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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爷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0(1 / 1)

池云非:“……”这特么就很尴尬了。他去找箫棠,主要是拿床笫之事时用的药膏,会帮助润滑,止痛去淤的只拿了一瓶。而且他还藏了一本那什么的画册。池云非喉咙动了动,温信阳敏锐地看了过来:“怎么?不方便?”池云非:“……”哪怕池云非觉得自己脸比城墙厚,此时也有点心虚起来。如枝头绽放的茉莉花般清清白白的温将军,在看到这些玩意的时候,确定不会把他给休了吗?!空气几乎凝固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无所不能的池少爷额头正浮出薄汗,嘴角微微颤抖,几乎要站不住。池少爷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进退两难的局面,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生死关头!不管将军信不信,他其实有一颗为革-命永恒奋斗的决心,他可以和将军一起秉烛夜谈三天三夜只聊军中正事,不谈其他,他是非常有事业心的!只求将军给个机会!可温将军不给他机会,他眯起眼走到池云非面前,伸出手:“药。”池云非:……死就死吧!!他竭力镇定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几个药瓶都长一个样子,只有上面贴得小条写着不同的药名。他心里暗暗祈祷,祈祷自己混了这么多年赌坊的运气能降临在身,一次就摸到对的那瓶药。可他一眼扫过药名,就觉得五雷轰顶:红招散。这玩意儿几乎无人不知,是出了名的男人之间用的……那啥药。虽然名字取得莫名文艺,甚至像是武侠里的某种内功药,但也掩盖不了它那啥的事实。天要亡我!池云非发出了无声地呐喊。温信阳翻看药瓶,蹙眉:“这是什么药?”池云非:“……”池云非:“???”池云非已做好了抱大腿嚎哭躺地上撒泼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然后他就僵住了。温信阳……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哈!他清清白白茉莉花一样的相公啊!天无绝人之路!!于是池云非深吸口气,一脸肃穆仿佛举着革-命的火炬道:“这是一种治内伤的药,也能去淤止痛,生肌活络。”“你从哪儿弄来的?”温信阳拔开瓶塞闻了闻,“什么配方?好用的话让大夫再多配一点……”“不必!”池云非立刻道,“很好用,用两天就没事了。这是,这是人家的祖传机密,不能外泄。”温信阳点了下头,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身道:“我帮你上药,过来。”池云非:“……”这跌宕起伏的剧情!戏本都不敢这么写!温信阳在床边坐下,抬头见池云非还呆呆站着:“?过来。”池云非舔了下嘴唇,干巴巴地:“我自己来就可以……”温信阳蹙眉:“是我弄伤了你,自然是由我来。而且你也不方便。”池云非吞咽了一下:“方、方便的,你、你来我、我会害羞。”温信阳听得好笑,随口道:“昨天可看不出你半点害羞来。”池云非:“……”让你浪!浪!浪出事了吧?!池云非磨磨蹭蹭过去,他转身先小心地将外套裹着其他的药瓶和画册放在椅子上,确保不会被发现后,才又慢吞吞地解开里衣的衣扣。外头天还没黑,温信阳看着他露出的白皙肌肤和一截锁骨,喉咙动了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用脱衣服,裤子就行。”池云非:“……”池云非深吸口气,慢慢解开腰带,他动作太慢,所有动作细节在温信阳眼里放大,反而显出几分暧昧的暗示。池云非却心不在焉,他慢慢褪下裤子,露出一双修长雪白的双腿——池云非个头虽不高,但身材比例还行,腿长且直,大概因为练搏击的缘故,肌肉恰到好处,大腿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好看,用力时有种原始力量的性-感。想到这双腿昨晚还勾在自己腰上,温信阳眼神暗了暗,拉过池云非将他按趴在床铺里,从背后欺身过去,几乎是贴在对方耳边道:“你伤没好,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不会做的。”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在心里无声地淌下了眼泪。不做?那等上药之后,我岂不是更惨了?第27章 别哭池云非欲哭无泪,闭上眼准备好等死。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岳城第一混世魔王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失手栽在了他清清白白茉莉花一样的将军手上。池云非想:算了算了,谁让先喜欢上的就输了呢?刀山火海,我心甘情愿!将军温热的手指暖化开冰凉的药膏,小心地为他上药。池云非决绝的面部表情登时一僵,肩膀轻轻一抖,再多的“心甘情愿刀山火海”都化为了憋屈和羞恼,想也不想就“哇”地嚎啕起来。我可也太惨了吧啊啊啊啊——!“嗷嗷嗷啊——!”温信阳吓得手一抖,侧过头看他:“很痛?你忍着点。”“……”池云非吸了吸鼻子,抖着嘴唇竭力卖惨,“还、还是我自己来吧……”温信阳嘴角绷紧成一根直线,面色不愉,一手轻轻搂着池云非的腰,一手又挖了一点药膏,先在指腹上化开了,才小心地上药,嘴里低沉道:“都这样了还逞能?我轻一点,你要是疼得厉害,就找个什么东西咬着。听话。”温信阳语气严厉训孩子似的,池云非哼哼唧唧,把头埋进枕头里,心说:听什么话?当我是温念炀呢!等上完药,那药慢慢化开,带着点好闻的花香,池云非只觉屁股黏糊糊的,尴尬又羞耻,他翻过身来拉上裤子,动一下就觉得不舒服极了。他只听说过这药的功效,自己也没机会试过,这下好了,居然将它当做止痛去淤的药来用了,感觉温将军为了药效好,还给自己抹了不少,他却不能说出来。池云非涨红了一张脸,窝在床上不动,温信阳洗了手回来,见他跟抱窝的母鸡似的,忍不住上前揉了揉他的发顶。“休息一会儿吧,晚饭好了我再叫你。”池云非扯了扯嘴角,忍着一点点从后方蔓延起来的酥-痒,揪紧了被子道:“你、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温信阳点头:“我去处理公文,不舒服就叫我。”池云非在内心大喊:不舒服!我现在就不舒服!温信阳忽而疑惑地看过来,一手探上池云非的额头,奇怪道:“怎么脸这么红?”池云非被激红了,喉咙吞咽了一下,背上浮出薄薄的一层汗,竭力控制呼吸的弧度,一手搂过温信阳的脖颈主动凑过去吻了一下,温信阳下意识后退,于是他只吻到了一点嘴角。这一刻池云非简直委屈大发了,他忍耐着浑身蔓延的灼热感,小腹仿佛烧着一把火,内心的欲-望几乎要冲破他竭力忍耐的所有表象,他想立刻将温信阳按翻在床上,可现在不是时候。他好不容易才让温信阳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那种事一定要两情相悦,不能……不能这样……他眼前冒着热气,望着温信阳道:“亲一下怎么了?”温信阳果然不自在起来,也没空计较他为什么脸这么红了,拉开他的手温和道:“睡吧。”待人走了,池云非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头也一起遮盖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倒也不至于难受到非做不可,只是燥热始终下不去,撩得心弦发痒,翻来覆去睡不着也冷静不下来,只得咬着牙自给自足。不知过了多久,他悉悉索索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拿丢在床脚的衣服擦了手,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烧出一片诱人的绯色。就听外间温信阳突然走了过来,他忙又拉上被子盖住自己,假装睡着了。温信阳见他只露出一点发顶,怕他闷坏了,便慢慢帮他往下拉了拉被角。被子下露出一张绯红的小脸蛋,连眼眶都带着点红晕,像往上飞起的一点眼线,别提多好看了。温信阳心房上仿佛被缠上了一根细细的绳索,猛地拉了一下,呼吸一紧,随即他若无其事站直了身。他又去看了另一头的温念炀,温念炀也将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睡得直打小呼噜。温信阳忍不住勾起一点嘴角,心想:是半斤八两的两个小家伙。然后他拿了几份公文,出门找副官商量事去了。主帐里安静下来,池云非呼出口热气,掀开被子抬手搭在眼皮上,无奈想:这都什么事啊?他躺了一会儿,起身悄悄打了凉水给自己匆匆擦洗了一下。凉水刺激得他浑身直冒鸡皮疙瘩,他蹲在地上,姿势不雅,好不容易清洗干净,去衣服里翻找出真正止痛去淤的那瓶药,自己给自己抹好了。被红招散滋润过令上药方便了许多,就是有些敏感,一碰就浑身过电似的。池云非哆哆嗦嗦上完药,拿了新的衣裤换上,刚将水倒掉,就听帐帘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池云非下意识藏起盆,速度极快地躲回了床上。就听那脚步声在帐帘前游移不定,好一会儿才掀帘进来,站在门口恭敬道:“将军?”池云非躲在被子里,狐疑道:“这谁?门口的护卫呢?”那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又道:“将军?城防巡逻队长张照求见。”池云非正准备起身打发他离开,却听那人突然道:“没人,动作快!”池云非:“???”池云非登时不吭声了,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只撩开侧边一点缝隙往外看。只听一人道:“确定里面没人?”“将军出去了,池云非和那孩子应该还在马场。”“我去里面看看……”“动作快点!”男人不耐烦道,“我好不容易引走门口的护卫,别浪费时间!”随后便是一阵极轻地悉悉索索声,池云非看不见,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确定对方没打算进来查看,便赤脚下地,轻手轻脚挪到门帘后往外看。缝隙里只能看到两个背对自己而站的人,穿着制式的衣服,腰侧配枪,正凑在温信阳的办公桌前翻弄着什么。那二人动作很快,左边一个瘦高的男人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衣服里,又另外拿了什么放回桌上,随后两人迅速整理好翻乱的桌子,准备离开。池云非记住了两人的模样,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继续躲回床铺里,就听门外突然有人道:“将军,属下白煌有事求见。”白煌?池云非一惊,就见那二人也如惊弓之鸟般僵住了,随后瘦高男人突然抬手捂住了同伴的口鼻,对方“呜呜”挣扎两下,被瘦高男人拖着往后退去。池云非在门帘后瞪大了眼睛,就见瘦高男人从腰后摸出匕首,竟要当场给同伴来个痛快。这他妈是什么操作?眼见要出人命,池云非顾不得许多,登时扬声喊道:“有刺客——来人——!”随即他抬手抓起水壶,冲出门帘朝瘦高男人当头砸去。白煌愣了一下,听门内传出巨大的“哐啷”声,立刻回头大喊:“有刺客——!”尖锐的哨声响彻半空,门内的瘦高男人呲目欲裂,下手狠辣,先是一刀割断了同伴喉咙,随即被当空而来的水壶狠狠砸在头上,他脚下一个趔趄,赤红双目冲向池云非,打算直接闯出帐篷去。池云非抬手挡了一下对方刺来的匕首,袖口被划破,白皙手臂渗出点血来,他却毫无畏惧,矮身直接踢向男人裤裆,横扫其下盘,却不想这男人早有预见,躲过了池云非的攻击,后退一步一个旋转侧踢,堪堪踢中池云非下颚,将人直接踢飞出去。池云非闷哼一声滚出很远,撞翻了角落的木架,书本哗啦啦砸了他一头一脸,男人并不恋战,直朝门口冲去,迎面白煌却撞了进来,一眼看见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的池云非,脸色顿时青白一片,怒喝:“云非!”池云非暗骂傻-逼,忍着剧痛吼道:“躲开——!”白煌是个彻彻底底的文弱书生,这一刻却也不知他哪儿来的勇气,弯腰抱住男人的腰就朝门里拖,怒道:“我跟你拼了!”男人反手旋转匕首,刀尖向下,直直刺向白煌背部,池云非根本来不及阻拦,猛地瞪大眼睛从书本里吃力爬出。“白……”噗嗤——刀尖入体,白煌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被男人拦腰踢飞,门帘后,温念炀被吵醒了,踩着虎头鞋跑出来愣愣看着这一幕,随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瘦高男人头也不回冲出了门帘。“抓住他——!”“站住——!”帐外有护卫大叫,枪声响起,四下一团混乱。“往那个方向跑了!”“快去通知将军!”池云非踉跄扑到温念炀身边,将小孩儿一把抱进怀里,挡住了他的眼睛,随即抱着孩子冲到白煌身边,不敢去碰他背上的刀,声音剧烈颤抖:“白煌?白煌?!你别吓我,你醒醒!”池云非通红着眼睛大喊:“叫大夫!来人!叫大夫!”门外一片混乱,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他,白煌身下慢慢淌出鲜红血迹,手指还在微微痉挛颤抖。池云非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白煌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门帘被一把掀开,冷风呼啦灌入,将屋里闷热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吹散了。池云非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然后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鼻端撞入温信阳熟悉的气息,温念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云非浑身都在发抖,刘庆川紧跟在后,对外怒道:“叫大夫!快!”“白……白……”池云非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早已满脸是泪,下意识揪紧了温信阳的衣服。温信阳抱紧了怀里的一大一小,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侧身挡住了池云非看向白煌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吻了吻温念炀的小脑袋,又侧头将嘴唇抵在池云非额头,极轻地道,“没事了,我在,别哭。”第28章 落井下石温念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幅模样的池云非。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城混世魔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里包满了眼泪,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还牢牢地抓着白煌的手,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的伤。他额角青了一大片,嘴角带着血渍,下颚到侧脸整个肿了起来,衣服下摆、裤脚都沾着血,温信阳默不作声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那血是白煌的,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松手,云非。”温信阳头一回这样喊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大夫照顾他。”池云非眼瞳茫然转动,被温信阳轻轻地掰开了手,代替白煌的手同他十指紧扣,道:“炀炀吓坏了,你和大夫一起照顾他,可以吗?”池云非听到温念炀的名字,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点头:“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温信阳站起身,他力气很大,将池云非连带孩子一起抱了起来,穿过门帘放进了最靠里的床铺上。“我让刘哥陪着你们,没事了,别怕。”池云非的脑子终于慢半拍地转了起来,他眼前还浮现着白煌紧抱着男人的腰,被一刀捅入后背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颤声道:“他、他们拿了你桌上的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温信阳眉头一皱,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别多想。”大夫很快将白煌带走了,主帐门口只留下大片的血迹。有小兵提着桶过来冲洗,刘庆川在门口点了根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被从主帐里抬出来的尸体。男人喉咙被割破,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穿着城北大营的制式衣裤,配枪完好,显然是毫无准备被一刀毙命。这两人是同伙,可为什么另一个要杀掉这一个?是怕逃不出去,被牵连吗?刘庆川深深呼出口烟气,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些点心和热茶来,再找几个玩具来。”小兵点头:“是!”很快,副官匆匆赶来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封影。“报!”他大喊一声,就要在温信阳面前单膝下跪,“在营地北边五十里左右失去了刺客踪迹……”温信阳挥了下手,示意不用跪起来说话,那副官气喘吁吁,道:“封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温信阳脸色冰冷,一点下颚,无机质的黑眸仿佛深潭里藏着的一颗明珠,汹涌怒火被他尽收眼底,教人看不出喜怒来,“为什么没追上?”封影脸色也不好看,抱拳行礼道:“那人早有准备,营地北边粮草后藏了一匹好马,还有一只被裹起来的蜂巢。他上马后扔下蜂巢,我们的人被蜇伤不少,马儿也受了惊,这才……”封影咬了咬牙,道:“属下射中了他的小腿,他跑不远,现在派人跟着血迹追还来得及!”“追!”温信阳面无表情道,“再从巡逻队调几只猎犬,马上去!”封影肃然转身:“是!”待封影一走,副官也想跟着离开,被温信阳冷冷叫住:“营地布局是你在安排,他是怎么光天化日摸到主帐来的?哨兵和护卫人呢?”副官一头汗刷拉就下来了,扑通跪地道:“属下有罪!”“主帐护卫擅离职守,仗刑两百押往保卫科依规处理!”副官声音都在发抖:“是。”“巡逻队、护卫队反应速度太慢,动作拖沓,光天化日还能让人逃了,所有人扣罚当月军饷,今日全都给我饿着不准吃饭,明日开始加训,一应生活吃食减半!”“……是。”“叫营地护卫队、巡逻队、哨兵负责人来见我!”温信阳丢下这句话往主帐走去,“你自己去领一百仗刑,然后去保卫科主动交代事情始末。刘哥帮我看着。”刘庆川掐了烟,冷冷看了眼副官,背脊挺直:“是!”温信阳回主帐时,地面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了。池云非也已经回神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正哄着温念炀睡觉。温念炀被吵醒了又受了惊吓,哭了好久,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也发红,肿了,看得人心疼不已。池云非拿了冷毛巾慢慢给他敷眼睛,轻声讲着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温信阳进门时,他抬起充血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温信阳收敛了周身低沉的气压,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捏了一块小点心给儿子吃。炀炀别开脑袋不吃,抽噎道:“我、我要回、回家……娘……”池云非心里一紧,哄他:“好,我们这就回去。”