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莫名其妙,又看了眼池云非,道:“少爷饿了吗?可要吃点什么?”“不必。我今晚就住这儿了。”池云非道,“将军帐篷里能睡得下吗?”刘哥还以为将军已经同意了,便道:“我再让人去架一张床,再添些炭火,可不能让小少爷冻着了。”“行,去吧。”池云非笑嘻嘻的,背着手跟上了前头的将军。进了议会的主帐,四周贴着地图,中间摆着沙盘,角落里堆着几把枪和装武器的箱子。还有一些药品和被褥衣服。右侧摆着的饭桌上,饭菜都冷了,碗筷旁边扔着一本账册,看样子将军一心公务并没有怎么吃饭,池云非转了一圈,不悦道:“你以前在外头留学也是这样的?不好好吃饭还怎么有力气打仗啊?”“没什么胃口。”温信阳看了他一眼,让人进来把碗筷收拾了,又腾出椅子,将温念炀放了进去,“早过了他睡觉的点了,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天天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池云非手指抚过沙盘,拔起一只红色的小旗子冲炀炀道,“炀炀,来看这是什么?”温念炀早就没了睡意,好奇得不行,从椅子上下来轮着小圆腿到了池云非身边,蹦着要看沙盘。池云非将他抱起来,任由他抓走那只红色小旗子,道:“小孩儿天性爱玩,你们成天让他待在家里,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连吃的玩的也要挑来拣去。你成日又不着家,书本里那些东西能教会他什么?他不爱说话这事,也不想想是为什么?”温信阳想起司令爹说得那些话,一时沉默。他走过来,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入手软乎乎的,滑嫩得如剥了壳的鸡蛋。温念炀举起旗子,指着沙盘道:“爹!这做什么的?”哎,又多了几个字。温信阳露出一点笑意,也不同池云非争辩了,抱着孩子给他讲解起沙盘来。暖色的灯光摇曳,外面铺了毛毡,寒风吹不进这帐篷里,帐里暖融融的,不一会儿池云非就来了困意。他坐在一边,撑着下颚,一边听温将军跟温念炀小声说话,一边看着对方指来指去的手——啊,好想咬一口。难得一夜祥和,温将军心头的烦闷也被一扫而空,他惊讶地发现炀炀其实很聪明,虽然话不多,但反应力极强。这让他心中多了点自豪和骄傲。这是他的儿子呢——他居然到现在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实在是因为离家太久,对林子清也好,儿子也好,都是陌生大过熟悉。直到孩子流着口水睡着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看见了在一旁笑吟吟看着他的池云非。年轻的男人趴在沙盘对面,因为有些热脱了外衣,卷着衣袖,领口也打开了露出白皙的肌肤。他额头见了点汗,将短发尽数抹到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那双猫似的眼睛明亮又带着狡黠,暖色的光映在眼底,显出几分轻狂潇洒——这会儿将军倒是在池少爷身上找到了点混世魔王的公子哥儿模样。温信阳想开口叫人送他们回去,看着怀里睡得正香,手还抓着他衣领不放的小家伙又起了点不舍的心思。于是只得叹息道:“今天晚了,就在我那边睡吧。”说着让小兵去打热水来,又让人去加床,却听小兵一脸茫然道,不是早就加好了吗?温信阳转头看了眼池云非,无奈极了。明知道是对方的陷阱,他这一脚还是踩了进来,明知道也许连小家伙都被他给利用了,可看着比平时话多了不少的儿子,他竟也生不出什么脾气来。一家三口进了主帐,屏风后热水蒸腾。池云非将炀炀放进收拾好的床铺里,小心地给他掖好被角,又在额头上落下一吻,这才转身去看温将军。他笑嘻嘻地,像锁定猎物的猫,不怀好意:“将军累了,我帮你擦背吧?”温信阳冷哼,哪里还不知道他肚子里装得是什么水?“我自己来……”“可我也想洗。”池云非道,“你们这桶挺大的,一起洗吧!”温信阳:“……”池云非凑近了,一字一句:“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再说我都嫁给你了,也不是第一次一起洗了啊?”温信阳还没张口,池云非又吊儿郎当道:“还是你怕了?”温信阳一手解开扣子,目不斜视,喉结上下动了动:“激将法对我没用。”池云非哪里管他这么多,飞快脱了衣服就跑屏风后去了,裤子很快也被扔了出来,团在地上扎眼得很。“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快来!一会儿水该冷了!”温信阳:“……”池云非跳进桶里,欢快道:“将军不拘小节,伟丈夫是也!”温信阳:“……”第17章 让我试试主帐里寂静无声,偶尔只有水声晃动而起的声音,哗啦哗啦,带着某种暧昧的旖旎。大营里洗澡的木桶都很大,温信阳同池云非一人占了一边,脚在水底碰到一处,温信阳不动声色地挪开,池云非又很快黏了过去。温信阳转过视线,池云非却佯作不知,他脸上头发上滴着水珠,短发打湿后刺猬般湿漉漉地立在头上,露出饱满的额头,轮廓因此也更加明显,带着尚未完全长成的青涩少年感,柔软又明朗,脖颈倾长,微微侧头能牵扯出极好看的弧度。不得不承认,无论池云非身上有多少缺点,但他的模样是正经好看的。尤其那双猫儿眼,又大又黑白分明,专注地盯着人看时,显得深情又勾人。温信阳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微扬着下巴,居高临下似地看人,清冷道:“这么大的桶都装不下你吗?脚收着点。”池云非哦了一声,乖顺地收了腿,伸臂抱着膝盖,可爱的一歪头:“深哥……”温信阳一顿:“叫我什么?”“叫你相公你也不乐意啊。”池云非一副‘瞧我多懂事’的模样,红润的唇瓣一弯,道,“在外人面前叫你将军也就罢了,咱俩单独相处我也叫将军吗?多见外啊。”说罢,还兴致勃勃又道:“是吧,深哥?还是你喜欢我叫你……晖深哥哥?我都可以啊。”池云非将哥哥两个字喊得干净清脆,字音里仿佛带着夏日灼亮的光,叫得人整颗心都跟着滚烫起来了。温信阳真真是服了他这张嘴,打断道:“叫我信阳就行。”“那怎么行?”池云非摇头,“就叫深哥吧,你再不答应,我就叫你相公啦!”没皮没脸地耍起赖来,温信阳含蓄的性子实在不是敌手,只得退了一步:“行了,就按你说的。”“嗯?按我说的?”池云非得寸进尺,“那就是相公啦!”温信阳气得想笑,抬手抹了把脸,准备起身出去了。池云非忙扑过来抱住他胳膊:“哎哎,我开玩笑的,深哥,就深哥。这听起来倒有点像箫棠坊里的那些地头蛇了。”温信阳被他压住胳膊,看了眼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肌肤,不动声色道:“箫棠?”“就是赌坊的老板,那天你也见过了。”池云非道,“我跟他可是好兄弟。”“是吗?”温信阳想起那日在南风馆逮了池云非的现行,现在想想也是哭笑不得,又问,“那袁翎呢?也是你好兄弟?”“袁翎倒是第一回 见,据说他和箫棠关系不错。”池云非警惕地盯着温信阳,“怎么?你喜欢他那款的?”袁翎身材倾长,并非那种雌雄莫辩的少爷,反而十分有他自己的俊朗秀美,性格更是大胆直爽,据说床上功夫了得但轻易不接这种客人,勾得有些富家公子一掷千金就为了能被请进他的房间。但一掷千金,人也未必看得上。可若是换成温家的将军,袁翎估计也是愿意见的。一想到此,池云非就不开心了,整个人往温信阳身上贴,盯着对方眼睛道:“深哥,别的我都可以不管,但只一点,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要让我知道了……”池云非眯起猫儿眼,浑身像是要炸毛般,拿手比作刀做了个“切”的动作,昂首挺胸道:“总归你也留了后了……”温信阳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一时觉得被冒犯,一时又觉得很是好笑。换了别人胆大包天说这话,估计他已经掏枪了,但池云非说这话……不知为何,竟只是让人啼笑皆非。当然,胆大包天还是胆大包天的。甚至可以说是口无遮掩的放肆了。温信阳抽回手站了起来,赤-裸身躯如石雕般完美,明显的腹肌和胸肌令池云非刹那直了眼睛,还没等多看几眼,男人已经拿毛巾遮盖住了。他长腿一跨出了浴桶,池云非趴在桶边咬手指,不甘心道:“听到了没?”温信阳侧头斜睨他:“温家家训第十一条,不得流连烟花之地。看样子你抄了那么多遍也没记住啊。”池云非一愣,这才开心了:“不愧是温家,这个好!”温信阳无奈摇头,擦了身子穿上里衣朝床铺走去。他头发还湿着,随意搭了张毛巾,宽肩窄腰的显得十分性感。池云非心痒难耐,忍不住道:“哥,让我帮你吧?”温信阳没听明白:“帮我什么?”池云非刷拉站起来,水珠沿着他白皙娇嫩的肌肤滑落,他半点也不害臊,直接道:“这种事憋久了不好。你回来这些日子既没去过林氏的院子,也没找过别人,咱们洞房那天你也没碰我。你让我帮你吧?”观察这许久,池云非算是明白了,温信阳对情事并不热衷,估计在国外也不怎么处理这种事。他心底里转着主意,劝道:“你要是觉得别扭,就把眼睛闭起来……就当是你自己在做,我保证不打扰到你。”不打扰?怎么个不打扰法?温信阳简直匪夷所思——他在国外待了这些年,也没见几个比池云非更大胆狂放的了。这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池云非到底是怎么被教成这样的?温信阳百思不得其解,转过身来道:“你很喜欢这种事?你以前……”“我没和人有过这种关系,我也是第一次。”池云非忙道,“但我不排斥。怎么说呢?食色性也,对吧?老师以前教过呢。”温信阳:“……”你怕是就记住这一句了。池云非抓过毛巾随意擦了擦,披了外衫出来。他赤着脚,敞着衣衫,内里的景色一览无余,平坦柔弱的身体看上去轻轻一用力就能捏碎了,这么个小子,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的什么?温信阳转身不看他,掀开被子道:“军营里不提这些,睡觉吧。”池云非不依不饶,他本就没打算单纯来陪温信阳几天,岂不是浪费大好时光吗?但凡被他抓到一点机会,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的。何况他喜欢这个人,眼看就在身边却亲不到摸不到,他难受得心里跟有猫爪子挠似的。“来嘛!”池云非探头看了眼另一张床上早就睡熟了的温念炀,轻手轻脚爬上床,按着男人肩膀,道,“咱们是夫妻!我有权利……那啥的!”温信阳倒是真的惊了:“你还懂这个?”“那是!”池云非哼哼,“我家可是有专门的……你们管那叫啥?律师?我们家算是最早有律师团的了!”温信阳有些佩服起这小子了,别看一天到晚不着调的,但好似该知道的也一样不落啊?池云非道:“这是我的权利,你要剥夺我的权利吗?我可以告你的!”温信阳一时竟无言以对,这种家事谁会拿出去传扬?但若是池云非……他为何觉得一点都不意外?池云非一边说,一边就按着温信阳的肩膀把人压枕头里了。他往下滑进被中,温热吐息喷洒在那结实的腹肌上,满脑子都是“想咬想咬想咬”。然后他就忍不住地咬了一口。“嘶……”温信阳后槽牙一紧,下意识伸手按住了池少爷的头,入手是软软的湿发,那人抬起眼睛来,粉色的舌尖若隐若现,露出一个招人疼的笑容。“哥。”他拖着一点软软的语气,道,“我早就想试试了,没忍住。不疼吧?”这点疼自然不算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确实太久没做了,昏暗的灯光下加上池云非这样的姿势和语气,倒真让温信阳小腹一阵阵发紧,心里仿佛裹着一团邪火,横冲直撞的。池云非观察对方表情,心里嘿嘿笑,拉高一点被褥埋了下去,含糊道:“你就当我不存在,闭上眼睛,乖。”乖?大少爷哄谁呢这是……温信阳吞咽了一下,一边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一边绷紧了肌肉……池云非也就在画报上看过一些,还有就是在赌坊里听箫棠聊过。真正实践还是头一回,他挺小心的,但还是技术太差,好几次他都听到了温信阳吃痛的抽气声。但成功勾到了人,他心里还是很嘚瑟的——起码确定了温信阳不反感男人啊。完事后他去账外漱口,再回到床铺里大大咧咧抱住自家将军,委屈巴巴道:“累了。”温信阳深深看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声音还带着微微喘息的沙哑:“睡吧。”又停顿一下,试探道:“你……那个……”池云非深知见好就收,大度道:“没事,不用管我。”如此一说,温信阳神色更古怪了,池云非趁机钻进他怀里,拉过他手臂环住腰,他也没再拒绝。一夜好梦,醒来时温将军早已离开了。温念炀被派来照顾的小兵哄着吃饭,那小兵看着脸嫩,喂饭的动作还挺娴熟,想来家里也是有弟妹的。“夫人……不是,少爷。”小兵见池云非醒了,忙起身道,“您早,要用饭吗?”“嗯。”池云非穿上衣服下床,将温念炀抱进怀里亲了亲,看那小兵,“将军呢?”“练兵去了,这几日将军会很忙,恐怕顾不上二位。”小兵道,“用过饭我会送二位回去。”“不用啦。”池云非道,“用过饭我带炀炀到处走走,别跟着我们。”“可是……”“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池云非转身去洗漱,“你叫什么?在军中什么职务?”对方只得道:“属下李棵,平时在后厨做事。”池云非噢了一声,低头就着热水洗了脸,随意道:“最近营里可有来新人?”“有。”李棵点头,“最近刚好轮换,来了不少新人。今日应该就会被编入队里……”“有姓白的吗?”池云非打断道。“啊?”李棵愣了愣,“这个属下不知。”“新人都住哪儿?”池云非丢了毛巾,随意拿了个粗粮馒头叼在嘴里,倒也不嫌这营里吃得简陋,“这儿有多大?都住了些什么人?跟我说说?”“这不是属下说得的。”营里许多事都是对外保密的,没有令牌都不能随意进出呢。李棵摇头,“少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池云非唔了一声,道:“那新人住哪儿总能说说吧?我有个朋友,可能也在这儿。”