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庆川暂时想同我们合作。”温信阳道,“目的是在郑其鸿下手前,先解决掉他和俄国人之间的联系,再解决郑其鸿。无论如何,不能让外部势力入侵。”池云非于政-局前不如温信阳考虑得全面,他自然是相信温信阳的判断。“那熊烈呢?”他对这件事尤其好奇,“你们怎么可能被他抓来?你们在计划什么?”“封影认出了他。”温信阳道,“他多年前也是金蛟营的人,但在某次应对北镇军的突袭时,他所在的队伍被当时的队长抛弃了。封影一直以为他死了,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恐怕当年他死里逃生,带着那支队伍直接离开了边境。”怪不得熊烈说起“逃兵”两个字时那么咬牙切齿,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那这和你们被他带走有什么关系?”池云非莫名,“难不成你想拉拢他?”“他带走了金蛟营的人。”温信阳道,“但这个山寨里除他之外,却没有一个当过兵的人。联系他对如今局势了如指掌,我怀疑那支跟着他离开的队伍被他散到各地做暗线。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如果能拉拢他为我所用,对我们这次的计划也许有帮助。”郑家也好、温家也好,还有其他各大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一般都会互相安插眼线、卧底,这很正常,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彼此心里其实都对对方的人手是有数的——就像他早就注意到了袁翎;就像郑其鸿在年前拔掉了温家安插的钉子。而熊烈这个山匪头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手里的势力也许很有用。池云非皱眉:“如果他是遣散了那群人呢?这你也不知道啊?而且你们还说自己是逃兵,他怎么可能跟你们合作?”“我确实不知道。”温信阳道,“所以我也不能让他拿到我的底牌,我是在赌。”池云非皱眉:“这太冒险了。”“放心。”温信阳倒是不太在意,“这山寨里没人能拦得住我们。若确定他没有拉拢的价值,我们自有办法脱身。”“倒是你。”温信阳转头看他,两人靠得很近,能看见彼此眼里隐约的光点,“如果我们不在这里,你和箫棠打算怎么办?”“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啊。”池云非道,“我没你那么聪明,走一步看十步,但我有得是鬼主意啊。他要成婚,那就成,比别的不行,比划拳喝酒赌骰子我会输吗?等把人灌醉了再……”池云非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贼贼笑道:“我有得是办法逃出去,你只管放心。”温信阳无奈心道:能放心就怪了。池云非小声问:“那明天你们打算怎么办?”温信阳心说计划都被你打乱了,我自然得优先考虑先救你出去。可这话要真说出口了,估计池云非只会内疚,并不利于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于是温信阳只轻拍了拍他,道:“看情况再说吧。”可池云非如何不知道自己是当了个拖累。他眼珠子转了转,不再说话,当然也并没有打算把问题全丢给温信阳去解决。自己惹得麻烦,自然是要自己承担的。翌日一早,柴房门外传来脚步声。温信阳正抱着池云非挤在小小的床铺里,池云非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睡得正香。听到开锁的声音,温信阳快速起身,推醒了池云非,又将落在地上的被褥扔到床上。他正捡起自己的大衣披上,外间刘庆川便匆匆过来了。“快出来。”他低声道,“熊烈来了。”温信阳和刘庆川先出去,池云非想到昨夜两人做得事,也不知刘庆川他们听到多少,脸上一时有些尴尬,稍后才慢腾腾地挪了出去。熊烈进来时,就见池云非嘴唇和眼眶有些发红,一脸没睡醒似的,头发乱翘着,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他在军营、山寨里待了这些年,哪里见过这么白嫩的小少爷?仿佛用力捏一下都会碎了似的。他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对方几眼,随即感觉自己背脊凉飕飕的,仿佛被什么人死死盯着,转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一头雾水道:“吃饭吧。还有……”他冲着池云非和箫棠道:“温家的人确实在找你们,我的兄弟打听到人是从温家跑出来的,看那阵仗,温家的大少爷还挺喜欢你的嘛。”池云非撇了撇嘴,心说:那可不?那必须只能喜欢我啊!他边想边下意识偷看温信阳,又及时克制住了,低头不语。熊烈好奇道:“温家家大势大,就算做个男妾怎么了?这辈子你也不愁吃喝,真这么不愿意?”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你可以毛遂自荐。”熊烈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道:“好好,有骨气!我就喜欢有骨气有脾气的人!不像那边三个……”熊烈嗤笑:“贪生怕死,算什么男人?你别看那三个长得威风,论骨气还不如你俩呢。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说对吧?”池云非木然道:“你倒是懂得多,那又为何要做这山匪头子?这就算是有骨气了?”“我熊烈三不劫,盗亦有道!”熊烈抬起下颚,张狂道,“老子劫富济贫,收留无家可归的人,怎么就没骨气了?我也不是天天下山抢劫,只能说是你们几个运气不好,正巧遇上我们准备搬家,要多积攒一些路上用的物资。”他指了指外头:“毕竟有这么大一家子人。”这话说得还挺有责任感,池云非却是不买账:“抢劫就是抢劫,管你抢谁呢?那些富户就活该被你劫?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那些‘贫’又凭什么理所当然被你接济?没手还是没脚?坐着等别人接济还有理了?”池云非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站得自然是池家的立场。在他看来,贫穷不可怕,怕得是理所当然的贫穷,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伸手管别人要钱,否则就是“剥削”、“压迫”和“不公平”。对于这点,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而这话显然戳痛了类似熊烈这样的人,若世间真有公正和道理,真有正义可言,他们又何必沦落到这一步?来山寨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有十分悲惨的身世——要么被官家欺辱,要么被栽赃陷害。家破人亡的,妻离子散的比比皆是。他们大多好好地过着日子,有一天家说没就没了,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不过是因为你好欺负。熊烈见池云非说得义正言辞,登时冷了脸,抬手一把捏住池云非的下颚,只微微用力就将那白嫩的肌肤捏出指印来。池云非猝不及防,疼地叫出了声。“你干什么!”箫棠冲过去就要掰开熊烈的手,却被熊烈一掌轻易推开。温信阳大步上前,还没出手,就见池云非垂在一侧的手摆了摆,显然不愿让他暴露。刘庆川也一把抓住了温信阳,眼底闪过不赞同的神色。温信阳满腔怒火,恨不能直接拧断熊烈的脖颈,他声音微微嘶哑,一眨不眨地盯着熊烈的手道:“熊哥自诩正义之士,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下狠手说不过去吧?”熊烈看了他一眼,嘲讽道:“区区逃兵还想逞英雄?我呸!”哪料池云非并没打算束手就擒,他直接一脚踹中熊烈下腹,熊烈毫无防备惨叫一声,下意识松开手弯腰,却被池云非一把抓住手腕反扭,随即一个扫腿背身,将人往肩上一带——没带动。……这就很尴尬了。熊烈身高体壮,又是个练家子,虽然第一下没反应过来,但立即忍痛稳住了下盘,随着池云非的动作反身,然后一抬手将人直接扛了起来。池云非被猛然扛到熊烈肩上,头朝下脚朝上,挣了个脸红脖子粗:“放开我!”熊烈揉着小腹疼得脸上冒汗,咬牙道:“小子居然还会这种下三滥的招式,好,好,有趣得很!”他扛着人就往外走:“老子今天还非娶你不可了!”“骗鬼的王八蛋!”池云非大骂,“还自诩盗亦有道!你跟那些抢亲的有什么区别?!骗子!虚伪!”熊烈将他一把抱进怀里,看着年轻男人涨红的脸,想了想顺手折了旁边树上的枝丫,当做花送给池云非,道:“送你了,喜欢吗?喜欢就是答应嫁给我了,不喜欢我再去给你采点别的。”池云非:“……”神经病啊!第63章 温信阳喜欢池天宝眼看后面柴房里温信阳脸色已经透黑,池云非生怕熊烈当场就要血溅三尺,急急从男人怀里挣扎下地,担心自家将军因为自己的缘故功亏一篑,那他岂不成了个实打实的累赘?不仅累赘,恐怕还棒槌。于是他忙道:“你要真讲道义,就别跟那些人一样抢亲。实话跟你说,我心里早就有人了,如果你非要娶我,我是逃不过,但我还不能寻死么?你在外头作威作福,我在屋里要死要活,你也就跟那些流氓地痞不要脸的混账畜生没什么两样了。”熊烈“嘶”了一声,不悦地皱眉:“你有喜欢的人?那你喜欢的人在哪儿呢?你遇到这么大的事,对方为什么不陪着你?”池云非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淡淡忧伤:“他早已成婚了,他不喜欢我。”温信阳:“……”熊烈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既如此,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池云非不知道熊烈什么毛病,问他:“你喜欢男人?”熊烈想了想:“以前没喜欢过。”“那不就得了!”“以前没喜欢过,不等于现在不能喜欢啊。我看你还挺合我胃口,咱俩一起把山寨做大做强,哪里不好?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娶’啊‘嫁’的,咱俩都是男人,我愿意尊重你,咱俩身份平等,不好吗?”“你要愿意尊重我,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尊重我。”池云非看他,“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了。说得够明白了吗?”熊烈皱着眉,一脸为难,半晌道:“你喜欢的是男的女的?”“男的。”“……”熊烈翻了个白眼,“那他就是娶妻了?”“是。”“有孩子了?”池云非扬起下巴,一副痴心不悔的模样:“是。可就算如此,我此生也只爱他一人!”温信阳没忍住伸手扶额:“……”箫棠憋笑憋得胃疼。熊烈恼火道:“你傻的吗?这种单恋没结果的!死了这条心不行吗?你就给我个机会试试?”他又喃喃,“我要是能娶了你,我岂不就赢过了温家的人?多好的机会?!”池云非无语道:“你拿我当工具满足你自己的私欲。我们是不会幸福的。”“日久生情。”熊烈嗐了声,“日久,就生情了,懂?”池云非:“……”温信阳将柴房门踹出个洞,抬眼时表情镇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几步跟上来,道:“熊哥,该谈正事了。”“老子跟你嫂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熊烈瞥他一眼,想了想又恼火道,“得,得,不跟我好就算了,稀罕?那帮着山寨管账这事你得考虑一下吧?”池云非道:“你说好放我们走的,怎么说话不算话?”“你先考虑考虑。”熊烈挥手招来两人,让他们照看池云非和箫棠,然后转身带着温信阳三人朝另一头走去。看样子是要商量正事了。池云非目光黏在温信阳身上,眼也舍不得眨,箫棠磨磨蹭蹭跟上来,小声在他耳边道:“你俩够可以的,白天还吵架呢,晚上就搞到一起了。这外面还有人呢,怎么也不收敛点?”池云非:“……”池云非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道:“我原本没想……哎,算了。”“哇。”箫棠不敢置信地看他,“秀什么秀啊?你就想说你不想要将军还强迫你呗?知道了知道了,你家将军没你不行,一遇见你就发狂,跟发-情的狗似的。”“你才是狗!”池云非登时踩了箫棠一脚,“都说不是那样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箫棠背着手溜溜达达走,半晌又回头压低声音八卦道,“其实这种故事我也挺爱听,要不你再多说点?将军大不大?”“你滚——!”两人在后头打闹,前面领路的人频频回头,片刻后其中一人道:“两位,咱们这地方其实不错,鸟语花香,过得也自由。虽然之后要搬家,但老大说了,地方他都选好了,只比现在好不会更差。你们要不考虑考虑?”池云非和箫棠对视一眼,池云非的小脑袋瓜子又飞速地转起来了,他摸了摸下巴,道:“具体搬去哪儿知道吗?”“北边!”领路的小哥跟他们攀谈起来,想为老大留下这两个新人,指不定过不了多久,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还会是他们的大嫂,于是态度也比之前好了不少,道,“大哥说了,现如今北边很不错,经济发展也好,就算有一日不做山匪了,咱们也能找到新的活路。”另一人也劝道:“咱们这种普通人,一旦被那些有权有势地盯上了哪里还有活路?你俩能逃掉一时还能逃掉一世吗?出了这山寨,你们被抓走也就是时间早晚而已。要想活命,想自由,那就得背井离乡……不是我说,小兄弟,温家在南方权势滔天,你要想躲,去北方才是唯一出路嘛。”箫棠连连点头,拿手肘撞了下池云非,一脸认同道:“哥,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再说你想想看,那熊大哥也不像是坏人。他还送你花呢。”池云非和箫棠你来我往,像是有些被说服了,满脸动摇。池云非便道:“你们再多跟我说说吧,这熊大哥……到底是什么人?官府不找他麻烦吗?”另一头,议事厅里熊烈坐在上位,温信阳几个坐得资格都没有,站在厅中,四面八方都围着山寨里的人。“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他想了想:“我跟寨里的兄弟讨论过了,你们有正规的现役军人身份,可以保我们顺利出关去北边,倒确实是为我们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可是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呢?”“很简单。”温信阳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互相牵制的。如果你发现这是个圈套,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逃兵,自有军规等着收拾我们。”熊烈点点头,抱着手臂靠进椅子里:“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他上下打量温信阳,直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朴实简单。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只是站在厅里的模样就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哪怕明明是自己坐在上座,而对方在下面站着,却有种被对方俯视的错位感。熊烈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行。”沉思片刻后,他一拍扶手下了决定,“你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温信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温家很快就会失势了?”熊烈嗤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吗?不然跑什么?”“我知道不奇怪。”温信阳道,“我自然有内部消息,但你一个山匪会知道,不奇怪吗?”“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熊烈抬手一指,“这里的整片后山都是我地盘。我成日看着岳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人都有,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自然会知道。”温信阳审视地打量他,让熊烈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正不耐烦地皱眉想呵斥,就听对方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北边?就算你是想避开温家,整个南方除了温家占据的三省十一城,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地方,找个类似鸟语花香的山林一躲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冒险偷渡去北边?”“这跟你有关系吗?”熊烈嗤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自然要打听清楚。”温信阳道,“否则不明不白被你们坑了怎么办?”“我熊烈说话算话,不坑人!”“可你刚刚还想逼迫那位小少爷嫁给你。不是吗?”熊烈被话噎得一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突然道:“这样,你帮我去劝劝那位小少爷,他要是答应从此跟着我混,等过了边关我既往不咎,放你们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怎么样?”温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跟那少爷不过萍水相逢,为何非得是他不可?”“缘分啊。”熊烈理所当然道,“那小子合我眼缘。”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成家,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什么姑娘小子的我不在乎,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我就很满意了。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就缺那么一个合眼缘的,在一起能开心,累了能嘘寒问暖的人吗?”温信阳看死人似地看他,话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冻得人一个哆嗦:“熊哥说得是。”“那小子……”熊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道,“看起来鬼机灵的,又会装乖又有脾气,嘿,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什么样,我还没跟男人……”“熊哥。”温信阳打断他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心里有人了,若是强行带他一起走,万一惹来温家的追兵不划算。