温信阳抬眼看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吗?”池云非点点头,焦虑地问:“白煌……怎么样了?”他又想打听,又不敢打听,说话时语气都不如平日精神有力,带着点萎靡和不易察觉地颤抖。温信阳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夫说……伤在重要器官上,失血过多,来不及了。”池云非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半晌才道:“什么?不……不不不,让人去调车,马上送城里的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云非。”温信阳握住池云非颤抖发凉的手,“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不……”池云非脑子仿佛锈住了,半天都转不动,“不能这样,我不信……”刚刚还好好的人,之前还跟他吵过架,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白煌,白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丝苦。他为了自己跑来军营,在后厨帮工,喂猪,他……——我进温家不好吗?等以后他们子孙满堂,起码你还有我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之后他满心都在温信阳身上,甚至没注意白煌怎么还在军营里没有离开。不是让他收拾东西走吗?他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为什么要冲进来?为什么要去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说好的就算温信阳子孙满堂,还有他在呢?池云非一双手抖个不停,随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几乎抱不住温念炀了,将孩子交给温信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温信阳抱着孩子没法追他,炀炀已经被吓坏了,不能再受折腾。他忙将孩子抱好了,低声喊:“云非?池云非!你站住!”池云非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温信阳腮帮咬紧了,抱着孩子的手骨节发白。池云非没在医护室找到白煌的尸体,他茫然地转了好几圈,拉住一个大夫问:“人呢?白煌人呢?”大夫道:“已经通知家人接走了。”“家人?”“白家来人了,已经拉走了。”池云非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问伤情的事,就听外头有人道:“二奶奶!你不能随意进来……”“池云非进得,我就进不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愤怒,“他带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二奶奶!”拦截的小兵一头乱麻,恼火道,“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起码得等我通禀……”“让开!”林氏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你们小少爷的生母!我看谁敢拦我!”林氏从医护室门前大步流星走过,脸色很不好看,手指紧紧拽着丝帕,怒道:“带走我的孩子,还害得白煌横死,炀炀呢?我要见炀炀!把炀炀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谁赔得起?!他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姑娘!姑娘!”林氏的心腹丫鬟追在后头,双手拿着披风,焦急道,“您先披上,外头冷……”池云非站在医护室的门后,透过一点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池少爷!”有人看见他,忙道,“您怎么在这儿,将军正派人……”“我走了。”池云非转身往外走,什么东西都没拿,额角、嘴角还贴着纱布,面色清冷,惨白的脸色更衬得他双目幽黑,隐隐带着怒火。因为是急急从主帐跑出来的,他连衣服都穿得很单薄,冷声道,“通知将军一声,我去一趟白家。”“啊?您……池少爷?!”林氏闯进主帐的时候,温信阳以为是池云非回来了,他还抱着孩子,炀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叫娘。“云非……”温信阳快步走出,一见到门口的人蓦然停住脚步。林氏眼眶登时红了,伸出手迎面而来:“孩子!”炀炀立刻挣扎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道:“娘!娘!”“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啊!”林氏一把抱住孩子,搂在怀里连连亲了几口,拿丝帕抹去小孩儿脸上的眼泪,道,“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带你回家!”温信阳抬手挥退追来的小兵,嘴角隐隐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将军!”林氏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脸痛心道,“炀炀还这么小,外头天寒地冻的,池云非一声不吭就把他给带走了!您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吗?!”“炀炀怕生,您是知道的!”林氏一哭,炀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了,母子顿时哭作一团,林氏哭诉道,“我原以为他也就带孩子来兜个风,哪料几天不回家!连封口信也不带回来!我每天担惊受怕,他是您的妻,我没有资格斥责他什么,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不懂,您也不懂吗?那可也是您的孩子!”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背,帮着他顺气,对林氏道:“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林氏闭了闭眼,背过身哄着孩子,将他的眼泪一点点吻掉,又利索地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道:“炀炀不怕,来,来娘这儿。”小孩儿抽噎着,母亲柔软的胸脯是他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他熟练地找到了地方,仿佛含住了定心丸似的,哭声立刻停了,只留下了吸-吮的声音。温信阳别过头不看,拉过椅子让林氏坐了,轻声为池云非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恶意,炀炀这几日在营地玩得很开心。他难得出门……”“军营重地。”林氏这回拿住了池云非的把柄,死也不松口,“我进来时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何他就能进来?就因为他带着炀炀?他把炀炀当什么了?他把军营当什么了?”温信阳蹙眉:“这事是我允许的。”“他是利用炀炀才得了您的允许。”林氏低头不看他,“将军,这是温家的孩子,他肩上担着多少希望您比我更清楚。您真的就允许他这么乱来吗?”林氏眼光流转,侧脸娇俏可人,拉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从温信阳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丰满柔软的胸脯;她浑身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那里,让炀炀安了心,仿佛是这个家最柔软温柔的存在。是从古至今,“家”最具象化的标识。温信阳坐在另一侧椅子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林氏道:“我都听说了,他差点让炀炀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还让白家的少爷……”她抿了下唇,道,“白煌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弟,虽然关系太远,我们两家走得并不近,但我定会想办法帮您去劝说,可……白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温信阳点点头:“有劳你了。”林氏眼底亮了起来:“从我进温家那天,我生是温家人死是温家鬼。等炀炀大了,也不会让温家列祖列宗失望。可池云非……”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继承家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池家的男人,不是温家的,就算入了温家族谱,他依然是个外人。”“报——!”外头小兵气喘吁吁,隔着帐帘中气十足道,“池少爷出了营地,说是要去白家!将军,需要派人跟着吗?”林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摸了摸炀炀的毛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候去白家,岂非火上浇油?他只会给您,给温家添麻烦。”温信阳蓦地攥紧了拳。第29章 玩得就是心跳池云非上了送林氏来军营的车里,关上门后他冷冷道:“去铜锣鼓后巷。”铜锣鼓前巷是个正经的集市,后巷则充斥着各种赌坊、窑-子和大烟室,司机一听就道:“池少爷,将军说了后巷正在集中清扫……”“我说去铜锣鼓后巷。”池云非打断他的话,“去不去?”司机不敢同这位混世魔王多话,立时点头“去、去”。他又往窗外看了看,迟疑道:“可是二奶奶……”“军营里有人送她回去,赶紧走。”司机感觉到池云非心情不佳,一路不敢吭声将人送到了后巷口,灰墙内往外探出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幽香沁人心脾,但池云非这会儿却没有赏花的心思。他拍了拍车门:“在这儿等我,马上出来。”“是。”池云非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贴着纱布,大步流星走在冬日的后巷里简直格格不入。快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了青苔的屋顶上,有的老旧屋檐上开着小小的野花,迎风摇曳,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大烟室里传出浓浓的烟味,每个进出的人都瘦弱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白里发青,走路晃晃悠悠,混不似个人样。隔壁的几家窑-子点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檐下一点土地,二楼凭栏上依着打哈欠的年轻女子。她们披散长发,衣着暴露,大冷天里倒是比衣着单薄的池云非还要不怕冷。池云非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白煌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门帘被一把掀开,冷风呼啦灌入,将屋里闷热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吹散了。池云非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然后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鼻端撞入温信阳熟悉的气息,温念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云非浑身都在发抖,刘庆川紧跟在后,对外怒道:“叫大夫!快!”“白……白……”池云非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早已满脸是泪,下意识揪紧了温信阳的衣服。温信阳抱紧了怀里的一大一小,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侧身挡住了池云非看向白煌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吻了吻温念炀的小脑袋,又侧头将嘴唇抵在池云非额头,极轻地道,“没事了,我在,别哭。”第28章 落井下石温念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幅模样的池云非。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城混世魔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里包满了眼泪,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还牢牢地抓着白煌的手,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的伤。他额角青了一大片,嘴角带着血渍,下颚到侧脸整个肿了起来,衣服下摆、裤脚都沾着血,温信阳默不作声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那血是白煌的,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松手,云非。”温信阳头一回这样喊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大夫照顾他。”池云非眼瞳茫然转动,被温信阳轻轻地掰开了手,代替白煌的手同他十指紧扣,道:“炀炀吓坏了,你和大夫一起照顾他,可以吗?”池云非听到温念炀的名字,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点头:“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温信阳站起身,他力气很大,将池云非连带孩子一起抱了起来,穿过门帘放进了最靠里的床铺上。“我让刘哥陪着你们,没事了,别怕。”池云非的脑子终于慢半拍地转了起来,他眼前还浮现着白煌紧抱着男人的腰,被一刀捅入后背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颤声道:“他、他们拿了你桌上的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温信阳眉头一皱,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别多想。”大夫很快将白煌带走了,主帐门口只留下大片的血迹。有小兵提着桶过来冲洗,刘庆川在门口点了根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被从主帐里抬出来的尸体。男人喉咙被割破,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穿着城北大营的制式衣裤,配枪完好,显然是毫无准备被一刀毙命。这两人是同伙,可为什么另一个要杀掉这一个?是怕逃不出去,被牵连吗?刘庆川深深呼出口烟气,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些点心和热茶来,再找几个玩具来。”小兵点头:“是!”很快,副官匆匆赶来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封影。“报!”他大喊一声,就要在温信阳面前单膝下跪,“在营地北边五十里左右失去了刺客踪迹……”温信阳挥了下手,示意不用跪起来说话,那副官气喘吁吁,道:“封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温信阳脸色冰冷,一点下颚,无机质的黑眸仿佛深潭里藏着的一颗明珠,汹涌怒火被他尽收眼底,教人看不出喜怒来,“为什么没追上?”封影脸色也不好看,抱拳行礼道:“那人早有准备,营地北边粮草后藏了一匹好马,还有一只被裹起来的蜂巢。他上马后扔下蜂巢,我们的人被蜇伤不少,马儿也受了惊,这才……”封影咬了咬牙,道:“属下射中了他的小腿,他跑不远,现在派人跟着血迹追还来得及!”“追!”温信阳面无表情道,“再从巡逻队调几只猎犬,马上去!”封影肃然转身:“是!”待封影一走,副官也想跟着离开,被温信阳冷冷叫住:“营地布局是你在安排,他是怎么光天化日摸到主帐来的?哨兵和护卫人呢?”副官一头汗刷拉就下来了,扑通跪地道:“属下有罪!”“主帐护卫擅离职守,仗刑两百押往保卫科依规处理!”副官声音都在发抖:“是。”“巡逻队、护卫队反应速度太慢,动作拖沓,光天化日还能让人逃了,所有人扣罚当月军饷,今日全都给我饿着不准吃饭,明日开始加训,一应生活吃食减半!”“……是。”“叫营地护卫队、巡逻队、哨兵负责人来见我!”温信阳丢下这句话往主帐走去,“你自己去领一百仗刑,然后去保卫科主动交代事情始末。刘哥帮我看着。”刘庆川掐了烟,冷冷看了眼副官,背脊挺直:“是!”温信阳回主帐时,地面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了。池云非也已经回神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正哄着温念炀睡觉。温念炀被吵醒了又受了惊吓,哭了好久,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也发红,肿了,看得人心疼不已。池云非拿了冷毛巾慢慢给他敷眼睛,轻声讲着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温信阳进门时,他抬起充血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温信阳收敛了周身低沉的气压,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捏了一块小点心给儿子吃。炀炀别开脑袋不吃,抽噎道:“我、我要回、回家……娘……”池云非心里一紧,哄他:“好,我们这就回去。”温信阳抬眼看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吗?”池云非点点头,焦虑地问:“白煌……怎么样了?”他又想打听,又不敢打听,说话时语气都不如平日精神有力,带着点萎靡和不易察觉地颤抖。温信阳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夫说……伤在重要器官上,失血过多,来不及了。”池云非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半晌才道:“什么?不……不不不,让人去调车,马上送城里的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云非。”温信阳握住池云非颤抖发凉的手,“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不……”池云非脑子仿佛锈住了,半天都转不动,“不能这样,我不信……”刚刚还好好的人,之前还跟他吵过架,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白煌,白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丝苦。他为了自己跑来军营,在后厨帮工,喂猪,他……——我进温家不好吗?等以后他们子孙满堂,起码你还有我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之后他满心都在温信阳身上,甚至没注意白煌怎么还在军营里没有离开。