。“林叔叔!”“阿璧!”“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林叔叔战死了,没想到阿璧有幸还能再见一面。”不过三两句,却让林正青潸然泪下,“该活着的,长眠深海,不该活着的,却苟延残喘。”沈璧对生死一向看的极淡,反倒安慰林正青,“生死有命,林叔叔不必难过。再说了,福州海战时,你已经离开军中,这些事自然跟你没有关系!”“不!有关系!一日是沈将军的人,终身都是沈将军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视而不见,昧着良心过日子?当初他逐我出军帐,是因为你婶婶已有孕了。大哥知道后,故意找个理由,将我撵回家。就是想让我过回普通人的日子。”林正青越说,声音越发哽咽,“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连这般血海深仇都没办法报!”沈璧虽恨沈秋泓,可毕竟血浓于水,杀父之仇,岂能容忍?“林叔叔放心,他的仇交给我!”林正青欣慰颔首,“阿璧,我虽在海上飘着,却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已经很棒了,真的,比二十三岁时的大哥还厉害!”沈璧笑笑,“林叔叔过奖了。我的那些拳脚功夫,很多还是跟着林叔叔学的。”林正青话锋一转,道:“阿璧,你跟季家的关系如何了?他们对你可还好?”沈季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沈璧不解,林正青为何这么问?“阿璧,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了沈将军,你更要时时小心。”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沈璧追问道:“林叔叔想说什么?”林正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璧,你知道福州海战是怎么发生的吗?”沈璧摇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林正青道:“以前倭寇虽经常来犯,却一直不成气候。可谁能想到,他们表面的不成气候不过是个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福州海战,我们会胜出,却没想到,胜是胜了,付出的代价却触目惊?。”那一战虽让倭寇五年内都没能再踏入云楚的边界半步,可他们也是流血漂橹,伤亡惨重,连主帅都不幸战死。“阿璧,你知道当初建议皇上出海击寇,妄图一劳永逸的是谁吗?”沈璧心里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季牧!你的季伯伯,他把你父亲推向了死亡!”第42章 追杀林正青道:“福州海战之前,你父亲与倭寇有过一战,那一战致使他们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不会来犯,所以当时根本没必要主动进攻。可季牧却上表说倭寇三番五次袭击沿海,不能安于将只敌人逼退得现状,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对方降服。“我知道他们一旦缺吃少穿的,就会来云楚扫荡一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那般仓促出兵,更何况那些倭寇每次来犯,也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沈璧听了这话却出乎林正青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季伯父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上奏。我想季伯父不过是替沈秋泓说了他想说的话而已。”林正青没想到沈璧竟是这般态度,脸色不大好看,“阿璧,你父亲当初是上奏过,可被先皇驳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林正青激动道:“他受过很多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一箭穿心,那箭只需再偏离分毫,便可要了他的命。那次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他过于操劳,成夜成夜的咳,有时痰中还带着血,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他跨越这茫茫无际的海洋,前往东瀛?季牧是他的生死之交,但凡顾忌一下你父亲的身体,都不会让他在那个时候出海!更可恨的是他不但不阻止,还上奏折!当时朝中都在传皇上顾忌季家圈地为王,想将你父亲调去西南,明则修养身体,实则监视季牧,季牧听到风声,才巴不得你父亲出海。”“这种传言如何能信?季伯父忠心耿耿,林叔叔应该也知道。”沈璧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丝犹疑,如果沈秋泓是在病中,那季牧将军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可你如何能解释的通,他在得知你父亲身体不适时,还上表让他出海东征?”沈璧沉默。林正青又道:“阿璧,我知道你跟季北城十分要好,叔叔想问你,如果季北城走一步咳三步,却上书要去攻打南诏,你待如何?”如何?沈璧会一掌将人劈晕,再锁房里。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林正青见沈璧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又道:“阿璧,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没有死,所以这些年才一直隐藏身份,漂泊在海上,打探消息。”沈璧惊道:“林叔叔为什么觉得我父亲没有死?”林正青回道:“就在三个月前,我在一艘东州岛前往东瀛的船上看到了你父亲!”沈璧霍然抬头,眸色纷杂,“果真是我父亲?”“那人有七八分像你父亲,一身东瀛人的装扮。只可惜,我当时只在岸边匆匆瞥了一眼,船就起航了。可凭直觉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你父亲。”“此事我再暗中调查。”沈璧没有告诉林正青,他这次去东州岛,就是为了弄明白沈秋泓到底是死是活。“林叔叔,你先在我房中歇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他说完,起身离开。刚开了门,就见井修端着饭菜过来。