“今日新人都在校场那边。”李棵嘴倒是紧,依然没说别的,只道,“您可以问问刘哥。”“刘哥?”“将军的警卫队长,刘庆川,许多事他都知道。”池云非想起之前给自己送大衣来的人,了然:“明白了,谢谢啊。”第18章 打擂台校场附近很热闹,跑操的,练拳的,练枪的都分门别类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进行训练。最前头搭着高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比拳,周围立着旗帜,还有人在擂鼓。外围围满了人,都是一个个赤着胳膊的年轻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脖颈和脸又隐约发红,正头挨头,肩膀挨肩膀地看着台上比拳的两人,不时发出鼓掌和吆喝声。池少爷拉着小炀炀在校场转了一圈,循声到了高台上,周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这个肤白脸嫩,浑身带着张扬气息的少年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目光再往下移,看到一个不足膝盖高的小家伙,登时个个目瞪口呆。“哎,别挤……嗯?”“谁踩我……啊?”“……这谁?”“喂喂,你谁啊?!”围观人群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疑惑声,前面的人回头,就见池云非抱着炀炀已挤开人群到了近前,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来围观街头卖艺的。被他挤开的兵痞子们在后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头满脸都是问号。站在最前头的刘庆川听到动静回头,见了池云非一惊:“夫人……池少爷您怎么来了?”前后左右刹那一静——谁?夫人?谁的夫人?有那聪明的,已经回过味来了,还有那迟钝的,茫然摸不着头脑,在后头喊:“刘哥!这你家的夫人啊?”旁人哈哈大笑,高台上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擂台上,一方站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蓄着大胡子,留着光头,脑袋圆得像卤鸡蛋,打着赤膊正望过来;而另一方则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灰色制式军裤,踩着包住小腿的军靴,衬衣规整地塞进裤带里,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正是温信阳。他开着三颗衬衣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一头短发已被汗打湿了。他不知和人打了多久,却始终显得儒雅有礼,眼眸深邃带着犀利的微光,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已然被战斗引燃了,亮得惊人。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头一看,见到了本该被送走的池云非和温念炀,一听旁人将他认成了刘庆川的媳妇,顿时咳嗽一声,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嘴角往下,抿成了一条不悦的弧度。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台下人扔上来的毛巾搭在头上,微微低头看人:“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派了人送你们回去吗?”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哗然——这特么是将军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夫人?!据说家里特有钱,父亲兄长都十分了得,他却是个不成器的草包?!众人将疑惑和好奇吞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晋将军夫人,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恐怕就是将军家二房生得了,这男夫人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池云非却是笑嘻嘻道:“随便看看。”“……”温信阳欲言又止,却没似往日那般斥责他胡闹,反而道,“让刘哥陪着你逛,中午就回去吧。”池云非笑得更灿烂了,答非所问地:“你在比赛吗?我可以看看吗?”温信阳板着脸十分冷酷,只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可看的。”他低调却笃定地道,“十招内就能定胜负。”身后的大汉不干了:“哎将军,咱们还没开打呢!前头那几个不行,我可不一样!”温信阳不答话,那大汉又道:“要么咱们打赌!三局两胜,若是我赢了,这回新人督军……”话音没落,温信阳便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温信阳伸手揉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瓜,见炀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冲动来,又瞥了眼池云非,斟酌道:“真想看就坐那儿看去,视野好,也不会被挤着。”试问,哪个当父亲,当丈夫的,不想在妻儿面前显显威风呢?哪怕是低调沉稳的温将军也一样。池云非乖巧地点头,刘哥已搬来了椅子让他在最好的位置上坐了,又打发人去倒了热茶来。军营里没有水果点心,倒水的小兵拿了几个粗面馒头摆着,看上去颇为喜感。池云非抱着炀炀坐了,从背后圈着炀炀的腰,指着台上道:“爹爹要跟人比拳。咱们给爹爹撑场子好不好?”炀炀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挥舞着小胖手:“嗷!”池云非鼓励他大声喊出来:“来,跟我学,爹爹!揍他!”炀炀兴奋道:“爹爹!揍他!”池云非啵了孩子脸颊一口,大喊道:“大点声儿!爹爹!揍他!”温念炀干脆扶着池云非肩膀站起来,就站在池云非膝盖上,大喊:“爹爹!揍他!”奶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嫩的语调和说不出的凶劲儿,像只刚刚学会磨牙的小老虎,露出柔软的舌尖也只能发出猫叫,周围人哄然大笑。台上,温信阳瞥了下方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手指微微一抬,像是想遥遥点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云非,手抬到半截又顿住了,微微拉开手势,沉下腰身,对大汉道:“没有三局两胜,十招之内分胜负。”虽然可能只需要三招。但他自觉给对方留足了脸面。那大汉也被激起了狠劲,点头一拍胸脯:“好!”这场比赛自然是没有悬念的,大汉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温将军还高出半个头,但一身赘肉,反应太慢,也许可以凭力量压制没有经验的对手,但温信阳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撂倒在地,大汉只觉自己浑身骨头仿佛错位了,爬都爬不起来。“是我输了……”大汉倒在地上抱拳,满头大汗,疼得面部直抽抽,“愿赌服输!”“没人跟你赌。”温信阳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将大汉一把拉起来,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体型和力量,假以时日也是一件利器。去炮兵部怎么样?”大汉无所谓道:“都听将军的。”温信阳点了下头,微微一侧头示意刘庆川去安排,那大汉下了擂台,到一边登记去了。池云非视线跟过去,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一人在记录什么,已有不少人在那处排队了。想到温信阳要在军营待好几天,又有新兵要来,昨晚上温信阳连饭也没吃几口,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显然对方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池云非眼珠子一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温信阳刚回来不久,接手了城防一职,城北大营也在城防范围里,按理说这应该算正常交接。他要来熟悉兵营,摸排自家队伍的底细这很正常,可这场古怪的拳赛却显然有某种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实力的人,想必这些人是不会服气的,自然也就不会听令。可若是让将军挑几个刺头收拾一顿,揍服了再办事,虽说由来是这群兵痞子的“游戏规则”,但池云非是个护短的,可受不了自家将军被人当猴看。他瞅了瞅四周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起哄煽风点火的小兵们,再看看擂台上显然已车轮战了几回,正急促喘息,面上却纹丝不动的将军,猫儿眼眯了眯,放下炀炀站了起来。“刘哥,麻烦帮我看着炀炀。”刘庆川:“?”他脱了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翻身上了擂台。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哈哈哈哈哈——”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温信阳:“……”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封。”“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夫人……不是,少爷。”小兵见池云非醒了,忙起身道,“您早,要用饭吗?”“嗯。”池云非穿上衣服下床,将温念炀抱进怀里亲了亲,看那小兵,“将军呢?”“练兵去了,这几日将军会很忙,恐怕顾不上二位。”小兵道,“用过饭我会送二位回去。”“不用啦。”池云非道,“用过饭我带炀炀到处走走,别跟着我们。”“可是……”“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池云非转身去洗漱,“你叫什么?在军中什么职务?”对方只得道:“属下李棵,平时在后厨做事。”池云非噢了一声,低头就着热水洗了脸,随意道:“最近营里可有来新人?”“有。”李棵点头,“最近刚好轮换,来了不少新人。今日应该就会被编入队里……”“有姓白的吗?”池云非打断道。“啊?”李棵愣了愣,“这个属下不知。”“新人都住哪儿?”池云非丢了毛巾,随意拿了个粗粮馒头叼在嘴里,倒也不嫌这营里吃得简陋,“这儿有多大?都住了些什么人?跟我说说?”“这不是属下说得的。”营里许多事都是对外保密的,没有令牌都不能随意进出呢。李棵摇头,“少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池云非唔了一声,道:“那新人住哪儿总能说说吧?我有个朋友,可能也在这儿。”“今日新人都在校场那边。”李棵嘴倒是紧,依然没说别的,只道,“您可以问问刘哥。”“刘哥?”“将军的警卫队长,刘庆川,许多事他都知道。”池云非想起之前给自己送大衣来的人,了然:“明白了,谢谢啊。”第18章 打擂台校场附近很热闹,跑操的,练拳的,练枪的都分门别类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进行训练。最前头搭着高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比拳,周围立着旗帜,还有人在擂鼓。外围围满了人,都是一个个赤着胳膊的年轻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脖颈和脸又隐约发红,正头挨头,肩膀挨肩膀地看着台上比拳的两人,不时发出鼓掌和吆喝声。池少爷拉着小炀炀在校场转了一圈,循声到了高台上,周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这个肤白脸嫩,浑身带着张扬气息的少年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目光再往下移,看到一个不足膝盖高的小家伙,登时个个目瞪口呆。“哎,别挤……嗯?”“谁踩我……啊?”“……这谁?”“喂喂,你谁啊?!”围观人群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疑惑声,前面的人回头,就见池云非抱着炀炀已挤开人群到了近前,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来围观街头卖艺的。被他挤开的兵痞子们在后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头满脸都是问号。站在最前头的刘庆川听到动静回头,见了池云非一惊:“夫人……池少爷您怎么来了?”前后左右刹那一静——谁?夫人?谁的夫人?有那聪明的,已经回过味来了,还有那迟钝的,茫然摸不着头脑,在后头喊:“刘哥!