你这一大家子人,经不起折腾。”熊烈皱眉,这倒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一脸为难,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晚饭前我会放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他又看了眼温信阳,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了,没意见吧?”温信阳点头:“只要熊哥信守承诺,在边关外放了我们就行。”待到午饭时间,几人围了个大桌吃饭。席间无人交谈,熊烈也懒得来了,只派人通知池云非,吃过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得走。看在彼此有缘的份上,他会给池云非准备一些盘缠。池云非吃得很慢,大桌遮挡了众人视线,桌下,池云非的膝盖和温信阳的膝盖紧紧贴在一处,池云非轻轻往后靠,手自然下垂,却是避着旁人的眼睛,同温信阳手指勾在一处,带了点仿佛“偷-情”的错觉。片刻后,池云非要去方便,起身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温信阳也寻了过去。这山寨里没几个干净的茅厕,许多男人喜欢在野外解决,有小哥给池云非指了路,池云非进了林子里,枝丫上的小雀被惊飞,扑腾着翅膀落下杂色的羽毛来,刚巧落在池云非头顶。他在树后躲了一会儿,见温信阳来了,便捡了石头砸过去。温信阳左右看看,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掐了烟走过来,伸手拈去池云非头顶的羽毛。池云非生怕有人打搅似的,语速飞快道:“我问到了!”温信阳一愣。池云非道:“我和箫棠装作要考虑留下的样子,套来了一些信息。你猜得没错,熊烈可能确实养了一拨人,据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有人送信回来,从不间断,似乎还有暗号。但熊烈会亲自和送信人对接,所以寨子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信。也亏了那些消息,他总是能避开官府的追踪。”“熊烈搬家是要去北边,因为他们在北边买了地,准备金盆洗手不做山匪了。”池云非道,“他想带我一起走,估计也不是为了管什么山寨的账簿,应该是为了金盆洗手以后好换个营生。毕竟山寨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也不怎么识字,他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又做山匪,于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所以才需要我和箫棠帮忙。”温信阳点点头,道:“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熊烈对他始终有戒心,他没能套出话来,若等正式上路,他们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他还要去封城,不可能真的送熊烈一群人去边关。这一路上的风险也实在太高。可没想到转头池云非就帮他拿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心头一松,道:“还是夫人厉害。”池云非眼底绽出光来,很是开心能帮上忙,温信阳看得心头一热,一手撑在池云非身后的树干上,侧头吻了过去。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就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有人往这里来了,估计是来方便。温信阳抓着人往林子深处躲,不远处一行人解裤带尿尿,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隐约有说话声:“老大真就这么放人了?我看他挺喜欢那小子的。”“没办法,那小子不从。”“我们是山匪,管那么多做什么?老大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偷偷把人绑回来。”“就是!我也去!”“得了吧,老大说了放那就是放,再绑回去算什么?丢得还不是老大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几人解决完,边聊又边走远了。而林子深处,池云非被温信阳抱起来压在树干上,衣服都皱了,正捂着嘴承受温信阳的“迁怒”。温信阳咬池云非脖颈,在他耳边低沉道:“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就四处招蜂引蝶……”“我没……唔……”池云非满脸通红,撑着温信阳的肩膀喘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温信阳深深地看他,眼里透着不满和无奈:“一个白煌,一个熊烈,你还打算给我招多少人来?”池云非好笑,轻声逗他:“小爷我从小就讨人喜欢,没办法,这叫天赋异禀。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得把我看牢了……”温信阳想起池云非被熊烈抱过,嗅着池云非的味道,在他身上摸来揉去地消毒:“天宝是你自己取的名字?”“是我的字。”池云非道,“爹取的。”“池天宝。”温信阳侧头看他,嘴角勾着暖融融的笑意,“下山就赶紧回家,别让我担心。”头一回听温信阳喊自己的字,池云非心里很是亢奋,捧着对方的脸道:“再叫一声?”“天宝。”“哎!”“天宝。”“恩!”“天宝……”温信阳同他接吻,身后的树干晃得枝叶簌簌落下,落在他和池云非头上。日光从缝隙里泼洒出来,形成耀眼的光斑,又在温信阳脸侧勾了层淡淡金边,他温柔道,“池天宝不是单恋,温信阳喜欢池天宝。”池云非登时眼眶一酸,将所有发烫的爱意都融进了吻中。晚饭前,熊烈果然说到做到,放池云非和箫棠离开了。第64章 剁了他的手熊烈把板车还给了池云非,池云非和箫棠便又坐在板车上晃悠悠地往回走。来得时候板车上堆着干草,两人晚上睡觉就往干草堆里一钻,上面搭着衣服,凑合能过。回去的时候板车空荡荡的,老马识途嚼着萝卜慢条斯理往回走,他们躺在车板上,看着灰沉沉的天,为此次失败的跟踪唉声叹气。“还好熊烈有点良心。”箫棠道,“要真遇到心狠手辣的,温将军他们也不在,你我就麻烦了。听兄弟一句话,乖乖回去等着,别让人担心。”池云非既然答应了温信阳,自然不会再乱跑,只抿着唇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交错的枝丫从眼前晃过。天越来越暗,风刮起刺骨的凉意,马也看不见路了,便在道上停了下来。“被子也不留一条。”池云非啧道,“他这也叫有良心?”箫棠去捡柴禾生火,拍了拍包袱:“没留被子,但是留了干粮啊。凑合在火堆前睡一夜吧,咱们轮流守夜。”池云非从车上爬下来,解了老马的缰绳系在树上,然后帮着箫棠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还没暖和过来,又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两人站起身往远处看,一人手里拿着个干饼,就见微弱的车灯从树林间晃过,箫棠咬了口饼子,疑惑道:“车?从岳城来的?不会是温家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吧?”岳城有车的人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等那车近了,听着轰轰的引擎声,隐约看到车前盖上插着只小旗,池云非便坐了回去,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道:“我看是了。也好,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他俩本以为是温家来寻人,等车在面前停下,才发现车牌不对。又抬头,见车窗降下来,里头露出了一张绝不会认错的脸——宁婉香。箫棠一脸震惊,忙将嘴边饼屑拍干净,又往后抹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襟:“宁爷?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宁婉香目光落到池云非脸上,笑呵呵地:“出来寻人,我运气倒是不差。”他朝周围看了看:“池爷出来这么几日,怎么才走到这里?可有追到人?”池云非皱眉起身,将箫棠往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前头。他看过袁翎的那份暗线名单,上面有宁婉香的名字,是郑其鸿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温信阳出发前应该派人将所有暗线都监视住了,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池云非霎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再怎么防备,也抵不过对方有枪。箫棠唰地举起手,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池云非沉着脸看宁婉香:“宁爷?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自然。”宁婉香点了下头,没下车,只让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拿枪抵在两人跟前,噙着一点浅笑,还是那么斯文有礼道,“但是您跟我没仇,不代表您背后的人跟我也没仇啊。谁让您嫁进了温家呢?”箫棠看看池云非,又看看宁婉香,稀里糊涂地:“温家?你跟温家有什么仇?你……”他见池云非毫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般,猛地明白了:“等等,你他妈也是间-谍?”这个“也”字用得恰到好处,宁婉香转眼看他:“哦?箫爷还知道谁是?”这么一来就是承认了。箫棠惊得嘴都合不拢,举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生生给气笑了:“我特么从小到大欣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结果临了左边是间-谍,右边也是间-谍,你们……”他踹飞了脚下的柴禾,火星四溅连裤脚差点被撂着都不在意了,满脸被背叛欺瞒的怒火:“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他妈什么间-谍?骗人感情有意思?!”宁婉香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只偏了下头道:“两位上车吧。”司机拉开车门,池云非道:“你想做什么?”“上车再说。”宁婉香道,“总会让您知道的。”池云非和箫棠被反绑住手,推进后座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对方正被宁婉香抱在怀里,盖着薄被,睡得很香。池云非终是没控制住失了态,目眦欲裂:“炀炀!”箫棠也怒道:“你抓个孩子做什么!我真他妈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宁婉香挥了下手,司机便不耐烦地往两人嘴里塞了布团,一脚一个踹进去,随即甩上车门。车辆发动,却不是回头往岳城走,而是继续顺着路开了下去。他们经过了先前上山寨的小路,宁婉香显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山寨,就这么开了过去。池云非盯着山路,希望能有巡山的人发现他们,可惜今日整个山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离开,四下静悄悄的,他们就这样同温信阳擦肩而过。池云非垂下眼眸,又去看炀炀,见炀炀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稍微落地。“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他想了想:“我跟寨里的兄弟讨论过了,你们有正规的现役军人身份,可以保我们顺利出关去北边,倒确实是为我们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可是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呢?”“很简单。”温信阳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互相牵制的。如果你发现这是个圈套,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逃兵,自有军规等着收拾我们。”熊烈点点头,抱着手臂靠进椅子里:“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他上下打量温信阳,直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朴实简单。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只是站在厅里的模样就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哪怕明明是自己坐在上座,而对方在下面站着,却有种被对方俯视的错位感。熊烈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行。”沉思片刻后,他一拍扶手下了决定,“你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温信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温家很快就会失势了?”熊烈嗤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吗?不然跑什么?”“我知道不奇怪。”温信阳道,“我自然有内部消息,但你一个山匪会知道,不奇怪吗?”“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熊烈抬手一指,“这里的整片后山都是我地盘。我成日看着岳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人都有,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自然会知道。”温信阳审视地打量他,让熊烈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正不耐烦地皱眉想呵斥,就听对方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北边?就算你是想避开温家,整个南方除了温家占据的三省十一城,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地方,找个类似鸟语花香的山林一躲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冒险偷渡去北边?”“这跟你有关系吗?”熊烈嗤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自然要打听清楚。”温信阳道,“否则不明不白被你们坑了怎么办?”“我熊烈说话算话,不坑人!”“可你刚刚还想逼迫那位小少爷嫁给你。不是吗?”熊烈被话噎得一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突然道:“这样,你帮我去劝劝那位小少爷,他要是答应从此跟着我混,等过了边关我既往不咎,放你们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怎么样?”温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跟那少爷不过萍水相逢,为何非得是他不可?”“缘分啊。”熊烈理所当然道,“那小子合我眼缘。”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成家,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什么姑娘小子的我不在乎,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我就很满意了。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就缺那么一个合眼缘的,在一起能开心,累了能嘘寒问暖的人吗?”温信阳看死人似地看他,话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冻得人一个哆嗦:“熊哥说得是。”“那小子……”熊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道,“看起来鬼机灵的,又会装乖又有脾气,嘿,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什么样,我还没跟男人……”“熊哥。”温信阳打断他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心里有人了,若是强行带他一起走,万一惹来温家的追兵不划算。你这一大家子人,经不起折腾。”熊烈皱眉,这倒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一脸为难,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晚饭前我会放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他又看了眼温信阳,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了,没意见吧?”温信阳点头:“只要熊哥信守承诺,在边关外放了我们就行。”待到午饭时间,几人围了个大桌吃饭。席间无人交谈,熊烈也懒得来了,只派人通知池云非,吃过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得走。看在彼此有缘的份上,他会给池云非准备一些盘缠。池云非吃得很慢,大桌遮挡了众人视线,桌下,池云非的膝盖和温信阳的膝盖紧紧贴在一处,池云非轻轻往后靠,手自然下垂,却是避着旁人的眼睛,同温信阳手指勾在一处,带了点仿佛“偷-情”的错觉。片刻后,池云非要去方便,起身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温信阳也寻了过去。这山寨里没几个干净的茅厕,许多男人喜欢在野外解决,有小哥给池云非指了路,池云非进了林子里,枝丫上的小雀被惊飞,扑腾着翅膀落下杂色的羽毛来,刚巧落在池云非头顶。他在树后躲了一会儿,见温信阳来了,便捡了石头砸过去。