不是让他收拾东西走吗?他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为什么要冲进来?为什么要去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说好的就算温信阳子孙满堂,还有他在呢?池云非一双手抖个不停,随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几乎抱不住温念炀了,将孩子交给温信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温信阳抱着孩子没法追他,炀炀已经被吓坏了,不能再受折腾。他忙将孩子抱好了,低声喊:“云非?池云非!你站住!”池云非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温信阳腮帮咬紧了,抱着孩子的手骨节发白。池云非没在医护室找到白煌的尸体,他茫然地转了好几圈,拉住一个大夫问:“人呢?白煌人呢?”大夫道:“已经通知家人接走了。”“家人?”“白家来人了,已经拉走了。”池云非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问伤情的事,就听外头有人道:“二奶奶!你不能随意进来……”“池云非进得,我就进不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愤怒,“他带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二奶奶!”拦截的小兵一头乱麻,恼火道,“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起码得等我通禀……”“让开!”林氏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你们小少爷的生母!我看谁敢拦我!”林氏从医护室门前大步流星走过,脸色很不好看,手指紧紧拽着丝帕,怒道:“带走我的孩子,还害得白煌横死,炀炀呢?我要见炀炀!把炀炀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谁赔得起?!他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姑娘!姑娘!”林氏的心腹丫鬟追在后头,双手拿着披风,焦急道,“您先披上,外头冷……”池云非站在医护室的门后,透过一点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池少爷!”有人看见他,忙道,“您怎么在这儿,将军正派人……”“我走了。”池云非转身往外走,什么东西都没拿,额角、嘴角还贴着纱布,面色清冷,惨白的脸色更衬得他双目幽黑,隐隐带着怒火。因为是急急从主帐跑出来的,他连衣服都穿得很单薄,冷声道,“通知将军一声,我去一趟白家。”“啊?您……池少爷?!”林氏闯进主帐的时候,温信阳以为是池云非回来了,他还抱着孩子,炀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叫娘。“云非……”温信阳快步走出,一见到门口的人蓦然停住脚步。林氏眼眶登时红了,伸出手迎面而来:“孩子!”炀炀立刻挣扎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道:“娘!娘!”“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啊!”林氏一把抱住孩子,搂在怀里连连亲了几口,拿丝帕抹去小孩儿脸上的眼泪,道,“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带你回家!”温信阳抬手挥退追来的小兵,嘴角隐隐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将军!”林氏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脸痛心道,“炀炀还这么小,外头天寒地冻的,池云非一声不吭就把他给带走了!您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吗?!”“炀炀怕生,您是知道的!”林氏一哭,炀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了,母子顿时哭作一团,林氏哭诉道,“我原以为他也就带孩子来兜个风,哪料几天不回家!连封口信也不带回来!我每天担惊受怕,他是您的妻,我没有资格斥责他什么,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不懂,您也不懂吗?那可也是您的孩子!”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背,帮着他顺气,对林氏道:“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林氏闭了闭眼,背过身哄着孩子,将他的眼泪一点点吻掉,又利索地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道:“炀炀不怕,来,来娘这儿。”小孩儿抽噎着,母亲柔软的胸脯是他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他熟练地找到了地方,仿佛含住了定心丸似的,哭声立刻停了,只留下了吸-吮的声音。温信阳别过头不看,拉过椅子让林氏坐了,轻声为池云非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恶意,炀炀这几日在营地玩得很开心。他难得出门……”“军营重地。”林氏这回拿住了池云非的把柄,死也不松口,“我进来时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何他就能进来?就因为他带着炀炀?他把炀炀当什么了?他把军营当什么了?”温信阳蹙眉:“这事是我允许的。”“他是利用炀炀才得了您的允许。”林氏低头不看他,“将军,这是温家的孩子,他肩上担着多少希望您比我更清楚。您真的就允许他这么乱来吗?”林氏眼光流转,侧脸娇俏可人,拉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从温信阳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丰满柔软的胸脯;她浑身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那里,让炀炀安了心,仿佛是这个家最柔软温柔的存在。是从古至今,“家”最具象化的标识。温信阳坐在另一侧椅子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林氏道:“我都听说了,他差点让炀炀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还让白家的少爷……”她抿了下唇,道,“白煌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弟,虽然关系太远,我们两家走得并不近,但我定会想办法帮您去劝说,可……白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温信阳点点头:“有劳你了。”林氏眼底亮了起来:“从我进温家那天,我生是温家人死是温家鬼。等炀炀大了,也不会让温家列祖列宗失望。可池云非……”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继承家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池家的男人,不是温家的,就算入了温家族谱,他依然是个外人。”“报——!”外头小兵气喘吁吁,隔着帐帘中气十足道,“池少爷出了营地,说是要去白家!将军,需要派人跟着吗?”林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摸了摸炀炀的毛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候去白家,岂非火上浇油?他只会给您,给温家添麻烦。”温信阳蓦地攥紧了拳。第29章 玩得就是心跳池云非上了送林氏来军营的车里,关上门后他冷冷道:“去铜锣鼓后巷。”铜锣鼓前巷是个正经的集市,后巷则充斥着各种赌坊、窑-子和大烟室,司机一听就道:“池少爷,将军说了后巷正在集中清扫……”“我说去铜锣鼓后巷。”池云非打断他的话,“去不去?”司机不敢同这位混世魔王多话,立时点头“去、去”。他又往窗外看了看,迟疑道:“可是二奶奶……”“军营里有人送她回去,赶紧走。”司机感觉到池云非心情不佳,一路不敢吭声将人送到了后巷口,灰墙内往外探出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幽香沁人心脾,但池云非这会儿却没有赏花的心思。他拍了拍车门:“在这儿等我,马上出来。”“是。”池云非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贴着纱布,大步流星走在冬日的后巷里简直格格不入。快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了青苔的屋顶上,有的老旧屋檐上开着小小的野花,迎风摇曳,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大烟室里传出浓浓的烟味,每个进出的人都瘦弱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白里发青,走路晃晃悠悠,混不似个人样。隔壁的几家窑-子点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檐下一点土地,二楼凭栏上依着打哈欠的年轻女子。她们披散长发,衣着暴露,大冷天里倒是比衣着单薄的池云非还要不怕冷。池云非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白煌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门帘被一把掀开,冷风呼啦灌入,将屋里闷热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吹散了。池云非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然后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鼻端撞入温信阳熟悉的气息,温念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云非浑身都在发抖,刘庆川紧跟在后,对外怒道:“叫大夫!快!”“白……白……”池云非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早已满脸是泪,下意识揪紧了温信阳的衣服。温信阳抱紧了怀里的一大一小,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侧身挡住了池云非看向白煌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吻了吻温念炀的小脑袋,又侧头将嘴唇抵在池云非额头,极轻地道,“没事了,我在,别哭。”第28章 落井下石温念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幅模样的池云非。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城混世魔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里包满了眼泪,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还牢牢地抓着白煌的手,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的伤。他额角青了一大片,嘴角带着血渍,下颚到侧脸整个肿了起来,衣服下摆、裤脚都沾着血,温信阳默不作声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那血是白煌的,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松手,云非。”温信阳头一回这样喊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大夫照顾他。”池云非眼瞳茫然转动,被温信阳轻轻地掰开了手,代替白煌的手同他十指紧扣,道:“炀炀吓坏了,你和大夫一起照顾他,可以吗?”池云非听到温念炀的名字,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点头:“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温信阳站起身,他力气很大,将池云非连带孩子一起抱了起来,穿过门帘放进了最靠里的床铺上。“我让刘哥陪着你们,没事了,别怕。”池云非的脑子终于慢半拍地转了起来,他眼前还浮现着白煌紧抱着男人的腰,被一刀捅入后背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颤声道:“他、他们拿了你桌上的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温信阳眉头一皱,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别多想。”大夫很快将白煌带走了,主帐门口只留下大片的血迹。有小兵提着桶过来冲洗,刘庆川在门口点了根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被从主帐里抬出来的尸体。男人喉咙被割破,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穿着城北大营的制式衣裤,配枪完好,显然是毫无准备被一刀毙命。这两人是同伙,可为什么另一个要杀掉这一个?是怕逃不出去,被牵连吗?刘庆川深深呼出口烟气,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些点心和热茶来,再找几个玩具来。”小兵点头:“是!”很快,副官匆匆赶来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封影。“报!”他大喊一声,就要在温信阳面前单膝下跪,“在营地北边五十里左右失去了刺客踪迹……”温信阳挥了下手,示意不用跪起来说话,那副官气喘吁吁,道:“封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温信阳脸色冰冷,一点下颚,无机质的黑眸仿佛深潭里藏着的一颗明珠,汹涌怒火被他尽收眼底,教人看不出喜怒来,“为什么没追上?”封影脸色也不好看,抱拳行礼道:“那人早有准备,营地北边粮草后藏了一匹好马,还有一只被裹起来的蜂巢。他上马后扔下蜂巢,我们的人被蜇伤不少,马儿也受了惊,这才……”封影咬了咬牙,道:“属下射中了他的小腿,他跑不远,现在派人跟着血迹追还来得及!”“追!”温信阳面无表情道,“再从巡逻队调几只猎犬,马上去!”封影肃然转身:“是!”待封影一走,副官也想跟着离开,被温信阳冷冷叫住:“营地布局是你在安排,他是怎么光天化日摸到主帐来的?哨兵和护卫人呢?”副官一头汗刷拉就下来了,扑通跪地道:“属下有罪!”“主帐护卫擅离职守,仗刑两百押往保卫科依规处理!”副官声音都在发抖:“是。”“巡逻队、护卫队反应速度太慢,动作拖沓,光天化日还能让人逃了,所有人扣罚当月军饷,今日全都给我饿着不准吃饭,明日开始加训,一应生活吃食减半!”“……是。”“叫营地护卫队、巡逻队、哨兵负责人来见我!”温信阳丢下这句话往主帐走去,“你自己去领一百仗刑,然后去保卫科主动交代事情始末。刘哥帮我看着。”刘庆川掐了烟,冷冷看了眼副官,背脊挺直:“是!”温信阳回主帐时,地面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了。池云非也已经回神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正哄着温念炀睡觉。温念炀被吵醒了又受了惊吓,哭了好久,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也发红,肿了,看得人心疼不已。池云非拿了冷毛巾慢慢给他敷眼睛,轻声讲着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温信阳进门时,他抬起充血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温信阳收敛了周身低沉的气压,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捏了一块小点心给儿子吃。炀炀别开脑袋不吃,抽噎道:“我、我要回、回家……娘……”池云非心里一紧,哄他:“好,我们这就回去。”温信阳抬眼看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吗?”池云非点点头,焦虑地问:“白煌……怎么样了?”他又想打听,又不敢打听,说话时语气都不如平日精神有力,带着点萎靡和不易察觉地颤抖。温信阳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夫说……伤在重要器官上,失血过多,来不及了。”池云非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半晌才道:“什么?不……不不不,让人去调车,马上送城里的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云非。”温信阳握住池云非颤抖发凉的手,“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不……”池云非脑子仿佛锈住了,半天都转不动,“不能这样,我不信……”刚刚还好好的人,之前还跟他吵过架,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白煌,白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丝苦。他为了自己跑来军营,在后厨帮工,喂猪,他……——我进温家不好吗?等以后他们子孙满堂,起码你还有我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之后他满心都在温信阳身上,甚至没注意白煌怎么还在军营里没有离开。不是让他收拾东西走吗?他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为什么要冲进来?为什么要去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说好的就算温信阳子孙满堂,还有他在呢?池云非一双手抖个不停,随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几乎抱不住温念炀了,将孩子交给温信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温信阳抱着孩子没法追他,炀炀已经被吓坏了,不能再受折腾。他忙将孩子抱好了,低声喊:“云非?池云非!你站住!”池云非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温信阳腮帮咬紧了,抱着孩子的手骨节发白。池云非没在医护室找到白煌的尸体,他茫然地转了好几圈,拉住一个大夫问:“人呢?白煌人呢?”大夫道:“已经通知家人接走了。”“家人?”“白家来人了,已经拉走了。”池云非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问伤情的事,就听外头有人道:“二奶奶!你不能随意进来……”“池云非进得,我就进不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愤怒,“他带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二奶奶!”