这你家的夫人啊?”旁人哈哈大笑,高台上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擂台上,一方站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蓄着大胡子,留着光头,脑袋圆得像卤鸡蛋,打着赤膊正望过来;而另一方则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灰色制式军裤,踩着包住小腿的军靴,衬衣规整地塞进裤带里,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正是温信阳。他开着三颗衬衣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一头短发已被汗打湿了。他不知和人打了多久,却始终显得儒雅有礼,眼眸深邃带着犀利的微光,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已然被战斗引燃了,亮得惊人。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头一看,见到了本该被送走的池云非和温念炀,一听旁人将他认成了刘庆川的媳妇,顿时咳嗽一声,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嘴角往下,抿成了一条不悦的弧度。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台下人扔上来的毛巾搭在头上,微微低头看人:“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派了人送你们回去吗?”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哗然——这特么是将军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夫人?!据说家里特有钱,父亲兄长都十分了得,他却是个不成器的草包?!众人将疑惑和好奇吞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晋将军夫人,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恐怕就是将军家二房生得了,这男夫人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池云非却是笑嘻嘻道:“随便看看。”“……”温信阳欲言又止,却没似往日那般斥责他胡闹,反而道,“让刘哥陪着你逛,中午就回去吧。”池云非笑得更灿烂了,答非所问地:“你在比赛吗?我可以看看吗?”温信阳板着脸十分冷酷,只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可看的。”他低调却笃定地道,“十招内就能定胜负。”身后的大汉不干了:“哎将军,咱们还没开打呢!前头那几个不行,我可不一样!”温信阳不答话,那大汉又道:“要么咱们打赌!三局两胜,若是我赢了,这回新人督军……”话音没落,温信阳便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温信阳伸手揉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瓜,见炀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冲动来,又瞥了眼池云非,斟酌道:“真想看就坐那儿看去,视野好,也不会被挤着。”试问,哪个当父亲,当丈夫的,不想在妻儿面前显显威风呢?哪怕是低调沉稳的温将军也一样。池云非乖巧地点头,刘哥已搬来了椅子让他在最好的位置上坐了,又打发人去倒了热茶来。军营里没有水果点心,倒水的小兵拿了几个粗面馒头摆着,看上去颇为喜感。池云非抱着炀炀坐了,从背后圈着炀炀的腰,指着台上道:“爹爹要跟人比拳。咱们给爹爹撑场子好不好?”炀炀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挥舞着小胖手:“嗷!”池云非鼓励他大声喊出来:“来,跟我学,爹爹!揍他!”炀炀兴奋道:“爹爹!揍他!”池云非啵了孩子脸颊一口,大喊道:“大点声儿!爹爹!揍他!”温念炀干脆扶着池云非肩膀站起来,就站在池云非膝盖上,大喊:“爹爹!揍他!”奶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嫩的语调和说不出的凶劲儿,像只刚刚学会磨牙的小老虎,露出柔软的舌尖也只能发出猫叫,周围人哄然大笑。台上,温信阳瞥了下方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手指微微一抬,像是想遥遥点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云非,手抬到半截又顿住了,微微拉开手势,沉下腰身,对大汉道:“没有三局两胜,十招之内分胜负。”虽然可能只需要三招。但他自觉给对方留足了脸面。那大汉也被激起了狠劲,点头一拍胸脯:“好!”这场比赛自然是没有悬念的,大汉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温将军还高出半个头,但一身赘肉,反应太慢,也许可以凭力量压制没有经验的对手,但温信阳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撂倒在地,大汉只觉自己浑身骨头仿佛错位了,爬都爬不起来。“是我输了……”大汉倒在地上抱拳,满头大汗,疼得面部直抽抽,“愿赌服输!”“没人跟你赌。”温信阳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将大汉一把拉起来,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体型和力量,假以时日也是一件利器。去炮兵部怎么样?”大汉无所谓道:“都听将军的。”温信阳点了下头,微微一侧头示意刘庆川去安排,那大汉下了擂台,到一边登记去了。池云非视线跟过去,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一人在记录什么,已有不少人在那处排队了。想到温信阳要在军营待好几天,又有新兵要来,昨晚上温信阳连饭也没吃几口,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显然对方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池云非眼珠子一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温信阳刚回来不久,接手了城防一职,城北大营也在城防范围里,按理说这应该算正常交接。他要来熟悉兵营,摸排自家队伍的底细这很正常,可这场古怪的拳赛却显然有某种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实力的人,想必这些人是不会服气的,自然也就不会听令。可若是让将军挑几个刺头收拾一顿,揍服了再办事,虽说由来是这群兵痞子的“游戏规则”,但池云非是个护短的,可受不了自家将军被人当猴看。他瞅了瞅四周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起哄煽风点火的小兵们,再看看擂台上显然已车轮战了几回,正急促喘息,面上却纹丝不动的将军,猫儿眼眯了眯,放下炀炀站了起来。“刘哥,麻烦帮我看着炀炀。”刘庆川:“?”他脱了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翻身上了擂台。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哈哈哈哈哈——”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温信阳:“……”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封。”“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夫人……不是,少爷。”小兵见池云非醒了,忙起身道,“您早,要用饭吗?”“嗯。”池云非穿上衣服下床,将温念炀抱进怀里亲了亲,看那小兵,“将军呢?”“练兵去了,这几日将军会很忙,恐怕顾不上二位。”小兵道,“用过饭我会送二位回去。”“不用啦。”池云非道,“用过饭我带炀炀到处走走,别跟着我们。”“可是……”“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池云非转身去洗漱,“你叫什么?在军中什么职务?”对方只得道:“属下李棵,平时在后厨做事。”池云非噢了一声,低头就着热水洗了脸,随意道:“最近营里可有来新人?”“有。”李棵点头,“最近刚好轮换,来了不少新人。今日应该就会被编入队里……”“有姓白的吗?”池云非打断道。“啊?”李棵愣了愣,“这个属下不知。”“新人都住哪儿?”池云非丢了毛巾,随意拿了个粗粮馒头叼在嘴里,倒也不嫌这营里吃得简陋,“这儿有多大?都住了些什么人?跟我说说?”“这不是属下说得的。”营里许多事都是对外保密的,没有令牌都不能随意进出呢。李棵摇头,“少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池云非唔了一声,道:“那新人住哪儿总能说说吧?我有个朋友,可能也在这儿。”“今日新人都在校场那边。”李棵嘴倒是紧,依然没说别的,只道,“您可以问问刘哥。”“刘哥?”“将军的警卫队长,刘庆川,许多事他都知道。”池云非想起之前给自己送大衣来的人,了然:“明白了,谢谢啊。”第18章 打擂台校场附近很热闹,跑操的,练拳的,练枪的都分门别类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进行训练。最前头搭着高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比拳,周围立着旗帜,还有人在擂鼓。外围围满了人,都是一个个赤着胳膊的年轻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脖颈和脸又隐约发红,正头挨头,肩膀挨肩膀地看着台上比拳的两人,不时发出鼓掌和吆喝声。池少爷拉着小炀炀在校场转了一圈,循声到了高台上,周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这个肤白脸嫩,浑身带着张扬气息的少年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目光再往下移,看到一个不足膝盖高的小家伙,登时个个目瞪口呆。“哎,别挤……嗯?”“谁踩我……啊?”“……这谁?”“喂喂,你谁啊?!”围观人群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疑惑声,前面的人回头,就见池云非抱着炀炀已挤开人群到了近前,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来围观街头卖艺的。被他挤开的兵痞子们在后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头满脸都是问号。站在最前头的刘庆川听到动静回头,见了池云非一惊:“夫人……池少爷您怎么来了?”前后左右刹那一静——谁?夫人?谁的夫人?有那聪明的,已经回过味来了,还有那迟钝的,茫然摸不着头脑,在后头喊:“刘哥!这你家的夫人啊?”旁人哈哈大笑,高台上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擂台上,一方站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蓄着大胡子,留着光头,脑袋圆得像卤鸡蛋,打着赤膊正望过来;而另一方则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灰色制式军裤,踩着包住小腿的军靴,衬衣规整地塞进裤带里,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正是温信阳。他开着三颗衬衣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一头短发已被汗打湿了。他不知和人打了多久,却始终显得儒雅有礼,眼眸深邃带着犀利的微光,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已然被战斗引燃了,亮得惊人。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头一看,见到了本该被送走的池云非和温念炀,一听旁人将他认成了刘庆川的媳妇,顿时咳嗽一声,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嘴角往下,抿成了一条不悦的弧度。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台下人扔上来的毛巾搭在头上,微微低头看人:“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派了人送你们回去吗?”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哗然——这特么是将军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夫人?!