“他睡了吗?”井修往前递了一下托盘,意在问沈璧要不要将饭菜送进去。“也好。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送去吧!”沈璧走到甲板上,临海而立。海风瞬间灌满他的衣袖,连长发都在风里翻转飞舞。绯红的发带在鼻端撩拨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季北城……沈璧又想起林正青的话。季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现在即便想求证,也死无对证了。那年季牧病重,季北城离开长颂书院,回到大理。后来过了一年,季牧就病逝了。一个月后,福伯找到长颂书院,说沈秋泓战死海上。他们两个不愧是兄弟情深,连离去都相距不过月余。“侯爷在想什么?”井修走到他身边,冲他笑笑。沈璧凝视他片刻,道:“你没问我为何将那人带到我房里,也没问我他是谁,你看出来我认识他了?”“嗯,猜的。应该是侯爷的故人,不然侯爷也不会放下防备,将他带回去。”沈璧极目远望着天边,问道:“井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州岛吗?”井修摇摇头。好像从认识沈璧开始,沈璧就很少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知道沈璧不相信他。“我来找人。”沈璧微微阖了眼,叹息一声,负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找到他了,又怎样?又能怎样?就是想找一个答案,弄明白一件事。”井修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寂,他别开眼,看着长安号下雪白的浪花,道:“侯爷问一下自己的心,如果它让你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再说找到的话。”三日后的正午,长安号抵达东州岛。沈璧与井修一同下船,打算去岛上逛逛。林正青在东州岛也生活了数年,自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决定在船上等他们回来。令沈璧没有想到的是,他刚登岛就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有杨云。他站在这群人身后,看沈璧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侯爷,没想到在东州居然也能遇到,我们还真是有缘。”沈璧冷笑,“劳烦太师惦记。看来我若不死,他下半生都要睡不好觉了。”杨云道:“侯爷若死在这蛮夷之地,我们也好交差。这一次,就别为难我们了,乖乖赴死,我保证留你全尸!”“呸!”井修双臂一伸,挡在了沈璧前面,“就凭你们也想动侯爷,做梦!”沈璧见他一副老母鸡护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杨云邪笑道:“是不容易,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我们耗尽侯爷的力气,侯爷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小白兔?”“谁是小白兔,还未可知!”岸边又泊来一船,陆林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将杨云等人团团围住。“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格杀!”杨云一见来人,顿时暗呼不好,又听陆林言外之意,是要反杀自己,惊道:“陆林,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下令杀我!”陆林用鼻孔看他,“杀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托梦去告状啊!看太师会怎么做!”两队人马正厮杀之际,陆林劝沈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乘船返回云楚吧!”井修急道:“可侯爷刚到东州岛,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陆林气结,怎么哪里都有傻子?“侯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命都快没了,还找什么人?”两人正争辩之际,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围来。沈璧没见过那些人,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冲自己来的。陆林反应极快,拉着沈璧就往船上跑,“快,上船!”那一队人马少说也有近百人,见沈璧要上船,顿时加快速度,没多久就移到舷梯处。可能是着急加上害怕,井修在跌倒了好几下,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对方已登上了舷梯。“开船!”陆林吼了一嗓子,站在舷梯口,持剑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快!”连着上来的几个人都被陆林一剑砍到水里,对方一看讨不到好,立即攻占了同泊一处的长安号,逼令监工开船追上陆林。两船并行期间,长安号多次试图逼停陆林的船,却都无果。跳上甲板的十来个人被沈璧和陆林合力斩杀,两船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军,这些人恐怕都是冲你来的!”刚才他与杨云两方打的难分难舍,这百十来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显然目的明确。沈璧蹙眉,若说太师派人杀他,他能理解,可这一波又是何人?陆林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过,好在总算甩掉他们了。亏得长安号是艘商船,不如战舰快,不然我们这一次真要有来无回了。”“可惜了。”沈璧看着越来越远的东州岛,惋惜道。“谁让你跟来的?”沈璧突然话锋一转,“你怎知情况有异?”“这……”陆林转了下脑子,回道,“属下回去越想越不对经,担心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即带人追过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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