拦截的小兵一头乱麻,恼火道,“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起码得等我通禀……”“让开!”林氏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你们小少爷的生母!我看谁敢拦我!”林氏从医护室门前大步流星走过,脸色很不好看,手指紧紧拽着丝帕,怒道:“带走我的孩子,还害得白煌横死,炀炀呢?我要见炀炀!把炀炀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谁赔得起?!他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姑娘!姑娘!”林氏的心腹丫鬟追在后头,双手拿着披风,焦急道,“您先披上,外头冷……”池云非站在医护室的门后,透过一点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池少爷!”有人看见他,忙道,“您怎么在这儿,将军正派人……”“我走了。”池云非转身往外走,什么东西都没拿,额角、嘴角还贴着纱布,面色清冷,惨白的脸色更衬得他双目幽黑,隐隐带着怒火。因为是急急从主帐跑出来的,他连衣服都穿得很单薄,冷声道,“通知将军一声,我去一趟白家。”“啊?您……池少爷?!”林氏闯进主帐的时候,温信阳以为是池云非回来了,他还抱着孩子,炀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叫娘。“云非……”温信阳快步走出,一见到门口的人蓦然停住脚步。林氏眼眶登时红了,伸出手迎面而来:“孩子!”炀炀立刻挣扎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道:“娘!娘!”“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啊!”林氏一把抱住孩子,搂在怀里连连亲了几口,拿丝帕抹去小孩儿脸上的眼泪,道,“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带你回家!”温信阳抬手挥退追来的小兵,嘴角隐隐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将军!”林氏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脸痛心道,“炀炀还这么小,外头天寒地冻的,池云非一声不吭就把他给带走了!您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吗?!”“炀炀怕生,您是知道的!”林氏一哭,炀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了,母子顿时哭作一团,林氏哭诉道,“我原以为他也就带孩子来兜个风,哪料几天不回家!连封口信也不带回来!我每天担惊受怕,他是您的妻,我没有资格斥责他什么,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不懂,您也不懂吗?那可也是您的孩子!”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背,帮着他顺气,对林氏道:“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林氏闭了闭眼,背过身哄着孩子,将他的眼泪一点点吻掉,又利索地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道:“炀炀不怕,来,来娘这儿。”小孩儿抽噎着,母亲柔软的胸脯是他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他熟练地找到了地方,仿佛含住了定心丸似的,哭声立刻停了,只留下了吸-吮的声音。温信阳别过头不看,拉过椅子让林氏坐了,轻声为池云非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恶意,炀炀这几日在营地玩得很开心。他难得出门……”“军营重地。”林氏这回拿住了池云非的把柄,死也不松口,“我进来时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何他就能进来?就因为他带着炀炀?他把炀炀当什么了?他把军营当什么了?”温信阳蹙眉:“这事是我允许的。”“他是利用炀炀才得了您的允许。”林氏低头不看他,“将军,这是温家的孩子,他肩上担着多少希望您比我更清楚。您真的就允许他这么乱来吗?”林氏眼光流转,侧脸娇俏可人,拉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从温信阳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丰满柔软的胸脯;她浑身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那里,让炀炀安了心,仿佛是这个家最柔软温柔的存在。是从古至今,“家”最具象化的标识。温信阳坐在另一侧椅子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林氏道:“我都听说了,他差点让炀炀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还让白家的少爷……”她抿了下唇,道,“白煌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弟,虽然关系太远,我们两家走得并不近,但我定会想办法帮您去劝说,可……白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温信阳点点头:“有劳你了。”林氏眼底亮了起来:“从我进温家那天,我生是温家人死是温家鬼。等炀炀大了,也不会让温家列祖列宗失望。可池云非……”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继承家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池家的男人,不是温家的,就算入了温家族谱,他依然是个外人。”“报——!”外头小兵气喘吁吁,隔着帐帘中气十足道,“池少爷出了营地,说是要去白家!将军,需要派人跟着吗?”林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摸了摸炀炀的毛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候去白家,岂非火上浇油?他只会给您,给温家添麻烦。”温信阳蓦地攥紧了拳。第29章 玩得就是心跳池云非上了送林氏来军营的车里,关上门后他冷冷道:“去铜锣鼓后巷。”铜锣鼓前巷是个正经的集市,后巷则充斥着各种赌坊、窑-子和大烟室,司机一听就道:“池少爷,将军说了后巷正在集中清扫……”“我说去铜锣鼓后巷。”池云非打断他的话,“去不去?”司机不敢同这位混世魔王多话,立时点头“去、去”。他又往窗外看了看,迟疑道:“可是二奶奶……”“军营里有人送她回去,赶紧走。”司机感觉到池云非心情不佳,一路不敢吭声将人送到了后巷口,灰墙内往外探出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幽香沁人心脾,但池云非这会儿却没有赏花的心思。他拍了拍车门:“在这儿等我,马上出来。”“是。”池云非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贴着纱布,大步流星走在冬日的后巷里简直格格不入。快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了青苔的屋顶上,有的老旧屋檐上开着小小的野花,迎风摇曳,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大烟室里传出浓浓的烟味,每个进出的人都瘦弱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白里发青,走路晃晃悠悠,混不似个人样。隔壁的几家窑-子点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檐下一点土地,二楼凭栏上依着打哈欠的年轻女子。她们披散长发,衣着暴露,大冷天里倒是比衣着单薄的池云非还要不怕冷。池云非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白煌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门帘被一把掀开,冷风呼啦灌入,将屋里闷热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吹散了。池云非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然后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鼻端撞入温信阳熟悉的气息,温念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云非浑身都在发抖,刘庆川紧跟在后,对外怒道:“叫大夫!快!”“白……白……”池云非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早已满脸是泪,下意识揪紧了温信阳的衣服。温信阳抱紧了怀里的一大一小,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侧身挡住了池云非看向白煌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吻了吻温念炀的小脑袋,又侧头将嘴唇抵在池云非额头,极轻地道,“没事了,我在,别哭。”第28章 落井下石温念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幅模样的池云非。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城混世魔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里包满了眼泪,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还牢牢地抓着白煌的手,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的伤。他额角青了一大片,嘴角带着血渍,下颚到侧脸整个肿了起来,衣服下摆、裤脚都沾着血,温信阳默不作声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那血是白煌的,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松手,云非。”温信阳头一回这样喊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大夫照顾他。”池云非眼瞳茫然转动,被温信阳轻轻地掰开了手,代替白煌的手同他十指紧扣,道:“炀炀吓坏了,你和大夫一起照顾他,可以吗?”池云非听到温念炀的名字,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点头:“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温信阳站起身,他力气很大,将池云非连带孩子一起抱了起来,穿过门帘放进了最靠里的床铺上。“我让刘哥陪着你们,没事了,别怕。”池云非的脑子终于慢半拍地转了起来,他眼前还浮现着白煌紧抱着男人的腰,被一刀捅入后背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颤声道:“他、他们拿了你桌上的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温信阳眉头一皱,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别多想。”大夫很快将白煌带走了,主帐门口只留下大片的血迹。有小兵提着桶过来冲洗,刘庆川在门口点了根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被从主帐里抬出来的尸体。男人喉咙被割破,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穿着城北大营的制式衣裤,配枪完好,显然是毫无准备被一刀毙命。这两人是同伙,可为什么另一个要杀掉这一个?是怕逃不出去,被牵连吗?刘庆川深深呼出口烟气,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些点心和热茶来,再找几个玩具来。”小兵点头:“是!”很快,副官匆匆赶来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封影。“报!”他大喊一声,就要在温信阳面前单膝下跪,“在营地北边五十里左右失去了刺客踪迹……”温信阳挥了下手,示意不用跪起来说话,那副官气喘吁吁,道:“封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温信阳脸色冰冷,一点下颚,无机质的黑眸仿佛深潭里藏着的一颗明珠,汹涌怒火被他尽收眼底,教人看不出喜怒来,“为什么没追上?”封影脸色也不好看,抱拳行礼道:“那人早有准备,营地北边粮草后藏了一匹好马,还有一只被裹起来的蜂巢。他上马后扔下蜂巢,我们的人被蜇伤不少,马儿也受了惊,这才……”封影咬了咬牙,道:“属下射中了他的小腿,他跑不远,现在派人跟着血迹追还来得及!”“追!”温信阳面无表情道,“再从巡逻队调几只猎犬,马上去!”封影肃然转身:“是!”待封影一走,副官也想跟着离开,被温信阳冷冷叫住:“营地布局是你在安排,他是怎么光天化日摸到主帐来的?哨兵和护卫人呢?”副官一头汗刷拉就下来了,扑通跪地道:“属下有罪!”“主帐护卫擅离职守,仗刑两百押往保卫科依规处理!”副官声音都在发抖:“是。”“巡逻队、护卫队反应速度太慢,动作拖沓,光天化日还能让人逃了,所有人扣罚当月军饷,今日全都给我饿着不准吃饭,明日开始加训,一应生活吃食减半!”“……是。”“叫营地护卫队、巡逻队、哨兵负责人来见我!”温信阳丢下这句话往主帐走去,“你自己去领一百仗刑,然后去保卫科主动交代事情始末。刘哥帮我看着。”刘庆川掐了烟,冷冷看了眼副官,背脊挺直:“是!”温信阳回主帐时,地面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了。池云非也已经回神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正哄着温念炀睡觉。温念炀被吵醒了又受了惊吓,哭了好久,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也发红,肿了,看得人心疼不已。池云非拿了冷毛巾慢慢给他敷眼睛,轻声讲着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温信阳进门时,他抬起充血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温信阳收敛了周身低沉的气压,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捏了一块小点心给儿子吃。炀炀别开脑袋不吃,抽噎道:“我、我要回、回家……娘……”池云非心里一紧,哄他:“好,我们这就回去。”温信阳抬眼看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吗?”池云非点点头,焦虑地问:“白煌……怎么样了?”他又想打听,又不敢打听,说话时语气都不如平日精神有力,带着点萎靡和不易察觉地颤抖。温信阳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夫说……伤在重要器官上,失血过多,来不及了。”池云非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半晌才道:“什么?不……不不不,让人去调车,马上送城里的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云非。”温信阳握住池云非颤抖发凉的手,“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不……”池云非脑子仿佛锈住了,半天都转不动,“不能这样,我不信……”刚刚还好好的人,之前还跟他吵过架,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白煌,白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丝苦。他为了自己跑来军营,在后厨帮工,喂猪,他……——我进温家不好吗?等以后他们子孙满堂,起码你还有我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之后他满心都在温信阳身上,甚至没注意白煌怎么还在军营里没有离开。不是让他收拾东西走吗?他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为什么要冲进来?为什么要去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说好的就算温信阳子孙满堂,还有他在呢?池云非一双手抖个不停,随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几乎抱不住温念炀了,将孩子交给温信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温信阳抱着孩子没法追他,炀炀已经被吓坏了,不能再受折腾。他忙将孩子抱好了,低声喊:“云非?池云非!你站住!”池云非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温信阳腮帮咬紧了,抱着孩子的手骨节发白。池云非没在医护室找到白煌的尸体,他茫然地转了好几圈,拉住一个大夫问:“人呢?白煌人呢?”大夫道:“已经通知家人接走了。”“家人?”“白家来人了,已经拉走了。”池云非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问伤情的事,就听外头有人道:“二奶奶!你不能随意进来……”“池云非进得,我就进不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愤怒,“他带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二奶奶!”拦截的小兵一头乱麻,恼火道,“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起码得等我通禀……”“让开!”林氏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你们小少爷的生母!我看谁敢拦我!”林氏从医护室门前大步流星走过,脸色很不好看,手指紧紧拽着丝帕,怒道:“带走我的孩子,还害得白煌横死,炀炀呢?我要见炀炀!把炀炀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谁赔得起?!他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姑娘!姑娘!”林氏的心腹丫鬟追在后头,双手拿着披风,焦急道,“您先披上,外头冷……”池云非站在医护室的门后,透过一点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池少爷!”有人看见他,忙道,“您怎么在这儿,将军正派人……”“我走了。”池云非转身往外走,什么东西都没拿,额角、嘴角还贴着纱布,面色清冷,惨白的脸色更衬得他双目幽黑,隐隐带着怒火。因为是急急从主帐跑出来的,他连衣服都穿得很单薄,冷声道,“通知将军一声,我去一趟白家。”“啊?您……池少爷?!”林氏闯进主帐的时候,温信阳以为是池云非回来了,他还抱着孩子,炀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叫娘。“云非……”温信阳快步走出,一见到门口的人蓦然停住脚步。林氏眼眶登时红了,伸出手迎面而来:“孩子!”