据说家里特有钱,父亲兄长都十分了得,他却是个不成器的草包?!众人将疑惑和好奇吞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晋将军夫人,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恐怕就是将军家二房生得了,这男夫人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池云非却是笑嘻嘻道:“随便看看。”“……”温信阳欲言又止,却没似往日那般斥责他胡闹,反而道,“让刘哥陪着你逛,中午就回去吧。”池云非笑得更灿烂了,答非所问地:“你在比赛吗?我可以看看吗?”温信阳板着脸十分冷酷,只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可看的。”他低调却笃定地道,“十招内就能定胜负。”身后的大汉不干了:“哎将军,咱们还没开打呢!前头那几个不行,我可不一样!”温信阳不答话,那大汉又道:“要么咱们打赌!三局两胜,若是我赢了,这回新人督军……”话音没落,温信阳便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温信阳伸手揉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瓜,见炀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冲动来,又瞥了眼池云非,斟酌道:“真想看就坐那儿看去,视野好,也不会被挤着。”试问,哪个当父亲,当丈夫的,不想在妻儿面前显显威风呢?哪怕是低调沉稳的温将军也一样。池云非乖巧地点头,刘哥已搬来了椅子让他在最好的位置上坐了,又打发人去倒了热茶来。军营里没有水果点心,倒水的小兵拿了几个粗面馒头摆着,看上去颇为喜感。池云非抱着炀炀坐了,从背后圈着炀炀的腰,指着台上道:“爹爹要跟人比拳。咱们给爹爹撑场子好不好?”炀炀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挥舞着小胖手:“嗷!”池云非鼓励他大声喊出来:“来,跟我学,爹爹!揍他!”炀炀兴奋道:“爹爹!揍他!”池云非啵了孩子脸颊一口,大喊道:“大点声儿!爹爹!揍他!”温念炀干脆扶着池云非肩膀站起来,就站在池云非膝盖上,大喊:“爹爹!揍他!”奶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嫩的语调和说不出的凶劲儿,像只刚刚学会磨牙的小老虎,露出柔软的舌尖也只能发出猫叫,周围人哄然大笑。台上,温信阳瞥了下方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手指微微一抬,像是想遥遥点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云非,手抬到半截又顿住了,微微拉开手势,沉下腰身,对大汉道:“没有三局两胜,十招之内分胜负。”虽然可能只需要三招。但他自觉给对方留足了脸面。那大汉也被激起了狠劲,点头一拍胸脯:“好!”这场比赛自然是没有悬念的,大汉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温将军还高出半个头,但一身赘肉,反应太慢,也许可以凭力量压制没有经验的对手,但温信阳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撂倒在地,大汉只觉自己浑身骨头仿佛错位了,爬都爬不起来。“是我输了……”大汉倒在地上抱拳,满头大汗,疼得面部直抽抽,“愿赌服输!”“没人跟你赌。”温信阳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将大汉一把拉起来,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体型和力量,假以时日也是一件利器。去炮兵部怎么样?”大汉无所谓道:“都听将军的。”温信阳点了下头,微微一侧头示意刘庆川去安排,那大汉下了擂台,到一边登记去了。池云非视线跟过去,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一人在记录什么,已有不少人在那处排队了。想到温信阳要在军营待好几天,又有新兵要来,昨晚上温信阳连饭也没吃几口,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显然对方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池云非眼珠子一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温信阳刚回来不久,接手了城防一职,城北大营也在城防范围里,按理说这应该算正常交接。他要来熟悉兵营,摸排自家队伍的底细这很正常,可这场古怪的拳赛却显然有某种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实力的人,想必这些人是不会服气的,自然也就不会听令。可若是让将军挑几个刺头收拾一顿,揍服了再办事,虽说由来是这群兵痞子的“游戏规则”,但池云非是个护短的,可受不了自家将军被人当猴看。他瞅了瞅四周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起哄煽风点火的小兵们,再看看擂台上显然已车轮战了几回,正急促喘息,面上却纹丝不动的将军,猫儿眼眯了眯,放下炀炀站了起来。“刘哥,麻烦帮我看着炀炀。”刘庆川:“?”他脱了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翻身上了擂台。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哈哈哈哈哈——”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温信阳:“……”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封。”“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夫人……不是,少爷。”小兵见池云非醒了,忙起身道,“您早,要用饭吗?”“嗯。”池云非穿上衣服下床,将温念炀抱进怀里亲了亲,看那小兵,“将军呢?”“练兵去了,这几日将军会很忙,恐怕顾不上二位。”小兵道,“用过饭我会送二位回去。”“不用啦。”池云非道,“用过饭我带炀炀到处走走,别跟着我们。”“可是……”“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池云非转身去洗漱,“你叫什么?在军中什么职务?”对方只得道:“属下李棵,平时在后厨做事。”池云非噢了一声,低头就着热水洗了脸,随意道:“最近营里可有来新人?”“有。”李棵点头,“最近刚好轮换,来了不少新人。今日应该就会被编入队里……”“有姓白的吗?”池云非打断道。“啊?”李棵愣了愣,“这个属下不知。”“新人都住哪儿?”池云非丢了毛巾,随意拿了个粗粮馒头叼在嘴里,倒也不嫌这营里吃得简陋,“这儿有多大?都住了些什么人?跟我说说?”“这不是属下说得的。”营里许多事都是对外保密的,没有令牌都不能随意进出呢。李棵摇头,“少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池云非唔了一声,道:“那新人住哪儿总能说说吧?我有个朋友,可能也在这儿。”“今日新人都在校场那边。”李棵嘴倒是紧,依然没说别的,只道,“您可以问问刘哥。”“刘哥?”“将军的警卫队长,刘庆川,许多事他都知道。”池云非想起之前给自己送大衣来的人,了然:“明白了,谢谢啊。”第18章 打擂台校场附近很热闹,跑操的,练拳的,练枪的都分门别类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进行训练。最前头搭着高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比拳,周围立着旗帜,还有人在擂鼓。外围围满了人,都是一个个赤着胳膊的年轻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脖颈和脸又隐约发红,正头挨头,肩膀挨肩膀地看着台上比拳的两人,不时发出鼓掌和吆喝声。池少爷拉着小炀炀在校场转了一圈,循声到了高台上,周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这个肤白脸嫩,浑身带着张扬气息的少年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目光再往下移,看到一个不足膝盖高的小家伙,登时个个目瞪口呆。“哎,别挤……嗯?”“谁踩我……啊?”“……这谁?”“喂喂,你谁啊?!”围观人群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疑惑声,前面的人回头,就见池云非抱着炀炀已挤开人群到了近前,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来围观街头卖艺的。被他挤开的兵痞子们在后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头满脸都是问号。站在最前头的刘庆川听到动静回头,见了池云非一惊:“夫人……池少爷您怎么来了?”前后左右刹那一静——谁?夫人?谁的夫人?有那聪明的,已经回过味来了,还有那迟钝的,茫然摸不着头脑,在后头喊:“刘哥!这你家的夫人啊?”旁人哈哈大笑,高台上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擂台上,一方站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蓄着大胡子,留着光头,脑袋圆得像卤鸡蛋,打着赤膊正望过来;而另一方则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灰色制式军裤,踩着包住小腿的军靴,衬衣规整地塞进裤带里,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正是温信阳。他开着三颗衬衣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一头短发已被汗打湿了。他不知和人打了多久,却始终显得儒雅有礼,眼眸深邃带着犀利的微光,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已然被战斗引燃了,亮得惊人。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头一看,见到了本该被送走的池云非和温念炀,一听旁人将他认成了刘庆川的媳妇,顿时咳嗽一声,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嘴角往下,抿成了一条不悦的弧度。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台下人扔上来的毛巾搭在头上,微微低头看人:“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派了人送你们回去吗?”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哗然——这特么是将军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夫人?!据说家里特有钱,父亲兄长都十分了得,他却是个不成器的草包?!众人将疑惑和好奇吞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晋将军夫人,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恐怕就是将军家二房生得了,这男夫人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池云非却是笑嘻嘻道:“随便看看。”“……”温信阳欲言又止,却没似往日那般斥责他胡闹,反而道,“让刘哥陪着你逛,中午就回去吧。”池云非笑得更灿烂了,答非所问地:“你在比赛吗?我可以看看吗?”温信阳板着脸十分冷酷,只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可看的。”他低调却笃定地道,“十招内就能定胜负。”身后的大汉不干了:“哎将军,咱们还没开打呢!前头那几个不行,我可不一样!”温信阳不答话,那大汉又道:“要么咱们打赌!三局两胜,若是我赢了,这回新人督军……”话音没落,温信阳便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温信阳伸手揉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瓜,见炀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冲动来,又瞥了眼池云非,斟酌道:“真想看就坐那儿看去,视野好,也不会被挤着。”试问,哪个当父亲,当丈夫的,不想在妻儿面前显显威风呢?哪怕是低调沉稳的温将军也一样。池云非乖巧地点头,刘哥已搬来了椅子让他在最好的位置上坐了,又打发人去倒了热茶来。军营里没有水果点心,倒水的小兵拿了几个粗面馒头摆着,看上去颇为喜感。池云非抱着炀炀坐了,从背后圈着炀炀的腰,指着台上道:“爹爹要跟人比拳。咱们给爹爹撑场子好不好?”