温信阳左右看看,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掐了烟走过来,伸手拈去池云非头顶的羽毛。池云非生怕有人打搅似的,语速飞快道:“我问到了!”温信阳一愣。池云非道:“我和箫棠装作要考虑留下的样子,套来了一些信息。你猜得没错,熊烈可能确实养了一拨人,据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有人送信回来,从不间断,似乎还有暗号。但熊烈会亲自和送信人对接,所以寨子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信。也亏了那些消息,他总是能避开官府的追踪。”“熊烈搬家是要去北边,因为他们在北边买了地,准备金盆洗手不做山匪了。”池云非道,“他想带我一起走,估计也不是为了管什么山寨的账簿,应该是为了金盆洗手以后好换个营生。毕竟山寨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也不怎么识字,他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又做山匪,于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所以才需要我和箫棠帮忙。”温信阳点点头,道:“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熊烈对他始终有戒心,他没能套出话来,若等正式上路,他们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他还要去封城,不可能真的送熊烈一群人去边关。这一路上的风险也实在太高。可没想到转头池云非就帮他拿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心头一松,道:“还是夫人厉害。”池云非眼底绽出光来,很是开心能帮上忙,温信阳看得心头一热,一手撑在池云非身后的树干上,侧头吻了过去。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就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有人往这里来了,估计是来方便。温信阳抓着人往林子深处躲,不远处一行人解裤带尿尿,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隐约有说话声:“老大真就这么放人了?我看他挺喜欢那小子的。”“没办法,那小子不从。”“我们是山匪,管那么多做什么?老大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偷偷把人绑回来。”“就是!我也去!”“得了吧,老大说了放那就是放,再绑回去算什么?丢得还不是老大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几人解决完,边聊又边走远了。而林子深处,池云非被温信阳抱起来压在树干上,衣服都皱了,正捂着嘴承受温信阳的“迁怒”。温信阳咬池云非脖颈,在他耳边低沉道:“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就四处招蜂引蝶……”“我没……唔……”池云非满脸通红,撑着温信阳的肩膀喘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温信阳深深地看他,眼里透着不满和无奈:“一个白煌,一个熊烈,你还打算给我招多少人来?”池云非好笑,轻声逗他:“小爷我从小就讨人喜欢,没办法,这叫天赋异禀。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得把我看牢了……”温信阳想起池云非被熊烈抱过,嗅着池云非的味道,在他身上摸来揉去地消毒:“天宝是你自己取的名字?”“是我的字。”池云非道,“爹取的。”“池天宝。”温信阳侧头看他,嘴角勾着暖融融的笑意,“下山就赶紧回家,别让我担心。”头一回听温信阳喊自己的字,池云非心里很是亢奋,捧着对方的脸道:“再叫一声?”“天宝。”“哎!”“天宝。”“恩!”“天宝……”温信阳同他接吻,身后的树干晃得枝叶簌簌落下,落在他和池云非头上。日光从缝隙里泼洒出来,形成耀眼的光斑,又在温信阳脸侧勾了层淡淡金边,他温柔道,“池天宝不是单恋,温信阳喜欢池天宝。”池云非登时眼眶一酸,将所有发烫的爱意都融进了吻中。晚饭前,熊烈果然说到做到,放池云非和箫棠离开了。第64章 剁了他的手熊烈把板车还给了池云非,池云非和箫棠便又坐在板车上晃悠悠地往回走。来得时候板车上堆着干草,两人晚上睡觉就往干草堆里一钻,上面搭着衣服,凑合能过。回去的时候板车空荡荡的,老马识途嚼着萝卜慢条斯理往回走,他们躺在车板上,看着灰沉沉的天,为此次失败的跟踪唉声叹气。“还好熊烈有点良心。”箫棠道,“要真遇到心狠手辣的,温将军他们也不在,你我就麻烦了。听兄弟一句话,乖乖回去等着,别让人担心。”池云非既然答应了温信阳,自然不会再乱跑,只抿着唇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交错的枝丫从眼前晃过。天越来越暗,风刮起刺骨的凉意,马也看不见路了,便在道上停了下来。“被子也不留一条。”池云非啧道,“他这也叫有良心?”箫棠去捡柴禾生火,拍了拍包袱:“没留被子,但是留了干粮啊。凑合在火堆前睡一夜吧,咱们轮流守夜。”池云非从车上爬下来,解了老马的缰绳系在树上,然后帮着箫棠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还没暖和过来,又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两人站起身往远处看,一人手里拿着个干饼,就见微弱的车灯从树林间晃过,箫棠咬了口饼子,疑惑道:“车?从岳城来的?不会是温家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吧?”岳城有车的人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等那车近了,听着轰轰的引擎声,隐约看到车前盖上插着只小旗,池云非便坐了回去,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道:“我看是了。也好,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他俩本以为是温家来寻人,等车在面前停下,才发现车牌不对。又抬头,见车窗降下来,里头露出了一张绝不会认错的脸——宁婉香。箫棠一脸震惊,忙将嘴边饼屑拍干净,又往后抹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襟:“宁爷?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宁婉香目光落到池云非脸上,笑呵呵地:“出来寻人,我运气倒是不差。”他朝周围看了看:“池爷出来这么几日,怎么才走到这里?可有追到人?”池云非皱眉起身,将箫棠往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前头。他看过袁翎的那份暗线名单,上面有宁婉香的名字,是郑其鸿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温信阳出发前应该派人将所有暗线都监视住了,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池云非霎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再怎么防备,也抵不过对方有枪。箫棠唰地举起手,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池云非沉着脸看宁婉香:“宁爷?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自然。”宁婉香点了下头,没下车,只让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拿枪抵在两人跟前,噙着一点浅笑,还是那么斯文有礼道,“但是您跟我没仇,不代表您背后的人跟我也没仇啊。谁让您嫁进了温家呢?”箫棠看看池云非,又看看宁婉香,稀里糊涂地:“温家?你跟温家有什么仇?你……”他见池云非毫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般,猛地明白了:“等等,你他妈也是间-谍?”这个“也”字用得恰到好处,宁婉香转眼看他:“哦?箫爷还知道谁是?”这么一来就是承认了。箫棠惊得嘴都合不拢,举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生生给气笑了:“我特么从小到大欣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结果临了左边是间-谍,右边也是间-谍,你们……”他踹飞了脚下的柴禾,火星四溅连裤脚差点被撂着都不在意了,满脸被背叛欺瞒的怒火:“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他妈什么间-谍?骗人感情有意思?!”宁婉香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只偏了下头道:“两位上车吧。”司机拉开车门,池云非道:“你想做什么?”“上车再说。”宁婉香道,“总会让您知道的。”池云非和箫棠被反绑住手,推进后座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对方正被宁婉香抱在怀里,盖着薄被,睡得很香。池云非终是没控制住失了态,目眦欲裂:“炀炀!”箫棠也怒道:“你抓个孩子做什么!我真他妈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宁婉香挥了下手,司机便不耐烦地往两人嘴里塞了布团,一脚一个踹进去,随即甩上车门。车辆发动,却不是回头往岳城走,而是继续顺着路开了下去。他们经过了先前上山寨的小路,宁婉香显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山寨,就这么开了过去。池云非盯着山路,希望能有巡山的人发现他们,可惜今日整个山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离开,四下静悄悄的,他们就这样同温信阳擦肩而过。池云非垂下眼眸,又去看炀炀,见炀炀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稍微落地。“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他想了想:“我跟寨里的兄弟讨论过了,你们有正规的现役军人身份,可以保我们顺利出关去北边,倒确实是为我们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可是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呢?”“很简单。”温信阳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互相牵制的。如果你发现这是个圈套,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逃兵,自有军规等着收拾我们。”熊烈点点头,抱着手臂靠进椅子里:“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他上下打量温信阳,直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朴实简单。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只是站在厅里的模样就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哪怕明明是自己坐在上座,而对方在下面站着,却有种被对方俯视的错位感。熊烈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行。”沉思片刻后,他一拍扶手下了决定,“你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温信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温家很快就会失势了?”熊烈嗤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吗?不然跑什么?”“我知道不奇怪。”温信阳道,“我自然有内部消息,但你一个山匪会知道,不奇怪吗?”“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熊烈抬手一指,“这里的整片后山都是我地盘。我成日看着岳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人都有,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自然会知道。”温信阳审视地打量他,让熊烈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正不耐烦地皱眉想呵斥,就听对方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北边?就算你是想避开温家,整个南方除了温家占据的三省十一城,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地方,找个类似鸟语花香的山林一躲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冒险偷渡去北边?”“这跟你有关系吗?”熊烈嗤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自然要打听清楚。”温信阳道,“否则不明不白被你们坑了怎么办?”“我熊烈说话算话,不坑人!”“可你刚刚还想逼迫那位小少爷嫁给你。不是吗?”熊烈被话噎得一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突然道:“这样,你帮我去劝劝那位小少爷,他要是答应从此跟着我混,等过了边关我既往不咎,放你们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怎么样?”温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跟那少爷不过萍水相逢,为何非得是他不可?”“缘分啊。”熊烈理所当然道,“那小子合我眼缘。”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成家,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什么姑娘小子的我不在乎,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我就很满意了。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就缺那么一个合眼缘的,在一起能开心,累了能嘘寒问暖的人吗?”温信阳看死人似地看他,话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冻得人一个哆嗦:“熊哥说得是。”“那小子……”熊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道,“看起来鬼机灵的,又会装乖又有脾气,嘿,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什么样,我还没跟男人……”“熊哥。”温信阳打断他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心里有人了,若是强行带他一起走,万一惹来温家的追兵不划算。你这一大家子人,经不起折腾。”熊烈皱眉,这倒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一脸为难,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晚饭前我会放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他又看了眼温信阳,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了,没意见吧?”温信阳点头:“只要熊哥信守承诺,在边关外放了我们就行。”待到午饭时间,几人围了个大桌吃饭。席间无人交谈,熊烈也懒得来了,只派人通知池云非,吃过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得走。看在彼此有缘的份上,他会给池云非准备一些盘缠。池云非吃得很慢,大桌遮挡了众人视线,桌下,池云非的膝盖和温信阳的膝盖紧紧贴在一处,池云非轻轻往后靠,手自然下垂,却是避着旁人的眼睛,同温信阳手指勾在一处,带了点仿佛“偷-情”的错觉。片刻后,池云非要去方便,起身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温信阳也寻了过去。这山寨里没几个干净的茅厕,许多男人喜欢在野外解决,有小哥给池云非指了路,池云非进了林子里,枝丫上的小雀被惊飞,扑腾着翅膀落下杂色的羽毛来,刚巧落在池云非头顶。他在树后躲了一会儿,见温信阳来了,便捡了石头砸过去。温信阳左右看看,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掐了烟走过来,伸手拈去池云非头顶的羽毛。池云非生怕有人打搅似的,语速飞快道:“我问到了!”温信阳一愣。池云非道:“我和箫棠装作要考虑留下的样子,套来了一些信息。你猜得没错,熊烈可能确实养了一拨人,据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有人送信回来,从不间断,似乎还有暗号。但熊烈会亲自和送信人对接,所以寨子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信。也亏了那些消息,他总是能避开官府的追踪。”“熊烈搬家是要去北边,因为他们在北边买了地,准备金盆洗手不做山匪了。”池云非道,“他想带我一起走,估计也不是为了管什么山寨的账簿,应该是为了金盆洗手以后好换个营生。毕竟山寨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也不怎么识字,他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又做山匪,于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所以才需要我和箫棠帮忙。”温信阳点点头,道:“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熊烈对他始终有戒心,他没能套出话来,若等正式上路,他们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他还要去封城,不可能真的送熊烈一群人去边关。这一路上的风险也实在太高。