炀炀立刻挣扎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道:“娘!娘!”“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啊!”林氏一把抱住孩子,搂在怀里连连亲了几口,拿丝帕抹去小孩儿脸上的眼泪,道,“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带你回家!”温信阳抬手挥退追来的小兵,嘴角隐隐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将军!”林氏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脸痛心道,“炀炀还这么小,外头天寒地冻的,池云非一声不吭就把他给带走了!您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吗?!”“炀炀怕生,您是知道的!”林氏一哭,炀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了,母子顿时哭作一团,林氏哭诉道,“我原以为他也就带孩子来兜个风,哪料几天不回家!连封口信也不带回来!我每天担惊受怕,他是您的妻,我没有资格斥责他什么,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不懂,您也不懂吗?那可也是您的孩子!”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背,帮着他顺气,对林氏道:“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林氏闭了闭眼,背过身哄着孩子,将他的眼泪一点点吻掉,又利索地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道:“炀炀不怕,来,来娘这儿。”小孩儿抽噎着,母亲柔软的胸脯是他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他熟练地找到了地方,仿佛含住了定心丸似的,哭声立刻停了,只留下了吸-吮的声音。温信阳别过头不看,拉过椅子让林氏坐了,轻声为池云非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恶意,炀炀这几日在营地玩得很开心。他难得出门……”“军营重地。”林氏这回拿住了池云非的把柄,死也不松口,“我进来时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何他就能进来?就因为他带着炀炀?他把炀炀当什么了?他把军营当什么了?”温信阳蹙眉:“这事是我允许的。”“他是利用炀炀才得了您的允许。”林氏低头不看他,“将军,这是温家的孩子,他肩上担着多少希望您比我更清楚。您真的就允许他这么乱来吗?”林氏眼光流转,侧脸娇俏可人,拉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从温信阳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丰满柔软的胸脯;她浑身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那里,让炀炀安了心,仿佛是这个家最柔软温柔的存在。是从古至今,“家”最具象化的标识。温信阳坐在另一侧椅子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林氏道:“我都听说了,他差点让炀炀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还让白家的少爷……”她抿了下唇,道,“白煌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弟,虽然关系太远,我们两家走得并不近,但我定会想办法帮您去劝说,可……白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温信阳点点头:“有劳你了。”林氏眼底亮了起来:“从我进温家那天,我生是温家人死是温家鬼。等炀炀大了,也不会让温家列祖列宗失望。可池云非……”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继承家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池家的男人,不是温家的,就算入了温家族谱,他依然是个外人。”“报——!”外头小兵气喘吁吁,隔着帐帘中气十足道,“池少爷出了营地,说是要去白家!将军,需要派人跟着吗?”林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摸了摸炀炀的毛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候去白家,岂非火上浇油?他只会给您,给温家添麻烦。”温信阳蓦地攥紧了拳。第29章 玩得就是心跳池云非上了送林氏来军营的车里,关上门后他冷冷道:“去铜锣鼓后巷。”铜锣鼓前巷是个正经的集市,后巷则充斥着各种赌坊、窑-子和大烟室,司机一听就道:“池少爷,将军说了后巷正在集中清扫……”“我说去铜锣鼓后巷。”池云非打断他的话,“去不去?”司机不敢同这位混世魔王多话,立时点头“去、去”。他又往窗外看了看,迟疑道:“可是二奶奶……”“军营里有人送她回去,赶紧走。”司机感觉到池云非心情不佳,一路不敢吭声将人送到了后巷口,灰墙内往外探出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幽香沁人心脾,但池云非这会儿却没有赏花的心思。他拍了拍车门:“在这儿等我,马上出来。”“是。”池云非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贴着纱布,大步流星走在冬日的后巷里简直格格不入。快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了青苔的屋顶上,有的老旧屋檐上开着小小的野花,迎风摇曳,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大烟室里传出浓浓的烟味,每个进出的人都瘦弱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白里发青,走路晃晃悠悠,混不似个人样。隔壁的几家窑-子点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檐下一点土地,二楼凭栏上依着打哈欠的年轻女子。她们披散长发,衣着暴露,大冷天里倒是比衣着单薄的池云非还要不怕冷。池云非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白煌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门帘被一把掀开,冷风呼啦灌入,将屋里闷热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吹散了。池云非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然后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鼻端撞入温信阳熟悉的气息,温念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云非浑身都在发抖,刘庆川紧跟在后,对外怒道:“叫大夫!快!”“白……白……”池云非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早已满脸是泪,下意识揪紧了温信阳的衣服。温信阳抱紧了怀里的一大一小,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侧身挡住了池云非看向白煌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吻了吻温念炀的小脑袋,又侧头将嘴唇抵在池云非额头,极轻地道,“没事了,我在,别哭。”第28章 落井下石温念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幅模样的池云非。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城混世魔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里包满了眼泪,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还牢牢地抓着白煌的手,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的伤。他额角青了一大片,嘴角带着血渍,下颚到侧脸整个肿了起来,衣服下摆、裤脚都沾着血,温信阳默不作声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那血是白煌的,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松手,云非。”温信阳头一回这样喊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大夫照顾他。”池云非眼瞳茫然转动,被温信阳轻轻地掰开了手,代替白煌的手同他十指紧扣,道:“炀炀吓坏了,你和大夫一起照顾他,可以吗?”池云非听到温念炀的名字,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点头:“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温信阳站起身,他力气很大,将池云非连带孩子一起抱了起来,穿过门帘放进了最靠里的床铺上。“我让刘哥陪着你们,没事了,别怕。”池云非的脑子终于慢半拍地转了起来,他眼前还浮现着白煌紧抱着男人的腰,被一刀捅入后背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颤声道:“他、他们拿了你桌上的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温信阳眉头一皱,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别多想。”大夫很快将白煌带走了,主帐门口只留下大片的血迹。有小兵提着桶过来冲洗,刘庆川在门口点了根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被从主帐里抬出来的尸体。男人喉咙被割破,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穿着城北大营的制式衣裤,配枪完好,显然是毫无准备被一刀毙命。这两人是同伙,可为什么另一个要杀掉这一个?是怕逃不出去,被牵连吗?刘庆川深深呼出口烟气,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些点心和热茶来,再找几个玩具来。”小兵点头:“是!”很快,副官匆匆赶来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封影。“报!”他大喊一声,就要在温信阳面前单膝下跪,“在营地北边五十里左右失去了刺客踪迹……”温信阳挥了下手,示意不用跪起来说话,那副官气喘吁吁,道:“封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温信阳脸色冰冷,一点下颚,无机质的黑眸仿佛深潭里藏着的一颗明珠,汹涌怒火被他尽收眼底,教人看不出喜怒来,“为什么没追上?”封影脸色也不好看,抱拳行礼道:“那人早有准备,营地北边粮草后藏了一匹好马,还有一只被裹起来的蜂巢。他上马后扔下蜂巢,我们的人被蜇伤不少,马儿也受了惊,这才……”封影咬了咬牙,道:“属下射中了他的小腿,他跑不远,现在派人跟着血迹追还来得及!”“追!”温信阳面无表情道,“再从巡逻队调几只猎犬,马上去!”封影肃然转身:“是!”待封影一走,副官也想跟着离开,被温信阳冷冷叫住:“营地布局是你在安排,他是怎么光天化日摸到主帐来的?哨兵和护卫人呢?”副官一头汗刷拉就下来了,扑通跪地道:“属下有罪!”“主帐护卫擅离职守,仗刑两百押往保卫科依规处理!”副官声音都在发抖:“是。”“巡逻队、护卫队反应速度太慢,动作拖沓,光天化日还能让人逃了,所有人扣罚当月军饷,今日全都给我饿着不准吃饭,明日开始加训,一应生活吃食减半!”“……是。”“叫营地护卫队、巡逻队、哨兵负责人来见我!”温信阳丢下这句话往主帐走去,“你自己去领一百仗刑,然后去保卫科主动交代事情始末。刘哥帮我看着。”刘庆川掐了烟,冷冷看了眼副官,背脊挺直:“是!”温信阳回主帐时,地面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了。池云非也已经回神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正哄着温念炀睡觉。温念炀被吵醒了又受了惊吓,哭了好久,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也发红,肿了,看得人心疼不已。池云非拿了冷毛巾慢慢给他敷眼睛,轻声讲着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温信阳进门时,他抬起充血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温信阳收敛了周身低沉的气压,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捏了一块小点心给儿子吃。炀炀别开脑袋不吃,抽噎道:“我、我要回、回家……娘……”池云非心里一紧,哄他:“好,我们这就回去。”温信阳抬眼看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吗?”池云非点点头,焦虑地问:“白煌……怎么样了?”他又想打听,又不敢打听,说话时语气都不如平日精神有力,带着点萎靡和不易察觉地颤抖。温信阳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夫说……伤在重要器官上,失血过多,来不及了。”池云非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半晌才道:“什么?不……不不不,让人去调车,马上送城里的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云非。”温信阳握住池云非颤抖发凉的手,“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不……”池云非脑子仿佛锈住了,半天都转不动,“不能这样,我不信……”刚刚还好好的人,之前还跟他吵过架,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白煌,白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丝苦。他为了自己跑来军营,在后厨帮工,喂猪,他……——我进温家不好吗?等以后他们子孙满堂,起码你还有我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之后他满心都在温信阳身上,甚至没注意白煌怎么还在军营里没有离开。不是让他收拾东西走吗?他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为什么要冲进来?为什么要去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说好的就算温信阳子孙满堂,还有他在呢?池云非一双手抖个不停,随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几乎抱不住温念炀了,将孩子交给温信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温信阳抱着孩子没法追他,炀炀已经被吓坏了,不能再受折腾。他忙将孩子抱好了,低声喊:“云非?池云非!你站住!”池云非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温信阳腮帮咬紧了,抱着孩子的手骨节发白。池云非没在医护室找到白煌的尸体,他茫然地转了好几圈,拉住一个大夫问:“人呢?白煌人呢?”大夫道:“已经通知家人接走了。”“家人?”“白家来人了,已经拉走了。”池云非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问伤情的事,就听外头有人道:“二奶奶!你不能随意进来……”“池云非进得,我就进不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愤怒,“他带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二奶奶!”拦截的小兵一头乱麻,恼火道,“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起码得等我通禀……”“让开!”林氏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你们小少爷的生母!我看谁敢拦我!”林氏从医护室门前大步流星走过,脸色很不好看,手指紧紧拽着丝帕,怒道:“带走我的孩子,还害得白煌横死,炀炀呢?我要见炀炀!把炀炀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谁赔得起?!他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姑娘!姑娘!”林氏的心腹丫鬟追在后头,双手拿着披风,焦急道,“您先披上,外头冷……”池云非站在医护室的门后,透过一点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池少爷!”有人看见他,忙道,“您怎么在这儿,将军正派人……”“我走了。”池云非转身往外走,什么东西都没拿,额角、嘴角还贴着纱布,面色清冷,惨白的脸色更衬得他双目幽黑,隐隐带着怒火。因为是急急从主帐跑出来的,他连衣服都穿得很单薄,冷声道,“通知将军一声,我去一趟白家。”“啊?您……池少爷?!”林氏闯进主帐的时候,温信阳以为是池云非回来了,他还抱着孩子,炀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叫娘。“云非……”温信阳快步走出,一见到门口的人蓦然停住脚步。林氏眼眶登时红了,伸出手迎面而来:“孩子!”炀炀立刻挣扎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道:“娘!娘!”“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啊!”林氏一把抱住孩子,搂在怀里连连亲了几口,拿丝帕抹去小孩儿脸上的眼泪,道,“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带你回家!”温信阳抬手挥退追来的小兵,嘴角隐隐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将军!”林氏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脸痛心道,“炀炀还这么小,外头天寒地冻的,池云非一声不吭就把他给带走了!您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吗?!”“炀炀怕生,您是知道的!”林氏一哭,炀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了,母子顿时哭作一团,林氏哭诉道,“我原以为他也就带孩子来兜个风,哪料几天不回家!连封口信也不带回来!我每天担惊受怕,他是您的妻,我没有资格斥责他什么,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不懂,您也不懂吗?那可也是您的孩子!”