炀炀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挥舞着小胖手:“嗷!”池云非鼓励他大声喊出来:“来,跟我学,爹爹!揍他!”炀炀兴奋道:“爹爹!揍他!”池云非啵了孩子脸颊一口,大喊道:“大点声儿!爹爹!揍他!”温念炀干脆扶着池云非肩膀站起来,就站在池云非膝盖上,大喊:“爹爹!揍他!”奶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嫩的语调和说不出的凶劲儿,像只刚刚学会磨牙的小老虎,露出柔软的舌尖也只能发出猫叫,周围人哄然大笑。台上,温信阳瞥了下方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手指微微一抬,像是想遥遥点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云非,手抬到半截又顿住了,微微拉开手势,沉下腰身,对大汉道:“没有三局两胜,十招之内分胜负。”虽然可能只需要三招。但他自觉给对方留足了脸面。那大汉也被激起了狠劲,点头一拍胸脯:“好!”这场比赛自然是没有悬念的,大汉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温将军还高出半个头,但一身赘肉,反应太慢,也许可以凭力量压制没有经验的对手,但温信阳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撂倒在地,大汉只觉自己浑身骨头仿佛错位了,爬都爬不起来。“是我输了……”大汉倒在地上抱拳,满头大汗,疼得面部直抽抽,“愿赌服输!”“没人跟你赌。”温信阳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将大汉一把拉起来,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体型和力量,假以时日也是一件利器。去炮兵部怎么样?”大汉无所谓道:“都听将军的。”温信阳点了下头,微微一侧头示意刘庆川去安排,那大汉下了擂台,到一边登记去了。池云非视线跟过去,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一人在记录什么,已有不少人在那处排队了。想到温信阳要在军营待好几天,又有新兵要来,昨晚上温信阳连饭也没吃几口,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显然对方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池云非眼珠子一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温信阳刚回来不久,接手了城防一职,城北大营也在城防范围里,按理说这应该算正常交接。他要来熟悉兵营,摸排自家队伍的底细这很正常,可这场古怪的拳赛却显然有某种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实力的人,想必这些人是不会服气的,自然也就不会听令。可若是让将军挑几个刺头收拾一顿,揍服了再办事,虽说由来是这群兵痞子的“游戏规则”,但池云非是个护短的,可受不了自家将军被人当猴看。他瞅了瞅四周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起哄煽风点火的小兵们,再看看擂台上显然已车轮战了几回,正急促喘息,面上却纹丝不动的将军,猫儿眼眯了眯,放下炀炀站了起来。“刘哥,麻烦帮我看着炀炀。”刘庆川:“?”他脱了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翻身上了擂台。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哈哈哈哈哈——”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温信阳:“……”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封。”“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夫人……不是,少爷。”小兵见池云非醒了,忙起身道,“您早,要用饭吗?”“嗯。”池云非穿上衣服下床,将温念炀抱进怀里亲了亲,看那小兵,“将军呢?”“练兵去了,这几日将军会很忙,恐怕顾不上二位。”小兵道,“用过饭我会送二位回去。”“不用啦。”池云非道,“用过饭我带炀炀到处走走,别跟着我们。”“可是……”“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池云非转身去洗漱,“你叫什么?在军中什么职务?”对方只得道:“属下李棵,平时在后厨做事。”池云非噢了一声,低头就着热水洗了脸,随意道:“最近营里可有来新人?”“有。”李棵点头,“最近刚好轮换,来了不少新人。今日应该就会被编入队里……”“有姓白的吗?”池云非打断道。“啊?”李棵愣了愣,“这个属下不知。”“新人都住哪儿?”池云非丢了毛巾,随意拿了个粗粮馒头叼在嘴里,倒也不嫌这营里吃得简陋,“这儿有多大?都住了些什么人?跟我说说?”“这不是属下说得的。”营里许多事都是对外保密的,没有令牌都不能随意进出呢。李棵摇头,“少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池云非唔了一声,道:“那新人住哪儿总能说说吧?我有个朋友,可能也在这儿。”“今日新人都在校场那边。”李棵嘴倒是紧,依然没说别的,只道,“您可以问问刘哥。”“刘哥?”“将军的警卫队长,刘庆川,许多事他都知道。”池云非想起之前给自己送大衣来的人,了然:“明白了,谢谢啊。”第18章 打擂台校场附近很热闹,跑操的,练拳的,练枪的都分门别类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进行训练。最前头搭着高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比拳,周围立着旗帜,还有人在擂鼓。外围围满了人,都是一个个赤着胳膊的年轻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脖颈和脸又隐约发红,正头挨头,肩膀挨肩膀地看着台上比拳的两人,不时发出鼓掌和吆喝声。池少爷拉着小炀炀在校场转了一圈,循声到了高台上,周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这个肤白脸嫩,浑身带着张扬气息的少年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目光再往下移,看到一个不足膝盖高的小家伙,登时个个目瞪口呆。“哎,别挤……嗯?”“谁踩我……啊?”“……这谁?”“喂喂,你谁啊?!”围观人群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疑惑声,前面的人回头,就见池云非抱着炀炀已挤开人群到了近前,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来围观街头卖艺的。被他挤开的兵痞子们在后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头满脸都是问号。站在最前头的刘庆川听到动静回头,见了池云非一惊:“夫人……池少爷您怎么来了?”前后左右刹那一静——谁?夫人?谁的夫人?有那聪明的,已经回过味来了,还有那迟钝的,茫然摸不着头脑,在后头喊:“刘哥!这你家的夫人啊?”旁人哈哈大笑,高台上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擂台上,一方站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蓄着大胡子,留着光头,脑袋圆得像卤鸡蛋,打着赤膊正望过来;而另一方则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灰色制式军裤,踩着包住小腿的军靴,衬衣规整地塞进裤带里,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正是温信阳。他开着三颗衬衣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一头短发已被汗打湿了。他不知和人打了多久,却始终显得儒雅有礼,眼眸深邃带着犀利的微光,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已然被战斗引燃了,亮得惊人。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头一看,见到了本该被送走的池云非和温念炀,一听旁人将他认成了刘庆川的媳妇,顿时咳嗽一声,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嘴角往下,抿成了一条不悦的弧度。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台下人扔上来的毛巾搭在头上,微微低头看人:“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派了人送你们回去吗?”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哗然——这特么是将军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夫人?!据说家里特有钱,父亲兄长都十分了得,他却是个不成器的草包?!众人将疑惑和好奇吞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晋将军夫人,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恐怕就是将军家二房生得了,这男夫人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池云非却是笑嘻嘻道:“随便看看。”“……”温信阳欲言又止,却没似往日那般斥责他胡闹,反而道,“让刘哥陪着你逛,中午就回去吧。”池云非笑得更灿烂了,答非所问地:“你在比赛吗?我可以看看吗?”温信阳板着脸十分冷酷,只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可看的。”他低调却笃定地道,“十招内就能定胜负。”身后的大汉不干了:“哎将军,咱们还没开打呢!前头那几个不行,我可不一样!”温信阳不答话,那大汉又道:“要么咱们打赌!三局两胜,若是我赢了,这回新人督军……”话音没落,温信阳便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温信阳伸手揉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瓜,见炀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冲动来,又瞥了眼池云非,斟酌道:“真想看就坐那儿看去,视野好,也不会被挤着。”试问,哪个当父亲,当丈夫的,不想在妻儿面前显显威风呢?哪怕是低调沉稳的温将军也一样。池云非乖巧地点头,刘哥已搬来了椅子让他在最好的位置上坐了,又打发人去倒了热茶来。军营里没有水果点心,倒水的小兵拿了几个粗面馒头摆着,看上去颇为喜感。池云非抱着炀炀坐了,从背后圈着炀炀的腰,指着台上道:“爹爹要跟人比拳。咱们给爹爹撑场子好不好?”炀炀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挥舞着小胖手:“嗷!”池云非鼓励他大声喊出来:“来,跟我学,爹爹!揍他!”炀炀兴奋道:“爹爹!揍他!”池云非啵了孩子脸颊一口,大喊道:“大点声儿!爹爹!揍他!”温念炀干脆扶着池云非肩膀站起来,就站在池云非膝盖上,大喊:“爹爹!揍他!”奶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嫩的语调和说不出的凶劲儿,像只刚刚学会磨牙的小老虎,露出柔软的舌尖也只能发出猫叫,周围人哄然大笑。台上,温信阳瞥了下方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手指微微一抬,像是想遥遥点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云非,手抬到半截又顿住了,微微拉开手势,沉下腰身,对大汉道:“没有三局两胜,十招之内分胜负。”虽然可能只需要三招。但他自觉给对方留足了脸面。那大汉也被激起了狠劲,点头一拍胸脯:“好!”这场比赛自然是没有悬念的,大汉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温将军还高出半个头,但一身赘肉,反应太慢,也许可以凭力量压制没有经验的对手,但温信阳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撂倒在地,大汉只觉自己浑身骨头仿佛错位了,爬都爬不起来。“是我输了……”大汉倒在地上抱拳,满头大汗,疼得面部直抽抽,“愿赌服输!”“没人跟你赌。”温信阳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将大汉一把拉起来,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体型和力量,假以时日也是一件利器。去炮兵部怎么样?”大汉无所谓道:“都听将军的。”温信阳点了下头,微微一侧头示意刘庆川去安排,那大汉下了擂台,到一边登记去了。