可没想到转头池云非就帮他拿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心头一松,道:“还是夫人厉害。”池云非眼底绽出光来,很是开心能帮上忙,温信阳看得心头一热,一手撑在池云非身后的树干上,侧头吻了过去。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就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有人往这里来了,估计是来方便。温信阳抓着人往林子深处躲,不远处一行人解裤带尿尿,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隐约有说话声:“老大真就这么放人了?我看他挺喜欢那小子的。”“没办法,那小子不从。”“我们是山匪,管那么多做什么?老大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偷偷把人绑回来。”“就是!我也去!”“得了吧,老大说了放那就是放,再绑回去算什么?丢得还不是老大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几人解决完,边聊又边走远了。而林子深处,池云非被温信阳抱起来压在树干上,衣服都皱了,正捂着嘴承受温信阳的“迁怒”。温信阳咬池云非脖颈,在他耳边低沉道:“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就四处招蜂引蝶……”“我没……唔……”池云非满脸通红,撑着温信阳的肩膀喘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温信阳深深地看他,眼里透着不满和无奈:“一个白煌,一个熊烈,你还打算给我招多少人来?”池云非好笑,轻声逗他:“小爷我从小就讨人喜欢,没办法,这叫天赋异禀。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得把我看牢了……”温信阳想起池云非被熊烈抱过,嗅着池云非的味道,在他身上摸来揉去地消毒:“天宝是你自己取的名字?”“是我的字。”池云非道,“爹取的。”“池天宝。”温信阳侧头看他,嘴角勾着暖融融的笑意,“下山就赶紧回家,别让我担心。”头一回听温信阳喊自己的字,池云非心里很是亢奋,捧着对方的脸道:“再叫一声?”“天宝。”“哎!”“天宝。”“恩!”“天宝……”温信阳同他接吻,身后的树干晃得枝叶簌簌落下,落在他和池云非头上。日光从缝隙里泼洒出来,形成耀眼的光斑,又在温信阳脸侧勾了层淡淡金边,他温柔道,“池天宝不是单恋,温信阳喜欢池天宝。”池云非登时眼眶一酸,将所有发烫的爱意都融进了吻中。晚饭前,熊烈果然说到做到,放池云非和箫棠离开了。第64章 剁了他的手熊烈把板车还给了池云非,池云非和箫棠便又坐在板车上晃悠悠地往回走。来得时候板车上堆着干草,两人晚上睡觉就往干草堆里一钻,上面搭着衣服,凑合能过。回去的时候板车空荡荡的,老马识途嚼着萝卜慢条斯理往回走,他们躺在车板上,看着灰沉沉的天,为此次失败的跟踪唉声叹气。“还好熊烈有点良心。”箫棠道,“要真遇到心狠手辣的,温将军他们也不在,你我就麻烦了。听兄弟一句话,乖乖回去等着,别让人担心。”池云非既然答应了温信阳,自然不会再乱跑,只抿着唇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交错的枝丫从眼前晃过。天越来越暗,风刮起刺骨的凉意,马也看不见路了,便在道上停了下来。“被子也不留一条。”池云非啧道,“他这也叫有良心?”箫棠去捡柴禾生火,拍了拍包袱:“没留被子,但是留了干粮啊。凑合在火堆前睡一夜吧,咱们轮流守夜。”池云非从车上爬下来,解了老马的缰绳系在树上,然后帮着箫棠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还没暖和过来,又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两人站起身往远处看,一人手里拿着个干饼,就见微弱的车灯从树林间晃过,箫棠咬了口饼子,疑惑道:“车?从岳城来的?不会是温家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吧?”岳城有车的人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等那车近了,听着轰轰的引擎声,隐约看到车前盖上插着只小旗,池云非便坐了回去,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道:“我看是了。也好,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他俩本以为是温家来寻人,等车在面前停下,才发现车牌不对。又抬头,见车窗降下来,里头露出了一张绝不会认错的脸——宁婉香。箫棠一脸震惊,忙将嘴边饼屑拍干净,又往后抹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襟:“宁爷?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宁婉香目光落到池云非脸上,笑呵呵地:“出来寻人,我运气倒是不差。”他朝周围看了看:“池爷出来这么几日,怎么才走到这里?可有追到人?”池云非皱眉起身,将箫棠往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前头。他看过袁翎的那份暗线名单,上面有宁婉香的名字,是郑其鸿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温信阳出发前应该派人将所有暗线都监视住了,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池云非霎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再怎么防备,也抵不过对方有枪。箫棠唰地举起手,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池云非沉着脸看宁婉香:“宁爷?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自然。”宁婉香点了下头,没下车,只让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拿枪抵在两人跟前,噙着一点浅笑,还是那么斯文有礼道,“但是您跟我没仇,不代表您背后的人跟我也没仇啊。谁让您嫁进了温家呢?”箫棠看看池云非,又看看宁婉香,稀里糊涂地:“温家?你跟温家有什么仇?你……”他见池云非毫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般,猛地明白了:“等等,你他妈也是间-谍?”这个“也”字用得恰到好处,宁婉香转眼看他:“哦?箫爷还知道谁是?”这么一来就是承认了。箫棠惊得嘴都合不拢,举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生生给气笑了:“我特么从小到大欣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结果临了左边是间-谍,右边也是间-谍,你们……”他踹飞了脚下的柴禾,火星四溅连裤脚差点被撂着都不在意了,满脸被背叛欺瞒的怒火:“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他妈什么间-谍?骗人感情有意思?!”宁婉香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只偏了下头道:“两位上车吧。”司机拉开车门,池云非道:“你想做什么?”“上车再说。”宁婉香道,“总会让您知道的。”池云非和箫棠被反绑住手,推进后座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对方正被宁婉香抱在怀里,盖着薄被,睡得很香。池云非终是没控制住失了态,目眦欲裂:“炀炀!”箫棠也怒道:“你抓个孩子做什么!我真他妈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宁婉香挥了下手,司机便不耐烦地往两人嘴里塞了布团,一脚一个踹进去,随即甩上车门。车辆发动,却不是回头往岳城走,而是继续顺着路开了下去。他们经过了先前上山寨的小路,宁婉香显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山寨,就这么开了过去。池云非盯着山路,希望能有巡山的人发现他们,可惜今日整个山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离开,四下静悄悄的,他们就这样同温信阳擦肩而过。池云非垂下眼眸,又去看炀炀,见炀炀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稍微落地。“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他想了想:“我跟寨里的兄弟讨论过了,你们有正规的现役军人身份,可以保我们顺利出关去北边,倒确实是为我们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可是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呢?”“很简单。”温信阳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互相牵制的。如果你发现这是个圈套,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逃兵,自有军规等着收拾我们。”熊烈点点头,抱着手臂靠进椅子里:“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他上下打量温信阳,直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朴实简单。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只是站在厅里的模样就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哪怕明明是自己坐在上座,而对方在下面站着,却有种被对方俯视的错位感。熊烈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行。”沉思片刻后,他一拍扶手下了决定,“你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温信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温家很快就会失势了?”熊烈嗤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吗?不然跑什么?”“我知道不奇怪。”温信阳道,“我自然有内部消息,但你一个山匪会知道,不奇怪吗?”“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熊烈抬手一指,“这里的整片后山都是我地盘。我成日看着岳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人都有,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自然会知道。”温信阳审视地打量他,让熊烈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正不耐烦地皱眉想呵斥,就听对方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北边?就算你是想避开温家,整个南方除了温家占据的三省十一城,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地方,找个类似鸟语花香的山林一躲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冒险偷渡去北边?”“这跟你有关系吗?”熊烈嗤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自然要打听清楚。”温信阳道,“否则不明不白被你们坑了怎么办?”“我熊烈说话算话,不坑人!”“可你刚刚还想逼迫那位小少爷嫁给你。不是吗?”熊烈被话噎得一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突然道:“这样,你帮我去劝劝那位小少爷,他要是答应从此跟着我混,等过了边关我既往不咎,放你们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怎么样?”温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跟那少爷不过萍水相逢,为何非得是他不可?”“缘分啊。”熊烈理所当然道,“那小子合我眼缘。”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成家,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什么姑娘小子的我不在乎,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我就很满意了。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就缺那么一个合眼缘的,在一起能开心,累了能嘘寒问暖的人吗?”温信阳看死人似地看他,话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冻得人一个哆嗦:“熊哥说得是。”“那小子……”熊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道,“看起来鬼机灵的,又会装乖又有脾气,嘿,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什么样,我还没跟男人……”“熊哥。”温信阳打断他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心里有人了,若是强行带他一起走,万一惹来温家的追兵不划算。你这一大家子人,经不起折腾。”熊烈皱眉,这倒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一脸为难,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晚饭前我会放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他又看了眼温信阳,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了,没意见吧?”温信阳点头:“只要熊哥信守承诺,在边关外放了我们就行。”待到午饭时间,几人围了个大桌吃饭。席间无人交谈,熊烈也懒得来了,只派人通知池云非,吃过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得走。看在彼此有缘的份上,他会给池云非准备一些盘缠。池云非吃得很慢,大桌遮挡了众人视线,桌下,池云非的膝盖和温信阳的膝盖紧紧贴在一处,池云非轻轻往后靠,手自然下垂,却是避着旁人的眼睛,同温信阳手指勾在一处,带了点仿佛“偷-情”的错觉。片刻后,池云非要去方便,起身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温信阳也寻了过去。这山寨里没几个干净的茅厕,许多男人喜欢在野外解决,有小哥给池云非指了路,池云非进了林子里,枝丫上的小雀被惊飞,扑腾着翅膀落下杂色的羽毛来,刚巧落在池云非头顶。他在树后躲了一会儿,见温信阳来了,便捡了石头砸过去。温信阳左右看看,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掐了烟走过来,伸手拈去池云非头顶的羽毛。池云非生怕有人打搅似的,语速飞快道:“我问到了!”温信阳一愣。池云非道:“我和箫棠装作要考虑留下的样子,套来了一些信息。你猜得没错,熊烈可能确实养了一拨人,据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有人送信回来,从不间断,似乎还有暗号。但熊烈会亲自和送信人对接,所以寨子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信。也亏了那些消息,他总是能避开官府的追踪。”“熊烈搬家是要去北边,因为他们在北边买了地,准备金盆洗手不做山匪了。”池云非道,“他想带我一起走,估计也不是为了管什么山寨的账簿,应该是为了金盆洗手以后好换个营生。毕竟山寨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也不怎么识字,他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又做山匪,于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所以才需要我和箫棠帮忙。”温信阳点点头,道:“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熊烈对他始终有戒心,他没能套出话来,若等正式上路,他们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他还要去封城,不可能真的送熊烈一群人去边关。这一路上的风险也实在太高。可没想到转头池云非就帮他拿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心头一松,道:“还是夫人厉害。”池云非眼底绽出光来,很是开心能帮上忙,温信阳看得心头一热,一手撑在池云非身后的树干上,侧头吻了过去。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就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有人往这里来了,估计是来方便。温信阳抓着人往林子深处躲,不远处一行人解裤带尿尿,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隐约有说话声:“老大真就这么放人了?我看他挺喜欢那小子的。”“没办法,那小子不从。”“我们是山匪,管那么多做什么?老大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偷偷把人绑回来。”“就是!我也去!”“得了吧,老大说了放那就是放,再绑回去算什么?丢得还不是老大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几人解决完,边聊又边走远了。而林子深处,池云非被温信阳抱起来压在树干上,衣服都皱了,正捂着嘴承受温信阳的“迁怒”。温信阳咬池云非脖颈,在他耳边低沉道:“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就四处招蜂引蝶……”“我没……唔……”池云非满脸通红,撑着温信阳的肩膀喘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温信阳深深地看他,眼里透着不满和无奈:“一个白煌,一个熊烈,你还打算给我招多少人来?”