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背,帮着他顺气,对林氏道:“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林氏闭了闭眼,背过身哄着孩子,将他的眼泪一点点吻掉,又利索地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道:“炀炀不怕,来,来娘这儿。”小孩儿抽噎着,母亲柔软的胸脯是他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他熟练地找到了地方,仿佛含住了定心丸似的,哭声立刻停了,只留下了吸-吮的声音。温信阳别过头不看,拉过椅子让林氏坐了,轻声为池云非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恶意,炀炀这几日在营地玩得很开心。他难得出门……”“军营重地。”林氏这回拿住了池云非的把柄,死也不松口,“我进来时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何他就能进来?就因为他带着炀炀?他把炀炀当什么了?他把军营当什么了?”温信阳蹙眉:“这事是我允许的。”“他是利用炀炀才得了您的允许。”林氏低头不看他,“将军,这是温家的孩子,他肩上担着多少希望您比我更清楚。您真的就允许他这么乱来吗?”林氏眼光流转,侧脸娇俏可人,拉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从温信阳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丰满柔软的胸脯;她浑身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那里,让炀炀安了心,仿佛是这个家最柔软温柔的存在。是从古至今,“家”最具象化的标识。温信阳坐在另一侧椅子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林氏道:“我都听说了,他差点让炀炀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还让白家的少爷……”她抿了下唇,道,“白煌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弟,虽然关系太远,我们两家走得并不近,但我定会想办法帮您去劝说,可……白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温信阳点点头:“有劳你了。”林氏眼底亮了起来:“从我进温家那天,我生是温家人死是温家鬼。等炀炀大了,也不会让温家列祖列宗失望。可池云非……”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继承家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池家的男人,不是温家的,就算入了温家族谱,他依然是个外人。”“报——!”外头小兵气喘吁吁,隔着帐帘中气十足道,“池少爷出了营地,说是要去白家!将军,需要派人跟着吗?”林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摸了摸炀炀的毛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候去白家,岂非火上浇油?他只会给您,给温家添麻烦。”温信阳蓦地攥紧了拳。第29章 玩得就是心跳池云非上了送林氏来军营的车里,关上门后他冷冷道:“去铜锣鼓后巷。”铜锣鼓前巷是个正经的集市,后巷则充斥着各种赌坊、窑-子和大烟室,司机一听就道:“池少爷,将军说了后巷正在集中清扫……”“我说去铜锣鼓后巷。”池云非打断他的话,“去不去?”司机不敢同这位混世魔王多话,立时点头“去、去”。他又往窗外看了看,迟疑道:“可是二奶奶……”“军营里有人送她回去,赶紧走。”司机感觉到池云非心情不佳,一路不敢吭声将人送到了后巷口,灰墙内往外探出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幽香沁人心脾,但池云非这会儿却没有赏花的心思。他拍了拍车门:“在这儿等我,马上出来。”“是。”池云非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贴着纱布,大步流星走在冬日的后巷里简直格格不入。快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了青苔的屋顶上,有的老旧屋檐上开着小小的野花,迎风摇曳,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大烟室里传出浓浓的烟味,每个进出的人都瘦弱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白里发青,走路晃晃悠悠,混不似个人样。隔壁的几家窑-子点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檐下一点土地,二楼凭栏上依着打哈欠的年轻女子。她们披散长发,衣着暴露,大冷天里倒是比衣着单薄的池云非还要不怕冷。池云非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白煌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门帘被一把掀开,冷风呼啦灌入,将屋里闷热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吹散了。池云非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然后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鼻端撞入温信阳熟悉的气息,温念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云非浑身都在发抖,刘庆川紧跟在后,对外怒道:“叫大夫!快!”“白……白……”池云非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早已满脸是泪,下意识揪紧了温信阳的衣服。温信阳抱紧了怀里的一大一小,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侧身挡住了池云非看向白煌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吻了吻温念炀的小脑袋,又侧头将嘴唇抵在池云非额头,极轻地道,“没事了,我在,别哭。”第28章 落井下石温念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幅模样的池云非。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城混世魔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里包满了眼泪,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还牢牢地抓着白煌的手,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的伤。他额角青了一大片,嘴角带着血渍,下颚到侧脸整个肿了起来,衣服下摆、裤脚都沾着血,温信阳默不作声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那血是白煌的,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松手,云非。”温信阳头一回这样喊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大夫照顾他。”池云非眼瞳茫然转动,被温信阳轻轻地掰开了手,代替白煌的手同他十指紧扣,道:“炀炀吓坏了,你和大夫一起照顾他,可以吗?”池云非听到温念炀的名字,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点头:“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温信阳站起身,他力气很大,将池云非连带孩子一起抱了起来,穿过门帘放进了最靠里的床铺上。“我让刘哥陪着你们,没事了,别怕。”池云非的脑子终于慢半拍地转了起来,他眼前还浮现着白煌紧抱着男人的腰,被一刀捅入后背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颤声道:“他、他们拿了你桌上的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温信阳眉头一皱,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别多想。”大夫很快将白煌带走了,主帐门口只留下大片的血迹。有小兵提着桶过来冲洗,刘庆川在门口点了根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被从主帐里抬出来的尸体。男人喉咙被割破,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穿着城北大营的制式衣裤,配枪完好,显然是毫无准备被一刀毙命。这两人是同伙,可为什么另一个要杀掉这一个?是怕逃不出去,被牵连吗?刘庆川深深呼出口烟气,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些点心和热茶来,再找几个玩具来。”小兵点头:“是!”很快,副官匆匆赶来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封影。“报!”他大喊一声,就要在温信阳面前单膝下跪,“在营地北边五十里左右失去了刺客踪迹……”温信阳挥了下手,示意不用跪起来说话,那副官气喘吁吁,道:“封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温信阳脸色冰冷,一点下颚,无机质的黑眸仿佛深潭里藏着的一颗明珠,汹涌怒火被他尽收眼底,教人看不出喜怒来,“为什么没追上?”封影脸色也不好看,抱拳行礼道:“那人早有准备,营地北边粮草后藏了一匹好马,还有一只被裹起来的蜂巢。他上马后扔下蜂巢,我们的人被蜇伤不少,马儿也受了惊,这才……”封影咬了咬牙,道:“属下射中了他的小腿,他跑不远,现在派人跟着血迹追还来得及!”“追!”温信阳面无表情道,“再从巡逻队调几只猎犬,马上去!”封影肃然转身:“是!”待封影一走,副官也想跟着离开,被温信阳冷冷叫住:“营地布局是你在安排,他是怎么光天化日摸到主帐来的?哨兵和护卫人呢?”副官一头汗刷拉就下来了,扑通跪地道:“属下有罪!”“主帐护卫擅离职守,仗刑两百押往保卫科依规处理!”副官声音都在发抖:“是。”“巡逻队、护卫队反应速度太慢,动作拖沓,光天化日还能让人逃了,所有人扣罚当月军饷,今日全都给我饿着不准吃饭,明日开始加训,一应生活吃食减半!”“……是。”“叫营地护卫队、巡逻队、哨兵负责人来见我!”温信阳丢下这句话往主帐走去,“你自己去领一百仗刑,然后去保卫科主动交代事情始末。刘哥帮我看着。”刘庆川掐了烟,冷冷看了眼副官,背脊挺直:“是!”温信阳回主帐时,地面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了。池云非也已经回神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正哄着温念炀睡觉。温念炀被吵醒了又受了惊吓,哭了好久,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也发红,肿了,看得人心疼不已。池云非拿了冷毛巾慢慢给他敷眼睛,轻声讲着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温信阳进门时,他抬起充血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温信阳收敛了周身低沉的气压,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捏了一块小点心给儿子吃。炀炀别开脑袋不吃,抽噎道:“我、我要回、回家……娘……”池云非心里一紧,哄他:“好,我们这就回去。”温信阳抬眼看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吗?”池云非点点头,焦虑地问:“白煌……怎么样了?”他又想打听,又不敢打听,说话时语气都不如平日精神有力,带着点萎靡和不易察觉地颤抖。温信阳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夫说……伤在重要器官上,失血过多,来不及了。”池云非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半晌才道:“什么?不……不不不,让人去调车,马上送城里的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云非。”温信阳握住池云非颤抖发凉的手,“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不……”池云非脑子仿佛锈住了,半天都转不动,“不能这样,我不信……”刚刚还好好的人,之前还跟他吵过架,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白煌,白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丝苦。他为了自己跑来军营,在后厨帮工,喂猪,他……——我进温家不好吗?等以后他们子孙满堂,起码你还有我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之后他满心都在温信阳身上,甚至没注意白煌怎么还在军营里没有离开。不是让他收拾东西走吗?他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为什么要冲进来?为什么要去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说好的就算温信阳子孙满堂,还有他在呢?池云非一双手抖个不停,随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几乎抱不住温念炀了,将孩子交给温信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温信阳抱着孩子没法追他,炀炀已经被吓坏了,不能再受折腾。他忙将孩子抱好了,低声喊:“云非?池云非!你站住!”池云非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温信阳腮帮咬紧了,抱着孩子的手骨节发白。池云非没在医护室找到白煌的尸体,他茫然地转了好几圈,拉住一个大夫问:“人呢?白煌人呢?”大夫道:“已经通知家人接走了。”“家人?”“白家来人了,已经拉走了。”池云非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问伤情的事,就听外头有人道:“二奶奶!你不能随意进来……”“池云非进得,我就进不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愤怒,“他带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二奶奶!”拦截的小兵一头乱麻,恼火道,“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起码得等我通禀……”“让开!”林氏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你们小少爷的生母!我看谁敢拦我!”林氏从医护室门前大步流星走过,脸色很不好看,手指紧紧拽着丝帕,怒道:“带走我的孩子,还害得白煌横死,炀炀呢?我要见炀炀!把炀炀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谁赔得起?!他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姑娘!姑娘!”林氏的心腹丫鬟追在后头,双手拿着披风,焦急道,“您先披上,外头冷……”池云非站在医护室的门后,透过一点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池少爷!”有人看见他,忙道,“您怎么在这儿,将军正派人……”“我走了。”池云非转身往外走,什么东西都没拿,额角、嘴角还贴着纱布,面色清冷,惨白的脸色更衬得他双目幽黑,隐隐带着怒火。因为是急急从主帐跑出来的,他连衣服都穿得很单薄,冷声道,“通知将军一声,我去一趟白家。”“啊?您……池少爷?!”林氏闯进主帐的时候,温信阳以为是池云非回来了,他还抱着孩子,炀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叫娘。“云非……”温信阳快步走出,一见到门口的人蓦然停住脚步。林氏眼眶登时红了,伸出手迎面而来:“孩子!”炀炀立刻挣扎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道:“娘!娘!”“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啊!”林氏一把抱住孩子,搂在怀里连连亲了几口,拿丝帕抹去小孩儿脸上的眼泪,道,“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带你回家!”温信阳抬手挥退追来的小兵,嘴角隐隐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将军!”林氏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脸痛心道,“炀炀还这么小,外头天寒地冻的,池云非一声不吭就把他给带走了!您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吗?!”“炀炀怕生,您是知道的!”林氏一哭,炀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了,母子顿时哭作一团,林氏哭诉道,“我原以为他也就带孩子来兜个风,哪料几天不回家!连封口信也不带回来!我每天担惊受怕,他是您的妻,我没有资格斥责他什么,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不懂,您也不懂吗?那可也是您的孩子!”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背,帮着他顺气,对林氏道:“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林氏闭了闭眼,背过身哄着孩子,将他的眼泪一点点吻掉,又利索地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道:“炀炀不怕,来,来娘这儿。”小孩儿抽噎着,母亲柔软的胸脯是他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他熟练地找到了地方,仿佛含住了定心丸似的,哭声立刻停了,只留下了吸-吮的声音。温信阳别过头不看,拉过椅子让林氏坐了,轻声为池云非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恶意,炀炀这几日在营地玩得很开心。他难得出门……”“军营重地。”林氏这回拿住了池云非的把柄,死也不松口,“我进来时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何他就能进来?就因为他带着炀炀?他把炀炀当什么了?他把军营当什么了?”温信阳蹙眉:“这事是我允许的。”“他是利用炀炀才得了您的允许。”林氏低头不看他,“将军,这是温家的孩子,他肩上担着多少希望您比我更清楚。您真的就允许他这么乱来吗?”林氏眼光流转,侧脸娇俏可人,拉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从温信阳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丰满柔软的胸脯;她浑身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那里,让炀炀安了心,仿佛是这个家最柔软温柔的存在。