池云非视线跟过去,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一人在记录什么,已有不少人在那处排队了。想到温信阳要在军营待好几天,又有新兵要来,昨晚上温信阳连饭也没吃几口,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显然对方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池云非眼珠子一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温信阳刚回来不久,接手了城防一职,城北大营也在城防范围里,按理说这应该算正常交接。他要来熟悉兵营,摸排自家队伍的底细这很正常,可这场古怪的拳赛却显然有某种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实力的人,想必这些人是不会服气的,自然也就不会听令。可若是让将军挑几个刺头收拾一顿,揍服了再办事,虽说由来是这群兵痞子的“游戏规则”,但池云非是个护短的,可受不了自家将军被人当猴看。他瞅了瞅四周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起哄煽风点火的小兵们,再看看擂台上显然已车轮战了几回,正急促喘息,面上却纹丝不动的将军,猫儿眼眯了眯,放下炀炀站了起来。“刘哥,麻烦帮我看着炀炀。”刘庆川:“?”他脱了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翻身上了擂台。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哈哈哈哈哈——”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温信阳:“……”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封。”“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夫人……不是,少爷。”小兵见池云非醒了,忙起身道,“您早,要用饭吗?”“嗯。”池云非穿上衣服下床,将温念炀抱进怀里亲了亲,看那小兵,“将军呢?”“练兵去了,这几日将军会很忙,恐怕顾不上二位。”小兵道,“用过饭我会送二位回去。”“不用啦。”池云非道,“用过饭我带炀炀到处走走,别跟着我们。”“可是……”“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池云非转身去洗漱,“你叫什么?在军中什么职务?”对方只得道:“属下李棵,平时在后厨做事。”池云非噢了一声,低头就着热水洗了脸,随意道:“最近营里可有来新人?”“有。”李棵点头,“最近刚好轮换,来了不少新人。今日应该就会被编入队里……”“有姓白的吗?”池云非打断道。“啊?”李棵愣了愣,“这个属下不知。”“新人都住哪儿?”池云非丢了毛巾,随意拿了个粗粮馒头叼在嘴里,倒也不嫌这营里吃得简陋,“这儿有多大?都住了些什么人?跟我说说?”“这不是属下说得的。”营里许多事都是对外保密的,没有令牌都不能随意进出呢。李棵摇头,“少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池云非唔了一声,道:“那新人住哪儿总能说说吧?我有个朋友,可能也在这儿。”“今日新人都在校场那边。”李棵嘴倒是紧,依然没说别的,只道,“您可以问问刘哥。”“刘哥?”“将军的警卫队长,刘庆川,许多事他都知道。”池云非想起之前给自己送大衣来的人,了然:“明白了,谢谢啊。”第18章 打擂台校场附近很热闹,跑操的,练拳的,练枪的都分门别类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进行训练。最前头搭着高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比拳,周围立着旗帜,还有人在擂鼓。外围围满了人,都是一个个赤着胳膊的年轻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脖颈和脸又隐约发红,正头挨头,肩膀挨肩膀地看着台上比拳的两人,不时发出鼓掌和吆喝声。池少爷拉着小炀炀在校场转了一圈,循声到了高台上,周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这个肤白脸嫩,浑身带着张扬气息的少年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目光再往下移,看到一个不足膝盖高的小家伙,登时个个目瞪口呆。“哎,别挤……嗯?”“谁踩我……啊?”“……这谁?”“喂喂,你谁啊?!”围观人群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疑惑声,前面的人回头,就见池云非抱着炀炀已挤开人群到了近前,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来围观街头卖艺的。被他挤开的兵痞子们在后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头满脸都是问号。站在最前头的刘庆川听到动静回头,见了池云非一惊:“夫人……池少爷您怎么来了?”前后左右刹那一静——谁?夫人?谁的夫人?有那聪明的,已经回过味来了,还有那迟钝的,茫然摸不着头脑,在后头喊:“刘哥!这你家的夫人啊?”旁人哈哈大笑,高台上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擂台上,一方站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蓄着大胡子,留着光头,脑袋圆得像卤鸡蛋,打着赤膊正望过来;而另一方则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灰色制式军裤,踩着包住小腿的军靴,衬衣规整地塞进裤带里,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正是温信阳。他开着三颗衬衣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一头短发已被汗打湿了。他不知和人打了多久,却始终显得儒雅有礼,眼眸深邃带着犀利的微光,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已然被战斗引燃了,亮得惊人。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头一看,见到了本该被送走的池云非和温念炀,一听旁人将他认成了刘庆川的媳妇,顿时咳嗽一声,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嘴角往下,抿成了一条不悦的弧度。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台下人扔上来的毛巾搭在头上,微微低头看人:“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派了人送你们回去吗?”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哗然——这特么是将军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夫人?!据说家里特有钱,父亲兄长都十分了得,他却是个不成器的草包?!众人将疑惑和好奇吞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晋将军夫人,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恐怕就是将军家二房生得了,这男夫人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池云非却是笑嘻嘻道:“随便看看。”“……”温信阳欲言又止,却没似往日那般斥责他胡闹,反而道,“让刘哥陪着你逛,中午就回去吧。”池云非笑得更灿烂了,答非所问地:“你在比赛吗?我可以看看吗?”温信阳板着脸十分冷酷,只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可看的。”他低调却笃定地道,“十招内就能定胜负。”身后的大汉不干了:“哎将军,咱们还没开打呢!前头那几个不行,我可不一样!”温信阳不答话,那大汉又道:“要么咱们打赌!三局两胜,若是我赢了,这回新人督军……”话音没落,温信阳便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温信阳伸手揉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瓜,见炀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冲动来,又瞥了眼池云非,斟酌道:“真想看就坐那儿看去,视野好,也不会被挤着。”试问,哪个当父亲,当丈夫的,不想在妻儿面前显显威风呢?哪怕是低调沉稳的温将军也一样。池云非乖巧地点头,刘哥已搬来了椅子让他在最好的位置上坐了,又打发人去倒了热茶来。军营里没有水果点心,倒水的小兵拿了几个粗面馒头摆着,看上去颇为喜感。池云非抱着炀炀坐了,从背后圈着炀炀的腰,指着台上道:“爹爹要跟人比拳。咱们给爹爹撑场子好不好?”炀炀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挥舞着小胖手:“嗷!”池云非鼓励他大声喊出来:“来,跟我学,爹爹!揍他!”炀炀兴奋道:“爹爹!揍他!”池云非啵了孩子脸颊一口,大喊道:“大点声儿!爹爹!揍他!”温念炀干脆扶着池云非肩膀站起来,就站在池云非膝盖上,大喊:“爹爹!揍他!”奶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嫩的语调和说不出的凶劲儿,像只刚刚学会磨牙的小老虎,露出柔软的舌尖也只能发出猫叫,周围人哄然大笑。台上,温信阳瞥了下方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手指微微一抬,像是想遥遥点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云非,手抬到半截又顿住了,微微拉开手势,沉下腰身,对大汉道:“没有三局两胜,十招之内分胜负。”虽然可能只需要三招。但他自觉给对方留足了脸面。那大汉也被激起了狠劲,点头一拍胸脯:“好!”这场比赛自然是没有悬念的,大汉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温将军还高出半个头,但一身赘肉,反应太慢,也许可以凭力量压制没有经验的对手,但温信阳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撂倒在地,大汉只觉自己浑身骨头仿佛错位了,爬都爬不起来。“是我输了……”大汉倒在地上抱拳,满头大汗,疼得面部直抽抽,“愿赌服输!”“没人跟你赌。”温信阳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将大汉一把拉起来,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体型和力量,假以时日也是一件利器。去炮兵部怎么样?”大汉无所谓道:“都听将军的。”温信阳点了下头,微微一侧头示意刘庆川去安排,那大汉下了擂台,到一边登记去了。池云非视线跟过去,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一人在记录什么,已有不少人在那处排队了。想到温信阳要在军营待好几天,又有新兵要来,昨晚上温信阳连饭也没吃几口,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显然对方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池云非眼珠子一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温信阳刚回来不久,接手了城防一职,城北大营也在城防范围里,按理说这应该算正常交接。他要来熟悉兵营,摸排自家队伍的底细这很正常,可这场古怪的拳赛却显然有某种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实力的人,想必这些人是不会服气的,自然也就不会听令。可若是让将军挑几个刺头收拾一顿,揍服了再办事,虽说由来是这群兵痞子的“游戏规则”,但池云非是个护短的,可受不了自家将军被人当猴看。他瞅了瞅四周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起哄煽风点火的小兵们,再看看擂台上显然已车轮战了几回,正急促喘息,面上却纹丝不动的将军,猫儿眼眯了眯,放下炀炀站了起来。“刘哥,麻烦帮我看着炀炀。”刘庆川:“?”他脱了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翻身上了擂台。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哈哈哈哈哈——”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温信阳:“……”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封。”