池云非好笑,轻声逗他:“小爷我从小就讨人喜欢,没办法,这叫天赋异禀。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得把我看牢了……”温信阳想起池云非被熊烈抱过,嗅着池云非的味道,在他身上摸来揉去地消毒:“天宝是你自己取的名字?”“是我的字。”池云非道,“爹取的。”“池天宝。”温信阳侧头看他,嘴角勾着暖融融的笑意,“下山就赶紧回家,别让我担心。”头一回听温信阳喊自己的字,池云非心里很是亢奋,捧着对方的脸道:“再叫一声?”“天宝。”“哎!”“天宝。”“恩!”“天宝……”温信阳同他接吻,身后的树干晃得枝叶簌簌落下,落在他和池云非头上。日光从缝隙里泼洒出来,形成耀眼的光斑,又在温信阳脸侧勾了层淡淡金边,他温柔道,“池天宝不是单恋,温信阳喜欢池天宝。”池云非登时眼眶一酸,将所有发烫的爱意都融进了吻中。晚饭前,熊烈果然说到做到,放池云非和箫棠离开了。第64章 剁了他的手熊烈把板车还给了池云非,池云非和箫棠便又坐在板车上晃悠悠地往回走。来得时候板车上堆着干草,两人晚上睡觉就往干草堆里一钻,上面搭着衣服,凑合能过。回去的时候板车空荡荡的,老马识途嚼着萝卜慢条斯理往回走,他们躺在车板上,看着灰沉沉的天,为此次失败的跟踪唉声叹气。“还好熊烈有点良心。”箫棠道,“要真遇到心狠手辣的,温将军他们也不在,你我就麻烦了。听兄弟一句话,乖乖回去等着,别让人担心。”池云非既然答应了温信阳,自然不会再乱跑,只抿着唇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交错的枝丫从眼前晃过。天越来越暗,风刮起刺骨的凉意,马也看不见路了,便在道上停了下来。“被子也不留一条。”池云非啧道,“他这也叫有良心?”箫棠去捡柴禾生火,拍了拍包袱:“没留被子,但是留了干粮啊。凑合在火堆前睡一夜吧,咱们轮流守夜。”池云非从车上爬下来,解了老马的缰绳系在树上,然后帮着箫棠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还没暖和过来,又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两人站起身往远处看,一人手里拿着个干饼,就见微弱的车灯从树林间晃过,箫棠咬了口饼子,疑惑道:“车?从岳城来的?不会是温家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吧?”岳城有车的人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等那车近了,听着轰轰的引擎声,隐约看到车前盖上插着只小旗,池云非便坐了回去,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道:“我看是了。也好,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他俩本以为是温家来寻人,等车在面前停下,才发现车牌不对。又抬头,见车窗降下来,里头露出了一张绝不会认错的脸——宁婉香。箫棠一脸震惊,忙将嘴边饼屑拍干净,又往后抹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襟:“宁爷?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宁婉香目光落到池云非脸上,笑呵呵地:“出来寻人,我运气倒是不差。”他朝周围看了看:“池爷出来这么几日,怎么才走到这里?可有追到人?”池云非皱眉起身,将箫棠往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前头。他看过袁翎的那份暗线名单,上面有宁婉香的名字,是郑其鸿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温信阳出发前应该派人将所有暗线都监视住了,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池云非霎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再怎么防备,也抵不过对方有枪。箫棠唰地举起手,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池云非沉着脸看宁婉香:“宁爷?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自然。”宁婉香点了下头,没下车,只让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拿枪抵在两人跟前,噙着一点浅笑,还是那么斯文有礼道,“但是您跟我没仇,不代表您背后的人跟我也没仇啊。谁让您嫁进了温家呢?”箫棠看看池云非,又看看宁婉香,稀里糊涂地:“温家?你跟温家有什么仇?你……”他见池云非毫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般,猛地明白了:“等等,你他妈也是间-谍?”这个“也”字用得恰到好处,宁婉香转眼看他:“哦?箫爷还知道谁是?”这么一来就是承认了。箫棠惊得嘴都合不拢,举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生生给气笑了:“我特么从小到大欣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结果临了左边是间-谍,右边也是间-谍,你们……”他踹飞了脚下的柴禾,火星四溅连裤脚差点被撂着都不在意了,满脸被背叛欺瞒的怒火:“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他妈什么间-谍?骗人感情有意思?!”宁婉香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只偏了下头道:“两位上车吧。”司机拉开车门,池云非道:“你想做什么?”“上车再说。”宁婉香道,“总会让您知道的。”池云非和箫棠被反绑住手,推进后座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对方正被宁婉香抱在怀里,盖着薄被,睡得很香。池云非终是没控制住失了态,目眦欲裂:“炀炀!”箫棠也怒道:“你抓个孩子做什么!我真他妈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宁婉香挥了下手,司机便不耐烦地往两人嘴里塞了布团,一脚一个踹进去,随即甩上车门。车辆发动,却不是回头往岳城走,而是继续顺着路开了下去。他们经过了先前上山寨的小路,宁婉香显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山寨,就这么开了过去。池云非盯着山路,希望能有巡山的人发现他们,可惜今日整个山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离开,四下静悄悄的,他们就这样同温信阳擦肩而过。池云非垂下眼眸,又去看炀炀,见炀炀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稍微落地。“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他想了想:“我跟寨里的兄弟讨论过了,你们有正规的现役军人身份,可以保我们顺利出关去北边,倒确实是为我们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可是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呢?”“很简单。”温信阳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互相牵制的。如果你发现这是个圈套,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逃兵,自有军规等着收拾我们。”熊烈点点头,抱着手臂靠进椅子里:“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他上下打量温信阳,直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朴实简单。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只是站在厅里的模样就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哪怕明明是自己坐在上座,而对方在下面站着,却有种被对方俯视的错位感。熊烈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行。”沉思片刻后,他一拍扶手下了决定,“你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温信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温家很快就会失势了?”熊烈嗤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吗?不然跑什么?”“我知道不奇怪。”温信阳道,“我自然有内部消息,但你一个山匪会知道,不奇怪吗?”“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熊烈抬手一指,“这里的整片后山都是我地盘。我成日看着岳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人都有,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自然会知道。”温信阳审视地打量他,让熊烈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正不耐烦地皱眉想呵斥,就听对方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北边?就算你是想避开温家,整个南方除了温家占据的三省十一城,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地方,找个类似鸟语花香的山林一躲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冒险偷渡去北边?”“这跟你有关系吗?”熊烈嗤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自然要打听清楚。”温信阳道,“否则不明不白被你们坑了怎么办?”“我熊烈说话算话,不坑人!”“可你刚刚还想逼迫那位小少爷嫁给你。不是吗?”熊烈被话噎得一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突然道:“这样,你帮我去劝劝那位小少爷,他要是答应从此跟着我混,等过了边关我既往不咎,放你们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怎么样?”温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跟那少爷不过萍水相逢,为何非得是他不可?”“缘分啊。”熊烈理所当然道,“那小子合我眼缘。”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成家,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什么姑娘小子的我不在乎,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我就很满意了。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就缺那么一个合眼缘的,在一起能开心,累了能嘘寒问暖的人吗?”温信阳看死人似地看他,话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冻得人一个哆嗦:“熊哥说得是。”“那小子……”熊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道,“看起来鬼机灵的,又会装乖又有脾气,嘿,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什么样,我还没跟男人……”“熊哥。”温信阳打断他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心里有人了,若是强行带他一起走,万一惹来温家的追兵不划算。你这一大家子人,经不起折腾。”熊烈皱眉,这倒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一脸为难,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晚饭前我会放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他又看了眼温信阳,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了,没意见吧?”温信阳点头:“只要熊哥信守承诺,在边关外放了我们就行。”待到午饭时间,几人围了个大桌吃饭。席间无人交谈,熊烈也懒得来了,只派人通知池云非,吃过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得走。看在彼此有缘的份上,他会给池云非准备一些盘缠。池云非吃得很慢,大桌遮挡了众人视线,桌下,池云非的膝盖和温信阳的膝盖紧紧贴在一处,池云非轻轻往后靠,手自然下垂,却是避着旁人的眼睛,同温信阳手指勾在一处,带了点仿佛“偷-情”的错觉。片刻后,池云非要去方便,起身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温信阳也寻了过去。这山寨里没几个干净的茅厕,许多男人喜欢在野外解决,有小哥给池云非指了路,池云非进了林子里,枝丫上的小雀被惊飞,扑腾着翅膀落下杂色的羽毛来,刚巧落在池云非头顶。他在树后躲了一会儿,见温信阳来了,便捡了石头砸过去。温信阳左右看看,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掐了烟走过来,伸手拈去池云非头顶的羽毛。池云非生怕有人打搅似的,语速飞快道:“我问到了!”温信阳一愣。池云非道:“我和箫棠装作要考虑留下的样子,套来了一些信息。你猜得没错,熊烈可能确实养了一拨人,据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有人送信回来,从不间断,似乎还有暗号。但熊烈会亲自和送信人对接,所以寨子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信。也亏了那些消息,他总是能避开官府的追踪。”“熊烈搬家是要去北边,因为他们在北边买了地,准备金盆洗手不做山匪了。”池云非道,“他想带我一起走,估计也不是为了管什么山寨的账簿,应该是为了金盆洗手以后好换个营生。毕竟山寨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也不怎么识字,他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又做山匪,于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所以才需要我和箫棠帮忙。”温信阳点点头,道:“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熊烈对他始终有戒心,他没能套出话来,若等正式上路,他们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他还要去封城,不可能真的送熊烈一群人去边关。这一路上的风险也实在太高。可没想到转头池云非就帮他拿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心头一松,道:“还是夫人厉害。”池云非眼底绽出光来,很是开心能帮上忙,温信阳看得心头一热,一手撑在池云非身后的树干上,侧头吻了过去。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就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有人往这里来了,估计是来方便。温信阳抓着人往林子深处躲,不远处一行人解裤带尿尿,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隐约有说话声:“老大真就这么放人了?我看他挺喜欢那小子的。”“没办法,那小子不从。”“我们是山匪,管那么多做什么?老大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偷偷把人绑回来。”“就是!我也去!”“得了吧,老大说了放那就是放,再绑回去算什么?丢得还不是老大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几人解决完,边聊又边走远了。而林子深处,池云非被温信阳抱起来压在树干上,衣服都皱了,正捂着嘴承受温信阳的“迁怒”。温信阳咬池云非脖颈,在他耳边低沉道:“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就四处招蜂引蝶……”“我没……唔……”池云非满脸通红,撑着温信阳的肩膀喘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温信阳深深地看他,眼里透着不满和无奈:“一个白煌,一个熊烈,你还打算给我招多少人来?”池云非好笑,轻声逗他:“小爷我从小就讨人喜欢,没办法,这叫天赋异禀。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得把我看牢了……”温信阳想起池云非被熊烈抱过,嗅着池云非的味道,在他身上摸来揉去地消毒:“天宝是你自己取的名字?”“是我的字。”池云非道,“爹取的。”“池天宝。”温信阳侧头看他,嘴角勾着暖融融的笑意,“下山就赶紧回家,别让我担心。”头一回听温信阳喊自己的字,池云非心里很是亢奋,捧着对方的脸道:“再叫一声?”“天宝。”“哎!”“天宝。”“恩!”“天宝……”温信阳同他接吻,身后的树干晃得枝叶簌簌落下,落在他和池云非头上。日光从缝隙里泼洒出来,形成耀眼的光斑,又在温信阳脸侧勾了层淡淡金边,他温柔道,“池天宝不是单恋,温信阳喜欢池天宝。”池云非登时眼眶一酸,将所有发烫的爱意都融进了吻中。晚饭前,熊烈果然说到做到,放池云非和箫棠离开了。第64章 剁了他的手熊烈把板车还给了池云非,池云非和箫棠便又坐在板车上晃悠悠地往回走。来得时候板车上堆着干草,两人晚上睡觉就往干草堆里一钻,上面搭着衣服,凑合能过。回去的时候板车空荡荡的,老马识途嚼着萝卜慢条斯理往回走,他们躺在车板上,看着灰沉沉的天,为此次失败的跟踪唉声叹气。“还好熊烈有点良心。”箫棠道,“要真遇到心狠手辣的,温将军他们也不在,你我就麻烦了。听兄弟一句话,乖乖回去等着,别让人担心。”池云非既然答应了温信阳,自然不会再乱跑,只抿着唇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交错的枝丫从眼前晃过。天越来越暗,风刮起刺骨的凉意,马也看不见路了,便在道上停了下来。