是从古至今,“家”最具象化的标识。温信阳坐在另一侧椅子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林氏道:“我都听说了,他差点让炀炀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还让白家的少爷……”她抿了下唇,道,“白煌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弟,虽然关系太远,我们两家走得并不近,但我定会想办法帮您去劝说,可……白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温信阳点点头:“有劳你了。”林氏眼底亮了起来:“从我进温家那天,我生是温家人死是温家鬼。等炀炀大了,也不会让温家列祖列宗失望。可池云非……”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继承家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池家的男人,不是温家的,就算入了温家族谱,他依然是个外人。”“报——!”外头小兵气喘吁吁,隔着帐帘中气十足道,“池少爷出了营地,说是要去白家!将军,需要派人跟着吗?”林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摸了摸炀炀的毛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候去白家,岂非火上浇油?他只会给您,给温家添麻烦。”温信阳蓦地攥紧了拳。第29章 玩得就是心跳池云非上了送林氏来军营的车里,关上门后他冷冷道:“去铜锣鼓后巷。”铜锣鼓前巷是个正经的集市,后巷则充斥着各种赌坊、窑-子和大烟室,司机一听就道:“池少爷,将军说了后巷正在集中清扫……”“我说去铜锣鼓后巷。”池云非打断他的话,“去不去?”司机不敢同这位混世魔王多话,立时点头“去、去”。他又往窗外看了看,迟疑道:“可是二奶奶……”“军营里有人送她回去,赶紧走。”司机感觉到池云非心情不佳,一路不敢吭声将人送到了后巷口,灰墙内往外探出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幽香沁人心脾,但池云非这会儿却没有赏花的心思。他拍了拍车门:“在这儿等我,马上出来。”“是。”池云非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贴着纱布,大步流星走在冬日的后巷里简直格格不入。快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了青苔的屋顶上,有的老旧屋檐上开着小小的野花,迎风摇曳,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大烟室里传出浓浓的烟味,每个进出的人都瘦弱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白里发青,走路晃晃悠悠,混不似个人样。隔壁的几家窑-子点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檐下一点土地,二楼凭栏上依着打哈欠的年轻女子。她们披散长发,衣着暴露,大冷天里倒是比衣着单薄的池云非还要不怕冷。池云非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白煌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门帘被一把掀开,冷风呼啦灌入,将屋里闷热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吹散了。池云非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然后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鼻端撞入温信阳熟悉的气息,温念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云非浑身都在发抖,刘庆川紧跟在后,对外怒道:“叫大夫!快!”“白……白……”池云非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早已满脸是泪,下意识揪紧了温信阳的衣服。温信阳抱紧了怀里的一大一小,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侧身挡住了池云非看向白煌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吻了吻温念炀的小脑袋,又侧头将嘴唇抵在池云非额头,极轻地道,“没事了,我在,别哭。”第28章 落井下石温念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幅模样的池云非。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城混世魔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里包满了眼泪,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还牢牢地抓着白煌的手,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的伤。他额角青了一大片,嘴角带着血渍,下颚到侧脸整个肿了起来,衣服下摆、裤脚都沾着血,温信阳默不作声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那血是白煌的,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松手,云非。”温信阳头一回这样喊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大夫照顾他。”池云非眼瞳茫然转动,被温信阳轻轻地掰开了手,代替白煌的手同他十指紧扣,道:“炀炀吓坏了,你和大夫一起照顾他,可以吗?”池云非听到温念炀的名字,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点头:“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温信阳站起身,他力气很大,将池云非连带孩子一起抱了起来,穿过门帘放进了最靠里的床铺上。“我让刘哥陪着你们,没事了,别怕。”池云非的脑子终于慢半拍地转了起来,他眼前还浮现着白煌紧抱着男人的腰,被一刀捅入后背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颤声道:“他、他们拿了你桌上的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温信阳眉头一皱,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别多想。”大夫很快将白煌带走了,主帐门口只留下大片的血迹。有小兵提着桶过来冲洗,刘庆川在门口点了根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被从主帐里抬出来的尸体。男人喉咙被割破,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穿着城北大营的制式衣裤,配枪完好,显然是毫无准备被一刀毙命。这两人是同伙,可为什么另一个要杀掉这一个?是怕逃不出去,被牵连吗?刘庆川深深呼出口烟气,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些点心和热茶来,再找几个玩具来。”小兵点头:“是!”很快,副官匆匆赶来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封影。“报!”他大喊一声,就要在温信阳面前单膝下跪,“在营地北边五十里左右失去了刺客踪迹……”温信阳挥了下手,示意不用跪起来说话,那副官气喘吁吁,道:“封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温信阳脸色冰冷,一点下颚,无机质的黑眸仿佛深潭里藏着的一颗明珠,汹涌怒火被他尽收眼底,教人看不出喜怒来,“为什么没追上?”封影脸色也不好看,抱拳行礼道:“那人早有准备,营地北边粮草后藏了一匹好马,还有一只被裹起来的蜂巢。他上马后扔下蜂巢,我们的人被蜇伤不少,马儿也受了惊,这才……”封影咬了咬牙,道:“属下射中了他的小腿,他跑不远,现在派人跟着血迹追还来得及!”“追!”温信阳面无表情道,“再从巡逻队调几只猎犬,马上去!”封影肃然转身:“是!”待封影一走,副官也想跟着离开,被温信阳冷冷叫住:“营地布局是你在安排,他是怎么光天化日摸到主帐来的?哨兵和护卫人呢?”副官一头汗刷拉就下来了,扑通跪地道:“属下有罪!”“主帐护卫擅离职守,仗刑两百押往保卫科依规处理!”副官声音都在发抖:“是。”“巡逻队、护卫队反应速度太慢,动作拖沓,光天化日还能让人逃了,所有人扣罚当月军饷,今日全都给我饿着不准吃饭,明日开始加训,一应生活吃食减半!”“……是。”“叫营地护卫队、巡逻队、哨兵负责人来见我!”温信阳丢下这句话往主帐走去,“你自己去领一百仗刑,然后去保卫科主动交代事情始末。刘哥帮我看着。”刘庆川掐了烟,冷冷看了眼副官,背脊挺直:“是!”温信阳回主帐时,地面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了。池云非也已经回神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正哄着温念炀睡觉。温念炀被吵醒了又受了惊吓,哭了好久,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也发红,肿了,看得人心疼不已。池云非拿了冷毛巾慢慢给他敷眼睛,轻声讲着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温信阳进门时,他抬起充血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温信阳收敛了周身低沉的气压,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捏了一块小点心给儿子吃。炀炀别开脑袋不吃,抽噎道:“我、我要回、回家……娘……”池云非心里一紧,哄他:“好,我们这就回去。”温信阳抬眼看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吗?”池云非点点头,焦虑地问:“白煌……怎么样了?”他又想打听,又不敢打听,说话时语气都不如平日精神有力,带着点萎靡和不易察觉地颤抖。温信阳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夫说……伤在重要器官上,失血过多,来不及了。”池云非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半晌才道:“什么?不……不不不,让人去调车,马上送城里的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云非。”温信阳握住池云非颤抖发凉的手,“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不……”池云非脑子仿佛锈住了,半天都转不动,“不能这样,我不信……”刚刚还好好的人,之前还跟他吵过架,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白煌,白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丝苦。他为了自己跑来军营,在后厨帮工,喂猪,他……——我进温家不好吗?等以后他们子孙满堂,起码你还有我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之后他满心都在温信阳身上,甚至没注意白煌怎么还在军营里没有离开。不是让他收拾东西走吗?他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为什么要冲进来?为什么要去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说好的就算温信阳子孙满堂,还有他在呢?池云非一双手抖个不停,随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几乎抱不住温念炀了,将孩子交给温信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温信阳抱着孩子没法追他,炀炀已经被吓坏了,不能再受折腾。他忙将孩子抱好了,低声喊:“云非?池云非!你站住!”池云非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温信阳腮帮咬紧了,抱着孩子的手骨节发白。池云非没在医护室找到白煌的尸体,他茫然地转了好几圈,拉住一个大夫问:“人呢?白煌人呢?”大夫道:“已经通知家人接走了。”“家人?”“白家来人了,已经拉走了。”池云非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问伤情的事,就听外头有人道:“二奶奶!你不能随意进来……”“池云非进得,我就进不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愤怒,“他带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二奶奶!”拦截的小兵一头乱麻,恼火道,“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起码得等我通禀……”“让开!”林氏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你们小少爷的生母!我看谁敢拦我!”林氏从医护室门前大步流星走过,脸色很不好看,手指紧紧拽着丝帕,怒道:“带走我的孩子,还害得白煌横死,炀炀呢?我要见炀炀!把炀炀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谁赔得起?!他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姑娘!姑娘!”林氏的心腹丫鬟追在后头,双手拿着披风,焦急道,“您先披上,外头冷……”池云非站在医护室的门后,透过一点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池少爷!”有人看见他,忙道,“您怎么在这儿,将军正派人……”“我走了。”池云非转身往外走,什么东西都没拿,额角、嘴角还贴着纱布,面色清冷,惨白的脸色更衬得他双目幽黑,隐隐带着怒火。因为是急急从主帐跑出来的,他连衣服都穿得很单薄,冷声道,“通知将军一声,我去一趟白家。”“啊?您……池少爷?!”林氏闯进主帐的时候,温信阳以为是池云非回来了,他还抱着孩子,炀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叫娘。“云非……”温信阳快步走出,一见到门口的人蓦然停住脚步。林氏眼眶登时红了,伸出手迎面而来:“孩子!”炀炀立刻挣扎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道:“娘!娘!”“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啊!”林氏一把抱住孩子,搂在怀里连连亲了几口,拿丝帕抹去小孩儿脸上的眼泪,道,“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带你回家!”温信阳抬手挥退追来的小兵,嘴角隐隐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将军!”林氏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脸痛心道,“炀炀还这么小,外头天寒地冻的,池云非一声不吭就把他给带走了!您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吗?!”“炀炀怕生,您是知道的!”林氏一哭,炀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了,母子顿时哭作一团,林氏哭诉道,“我原以为他也就带孩子来兜个风,哪料几天不回家!连封口信也不带回来!我每天担惊受怕,他是您的妻,我没有资格斥责他什么,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不懂,您也不懂吗?那可也是您的孩子!”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背,帮着他顺气,对林氏道:“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林氏闭了闭眼,背过身哄着孩子,将他的眼泪一点点吻掉,又利索地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道:“炀炀不怕,来,来娘这儿。”小孩儿抽噎着,母亲柔软的胸脯是他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他熟练地找到了地方,仿佛含住了定心丸似的,哭声立刻停了,只留下了吸-吮的声音。温信阳别过头不看,拉过椅子让林氏坐了,轻声为池云非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恶意,炀炀这几日在营地玩得很开心。他难得出门……”“军营重地。”林氏这回拿住了池云非的把柄,死也不松口,“我进来时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何他就能进来?就因为他带着炀炀?他把炀炀当什么了?他把军营当什么了?”温信阳蹙眉:“这事是我允许的。”“他是利用炀炀才得了您的允许。”林氏低头不看他,“将军,这是温家的孩子,他肩上担着多少希望您比我更清楚。您真的就允许他这么乱来吗?”林氏眼光流转,侧脸娇俏可人,拉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从温信阳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丰满柔软的胸脯;她浑身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那里,让炀炀安了心,仿佛是这个家最柔软温柔的存在。是从古至今,“家”最具象化的标识。温信阳坐在另一侧椅子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林氏道:“我都听说了,他差点让炀炀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还让白家的少爷……”她抿了下唇,道,“白煌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弟,虽然关系太远,我们两家走得并不近,但我定会想办法帮您去劝说,可……白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温信阳点点头:“有劳你了。”林氏眼底亮了起来:“从我进温家那天,我生是温家人死是温家鬼。等炀炀大了,也不会让温家列祖列宗失望。可池云非……”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继承家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池家的男人,不是温家的,就算入了温家族谱,他依然是个外人。”“报——!”外头小兵气喘吁吁,隔着帐帘中气十足道,“池少爷出了营地,说是要去白家!将军,需要派人跟着吗?”林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摸了摸炀炀的毛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候去白家,岂非火上浇油?