“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夫人……不是,少爷。”小兵见池云非醒了,忙起身道,“您早,要用饭吗?”“嗯。”池云非穿上衣服下床,将温念炀抱进怀里亲了亲,看那小兵,“将军呢?”“练兵去了,这几日将军会很忙,恐怕顾不上二位。”小兵道,“用过饭我会送二位回去。”“不用啦。”池云非道,“用过饭我带炀炀到处走走,别跟着我们。”“可是……”“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池云非转身去洗漱,“你叫什么?在军中什么职务?”对方只得道:“属下李棵,平时在后厨做事。”池云非噢了一声,低头就着热水洗了脸,随意道:“最近营里可有来新人?”“有。”李棵点头,“最近刚好轮换,来了不少新人。今日应该就会被编入队里……”“有姓白的吗?”池云非打断道。“啊?”李棵愣了愣,“这个属下不知。”“新人都住哪儿?”池云非丢了毛巾,随意拿了个粗粮馒头叼在嘴里,倒也不嫌这营里吃得简陋,“这儿有多大?都住了些什么人?跟我说说?”“这不是属下说得的。”营里许多事都是对外保密的,没有令牌都不能随意进出呢。李棵摇头,“少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池云非唔了一声,道:“那新人住哪儿总能说说吧?我有个朋友,可能也在这儿。”“今日新人都在校场那边。”李棵嘴倒是紧,依然没说别的,只道,“您可以问问刘哥。”“刘哥?”“将军的警卫队长,刘庆川,许多事他都知道。”池云非想起之前给自己送大衣来的人,了然:“明白了,谢谢啊。”第18章 打擂台校场附近很热闹,跑操的,练拳的,练枪的都分门别类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进行训练。最前头搭着高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比拳,周围立着旗帜,还有人在擂鼓。外围围满了人,都是一个个赤着胳膊的年轻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脖颈和脸又隐约发红,正头挨头,肩膀挨肩膀地看着台上比拳的两人,不时发出鼓掌和吆喝声。池少爷拉着小炀炀在校场转了一圈,循声到了高台上,周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这个肤白脸嫩,浑身带着张扬气息的少年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目光再往下移,看到一个不足膝盖高的小家伙,登时个个目瞪口呆。“哎,别挤……嗯?”“谁踩我……啊?”“……这谁?”“喂喂,你谁啊?!”围观人群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疑惑声,前面的人回头,就见池云非抱着炀炀已挤开人群到了近前,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来围观街头卖艺的。被他挤开的兵痞子们在后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头满脸都是问号。站在最前头的刘庆川听到动静回头,见了池云非一惊:“夫人……池少爷您怎么来了?”前后左右刹那一静——谁?夫人?谁的夫人?有那聪明的,已经回过味来了,还有那迟钝的,茫然摸不着头脑,在后头喊:“刘哥!这你家的夫人啊?”旁人哈哈大笑,高台上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擂台上,一方站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蓄着大胡子,留着光头,脑袋圆得像卤鸡蛋,打着赤膊正望过来;而另一方则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灰色制式军裤,踩着包住小腿的军靴,衬衣规整地塞进裤带里,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正是温信阳。他开着三颗衬衣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一头短发已被汗打湿了。他不知和人打了多久,却始终显得儒雅有礼,眼眸深邃带着犀利的微光,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已然被战斗引燃了,亮得惊人。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头一看,见到了本该被送走的池云非和温念炀,一听旁人将他认成了刘庆川的媳妇,顿时咳嗽一声,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嘴角往下,抿成了一条不悦的弧度。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台下人扔上来的毛巾搭在头上,微微低头看人:“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派了人送你们回去吗?”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哗然——这特么是将军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夫人?!据说家里特有钱,父亲兄长都十分了得,他却是个不成器的草包?!众人将疑惑和好奇吞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晋将军夫人,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恐怕就是将军家二房生得了,这男夫人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池云非却是笑嘻嘻道:“随便看看。”“……”温信阳欲言又止,却没似往日那般斥责他胡闹,反而道,“让刘哥陪着你逛,中午就回去吧。”池云非笑得更灿烂了,答非所问地:“你在比赛吗?我可以看看吗?”温信阳板着脸十分冷酷,只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可看的。”他低调却笃定地道,“十招内就能定胜负。”身后的大汉不干了:“哎将军,咱们还没开打呢!前头那几个不行,我可不一样!”温信阳不答话,那大汉又道:“要么咱们打赌!三局两胜,若是我赢了,这回新人督军……”话音没落,温信阳便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温信阳伸手揉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瓜,见炀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冲动来,又瞥了眼池云非,斟酌道:“真想看就坐那儿看去,视野好,也不会被挤着。”试问,哪个当父亲,当丈夫的,不想在妻儿面前显显威风呢?哪怕是低调沉稳的温将军也一样。池云非乖巧地点头,刘哥已搬来了椅子让他在最好的位置上坐了,又打发人去倒了热茶来。军营里没有水果点心,倒水的小兵拿了几个粗面馒头摆着,看上去颇为喜感。池云非抱着炀炀坐了,从背后圈着炀炀的腰,指着台上道:“爹爹要跟人比拳。咱们给爹爹撑场子好不好?”炀炀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挥舞着小胖手:“嗷!”池云非鼓励他大声喊出来:“来,跟我学,爹爹!揍他!”炀炀兴奋道:“爹爹!揍他!”池云非啵了孩子脸颊一口,大喊道:“大点声儿!爹爹!揍他!”温念炀干脆扶着池云非肩膀站起来,就站在池云非膝盖上,大喊:“爹爹!揍他!”奶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嫩的语调和说不出的凶劲儿,像只刚刚学会磨牙的小老虎,露出柔软的舌尖也只能发出猫叫,周围人哄然大笑。台上,温信阳瞥了下方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手指微微一抬,像是想遥遥点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云非,手抬到半截又顿住了,微微拉开手势,沉下腰身,对大汉道:“没有三局两胜,十招之内分胜负。”虽然可能只需要三招。但他自觉给对方留足了脸面。那大汉也被激起了狠劲,点头一拍胸脯:“好!”这场比赛自然是没有悬念的,大汉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温将军还高出半个头,但一身赘肉,反应太慢,也许可以凭力量压制没有经验的对手,但温信阳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撂倒在地,大汉只觉自己浑身骨头仿佛错位了,爬都爬不起来。“是我输了……”大汉倒在地上抱拳,满头大汗,疼得面部直抽抽,“愿赌服输!”“没人跟你赌。”温信阳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将大汉一把拉起来,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体型和力量,假以时日也是一件利器。去炮兵部怎么样?”大汉无所谓道:“都听将军的。”温信阳点了下头,微微一侧头示意刘庆川去安排,那大汉下了擂台,到一边登记去了。池云非视线跟过去,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一人在记录什么,已有不少人在那处排队了。想到温信阳要在军营待好几天,又有新兵要来,昨晚上温信阳连饭也没吃几口,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显然对方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池云非眼珠子一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温信阳刚回来不久,接手了城防一职,城北大营也在城防范围里,按理说这应该算正常交接。他要来熟悉兵营,摸排自家队伍的底细这很正常,可这场古怪的拳赛却显然有某种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实力的人,想必这些人是不会服气的,自然也就不会听令。可若是让将军挑几个刺头收拾一顿,揍服了再办事,虽说由来是这群兵痞子的“游戏规则”,但池云非是个护短的,可受不了自家将军被人当猴看。他瞅了瞅四周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起哄煽风点火的小兵们,再看看擂台上显然已车轮战了几回,正急促喘息,面上却纹丝不动的将军,猫儿眼眯了眯,放下炀炀站了起来。“刘哥,麻烦帮我看着炀炀。”刘庆川:“?”他脱了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翻身上了擂台。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哈哈哈哈哈——”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温信阳:“……”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封。”“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夫人……不是,少爷。”小兵见池云非醒了,忙起身道,“您早,要用饭吗?”“嗯。”池云非穿上衣服下床,将温念炀抱进怀里亲了亲,看那小兵,“将军呢?”“练兵去了,这几日将军会很忙,恐怕顾不上二位。”小兵道,“用过饭我会送二位回去。”“不用啦。”池云非道,“用过饭我带炀炀到处走走,别跟着我们。”“可是……”“我会亲自跟将军说。”池云非转身去洗漱,“你叫什么?在军中什么职务?”对方只得道:“属下李棵,平时在后厨做事。”池云非噢了一声,低头就着热水洗了脸,随意道:“最近营里可有来新人?”“有。”李棵点头,“最近刚好轮换,来了不少新人。今日应该就会被编入队里……”“有姓白的吗?”池云非打断道。“啊?”李棵愣了愣,“这个属下不知。”“新人都住哪儿?”池云非丢了毛巾,随意拿了个粗粮馒头叼在嘴里,倒也不嫌这营里吃得简陋,“这儿有多大?都住了些什么人?跟我说说?”“这不是属下说得的。”营里许多事都是对外保密的,没有令牌都不能随意进出呢。李棵摇头,“少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将军。”池云非唔了一声,道:“那新人住哪儿总能说说吧?我有个朋友,可能也在这儿。”“今日新人都在校场那边。”李棵嘴倒是紧,依然没说别的,只道,“您可以问问刘哥。”“刘哥?”“将军的警卫队长,刘庆川,许多事他都知道。”池云非想起之前给自己送大衣来的人,了然:“明白了,谢谢啊。”第18章 打擂台校场附近很热闹,跑操的,练拳的,练枪的都分门别类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进行训练。最前头搭着高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比拳,周围立着旗帜,还有人在擂鼓。外围围满了人,都是一个个赤着胳膊的年轻男人,皮肤晒得黝黑,脖颈和脸又隐约发红,正头挨头,肩膀挨肩膀地看着台上比拳的两人,不时发出鼓掌和吆喝声。