“被子也不留一条。”池云非啧道,“他这也叫有良心?”箫棠去捡柴禾生火,拍了拍包袱:“没留被子,但是留了干粮啊。凑合在火堆前睡一夜吧,咱们轮流守夜。”池云非从车上爬下来,解了老马的缰绳系在树上,然后帮着箫棠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还没暖和过来,又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两人站起身往远处看,一人手里拿着个干饼,就见微弱的车灯从树林间晃过,箫棠咬了口饼子,疑惑道:“车?从岳城来的?不会是温家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吧?”岳城有车的人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等那车近了,听着轰轰的引擎声,隐约看到车前盖上插着只小旗,池云非便坐了回去,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道:“我看是了。也好,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他俩本以为是温家来寻人,等车在面前停下,才发现车牌不对。又抬头,见车窗降下来,里头露出了一张绝不会认错的脸——宁婉香。箫棠一脸震惊,忙将嘴边饼屑拍干净,又往后抹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襟:“宁爷?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宁婉香目光落到池云非脸上,笑呵呵地:“出来寻人,我运气倒是不差。”他朝周围看了看:“池爷出来这么几日,怎么才走到这里?可有追到人?”池云非皱眉起身,将箫棠往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前头。他看过袁翎的那份暗线名单,上面有宁婉香的名字,是郑其鸿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温信阳出发前应该派人将所有暗线都监视住了,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池云非霎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再怎么防备,也抵不过对方有枪。箫棠唰地举起手,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池云非沉着脸看宁婉香:“宁爷?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自然。”宁婉香点了下头,没下车,只让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拿枪抵在两人跟前,噙着一点浅笑,还是那么斯文有礼道,“但是您跟我没仇,不代表您背后的人跟我也没仇啊。谁让您嫁进了温家呢?”箫棠看看池云非,又看看宁婉香,稀里糊涂地:“温家?你跟温家有什么仇?你……”他见池云非毫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般,猛地明白了:“等等,你他妈也是间-谍?”这个“也”字用得恰到好处,宁婉香转眼看他:“哦?箫爷还知道谁是?”这么一来就是承认了。箫棠惊得嘴都合不拢,举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生生给气笑了:“我特么从小到大欣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结果临了左边是间-谍,右边也是间-谍,你们……”他踹飞了脚下的柴禾,火星四溅连裤脚差点被撂着都不在意了,满脸被背叛欺瞒的怒火:“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他妈什么间-谍?骗人感情有意思?!”宁婉香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只偏了下头道:“两位上车吧。”司机拉开车门,池云非道:“你想做什么?”“上车再说。”宁婉香道,“总会让您知道的。”池云非和箫棠被反绑住手,推进后座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对方正被宁婉香抱在怀里,盖着薄被,睡得很香。池云非终是没控制住失了态,目眦欲裂:“炀炀!”箫棠也怒道:“你抓个孩子做什么!我真他妈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宁婉香挥了下手,司机便不耐烦地往两人嘴里塞了布团,一脚一个踹进去,随即甩上车门。车辆发动,却不是回头往岳城走,而是继续顺着路开了下去。他们经过了先前上山寨的小路,宁婉香显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山寨,就这么开了过去。池云非盯着山路,希望能有巡山的人发现他们,可惜今日整个山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离开,四下静悄悄的,他们就这样同温信阳擦肩而过。池云非垂下眼眸,又去看炀炀,见炀炀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稍微落地。“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他想了想:“我跟寨里的兄弟讨论过了,你们有正规的现役军人身份,可以保我们顺利出关去北边,倒确实是为我们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可是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呢?”“很简单。”温信阳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互相牵制的。如果你发现这是个圈套,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逃兵,自有军规等着收拾我们。”熊烈点点头,抱着手臂靠进椅子里:“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他上下打量温信阳,直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朴实简单。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只是站在厅里的模样就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哪怕明明是自己坐在上座,而对方在下面站着,却有种被对方俯视的错位感。熊烈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行。”沉思片刻后,他一拍扶手下了决定,“你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温信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温家很快就会失势了?”熊烈嗤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吗?不然跑什么?”“我知道不奇怪。”温信阳道,“我自然有内部消息,但你一个山匪会知道,不奇怪吗?”“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熊烈抬手一指,“这里的整片后山都是我地盘。我成日看着岳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人都有,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自然会知道。”温信阳审视地打量他,让熊烈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正不耐烦地皱眉想呵斥,就听对方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北边?就算你是想避开温家,整个南方除了温家占据的三省十一城,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地方,找个类似鸟语花香的山林一躲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冒险偷渡去北边?”“这跟你有关系吗?”熊烈嗤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自然要打听清楚。”温信阳道,“否则不明不白被你们坑了怎么办?”“我熊烈说话算话,不坑人!”“可你刚刚还想逼迫那位小少爷嫁给你。不是吗?”熊烈被话噎得一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突然道:“这样,你帮我去劝劝那位小少爷,他要是答应从此跟着我混,等过了边关我既往不咎,放你们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怎么样?”温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跟那少爷不过萍水相逢,为何非得是他不可?”“缘分啊。”熊烈理所当然道,“那小子合我眼缘。”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成家,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什么姑娘小子的我不在乎,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我就很满意了。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就缺那么一个合眼缘的,在一起能开心,累了能嘘寒问暖的人吗?”温信阳看死人似地看他,话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冻得人一个哆嗦:“熊哥说得是。”“那小子……”熊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道,“看起来鬼机灵的,又会装乖又有脾气,嘿,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什么样,我还没跟男人……”“熊哥。”温信阳打断他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心里有人了,若是强行带他一起走,万一惹来温家的追兵不划算。你这一大家子人,经不起折腾。”熊烈皱眉,这倒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一脸为难,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晚饭前我会放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他又看了眼温信阳,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了,没意见吧?”温信阳点头:“只要熊哥信守承诺,在边关外放了我们就行。”待到午饭时间,几人围了个大桌吃饭。席间无人交谈,熊烈也懒得来了,只派人通知池云非,吃过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得走。看在彼此有缘的份上,他会给池云非准备一些盘缠。池云非吃得很慢,大桌遮挡了众人视线,桌下,池云非的膝盖和温信阳的膝盖紧紧贴在一处,池云非轻轻往后靠,手自然下垂,却是避着旁人的眼睛,同温信阳手指勾在一处,带了点仿佛“偷-情”的错觉。片刻后,池云非要去方便,起身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温信阳也寻了过去。这山寨里没几个干净的茅厕,许多男人喜欢在野外解决,有小哥给池云非指了路,池云非进了林子里,枝丫上的小雀被惊飞,扑腾着翅膀落下杂色的羽毛来,刚巧落在池云非头顶。他在树后躲了一会儿,见温信阳来了,便捡了石头砸过去。温信阳左右看看,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掐了烟走过来,伸手拈去池云非头顶的羽毛。池云非生怕有人打搅似的,语速飞快道:“我问到了!”温信阳一愣。池云非道:“我和箫棠装作要考虑留下的样子,套来了一些信息。你猜得没错,熊烈可能确实养了一拨人,据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有人送信回来,从不间断,似乎还有暗号。但熊烈会亲自和送信人对接,所以寨子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信。也亏了那些消息,他总是能避开官府的追踪。”“熊烈搬家是要去北边,因为他们在北边买了地,准备金盆洗手不做山匪了。”池云非道,“他想带我一起走,估计也不是为了管什么山寨的账簿,应该是为了金盆洗手以后好换个营生。毕竟山寨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也不怎么识字,他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又做山匪,于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所以才需要我和箫棠帮忙。”温信阳点点头,道:“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熊烈对他始终有戒心,他没能套出话来,若等正式上路,他们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他还要去封城,不可能真的送熊烈一群人去边关。这一路上的风险也实在太高。可没想到转头池云非就帮他拿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心头一松,道:“还是夫人厉害。”池云非眼底绽出光来,很是开心能帮上忙,温信阳看得心头一热,一手撑在池云非身后的树干上,侧头吻了过去。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就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有人往这里来了,估计是来方便。温信阳抓着人往林子深处躲,不远处一行人解裤带尿尿,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隐约有说话声:“老大真就这么放人了?我看他挺喜欢那小子的。”“没办法,那小子不从。”“我们是山匪,管那么多做什么?老大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偷偷把人绑回来。”“就是!我也去!”“得了吧,老大说了放那就是放,再绑回去算什么?丢得还不是老大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几人解决完,边聊又边走远了。而林子深处,池云非被温信阳抱起来压在树干上,衣服都皱了,正捂着嘴承受温信阳的“迁怒”。温信阳咬池云非脖颈,在他耳边低沉道:“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就四处招蜂引蝶……”“我没……唔……”池云非满脸通红,撑着温信阳的肩膀喘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温信阳深深地看他,眼里透着不满和无奈:“一个白煌,一个熊烈,你还打算给我招多少人来?”池云非好笑,轻声逗他:“小爷我从小就讨人喜欢,没办法,这叫天赋异禀。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得把我看牢了……”温信阳想起池云非被熊烈抱过,嗅着池云非的味道,在他身上摸来揉去地消毒:“天宝是你自己取的名字?”“是我的字。”池云非道,“爹取的。”“池天宝。”温信阳侧头看他,嘴角勾着暖融融的笑意,“下山就赶紧回家,别让我担心。”头一回听温信阳喊自己的字,池云非心里很是亢奋,捧着对方的脸道:“再叫一声?”“天宝。”“哎!”“天宝。”“恩!”“天宝……”温信阳同他接吻,身后的树干晃得枝叶簌簌落下,落在他和池云非头上。日光从缝隙里泼洒出来,形成耀眼的光斑,又在温信阳脸侧勾了层淡淡金边,他温柔道,“池天宝不是单恋,温信阳喜欢池天宝。”池云非登时眼眶一酸,将所有发烫的爱意都融进了吻中。晚饭前,熊烈果然说到做到,放池云非和箫棠离开了。第64章 剁了他的手熊烈把板车还给了池云非,池云非和箫棠便又坐在板车上晃悠悠地往回走。来得时候板车上堆着干草,两人晚上睡觉就往干草堆里一钻,上面搭着衣服,凑合能过。回去的时候板车空荡荡的,老马识途嚼着萝卜慢条斯理往回走,他们躺在车板上,看着灰沉沉的天,为此次失败的跟踪唉声叹气。“还好熊烈有点良心。”箫棠道,“要真遇到心狠手辣的,温将军他们也不在,你我就麻烦了。听兄弟一句话,乖乖回去等着,别让人担心。”池云非既然答应了温信阳,自然不会再乱跑,只抿着唇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交错的枝丫从眼前晃过。天越来越暗,风刮起刺骨的凉意,马也看不见路了,便在道上停了下来。“被子也不留一条。”池云非啧道,“他这也叫有良心?”箫棠去捡柴禾生火,拍了拍包袱:“没留被子,但是留了干粮啊。凑合在火堆前睡一夜吧,咱们轮流守夜。”池云非从车上爬下来,解了老马的缰绳系在树上,然后帮着箫棠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还没暖和过来,又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两人站起身往远处看,一人手里拿着个干饼,就见微弱的车灯从树林间晃过,箫棠咬了口饼子,疑惑道:“车?从岳城来的?不会是温家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吧?”岳城有车的人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等那车近了,听着轰轰的引擎声,隐约看到车前盖上插着只小旗,池云非便坐了回去,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道:“我看是了。也好,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他俩本以为是温家来寻人,等车在面前停下,才发现车牌不对。又抬头,见车窗降下来,里头露出了一张绝不会认错的脸——宁婉香。箫棠一脸震惊,忙将嘴边饼屑拍干净,又往后抹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襟:“宁爷?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宁婉香目光落到池云非脸上,笑呵呵地:“出来寻人,我运气倒是不差。”