他只会给您,给温家添麻烦。”温信阳蓦地攥紧了拳。第29章 玩得就是心跳池云非上了送林氏来军营的车里,关上门后他冷冷道:“去铜锣鼓后巷。”铜锣鼓前巷是个正经的集市,后巷则充斥着各种赌坊、窑-子和大烟室,司机一听就道:“池少爷,将军说了后巷正在集中清扫……”“我说去铜锣鼓后巷。”池云非打断他的话,“去不去?”司机不敢同这位混世魔王多话,立时点头“去、去”。他又往窗外看了看,迟疑道:“可是二奶奶……”“军营里有人送她回去,赶紧走。”司机感觉到池云非心情不佳,一路不敢吭声将人送到了后巷口,灰墙内往外探出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幽香沁人心脾,但池云非这会儿却没有赏花的心思。他拍了拍车门:“在这儿等我,马上出来。”“是。”池云非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贴着纱布,大步流星走在冬日的后巷里简直格格不入。快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了青苔的屋顶上,有的老旧屋檐上开着小小的野花,迎风摇曳,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大烟室里传出浓浓的烟味,每个进出的人都瘦弱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白里发青,走路晃晃悠悠,混不似个人样。隔壁的几家窑-子点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檐下一点土地,二楼凭栏上依着打哈欠的年轻女子。她们披散长发,衣着暴露,大冷天里倒是比衣着单薄的池云非还要不怕冷。池云非跌坐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白煌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门帘被一把掀开,冷风呼啦灌入,将屋里闷热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味道吹散了。池云非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然后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鼻端撞入温信阳熟悉的气息,温念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云非浑身都在发抖,刘庆川紧跟在后,对外怒道:“叫大夫!快!”“白……白……”池云非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早已满脸是泪,下意识揪紧了温信阳的衣服。温信阳抱紧了怀里的一大一小,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侧身挡住了池云非看向白煌的视线。“嘘……没事了,没事了。”他吻了吻温念炀的小脑袋,又侧头将嘴唇抵在池云非额头,极轻地道,“没事了,我在,别哭。”第28章 落井下石温念炀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幅模样的池云非。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城混世魔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里包满了眼泪,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还牢牢地抓着白煌的手,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的伤。他额角青了一大片,嘴角带着血渍,下颚到侧脸整个肿了起来,衣服下摆、裤脚都沾着血,温信阳默不作声地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那血是白煌的,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松手,云非。”温信阳头一回这样喊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大夫照顾他。”池云非眼瞳茫然转动,被温信阳轻轻地掰开了手,代替白煌的手同他十指紧扣,道:“炀炀吓坏了,你和大夫一起照顾他,可以吗?”池云非听到温念炀的名字,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点头:“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温信阳站起身,他力气很大,将池云非连带孩子一起抱了起来,穿过门帘放进了最靠里的床铺上。“我让刘哥陪着你们,没事了,别怕。”池云非的脑子终于慢半拍地转了起来,他眼前还浮现着白煌紧抱着男人的腰,被一刀捅入后背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颤声道:“他、他们拿了你桌上的什么东西,我看见了。”温信阳眉头一皱,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别多想。”大夫很快将白煌带走了,主帐门口只留下大片的血迹。有小兵提着桶过来冲洗,刘庆川在门口点了根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被从主帐里抬出来的尸体。男人喉咙被割破,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穿着城北大营的制式衣裤,配枪完好,显然是毫无准备被一刀毙命。这两人是同伙,可为什么另一个要杀掉这一个?是怕逃不出去,被牵连吗?刘庆川深深呼出口烟气,低声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些点心和热茶来,再找几个玩具来。”小兵点头:“是!”很快,副官匆匆赶来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封影。“报!”他大喊一声,就要在温信阳面前单膝下跪,“在营地北边五十里左右失去了刺客踪迹……”温信阳挥了下手,示意不用跪起来说话,那副官气喘吁吁,道:“封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温信阳脸色冰冷,一点下颚,无机质的黑眸仿佛深潭里藏着的一颗明珠,汹涌怒火被他尽收眼底,教人看不出喜怒来,“为什么没追上?”封影脸色也不好看,抱拳行礼道:“那人早有准备,营地北边粮草后藏了一匹好马,还有一只被裹起来的蜂巢。他上马后扔下蜂巢,我们的人被蜇伤不少,马儿也受了惊,这才……”封影咬了咬牙,道:“属下射中了他的小腿,他跑不远,现在派人跟着血迹追还来得及!”“追!”温信阳面无表情道,“再从巡逻队调几只猎犬,马上去!”封影肃然转身:“是!”待封影一走,副官也想跟着离开,被温信阳冷冷叫住:“营地布局是你在安排,他是怎么光天化日摸到主帐来的?哨兵和护卫人呢?”副官一头汗刷拉就下来了,扑通跪地道:“属下有罪!”“主帐护卫擅离职守,仗刑两百押往保卫科依规处理!”副官声音都在发抖:“是。”“巡逻队、护卫队反应速度太慢,动作拖沓,光天化日还能让人逃了,所有人扣罚当月军饷,今日全都给我饿着不准吃饭,明日开始加训,一应生活吃食减半!”“……是。”“叫营地护卫队、巡逻队、哨兵负责人来见我!”温信阳丢下这句话往主帐走去,“你自己去领一百仗刑,然后去保卫科主动交代事情始末。刘哥帮我看着。”刘庆川掐了烟,冷冷看了眼副官,背脊挺直:“是!”温信阳回主帐时,地面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了。池云非也已经回神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正哄着温念炀睡觉。温念炀被吵醒了又受了惊吓,哭了好久,小脸红彤彤的鼻尖也发红,肿了,看得人心疼不已。池云非拿了冷毛巾慢慢给他敷眼睛,轻声讲着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温信阳进门时,他抬起充血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温信阳收敛了周身低沉的气压,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捏了一块小点心给儿子吃。炀炀别开脑袋不吃,抽噎道:“我、我要回、回家……娘……”池云非心里一紧,哄他:“好,我们这就回去。”温信阳抬眼看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吗?”池云非点点头,焦虑地问:“白煌……怎么样了?”他又想打听,又不敢打听,说话时语气都不如平日精神有力,带着点萎靡和不易察觉地颤抖。温信阳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夫说……伤在重要器官上,失血过多,来不及了。”池云非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半晌才道:“什么?不……不不不,让人去调车,马上送城里的医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云非。”温信阳握住池云非颤抖发凉的手,“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不……”池云非脑子仿佛锈住了,半天都转不动,“不能这样,我不信……”刚刚还好好的人,之前还跟他吵过架,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白煌,白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丝苦。他为了自己跑来军营,在后厨帮工,喂猪,他……——我进温家不好吗?等以后他们子孙满堂,起码你还有我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之后他满心都在温信阳身上,甚至没注意白煌怎么还在军营里没有离开。不是让他收拾东西走吗?他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为什么要冲进来?为什么要去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说好的就算温信阳子孙满堂,还有他在呢?池云非一双手抖个不停,随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几乎抱不住温念炀了,将孩子交给温信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温信阳抱着孩子没法追他,炀炀已经被吓坏了,不能再受折腾。他忙将孩子抱好了,低声喊:“云非?池云非!你站住!”池云非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温信阳腮帮咬紧了,抱着孩子的手骨节发白。池云非没在医护室找到白煌的尸体,他茫然地转了好几圈,拉住一个大夫问:“人呢?白煌人呢?”大夫道:“已经通知家人接走了。”“家人?”“白家来人了,已经拉走了。”池云非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问伤情的事,就听外头有人道:“二奶奶!你不能随意进来……”“池云非进得,我就进不得?”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愤怒,“他带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二奶奶!”拦截的小兵一头乱麻,恼火道,“这里是军营重地,你起码得等我通禀……”“让开!”林氏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你们小少爷的生母!我看谁敢拦我!”林氏从医护室门前大步流星走过,脸色很不好看,手指紧紧拽着丝帕,怒道:“带走我的孩子,还害得白煌横死,炀炀呢?我要见炀炀!把炀炀吓坏了怎么办?你们谁赔得起?!他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姑娘!姑娘!”林氏的心腹丫鬟追在后头,双手拿着披风,焦急道,“您先披上,外头冷……”池云非站在医护室的门后,透过一点门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池少爷!”有人看见他,忙道,“您怎么在这儿,将军正派人……”“我走了。”池云非转身往外走,什么东西都没拿,额角、嘴角还贴着纱布,面色清冷,惨白的脸色更衬得他双目幽黑,隐隐带着怒火。因为是急急从主帐跑出来的,他连衣服都穿得很单薄,冷声道,“通知将军一声,我去一趟白家。”“啊?您……池少爷?!”林氏闯进主帐的时候,温信阳以为是池云非回来了,他还抱着孩子,炀炀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叫娘。“云非……”温信阳快步走出,一见到门口的人蓦然停住脚步。林氏眼眶登时红了,伸出手迎面而来:“孩子!”炀炀立刻挣扎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道:“娘!娘!”“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啊!”林氏一把抱住孩子,搂在怀里连连亲了几口,拿丝帕抹去小孩儿脸上的眼泪,道,“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带你回家!”温信阳抬手挥退追来的小兵,嘴角隐隐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将军!”林氏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脸痛心道,“炀炀还这么小,外头天寒地冻的,池云非一声不吭就把他给带走了!您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吗?!”“炀炀怕生,您是知道的!”林氏一哭,炀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了,母子顿时哭作一团,林氏哭诉道,“我原以为他也就带孩子来兜个风,哪料几天不回家!连封口信也不带回来!我每天担惊受怕,他是您的妻,我没有资格斥责他什么,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会懂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不懂,您也不懂吗?那可也是您的孩子!”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背,帮着他顺气,对林氏道:“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林氏闭了闭眼,背过身哄着孩子,将他的眼泪一点点吻掉,又利索地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道:“炀炀不怕,来,来娘这儿。”小孩儿抽噎着,母亲柔软的胸脯是他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他熟练地找到了地方,仿佛含住了定心丸似的,哭声立刻停了,只留下了吸-吮的声音。温信阳别过头不看,拉过椅子让林氏坐了,轻声为池云非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恶意,炀炀这几日在营地玩得很开心。他难得出门……”“军营重地。”林氏这回拿住了池云非的把柄,死也不松口,“我进来时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何他就能进来?就因为他带着炀炀?他把炀炀当什么了?他把军营当什么了?”温信阳蹙眉:“这事是我允许的。”“他是利用炀炀才得了您的允许。”林氏低头不看他,“将军,这是温家的孩子,他肩上担着多少希望您比我更清楚。您真的就允许他这么乱来吗?”林氏眼光流转,侧脸娇俏可人,拉开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从温信阳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丰满柔软的胸脯;她浑身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那里,让炀炀安了心,仿佛是这个家最柔软温柔的存在。是从古至今,“家”最具象化的标识。温信阳坐在另一侧椅子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不语。林氏道:“我都听说了,他差点让炀炀陷入最危险的境地,还让白家的少爷……”她抿了下唇,道,“白煌也算是我的远房表弟,虽然关系太远,我们两家走得并不近,但我定会想办法帮您去劝说,可……白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温信阳点点头:“有劳你了。”林氏眼底亮了起来:“从我进温家那天,我生是温家人死是温家鬼。等炀炀大了,也不会让温家列祖列宗失望。可池云非……”她转动了一下眼眸,仿佛不经意地道:“他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想继承家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池家的男人,不是温家的,就算入了温家族谱,他依然是个外人。”“报——!”外头小兵气喘吁吁,隔着帐帘中气十足道,“池少爷出了营地,说是要去白家!将军,需要派人跟着吗?”林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摸了摸炀炀的毛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这时候去白家,岂非火上浇油?他只会给您,给温家添麻烦。”温信阳蓦地攥紧了拳。第29章 玩得就是心跳池云非上了送林氏来军营的车里,关上门后他冷冷道:“去铜锣鼓后巷。”铜锣鼓前巷是个正经的集市,后巷则充斥着各种赌坊、窑-子和大烟室,司机一听就道:“池少爷,将军说了后巷正在集中清扫……”“我说去铜锣鼓后巷。”池云非打断他的话,“去不去?”司机不敢同这位混世魔王多话,立时点头“去、去”。他又往窗外看了看,迟疑道:“可是二奶奶……”“军营里有人送她回去,赶紧走。”司机感觉到池云非心情不佳,一路不敢吭声将人送到了后巷口,灰墙内往外探出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幽香沁人心脾,但池云非这会儿却没有赏花的心思。他拍了拍车门:“在这儿等我,马上出来。”“是。”池云非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贴着纱布,大步流星走在冬日的后巷里简直格格不入。快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了青苔的屋顶上,有的老旧屋檐上开着小小的野花,迎风摇曳,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大烟室里传出浓浓的烟味,每个进出的人都瘦弱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白里发青,走路晃晃悠悠,混不似个人样。隔壁的几家窑-子点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檐下一点土地,二楼凭栏上依着打哈欠的年轻女子。她们披散长发,衣着暴露,大冷天里倒是比衣着单薄的池云非还要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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