池少爷拉着小炀炀在校场转了一圈,循声到了高台上,周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这个肤白脸嫩,浑身带着张扬气息的少年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目光再往下移,看到一个不足膝盖高的小家伙,登时个个目瞪口呆。“哎,别挤……嗯?”“谁踩我……啊?”“……这谁?”“喂喂,你谁啊?!”围观人群里发出高高低低的疑惑声,前面的人回头,就见池云非抱着炀炀已挤开人群到了近前,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来围观街头卖艺的。被他挤开的兵痞子们在后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满头满脸都是问号。站在最前头的刘庆川听到动静回头,见了池云非一惊:“夫人……池少爷您怎么来了?”前后左右刹那一静——谁?夫人?谁的夫人?有那聪明的,已经回过味来了,还有那迟钝的,茫然摸不着头脑,在后头喊:“刘哥!这你家的夫人啊?”旁人哈哈大笑,高台上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擂台上,一方站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蓄着大胡子,留着光头,脑袋圆得像卤鸡蛋,打着赤膊正望过来;而另一方则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灰色制式军裤,踩着包住小腿的军靴,衬衣规整地塞进裤带里,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正是温信阳。他开着三颗衬衣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一头短发已被汗打湿了。他不知和人打了多久,却始终显得儒雅有礼,眼眸深邃带着犀利的微光,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已然被战斗引燃了,亮得惊人。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头一看,见到了本该被送走的池云非和温念炀,一听旁人将他认成了刘庆川的媳妇,顿时咳嗽一声,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嘴角往下,抿成了一条不悦的弧度。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台下人扔上来的毛巾搭在头上,微微低头看人:“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派了人送你们回去吗?”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哗然——这特么是将军夫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夫人?!据说家里特有钱,父亲兄长都十分了得,他却是个不成器的草包?!众人将疑惑和好奇吞进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新晋将军夫人,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恐怕就是将军家二房生得了,这男夫人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池云非却是笑嘻嘻道:“随便看看。”“……”温信阳欲言又止,却没似往日那般斥责他胡闹,反而道,“让刘哥陪着你逛,中午就回去吧。”池云非笑得更灿烂了,答非所问地:“你在比赛吗?我可以看看吗?”温信阳板着脸十分冷酷,只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可看的。”他低调却笃定地道,“十招内就能定胜负。”身后的大汉不干了:“哎将军,咱们还没开打呢!前头那几个不行,我可不一样!”温信阳不答话,那大汉又道:“要么咱们打赌!三局两胜,若是我赢了,这回新人督军……”话音没落,温信阳便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温信阳伸手揉了把儿子的小脑袋瓜,见炀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冲动来,又瞥了眼池云非,斟酌道:“真想看就坐那儿看去,视野好,也不会被挤着。”试问,哪个当父亲,当丈夫的,不想在妻儿面前显显威风呢?哪怕是低调沉稳的温将军也一样。池云非乖巧地点头,刘哥已搬来了椅子让他在最好的位置上坐了,又打发人去倒了热茶来。军营里没有水果点心,倒水的小兵拿了几个粗面馒头摆着,看上去颇为喜感。池云非抱着炀炀坐了,从背后圈着炀炀的腰,指着台上道:“爹爹要跟人比拳。咱们给爹爹撑场子好不好?”炀炀不懂这什么意思,只挥舞着小胖手:“嗷!”池云非鼓励他大声喊出来:“来,跟我学,爹爹!揍他!”炀炀兴奋道:“爹爹!揍他!”池云非啵了孩子脸颊一口,大喊道:“大点声儿!爹爹!揍他!”温念炀干脆扶着池云非肩膀站起来,就站在池云非膝盖上,大喊:“爹爹!揍他!”奶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嫩的语调和说不出的凶劲儿,像只刚刚学会磨牙的小老虎,露出柔软的舌尖也只能发出猫叫,周围人哄然大笑。台上,温信阳瞥了下方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手指微微一抬,像是想遥遥点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云非,手抬到半截又顿住了,微微拉开手势,沉下腰身,对大汉道:“没有三局两胜,十招之内分胜负。”虽然可能只需要三招。但他自觉给对方留足了脸面。那大汉也被激起了狠劲,点头一拍胸脯:“好!”这场比赛自然是没有悬念的,大汉虽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温将军还高出半个头,但一身赘肉,反应太慢,也许可以凭力量压制没有经验的对手,但温信阳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撂倒在地,大汉只觉自己浑身骨头仿佛错位了,爬都爬不起来。“是我输了……”大汉倒在地上抱拳,满头大汗,疼得面部直抽抽,“愿赌服输!”“没人跟你赌。”温信阳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将大汉一把拉起来,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体型和力量,假以时日也是一件利器。去炮兵部怎么样?”大汉无所谓道:“都听将军的。”温信阳点了下头,微微一侧头示意刘庆川去安排,那大汉下了擂台,到一边登记去了。池云非视线跟过去,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一人在记录什么,已有不少人在那处排队了。想到温信阳要在军营待好几天,又有新兵要来,昨晚上温信阳连饭也没吃几口,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显然对方正为什么事而烦恼,池云非眼珠子一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温信阳刚回来不久,接手了城防一职,城北大营也在城防范围里,按理说这应该算正常交接。他要来熟悉兵营,摸排自家队伍的底细这很正常,可这场古怪的拳赛却显然有某种不成文的“规定”。没有实力的人,想必这些人是不会服气的,自然也就不会听令。可若是让将军挑几个刺头收拾一顿,揍服了再办事,虽说由来是这群兵痞子的“游戏规则”,但池云非是个护短的,可受不了自家将军被人当猴看。他瞅了瞅四周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起哄煽风点火的小兵们,再看看擂台上显然已车轮战了几回,正急促喘息,面上却纹丝不动的将军,猫儿眼眯了眯,放下炀炀站了起来。“刘哥,麻烦帮我看着炀炀。”刘庆川:“?”他脱了厚厚的外套,挽起袖子和裤腿,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翻身上了擂台。他个头不高,站在一群兵痞子里更像只小土豆般,偏偏神采飞扬,气焰嚣张,头顶的毛都似要炸开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口无遮拦道:“既然都是打擂台,那我也来试试!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便也不必我家将军出手了!不值当!”台下安静一瞬,刹那轰然发出“嘘”声,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有人手圈在嘴边吆喝“夫人威武!”还有人喊:“夫人要打什么?猫儿拳我们可不会!若是输了岂不要找将军哭诉,我等如何担当得起?”众人又是大笑,刘庆川左右看看,暗地里将几个煽风点火的刺头记在了眼里。炀炀这回倒是不用人教,清脆地喊:“哥!揍他!”刘庆川:“……”哟,这辈分可够乱的。温信阳只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一拉池云非的手臂,手心滚烫一路烧进了池云非心里。“你胡闹什么!”他低声道,“赶紧下去!”“我没胡闹,让我帮忙嘛。”池云非耍赖道,“你可别小看我,我是正经学过的!”“下去!”温信阳将他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这些人手脚没个分寸,若是伤了你……”众人在台下大笑:“是啊夫人,赶紧下来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都嫁人了!回你的后院去吧!”“给我们说说!男人在后院也绣花扑蝴蝶吗?”“哈哈哈哈哈——”有人藏在人群里故意捣乱,温信阳沉着眼抬头扫过黑乎乎的一群脑袋,眼眸里迸出了杀意。池云非却是毫不在意,他跟三教九流混得多了,再难听的话也听过,这群人可算是含蓄的了。池云非一手在温将军手肘上掐了一下,劲头刚好,温信阳手一麻松了手,池云非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架在肩头就要一个过肩摔——但好歹是要给自家丈夫留面子的,于是只轻轻推搡一把,侧头过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将军耳边留下个戏谑地吻,轻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这群家伙只要过不了我这关,就没脸再找你麻烦了。”温信阳:“……”台下的人可没看到这出小把戏,只以为是温信阳松了手被自家小媳妇推了一把——那一下看着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众人自然更兴奋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不是特意找揍来的吗?温信阳站直了身,轻轻搂了一下池云非的腰,温热的唇擦过对方耳鬓,留下滚烫的吐息:“你呀……”一声叹息欲言又止,磁性低沉的声音却搔进了池云非的肺腑里,再一路蜿蜒进了四肢百骸,撩得他膝盖差点软了。可温信阳显然没有撩人的自觉,只拍了拍池云非后腰,站到了一侧,像是准备随时救人。他温家的人,从来没有怂货。池云非虽冲动了些,但这一往无前的性格他是喜欢的。大不了,等池云非输了,他再帮他狠狠揍回来。池云非深吸口气,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一双黑亮的眼睛瞄向下方,满面不屑道:“谁敢来?一局定胜负。”台下安静片刻,确定没人阻止,立刻无数双手举了起来:“我来!”第19章 四舍五入就是赢了在场的人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青天白日的一位不愁吃喝,穿得人五人六的富家少爷来求揍,揍完还可以不担责任,嘿,不自量力到了一定地步,那就不单单是愚蠢这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一位小兵在下头嘀咕,“这池家少爷脑子怕是不太好使?”“管他呢?”另一个人道,“他自己说的,将军也听见了,那就得他自己负责。”“你们啊,还是好好想想吧。”有人不屑道,“人答应了你们就敢上手揍?也不怕之后被将军穿小鞋。”“说话得算话,富家公子那一套可不能拿到我们军营来,不算话没人服他!”一群人嘀嘀咕咕,那头已经有人主动跃上了台。来人打着赤膊,剃着寸头,看起来又干又瘦年纪也不大,但面容阴狠,额角到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说是当兵的更像是市井混混。这样的人池少爷可见得多了,他扭了扭脖子,深蹲了一下又“咔嘣”一下按响了手指,笑着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封。”“封小哥。”池少爷道,“看这架势,学过?师出何门啊?”“岳城第一拳师炳师父!”封小哥抬手抱拳,微微低头,懒得多说:“请指教。”池云非笑了一下,也没急着摆出个手势,只点了下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