他朝周围看了看:“池爷出来这么几日,怎么才走到这里?可有追到人?”池云非皱眉起身,将箫棠往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前头。他看过袁翎的那份暗线名单,上面有宁婉香的名字,是郑其鸿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温信阳出发前应该派人将所有暗线都监视住了,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池云非霎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再怎么防备,也抵不过对方有枪。箫棠唰地举起手,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池云非沉着脸看宁婉香:“宁爷?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自然。”宁婉香点了下头,没下车,只让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拿枪抵在两人跟前,噙着一点浅笑,还是那么斯文有礼道,“但是您跟我没仇,不代表您背后的人跟我也没仇啊。谁让您嫁进了温家呢?”箫棠看看池云非,又看看宁婉香,稀里糊涂地:“温家?你跟温家有什么仇?你……”他见池云非毫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般,猛地明白了:“等等,你他妈也是间-谍?”这个“也”字用得恰到好处,宁婉香转眼看他:“哦?箫爷还知道谁是?”这么一来就是承认了。箫棠惊得嘴都合不拢,举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生生给气笑了:“我特么从小到大欣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结果临了左边是间-谍,右边也是间-谍,你们……”他踹飞了脚下的柴禾,火星四溅连裤脚差点被撂着都不在意了,满脸被背叛欺瞒的怒火:“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他妈什么间-谍?骗人感情有意思?!”宁婉香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只偏了下头道:“两位上车吧。”司机拉开车门,池云非道:“你想做什么?”“上车再说。”宁婉香道,“总会让您知道的。”池云非和箫棠被反绑住手,推进后座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对方正被宁婉香抱在怀里,盖着薄被,睡得很香。池云非终是没控制住失了态,目眦欲裂:“炀炀!”箫棠也怒道:“你抓个孩子做什么!我真他妈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宁婉香挥了下手,司机便不耐烦地往两人嘴里塞了布团,一脚一个踹进去,随即甩上车门。车辆发动,却不是回头往岳城走,而是继续顺着路开了下去。他们经过了先前上山寨的小路,宁婉香显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山寨,就这么开了过去。池云非盯着山路,希望能有巡山的人发现他们,可惜今日整个山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离开,四下静悄悄的,他们就这样同温信阳擦肩而过。池云非垂下眼眸,又去看炀炀,见炀炀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稍微落地。“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他想了想:“我跟寨里的兄弟讨论过了,你们有正规的现役军人身份,可以保我们顺利出关去北边,倒确实是为我们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可是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呢?”“很简单。”温信阳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互相牵制的。如果你发现这是个圈套,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逃兵,自有军规等着收拾我们。”熊烈点点头,抱着手臂靠进椅子里:“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他上下打量温信阳,直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朴实简单。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只是站在厅里的模样就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哪怕明明是自己坐在上座,而对方在下面站着,却有种被对方俯视的错位感。熊烈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行。”沉思片刻后,他一拍扶手下了决定,“你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温信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温家很快就会失势了?”熊烈嗤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吗?不然跑什么?”“我知道不奇怪。”温信阳道,“我自然有内部消息,但你一个山匪会知道,不奇怪吗?”“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熊烈抬手一指,“这里的整片后山都是我地盘。我成日看着岳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人都有,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自然会知道。”温信阳审视地打量他,让熊烈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正不耐烦地皱眉想呵斥,就听对方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北边?就算你是想避开温家,整个南方除了温家占据的三省十一城,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地方,找个类似鸟语花香的山林一躲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冒险偷渡去北边?”“这跟你有关系吗?”熊烈嗤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自然要打听清楚。”温信阳道,“否则不明不白被你们坑了怎么办?”“我熊烈说话算话,不坑人!”“可你刚刚还想逼迫那位小少爷嫁给你。不是吗?”熊烈被话噎得一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突然道:“这样,你帮我去劝劝那位小少爷,他要是答应从此跟着我混,等过了边关我既往不咎,放你们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怎么样?”温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跟那少爷不过萍水相逢,为何非得是他不可?”“缘分啊。”熊烈理所当然道,“那小子合我眼缘。”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成家,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什么姑娘小子的我不在乎,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我就很满意了。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就缺那么一个合眼缘的,在一起能开心,累了能嘘寒问暖的人吗?”温信阳看死人似地看他,话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冻得人一个哆嗦:“熊哥说得是。”“那小子……”熊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道,“看起来鬼机灵的,又会装乖又有脾气,嘿,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什么样,我还没跟男人……”“熊哥。”温信阳打断他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心里有人了,若是强行带他一起走,万一惹来温家的追兵不划算。你这一大家子人,经不起折腾。”熊烈皱眉,这倒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一脸为难,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晚饭前我会放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他又看了眼温信阳,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了,没意见吧?”温信阳点头:“只要熊哥信守承诺,在边关外放了我们就行。”待到午饭时间,几人围了个大桌吃饭。席间无人交谈,熊烈也懒得来了,只派人通知池云非,吃过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得走。看在彼此有缘的份上,他会给池云非准备一些盘缠。池云非吃得很慢,大桌遮挡了众人视线,桌下,池云非的膝盖和温信阳的膝盖紧紧贴在一处,池云非轻轻往后靠,手自然下垂,却是避着旁人的眼睛,同温信阳手指勾在一处,带了点仿佛“偷-情”的错觉。片刻后,池云非要去方便,起身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温信阳也寻了过去。这山寨里没几个干净的茅厕,许多男人喜欢在野外解决,有小哥给池云非指了路,池云非进了林子里,枝丫上的小雀被惊飞,扑腾着翅膀落下杂色的羽毛来,刚巧落在池云非头顶。他在树后躲了一会儿,见温信阳来了,便捡了石头砸过去。温信阳左右看看,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掐了烟走过来,伸手拈去池云非头顶的羽毛。池云非生怕有人打搅似的,语速飞快道:“我问到了!”温信阳一愣。池云非道:“我和箫棠装作要考虑留下的样子,套来了一些信息。你猜得没错,熊烈可能确实养了一拨人,据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有人送信回来,从不间断,似乎还有暗号。但熊烈会亲自和送信人对接,所以寨子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信。也亏了那些消息,他总是能避开官府的追踪。”“熊烈搬家是要去北边,因为他们在北边买了地,准备金盆洗手不做山匪了。”池云非道,“他想带我一起走,估计也不是为了管什么山寨的账簿,应该是为了金盆洗手以后好换个营生。毕竟山寨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也不怎么识字,他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又做山匪,于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所以才需要我和箫棠帮忙。”温信阳点点头,道:“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熊烈对他始终有戒心,他没能套出话来,若等正式上路,他们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他还要去封城,不可能真的送熊烈一群人去边关。这一路上的风险也实在太高。可没想到转头池云非就帮他拿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心头一松,道:“还是夫人厉害。”池云非眼底绽出光来,很是开心能帮上忙,温信阳看得心头一热,一手撑在池云非身后的树干上,侧头吻了过去。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就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有人往这里来了,估计是来方便。温信阳抓着人往林子深处躲,不远处一行人解裤带尿尿,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隐约有说话声:“老大真就这么放人了?我看他挺喜欢那小子的。”“没办法,那小子不从。”“我们是山匪,管那么多做什么?老大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偷偷把人绑回来。”“就是!我也去!”“得了吧,老大说了放那就是放,再绑回去算什么?丢得还不是老大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几人解决完,边聊又边走远了。而林子深处,池云非被温信阳抱起来压在树干上,衣服都皱了,正捂着嘴承受温信阳的“迁怒”。温信阳咬池云非脖颈,在他耳边低沉道:“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就四处招蜂引蝶……”“我没……唔……”池云非满脸通红,撑着温信阳的肩膀喘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温信阳深深地看他,眼里透着不满和无奈:“一个白煌,一个熊烈,你还打算给我招多少人来?”池云非好笑,轻声逗他:“小爷我从小就讨人喜欢,没办法,这叫天赋异禀。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得把我看牢了……”温信阳想起池云非被熊烈抱过,嗅着池云非的味道,在他身上摸来揉去地消毒:“天宝是你自己取的名字?”“是我的字。”池云非道,“爹取的。”“池天宝。”温信阳侧头看他,嘴角勾着暖融融的笑意,“下山就赶紧回家,别让我担心。”头一回听温信阳喊自己的字,池云非心里很是亢奋,捧着对方的脸道:“再叫一声?”“天宝。”“哎!”“天宝。”“恩!”“天宝……”温信阳同他接吻,身后的树干晃得枝叶簌簌落下,落在他和池云非头上。日光从缝隙里泼洒出来,形成耀眼的光斑,又在温信阳脸侧勾了层淡淡金边,他温柔道,“池天宝不是单恋,温信阳喜欢池天宝。”池云非登时眼眶一酸,将所有发烫的爱意都融进了吻中。晚饭前,熊烈果然说到做到,放池云非和箫棠离开了。第64章 剁了他的手熊烈把板车还给了池云非,池云非和箫棠便又坐在板车上晃悠悠地往回走。来得时候板车上堆着干草,两人晚上睡觉就往干草堆里一钻,上面搭着衣服,凑合能过。回去的时候板车空荡荡的,老马识途嚼着萝卜慢条斯理往回走,他们躺在车板上,看着灰沉沉的天,为此次失败的跟踪唉声叹气。“还好熊烈有点良心。”箫棠道,“要真遇到心狠手辣的,温将军他们也不在,你我就麻烦了。听兄弟一句话,乖乖回去等着,别让人担心。”池云非既然答应了温信阳,自然不会再乱跑,只抿着唇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交错的枝丫从眼前晃过。天越来越暗,风刮起刺骨的凉意,马也看不见路了,便在道上停了下来。“被子也不留一条。”池云非啧道,“他这也叫有良心?”箫棠去捡柴禾生火,拍了拍包袱:“没留被子,但是留了干粮啊。凑合在火堆前睡一夜吧,咱们轮流守夜。”池云非从车上爬下来,解了老马的缰绳系在树上,然后帮着箫棠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还没暖和过来,又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两人站起身往远处看,一人手里拿着个干饼,就见微弱的车灯从树林间晃过,箫棠咬了口饼子,疑惑道:“车?从岳城来的?不会是温家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吧?”岳城有车的人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等那车近了,听着轰轰的引擎声,隐约看到车前盖上插着只小旗,池云非便坐了回去,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道:“我看是了。也好,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他俩本以为是温家来寻人,等车在面前停下,才发现车牌不对。又抬头,见车窗降下来,里头露出了一张绝不会认错的脸——宁婉香。箫棠一脸震惊,忙将嘴边饼屑拍干净,又往后抹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襟:“宁爷?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宁婉香目光落到池云非脸上,笑呵呵地:“出来寻人,我运气倒是不差。”他朝周围看了看:“池爷出来这么几日,怎么才走到这里?可有追到人?”池云非皱眉起身,将箫棠往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前头。他看过袁翎的那份暗线名单,上面有宁婉香的名字,是郑其鸿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温信阳出发前应该派人将所有暗线都监视住了,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池云非霎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再怎么防备,也抵不过对方有枪。箫棠唰地举起手,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池云非沉着脸看宁婉香:“宁爷?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自然。”宁婉香点了下头,没下车,只让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拿枪抵在两人跟前,噙着一点浅笑,还是那么斯文有礼道,“但是您跟我没仇,不代表您背后的人跟我也没仇啊。谁让您嫁进了温家呢?”箫棠看看池云非,又看看宁婉香,稀里糊涂地:“温家?你跟温家有什么仇?你……”他见池云非毫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般,猛地明白了:“等等,你他妈也是间-谍?”这个“也”字用得恰到好处,宁婉香转眼看他:“哦?箫爷还知道谁是?”这么一来就是承认了。箫棠惊得嘴都合不拢,举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生生给气笑了:“我特么从小到大欣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结果临了左边是间-谍,右边也是间-谍,你们……”他踹飞了脚下的柴禾,火星四溅连裤脚差点被撂着都不在意了,满脸被背叛欺瞒的怒火:“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他妈什么间-谍?骗人感情有意思?!”宁婉香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只偏了下头道:“两位上车吧。”司机拉开车门,池云非道:“你想做什么?”“上车再说。”宁婉香道,“总会让您知道的。”池云非和箫棠被反绑住手,推进后座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对方正被宁婉香抱在怀里,盖着薄被,睡得很香。池云非终是没控制住失了态,目眦欲裂:“炀炀!”箫棠也怒道:“你抓个孩子做什么!我真他妈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宁婉香挥了下手,司机便不耐烦地往两人嘴里塞了布团,一脚一个踹进去,随即甩上车门。车辆发动,却不是回头往岳城走,而是继续顺着路开了下去。他们经过了先前上山寨的小路,宁婉香显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山寨,就这么开了过去。池云非盯着山路,希望能有巡山的人发现他们,可惜今日整个山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离开,四下静悄悄的,他们就这样同温信阳擦肩而过。池云非垂下眼眸,又去看炀炀,见炀炀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稍微落地。“原本早该把你们剥皮抽筋。”熊烈喝了口茶,咂嘴道,“我这辈子最恨逃兵,尤其是你们这种长得道貌岸然,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不过嘛……你们三个说得也有道理。”他想了想:“我跟寨里的兄弟讨论过了,你们有正规的现役军人身份,可以保我们顺利出关去北边,倒确实是为我们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可是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呢?”“很简单。”温信阳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互相牵制的。如果你发现这是个圈套,你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逃兵,自有军规等着收拾我们。”熊烈点点头,抱着手臂靠进椅子里:“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他上下打量温信阳,直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朴实简单。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只是站在厅里的模样就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哪怕明明是自己坐在上座,而对方在下面站着,却有种被对方俯视的错位感。熊烈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行。”沉思片刻后,他一拍扶手下了决定,“你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温信阳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温家很快就会失势了?”熊烈嗤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吗?不然跑什么?”“我知道不奇怪。”温信阳道,“我自然有内部消息,但你一个山匪会知道,不奇怪吗?”“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熊烈抬手一指,“这里的整片后山都是我地盘。我成日看着岳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人都有,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自然会知道。”温信阳审视地打量他,让熊烈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正不耐烦地皱眉想呵斥,就听对方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北边?就算你是想避开温家,整个南方除了温家占据的三省十一城,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地方,找个类似鸟语花香的山林一躲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冒险偷渡去北边?”“这跟你有关系吗?”熊烈嗤了一声。“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自然要打听清楚。”温信阳道,“否则不明不白被你们坑了怎么办?”“我熊烈说话算话,不坑人!”“可你刚刚还想逼迫那位小少爷嫁给你。不是吗?”熊烈被话噎得一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突然道:“这样,你帮我去劝劝那位小少爷,他要是答应从此跟着我混,等过了边关我既往不咎,放你们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怎么样?”温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跟那少爷不过萍水相逢,为何非得是他不可?”“缘分啊。”熊烈理所当然道,“那小子合我眼缘。”他说着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成家,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什么姑娘小子的我不在乎,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我就很满意了。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就缺那么一个合眼缘的,在一起能开心,累了能嘘寒问暖的人吗?”温信阳看死人似地看他,话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冻得人一个哆嗦:“熊哥说得是。”“那小子……”熊烈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道,“看起来鬼机灵的,又会装乖又有脾气,嘿,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什么样,我还没跟男人……”“熊哥。”温信阳打断他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也说心里有人了,若是强行带他一起走,万一惹来温家的追兵不划算。你这一大家子人,经不起折腾。”熊烈皱眉,这倒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他一脸为难,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晚饭前我会放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他又看了眼温信阳,懒洋洋道:“不过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去北边的理由了,没意见吧?”温信阳点头:“只要熊哥信守承诺,在边关外放了我们就行。”待到午饭时间,几人围了个大桌吃饭。席间无人交谈,熊烈也懒得来了,只派人通知池云非,吃过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得走。看在彼此有缘的份上,他会给池云非准备一些盘缠。池云非吃得很慢,大桌遮挡了众人视线,桌下,池云非的膝盖和温信阳的膝盖紧紧贴在一处,池云非轻轻往后靠,手自然下垂,却是避着旁人的眼睛,同温信阳手指勾在一处,带了点仿佛“偷-情”的错觉。片刻后,池云非要去方便,起身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温信阳也寻了过去。这山寨里没几个干净的茅厕,许多男人喜欢在野外解决,有小哥给池云非指了路,池云非进了林子里,枝丫上的小雀被惊飞,扑腾着翅膀落下杂色的羽毛来,刚巧落在池云非头顶。他在树后躲了一会儿,见温信阳来了,便捡了石头砸过去。温信阳左右看看,点了根烟,抽了一会儿才掐了烟走过来,伸手拈去池云非头顶的羽毛。池云非生怕有人打搅似的,语速飞快道:“我问到了!”温信阳一愣。池云非道:“我和箫棠装作要考虑留下的样子,套来了一些信息。你猜得没错,熊烈可能确实养了一拨人,据他们说,每个月都会有人送信回来,从不间断,似乎还有暗号。但熊烈会亲自和送信人对接,所以寨子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信。也亏了那些消息,他总是能避开官府的追踪。”“熊烈搬家是要去北边,因为他们在北边买了地,准备金盆洗手不做山匪了。”池云非道,“他想带我一起走,估计也不是为了管什么山寨的账簿,应该是为了金盆洗手以后好换个营生。毕竟山寨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也不怎么识字,他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又做山匪,于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所以才需要我和箫棠帮忙。”温信阳点点头,道:“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熊烈对他始终有戒心,他没能套出话来,若等正式上路,他们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他还要去封城,不可能真的送熊烈一群人去边关。这一路上的风险也实在太高。可没想到转头池云非就帮他拿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心头一松,道:“还是夫人厉害。”池云非眼底绽出光来,很是开心能帮上忙,温信阳看得心头一热,一手撑在池云非身后的树干上,侧头吻了过去。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就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有人往这里来了,估计是来方便。温信阳抓着人往林子深处躲,不远处一行人解裤带尿尿,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还隐约有说话声:“老大真就这么放人了?我看他挺喜欢那小子的。”“没办法,那小子不从。”“我们是山匪,管那么多做什么?老大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偷偷把人绑回来。”“就是!我也去!”“得了吧,老大说了放那就是放,再绑回去算什么?丢得还不是老大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几人解决完,边聊又边走远了。而林子深处,池云非被温信阳抱起来压在树干上,衣服都皱了,正捂着嘴承受温信阳的“迁怒”。温信阳咬池云非脖颈,在他耳边低沉道:“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就四处招蜂引蝶……”“我没……唔……”池云非满脸通红,撑着温信阳的肩膀喘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温信阳深深地看他,眼里透着不满和无奈:“一个白煌,一个熊烈,你还打算给我招多少人来?”池云非好笑,轻声逗他:“小爷我从小就讨人喜欢,没办法,这叫天赋异禀。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得把我看牢了……”温信阳想起池云非被熊烈抱过,嗅着池云非的味道,在他身上摸来揉去地消毒:“天宝是你自己取的名字?”“是我的字。”池云非道,“爹取的。”“池天宝。”温信阳侧头看他,嘴角勾着暖融融的笑意,“下山就赶紧回家,别让我担心。”头一回听温信阳喊自己的字,池云非心里很是亢奋,捧着对方的脸道:“再叫一声?”“天宝。”“哎!”“天宝。”“恩!”“天宝……”温信阳同他接吻,身后的树干晃得枝叶簌簌落下,落在他和池云非头上。日光从缝隙里泼洒出来,形成耀眼的光斑,又在温信阳脸侧勾了层淡淡金边,他温柔道,“池天宝不是单恋,温信阳喜欢池天宝。”池云非登时眼眶一酸,将所有发烫的爱意都融进了吻中。晚饭前,熊烈果然说到做到,放池云非和箫棠离开了。第64章 剁了他的手熊烈把板车还给了池云非,池云非和箫棠便又坐在板车上晃悠悠地往回走。来得时候板车上堆着干草,两人晚上睡觉就往干草堆里一钻,上面搭着衣服,凑合能过。回去的时候板车空荡荡的,老马识途嚼着萝卜慢条斯理往回走,他们躺在车板上,看着灰沉沉的天,为此次失败的跟踪唉声叹气。“还好熊烈有点良心。”箫棠道,“要真遇到心狠手辣的,温将军他们也不在,你我就麻烦了。听兄弟一句话,乖乖回去等着,别让人担心。”池云非既然答应了温信阳,自然不会再乱跑,只抿着唇不说话,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交错的枝丫从眼前晃过。天越来越暗,风刮起刺骨的凉意,马也看不见路了,便在道上停了下来。“被子也不留一条。”池云非啧道,“他这也叫有良心?”箫棠去捡柴禾生火,拍了拍包袱:“没留被子,但是留了干粮啊。凑合在火堆前睡一夜吧,咱们轮流守夜。”池云非从车上爬下来,解了老马的缰绳系在树上,然后帮着箫棠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还没暖和过来,又听不远处有车轮声响,两人站起身往远处看,一人手里拿着个干饼,就见微弱的车灯从树林间晃过,箫棠咬了口饼子,疑惑道:“车?从岳城来的?不会是温家的人找到这儿来了吧?”岳城有车的人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等那车近了,听着轰轰的引擎声,隐约看到车前盖上插着只小旗,池云非便坐了回去,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道:“我看是了。也好,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他俩本以为是温家来寻人,等车在面前停下,才发现车牌不对。又抬头,见车窗降下来,里头露出了一张绝不会认错的脸——宁婉香。箫棠一脸震惊,忙将嘴边饼屑拍干净,又往后抹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襟:“宁爷?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宁婉香目光落到池云非脸上,笑呵呵地:“出来寻人,我运气倒是不差。”他朝周围看了看:“池爷出来这么几日,怎么才走到这里?可有追到人?”池云非皱眉起身,将箫棠往后拉了一下,自己挡在前头。他看过袁翎的那份暗线名单,上面有宁婉香的名字,是郑其鸿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温信阳出发前应该派人将所有暗线都监视住了,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池云非霎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再怎么防备,也抵不过对方有枪。箫棠唰地举起手,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池云非沉着脸看宁婉香:“宁爷?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吧?”“自然。”宁婉香点了下头,没下车,只让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人拿枪抵在两人跟前,噙着一点浅笑,还是那么斯文有礼道,“但是您跟我没仇,不代表您背后的人跟我也没仇啊。谁让您嫁进了温家呢?”箫棠看看池云非,又看看宁婉香,稀里糊涂地:“温家?你跟温家有什么仇?你……”他见池云非毫不吃惊,似乎早有所料般,猛地明白了:“等等,你他妈也是间-谍?”这个“也”字用得恰到好处,宁婉香转眼看他:“哦?箫爷还知道谁是?”这么一来就是承认了。箫棠惊得嘴都合不拢,举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生生给气笑了:“我特么从小到大欣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结果临了左边是间-谍,右边也是间-谍,你们……”他踹飞了脚下的柴禾,火星四溅连裤脚差点被撂着都不在意了,满脸被背叛欺瞒的怒火:“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他妈什么间-谍?骗人感情有意思?!”宁婉香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只偏了下头道:“两位上车吧。”司机拉开车门,池云非道:“你想做什么?”“上车再说。”宁婉香道,“总会让您知道的。”池云非和箫棠被反绑住手,推进后座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对方正被宁婉香抱在怀里,盖着薄被,睡得很香。池云非终是没控制住失了态,目眦欲裂:“炀炀!”箫棠也怒道:“你抓个孩子做什么!我真他妈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你!”宁婉香挥了下手,司机便不耐烦地往两人嘴里塞了布团,一脚一个踹进去,随即甩上车门。车辆发动,却不是回头往岳城走,而是继续顺着路开了下去。他们经过了先前上山寨的小路,宁婉香显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山寨,就这么开了过去。池云非盯着山路,希望能有巡山的人发现他们,可惜今日整个山寨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启程离开,四下静悄悄的,他们就这样同温信阳擦肩而过。池云非垂下眼眸,又去看炀炀,见炀炀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一颗心才稍微落地。